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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光澤】海盜的小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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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8: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七個月後

  永樂十四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從入冬開始,瑞雪不過一場又一場,夾冰帶雹,凍得人拿杯熱茶正要就口,便發現那茶已經結了一層冰。

  在北方順天府及東北地界,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客棧裏,因天寒地凍,接連下了幾日大雪,生意十分興隆。

  唉,明知它是黑店也得住哪!

  便宜了它,因為方圓十裏內,除了這店,便是荒郊野嶺。

  若是在乎時,大多數的客人只會打個尖,便再往北趕二十裏路,到北方大港——龍家的玄武港去做買賣。  

  可現在是冰雪封路、寸步難行,這家客棧外號“錢奴”的錢掌櫃,在短短十天之中就賺足了三個月的銀兩。

  可是極難得的,錢掌櫃臭著一張臉,連白花花的銀兩堆在眼前,仍是悶悶不樂。

  原因無它,正是天字一號房和天字二號房一男一女兩個客人,便能讓他對著銀兩掉眼淚。

  男的是高頭大馬、威武強壯,一顆煞星;女的是古靈精怪、架橋撥火,一潭禍水。

  打從五天前兩人趕路至此,他這家小店便發生許多事故,男的是脾氣火爆,按三餐喝酒打架,惹是生非樣樣都來;而女的只當是看戲,總是丟了銀子叫他別阻止。

  錢是要收,但看一家店破的破、壞的壞,客人氣的氣、吼的吼,他還是心疼得很哪!

  他開門做的是細水長流的生意,一個客人也得罪不起呀!他們胡鬧了五天,他明是賺錢,怎知暗裏會不會是虧本呢?

  錢掌櫃算盤打得叮咚亂響。真是的!今晚再出事,就讓他們賠足十倍,補足未來十年的損失!

  ×      ×     ×

  看著一地破碎的舊桌椅、地上七零八落的傷患和驚慌逃命的店家,殷小玄放下箸,歎了口氣,再看了一眼怒火沖天的男人,不得已只好開口滅火。

  “岳老大,這是老天爺要擋你路,你別亂出氣,咱們等天晴了,就回海翔號吧!”

  岳權面無表情,目光中卻是熊熊烈火。他坐回殷小玄對面,舉起酒壇直接就口,咕嚕咕嚕灌了起來,直到喝光一壇才放下,用袖口抹了抹嘴,喚著小二再送上幾壇。

  殷小玄苦著臉,也只能看著岳權借酒澆愁。

  半年前,岳權和海主子狠狠打了一場,雖然激烈爭鬥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難分軒輊。

  但他自此之後便不肯再上海翔號,只肯沿著陸路尋找花好好的身影,而海主子只能開著船追著他們。  

  唉!海主子也真是的,居然放逐了花好好,既然肯開著船追,為何又死下肯透露她的去向?這教嶽老大氣怎麼能平嘛?

  一路跟著岳老大離開灌港,她看著他白天趕路尋人,晚上喝個酩酊爛醉,“癲狂癡迷”四個字已不足以形容他,連她這個旁觀者看著心裏也苦悶。

  花好好呀花好好,小美人呀小美人,你可知道岳權為了你,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

  岳權又喝了一壇,心裏還是痛,很痛很痛,撕心裂肺也不過如此,就算喝到茫醉,也只能暫時止痛一會兒,一旦清醒,整個人又被酸楚充塞。

  如果他得如此痛苦,一生一世也不能解脫,無論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花好好,要她給他一個交代!

  死愛錢不愛命的錢掌櫃,沒看清男人臉色,便靠了過來。“客倌,今兒個砸得狠,小店……”

  他還沒說完,便被岳權單手提起,在半空中搖擺著一雙短腿。

  “十兩、還是十五兩?”殷小玄夾了口梅菜幹問道。

  若不是被天氣搞得進退不得在前,又砸了人家的店在後,這麼難吃的店家,她連看一眼也不屑。

  “應該是二十兩,看在熟客份上,打個折扣,十八兩好了!”錢掌櫃顫聲說道。

  “岳老大,放心吧!明兒個天就晴了,就能上路找花好好了,今晚該慶祝咱們不必再住這黑店,這麼個好日子就別殺生了哦?”殷小玄將銀錠按在桌上哄道。

  岳權手一松,然後落座,繼續喝起酒來,而地上伸出一雙短手,迅速將銀錠摸走。

  殷小玄沒有理會,又對岳權說道:“說真格的,海翔號定得快,咱們一村一村的停,要尋人快些,上船吧!”

  岳權用力一拍桌上,“她走陸路,我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怒吼之聲,透露了他的心痛。

  ×     ×     ×

  “看哪!岳老大,咱們終於到了玄武港了!”殷小玄騎在馬背上,興奮地叫道。  

  岳權不理,只是跳著海面,看見海翔號的旗幟在青空中飄揚。

  港邊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他眼一眯,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子,便策馬趕上前去,然後,因為再度失望而痛苦不已。

  “對不起,你不是她……”岳權失落地說,被誤認的姑娘揮開他的手,急忙跑開了。

  接著岳權仿佛又看見花好好的幻影,死命追著一個身影,那個懷有身孕的婦人提起竹籃,拔腿就跑!

  唉唷!會出事兒,岳老大每次都亂追一通,這回是個有喜的,別嚇壞人家,唷唷唷,一屍兩命哪!

  殷小玄趕忙翻身下馬,跟在兩人後面跑了起來。

  “岳老大,你別再這麼隨便抓姑娘亂問!小心點兒,別傷到人家……岳老大,你別再跑了!”  

  發小玄好不容易追上岳權,他正抱起那嬌小的婦人,而婦人因為恐懼,低垂著頭喘氣。

  “這個婦人大肚子,不是你的花好好!”殷小玄歎著氣說道。

  在聽到“花好好”三個字時,岳權抱著的婦人明顯地顫抖了一下。

  殷小玄吃了一驚,而岳權眸清目亮,扳起婦人的下巴,那衣著簡樸、雙跟含淚、挺著個大肚子的婦人,正是他苦尋多時的花好好!

  “岳大爺、殷姑娘……”聽聞海翔號靠岸,忍不住偷偷來瞄一眼的花好好,沒料到岳權居然在岸上,才會來不及躲開。

  岳權低頭一看,透過粗布衣料,傳來腹中胎動的感覺,不知該怒還是該慟,他橫眉豎目地看著花好好。“你幾個月身孕了?”

  “快足月了……”花好好囁嚅地說。

  岳權心中一算。“這是我的孩子!”

  “不是!這不是你的孩子,你誤會了!”花好好死命搖頭哭喊。

  “這一定是!好好,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一定要走?”

  失去理智的男人怒目咬牙,而懷中的小女人已是哭得死去活來,殷小玄頭疼不已,於是便抽出了靴中火筒,朝天一放,在空中綻放一個煙火信號。

  “岳老大,你別激動,動作輕些,好好她懷孕了,不要傷到她,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這裏不適合說話,你放鬆一點,一切等上了海翔號再談吧!”

  殷小玄用盡吃奶的力量拖住岳權的手,生怕他太用力,會傷害到纖細的孕婦。

  就在三方僵持不下之際,一艘小船迅速向港口駛來,在殷小玄半哄半勸之下,岳權抱著花好好上船,回到海翔號上。

  ×     ×     ×

 一年前,在同樣的這張木床上,受了傷的花好好昏迷著嚶嚀哭泣。

 一年後,在這個艙房裏,懷了孕的花好好,神智清醒,但還是嚶嚀哭泣著。

 由怒到恨、從恨而慟、由慟轉悲,最後,意外的是,只因為她在哭泣,岳權徒存心疼一種感覺。

  顧下了自己,岳權看著花好好嬌弱的身體承受著一個成型中的生命,心中不忍,這幾個月來,她獨自一個人,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真悲哀!被拋棄的自己,還會為對方著想,為對方感到悲傷和心疼,連想狠下心憎恨都無能為力。 

  “好好,這是我的孩子,對不對?”岳權再度開口,語氣已軟化許多。

  花好好吞下眼淚,終於不再否認。“岳大爺,你別搶走他,我只剩他一個了……”她淒涼地乞求著。

  七個月前,在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後,她便清楚明瞭,若她繼續待在攏港,岳權一定會為了對他母子負責,而放棄心愛的曲雲衣,為此,她才必須離開攏港。

  她一路往北走,走到這港口,才想起她帶著身孕,已經回不了長白山。心中期盼著也許有一天,孩子可能會在這個港口、在不知名的情況下,偶然親眼見到他的爹,於是,她在這裏停泊下來。

  因為有了這個孩子,她才能堅強地活下去,在沒有岳權的地方,等待這個孩子到世界上來。  

  她有了很多很多的記憶足供懷念,還有他的骨血,她已知足。

  在她和肚裏的孩子共度了孤獨的七個月後,她已經離不開這個孩子了,她不能、也不想把孩子交給他。

  “好好,我不會搶定你的孩子。”岳權悲從中來。他要的是她,沒有了她,有再多的孩子,又有什麼意義?

  花好好偷偷抬眼,試探地問道:“真的?”

  岳權按著太陽穴,點頭應允。

  花好好可憐地笑了笑,“謝謝岳大爺成全,好好會誠心祈求老天爺,保佑你和曲姑娘,讓你們也生下一堆健康強壯的寶寶!”

  悲傷中的岳權皺起眉,覺得花好好話中有蹊蹺。“我和曲雲衣?”

  花好好用力點頭,都要當娘的人了,還是純真無邪。“是呀!岳大爺不用顧慮好好,早日和心儀的曲姑娘完婚吧!”

  心儀的曲姑娘?他什麼時候和曲雲衣……在花好好眼中,他們是這種脫軌的關係嗎?

  岳權的怒氣突然消失,悲傷也淡了,一種莫名的失意裏,摻了點光明的可能性。“你以為我喜歡雲衣?”

  一聽到他這麼問,花好好強打起的笑容碎成片片。“岳大爺一定喜歡的,您隨身帶著曲姑娘的信物,而曲姑娘也準備好了嫁衣;等著海翔號回攏港,等著您向她求婚……”

  淚珠再度滑落,花好好純真的語氣染上濃濃的哭音。

  “信物?什麼信物?”

  “荷包!被我弄丟的荷包……對不起,我只來得及幫曲姑娘縫好嫁衣,來不及縫荷包還給岳大爺……”

  “曲雲衣的荷包和嫁衣?就因為這兩樣物事,便讓你“洞悉”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岳權一字一字艱難地吐出。

  花好好圓睜著淚眼頷首,岳權徹底覺得被打倒、被擊敗,就算是船被搶,也不像此刻沮喪,可偏偏心頭又帶著一絲絲甜喜。

  “你為了成全她,不惜帶著孩子離開?”

  此回,花好好卻咬著唇搖頭。

  “不是嗎?”岳權再問。

  “我是為了成全您……我只求您能幸福,能和心儀之人長相廝守。”

  曲姑娘是個好人,但她並無多餘心思放在曲姑娘身上,她的心緒念頭都只為岳大爺而動。

  岳權舒開深結的眉心,落坐在床前地面,探手撫著花好好曾經受傷的左腿,是那麼的輕、那麼的柔,溫暖得讓花好好誤以為現在身在四季如春的攏港,而非冰封酷寒的北方。

  忘了悲傷的她,憶起了一年前他也是這麼幫她上藥,像摸豆腐似地細心疼寵著……

  “好好,你欠了我七個月的時光和你懷著孩子的經歷,外加你拐帶我的女人,這筆帳款,利錢不低。”岳權突然說道。

  花好好還轉不過來,腦海裏只接收到可怕的“利錢”二字——當初叔叔就是因為付不出利錢,才嫁了她、賣了弟弟妹妹!

  “岳大爺,好好沒有錢……”單純的花好好受到驚嚇,??說道。  

 岳權笑了笑,花好好只覺眩目。

 “那好,你回攏港,這一生慢慢地還。”岳權吟道。

 花好好往後貼在床板上,不停地搖頭,“不成的,曲姑娘她……”

  

  話還沒說完,小小的艙房門便被人一腳踹開,在門外偷聽的殷小玄終於受不了了,一手提著男人衣襟,決走進來發難!

  再鬧下去,主角不苦,她定先瘋!

  “好好,你全誤會了,雲衣的對象是他!”殷小玄哭天喊地。

  花好好眨巴著一對杏圓大眼,眼前板著一張臉的男人,正是非常照顧她的劉基!

 “我不信!雲衣的荷包在……”

 這時龍海兒也半牽半抱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病態美人走進來。

 “呃……我又想吐了……好好,我和岳權是清白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他,我喜歡的人是劉基……呃……你聽完我們的解釋,快點回來吧!我要下船,一定得要下船……”曲雲衣頭昏腦漲地說。

 岳權先是望著曲雲衣,又感激地轉而望著龍海兒。

 原因無它,曲雲衣雖是女中豪傑,生在海民龍族之中,卻有一丟人的毛病,那就是從小就怕上船,一出海就犯海病,而且是治不好的那種海病。

 “好好,當初我沒解開你的誤會,是因為我想和岳大哥再比試一場,可結局還是難分勝負,我徒忙一場,又害得你們骨肉分離。”龍海兒說道。  

 她也知道不應該,可心裏就是不舒坦,待岳權出走,她便押著曲雲衣跟隨著他的行蹤,但他不願上船,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  

 看著大腹便便的花好好,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若是知道花好好已經懷了身孕,她會知道分寸。

 “可是……”花好好低喃,整個人都糊塗了。這樣的意思是代表曲姑娘不喜歡岳大爺嗎?

  “連雲衣都親自來澄清了,沒有什麼可是了,和我回攏港!”岳權展開懷抱。

  花好好傻傻地想伸出手,?那間又縮回來。“岳大爺您不能這麼對我,您不愛我,卻拿我代替曲姑娘,好好會受不了的!請您不要自甘墮落,要勇於追求真愛……”

  花好好的話再度被人打斷,不光是眾人頭痛抓狂的歎氣聲,主要是岳權鷹目炯亮的威壓感,讓她把要說出口的話又吞回肚子裏。

 岳權緩步靠近,以體型的優勢讓花好好眼裏只看得到他一個人。

 “我的真愛是這個女人……”岳權按著花好好的心口。

 “我的真愛傻得不知道我愛她……”輕手推了推花好好的額心。 

 “我的真愛不懂我說不出口的話……”拉了花好好的手放在自個兒心口。

 “我的真愛在我追到她的時候,還不知道我這七個月裏,連想自甘墮落都做不到,只能不斷地找尋著她。”

 花好好傻了一會兒,停止的淚又湧出,可那淚卻不是苦澀的。

 “岳大爺,好好可以貪心地想,您是喜歡我的嗎?”花好好小心地問,好像生怕太大力說話便會驚醒這個夢。

  “你以後再叫我岳大爺,我便不回答你。”岳權笑著答道,看著花好好心急的表情,又補了一句,“你先前喚我權哥哥的,忘了嗎?”

 花好好的粉臉驀地嬌豔鮮紅起來。

 兩人在床上情深意重,殷小玄悄悄地探頭想多看幾眼,龍海兒卻出手拉著她往外拖,她無聲地張嘴歪臉,哀求主子再讓她瞄一會兒,龍海兒卻給了個“不准!”的嘴型。

  正當兩個女孩安靜地拉扯之際,花好好突地驚呼,將岳權又推開了些。他雖因被拒而不悅,卻仍擁著她,而她只能以眼神表達同樣的失落之情。

  “不成的!好好不能回攏港!”花好好再度哀道。

  “為啥不成?有啥不成的?”殷小玄不等岳權開口,便急忙問道。  

  哎唷!這誤會不是都解開了嗎?現在只差一幕大團圓了,怎麼這花好好又不要回攏港了?

  “好好已經許人了,許給村裏的黃老爺,好好生完孩子,還是得回長白山的……”說到後來,因為太難受了,花好好又啜泣起來。

  岳權一聽,只覺不可置信。“你要帶著我的孩子去嫁人?”

  花好好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猛搖頭,表情說有多淒涼就有多淒涼。“不!好好不能帶孩子進門……”

  聞言,眾人吊在嗓子眼的心才降了下來。

  “好好會將孩子留在專收孤兒的同善堂,天天燒高香祈求有好人家能收養他……”

  瞬間,眾人差點沒嚇昏過去。

  岳權的太陽穴像有鞭炮爆了幾爆,整個人快從床上摔下去,只覺快要暈死過去。這小女人的想法太過可怕,他光是想便覺得自己的未來無光,一生活在心痛之中,每一日醒過來,便得面對悲慘的事實。

  “你要嫁人,然後遺棄我的孩子?”

  花好好點了點頭。

  岳權好想用力搖晃花好好,把這些變態的想法從她腦子裏給甩出去,甩得連點渣滓都下剩。

  可是她是孕婦,懷了他的孩子,他不能這麼做。

  “岳大哥,”待岳權回頭,龍海兒才吟吟笑道,“上一回,咱們不是來過長白山了嗎?”

  龍海兒一提,岳權才回過神來。

  “好好,我曾交給你一個信封,你有帶在身邊嗎?”岳權重拾希望,笑著問道。

  花好好點點頭,從懷裏摸出個因不斷觸摸而微微破損的信封,將它遞給岳權。

  這是岳大爺給她的東西,她來不及拿走拐杖,但這信她貼身帶著,日夜揣在心口。

  岳權打開信封,展開三折宣紙書信。

  “你看!”岳權激動地說道。

  紙上龍飛風舞,非黑即白。  

  “好好看過了。”花好好說道。

  岳權將花好好抱回懷裏,但懷中小女人依舊抗拒著。

  “怎麼了?你不是看過了嗎?”岳權困惑問道。

  殷小玄和龍海兒一樣不能明白花好好的反應,過了一會兒,殷小玄重擊了一下掌心!她急急走上前去,附在岳權耳邊小小聲說道,只見男人豁然了悟,點了點頭。

  岳權將書信展開,放在床上,拉著花好好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認著,並且念給她聽:“休書”皇天在上後上在下,黃氏宗親見證,余黃祖恩厚顏無恥,強娶民女花好好,今日立此休書,從此此女嫁娶,不與本人相干永樂十三年八月初一,黃祖恩及黃氏宗親謹上。”

  不識字的花好好聽著聽著,終於明白這張書紙的意義。

  她的自由、她的未來、她的愛情,原來在七個月前,便已交在她的手上!

  “去年營救花家弟妹時,我已經告訴岳大哥你曾被強逼許人一事,所以咱們特地走了趟長白山,要了這紙休書。”龍海兒說道。

  “我自由了嗎?”還在驚嚇之中的花好好喃道。

  岳大爺和曲姑娘之間是清白的,岳大爺是喜歡她的,而她也不用嫁給黃老爺,不用將孩子給丟棄,不用壓抑自己滿懷的愛意,不用親手殺死自己的親情和愛情?

  花好好將休書抱在懷裏,看著岳權的臉,這是她眷戀不已的男人,她能投入他的懷抱了嗎?

  她在心中祝禱著:娘,好好可以有夫婿了嗎?

  “對!你自由了!和我回攏港,當我岳權一生的妻子,當我岳權孩子的母親,讓你肚裏的孩子姓岳,讓我日日夜夜守在你的身邊,一輩子好好愛你!”

  岳權的每一句都是花好好心底的願望,她曾以為是白日夢,她連想都不敢多想……

  “真的可以嗎?好好可以這麼貪心嗎?好好可以有只屬於自己的夫婿嗎?”

  花好好驚喜交加。  

  原來老天真的有眼,不用等到來世,就能和岳權重逢!

 她覺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只是偎在他懷裏,她就覺得好幸福好幸福,沒有但書的幸福,沒有顧慮的幸福,完完整整的幸福……

  岳權感覺花好好放鬆下來,便呵疼地將之擁緊,他知道,他已經抱住自己的未來,她便是自己的一切所有,而攏港將會是他們的家。

  “海主子,今兒個吹西北風,海翔號正好順著風,打道回府吧!”岳權抬頭說道。

  龍海兒嫣然一笑。“海兒在此謝過岳大哥不計前嫌。”

  語畢,龍海兒便將殷小玄一干人等全帶出屋外,將小小的空間留給終於重聚的兩人。

  “好好……”

  “什麼?”他在喚她呢!她好歡喜哦!

  “喚我權!”  

  “權哥哥……”

  她喚了他呢!他從未如此滿足。

  月全、花好,有情人終能成雙。

  全書完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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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8:37 |只看該作者
【書名】毒姬的嫁妝
【作者】光澤



  各位讀者大人,大家好!

  肥仔光為了能再度現身,大跳鋼管以報恩--

  不不不,求大人千萬別燒書呀,肥仔光不跳肥油操就是了!

  謝謝大人們的大恩大德,肥仔光願以身相許--

  不不不,別跑呀!為什麼肥仔光每次這麼說,都會嚇跑人呢?肥仔光好心傷呀!

  (肥仔光軟趴在地上,一抹鬼火從肩頭升了起來。)

  鬼火狂笑:知道妳有多可怕了吧?所以聽鬼火的勸,別再現身為害人間啦!

  肥仔光嘟起肥油嘴:我才沒有為害人間……殷小玄才是禍水,人家不是啦!嗚……

  (一柔美少女款款步出,眼眶一紅,拿出手巾子拭淚。)

  鬼火斜瞪:妳看,這段時間,妳把她弄哭幾次了?現在又把人家弄哭了,怎麼可以讓人家演這種怪角色呀!先是設計花樣年華的少女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物件,又設計她玩毒藥、春藥,妳有沒有人性呀?

  (肥仔光窩在牆角,陰沈地漾起幸福微笑。)

  肥仔光低喃:就是沒人性,才會編這種內容呀!你不懂,這種美少女需要被折磨、被徹底地蹂躪,方能從痛苦中散發yim靡的美感,那才稱得上是極品,我玩得可爽咧!

  (一模特兒款男子飛踢變態肥仔光,誤踢鬼光,當場滅火!見到礙眼的鬼火消失,肥仔光佯裝傷心的模樣,實則內心暗喜!)

  肥仔光哭喊:鬼火!你別走呀!你陪伴了我這麼多年,總是吐槽我,你消失了我怎麼辦?我要是爽過頭了,心血管破裂怎麼辦?萬一笑到顏面神經失調怎麼辦?

  (肥仔光說著說著,便又哭又笑地甩起肥油,狂奔到天際,現場僅留一少女和男子,傻眼地無言以對。半晌,模特兒款男子回過神,將柔美少女的眼淚抹幹,向讀者大人們一拜。)

  模特兒款男子:作者數度發瘋,請見諒。

  柔美少女強打起微笑:謝謝您挑了這本書,也很謝謝您耐心看完作者發瘋,請您放輕鬆繼續觀賞由我們主演的《毒姬的嫁妝》!

  一男一女粉墨登場拉開布幕,隆重為您呈上一出明朝古裝喜劇!




楔子

  明朝永樂十三年七月

  江西景德鎮昌江畔的白家別館白雲居內,一個老管家在赤剌剌的豔陽下,拿著拜帖穿門過院快步行走,狂奔到內院的秋聲齋。

  盛夏天氣的午覺時刻,人人昏沉欲睡,但在白家書齋外,數名小僮仍是小心當差,一看見大總管罕見的急忙模樣,便扣了聲門板,輕聲向內報導:「三少爺,陶總管來了。」

  唯一在閣內伺候的少年,放下帳本停止讀帳,忙將人迎了進來。書案後,青年公子半偎半躺,說是在看帳,還不如說是在聽戲模樣。

  公子一抬眸瞧著來人,更是有股說不盡的富貴優雅,風流瀟灑。

  「三少爺,有客持拜帖來見。」陶總管抹著一頭暴汗,低聲說道。

  被稱為三少爺的白藏,玩著扇柄的玉佩,莞爾地看著家裏的大總管。

  這人長年在白家辦事,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如今一張拜帖便讓他如此慌張,自然勾起了他的好奇。

  「不過就是張拜帖,又不是禦窯廠的羅內相來向陶總管索討牌桌上輸掉的賭銀,怕什麼?」白家三少爺白藏取笑地說。

  那陶總管也不回嘴,將拜帖遞給名喚如意的侍僮,如意展開拜帖,恭敬地放在書案之上。

  白藏直起身子,就只那麼一眼,便是堂堂一笑。一旁兩人看慣了那算計意味濃重的笑容,頸背冷麻了起來,陶總管更是小心謹慎地開口。

  「三少爺,可要將客請進來?」

  「人都來了,當然得會上一會。」

  主子說得輕鬆不過,其他人卻不能如此雲淡風輕地對待。

  「可這客人,恐怕是來意不善……」陶總管惶惑說道。

  富貴人兒起了身,走至窗邊,望著瑰麗庭園山水,「刷!」地一聲搖開玉竹扇子,笑意不減,從容大度。

  「千方百計,才讓我能見她一回……」白藏緩緩說道,思索了會兒,又再度開口說道,「請貴客到槿花閣,我隨後就來。」

  陶總管領命離去後,侍僮如意拿了面團扇走到主子身邊,一邊打著一邊請示道:「主子,可要多多安排些人『伺候』?」

  這人來頭不小,要是有個閃失可不是好玩的,大意不得。

  身為主子貼身侍僮,如意懂的事兒可不少,他口中的「伺候」,可不是一般的伺候,而是由府中養的死士打手伺候!

  白藏凝眸淺笑,僅是搖著扇子向著花廳走去,如意雖然擔心,但也只能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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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巧的小花廳滿是江南風情,遠方借著珠山的瑰麗景色,粉牆黛瓦之內臨塘近柳,身處其中使人神清氣爽,暑意全消。

  水上小閣四周環著大紅朱槿花,幽香處處,雖是人工建造,卻是一派自然寫意。

  美景當前,花廳內卻並不平靜,除了陶總管之外,主因是閣裏坐了個英氣逼人的紅衣姑娘。

  年紀輕輕的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可她不似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而是帶著鋒利防身的兵器,人是驚世絕色,但那放肆不羈、不怒自威的情狀,讓人不敢任意靠近。

  她隱藏不住的霸主之尊,威風凜凜,顯示她並非凡物。

  正此肅然之際,一陣朗朗笑語自水上回廊傳來。

  「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白家能得如此貴客光臨,耳聞龍家少主討了長江口的倭寇方元,這廝燒殺掠劫無惡不作,多少載滿瓷器的商船被洗劫一空,死傷無數,容在下替景德鎮的瓷商們向龍姑娘說聲謝!」

  龍海兒場面話聽多了,聞言未笑,端杯啜飲,並不起身。

  白藏拱手作禮,見她不理而且眼眉含雷帶怒,便知已東窗事發,索性收了禮數,笑著坐下,留下如意一僮伺候,摒退眾人之後才又開口。

  「龍姑娘今天所為何來?」白藏搖著扇問道。

  聞名不如見面,龍海兒果然不愧讓當今朝廷又懼又怕、又愛又恨的龍家未來女王的稱號,果真是來者不善哪!

  龍海兒注視著男人的笑臉許久,詞輕語淡地說道:「白公子,龍海兒的來意,您應明白。」

  前些時候,白藏誤抓了龍族之人,還害得那姑娘摔落山崖,若非大難不死,自己今天就不是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了。

  而這深藏不露的男人,真正想抓的是殷族公主殷小玄,她倆從小一塊長大,雖名分上為主仆,但實為知交,這讓她不得不來這一遭!

  「容白某猜猜,可是為了在下的婚事而來?」既然已事蹟敗露,白藏便直接說道。

  這一問,倒是讓龍海兒笑了--一個陰沈的笑。

  「你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殷小玄是我龍族之人,不再是白公子未過門之妻,你為何又要抓她?」龍海兒質問道,心裏疑惑重重。

  白藏丟給如意一個眼色,那少年便機伶地拿出一個法華紫瓷盒,走至龍海兒面前跪下,雙手捧著,恭敬地開啟。

  盒裏有對雪白事物,據她所知這不但稀少,而且絕無僅有;當年白家當家送上門的唯一聘禮,也只是一隻雄物而已。

  「我要再聘殷小玄一次!」白藏望了眼龍海兒佯裝平靜的臉龐,又繼續認真地說:「殷族唯毒是命,這一對雪蛛雖已死了多年,但牠藏身之處,天地之大只有我一人知曉。若她想要此物,便請她下嫁白某,待找到此物,是走是留隨她意願,白某必不多加攔阻。」

  「是走是留隨她意願」此語一出,讓龍海兒若有所思了好一陣。

  「龍姑娘的媒禮,白某亦已準備。」白藏沉吟了會兒又道。

  英俊男人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倒是勾動了龍海兒的脾氣。

  「閣下好大的口氣,龍海兒倒要聽聽這禮!」龍海兒更加冷淡地說道。

  誰人不知白家富可敵國,大富大貴,又是朱家面前的當紅皇商,禦窯廠的官瓷,泰半技術釉彩都是出自白家配方。

  可她龍族是海上霸主,和應天府朱家雄據二方,連朱家當家她都不放在眼裏,白藏又能拿出多大好處讓她心動?

  看龍海兒動了肝火,白藏以手示意,請其勿躁。

  「在下並非小看龍家,龍姑娘誤會了,白某只是有一件雙贏的生意,想請龍姑娘安排。」白藏斂氣說道。

  「願聞其詳。」伸手不打笑臉人,龍海兒也只好淡然說道。

  過了一個時辰,龍海兒帶著一盒雪蛛及一椿獨門生意離開白家。

  白藏含笑看著龍海兒的背影。「不管要多少代價,殷小玄,我都不會再讓妳溜走!」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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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朝永樂十四年十月

  星月無光、夜黑風高的夜空中,一隻白色的海鷹振翅飛翔。

  牠領著一葉小船以飛快的速度沿著長江口向內陸走,直到了鄱陽湖,再轉往昌河前去。

  時值深秋時分,江面霧冷,白茫茫一片視線不清。船上除了質樸率真的草莽大漢之外,正中間坐著兩個女孩兒,還擺了數隻雕花檀木箱。

  那對姑娘如花似玉,一個身著大紅衣裳,氣宇軒昂,另一個被銀飾蒙了臉,說不出是何面容,但看上去卻是尊貴得很。

  她一身全黑綢衣,墨發全結成長辮,垂著大量不透明的寶石,由上至下滿滿佩戴著:特殊樣式的銀制頭面、頸環、腰繩、裙佩之物,單是熔了換銀兩,至少也值三百兩,若再算上工錢,恐怕非要五百兩不可,再加上寶石,只有「驚人」二字可以形容。

  紅衣姑娘面露擔憂,眼神如炬,凝視著哼歌作戲的黑衣小姑娘。

  「小玄,妳真的要嫁嗎?」龍海兒再度問道。

  她不加掩飾的關心,讓殷族的殷小玄噗哧了聲,一隻素手撩開面前礙眼的銀穗花串們。

  女子奇美妍豔,又嬌又嫩,白皙的面龐在無光的夜裏閃動著神奇的璘光,嘴角一揚,給了龍海兒一個勝過滿天星月的璀璨笑靨。

  「爹娘一看到雪蛛馬上拿去煉毒,我若是不嫁,哪來一對雪蛛還人家?更何況,他們開開心心地煉了毒,可沒留半點稀世雪蛛給我,等我嫁過去,尋了那對活寶貝後,我就按那白藏所說,休了他回瀧港,過我下半輩子逍遙快活的日子去!」殷小玄嬌滴滴地說。

  兩人正說話之間,小船拐進一個小渠道,在一大宅後門船塢靠岸。

  岸上老總管幹瞪著眼,等得心焦,旁邊還有隨從提著燈籠領著一大票男丁正候著呢!殷小玄拋了個媚眼給龍海兒,輕盈地躍至岸上。

  小船在龍海兒的一聲令下,悠然離去。看著水面的船痕及天上的飛鷹,殷小玄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回身。

  眼見一大群下人們個個垂手站立,為首的那個白髮老頭,應該是個管事的吧?

  還沒等未來主母開口,陶總管必恭必敬地行了個大禮,後面一長列的人更是全都跪下,除了火把,連那兩盞燈籠都貼著地面了。

  就這樣,黑衣少女面前的兩大排人全伏地膜拜,在這黑漆漆的大半夜裏,看起來還挺陰森的。

  殷小玄無可無不可地大剌剌看著這一幕。

  「小的陶仁遠,領著家人們來給三少奶奶請安了,願三少奶奶長命百歲,萬事如意。」陶總管祝道。

  殷小玄一聽,便皺起柳眉,嘟起朱唇。「討人厭?這是什麼名兒呀?你出生時是克死了誰?爹娘再不喜歡你,也不該叫這名呀!」

  還以為那一大隊人兒聽了她的笑語會發噱,可卻一片靜悄悄地鴉雀無聲,連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讓殷小玄俏臉全黑,凍結在當場。

  過了一會兒,陶總管拱起手,禮貌說道:「若三少奶奶覺得這名不討喜,小的隨您怎麼高興,就怎麼叫喚。」

  老人家老實殷謹,但他不知殷小玄是最討厭別人這麼奴聲奴氣的!

  漢人呀,真是死腦筋!

  「好了好了,都起來吧!」殷小玄揮揮手,懶得再說。

  陶總管帶著下人們爬起來,緊接著又說:「夜深露重,三少奶奶趕緊進屋吧!別著了風寒,三少爺等您多時了。」

  宅深院大,陶總管喚人抬了頂小轎,將殷小玄抬進白雲居面對她的命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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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樓內,大紅龍鳳燭亮光四射,各處都是紅色雙喜字樣,喜床上流蘇垂帳,鴛鴦被長壽枕,左一珊瑚屏風,右一琉璃鏡架,前一千拼案,後一水晶床,放眼所及是金碧輝煌、恍若仙宮一般的富麗風雅。

  一身黑衣的殷小玄,轉著圈圈打量這屋子,一對媚眼圓張,為了白家的奢華而咋舌。

  她可是朝廷欽犯之女,不能大張旗鼓,只能偷偷摸摸地嫁進門,可是這房裏喜氣洋洋的佈置,還真有辦喜事的款數。

  殷家現已落難,她又害怕豪門漢人規矩多如繁星,好不容易才求爹爹悔婚,真不懂白藏為何如此拚命只為了要娶她……

  懶得想了,理他呢!

  不管他為何要娶她,等她得了雪蛛,再幫他生個孩子,就拍拍屁股走人吧!

  心安理得的殷小玄在桌案邊坐下,舉起匙箸,享用起美味的宵夜。美食當前,再也不管她今夜是新娘,應穿戴齊整安靜地坐在喜床上等夫君來揭喜帕。

  菜好,酒更好,吃過山珍還有海味,喝了瓊漿還有玉液,殷小玄是吃得不亦樂乎!

  白藏一推門,便是這樣一幅奇景--喜房內沒有羞答答的新娘,只有個大剌剌的食客,頭也不抬地專心大吃大喝!

  輕聲摒退看得傻眼的奴僕,白藏微笑地聽著門板合上後,才落坐在殷小玄身旁,靜靜看著她開心地吃喝。

  他不喜穿喜袍,這小姑娘居然更絕,穿著黑衣來嫁人!一黑一白,倒是有趣得很……

  正胡亂想著,白藏看著桌上嘗慣的菜色,再看一眼設小玄大吃大喝、再享受也不過的模樣,不知為何也嘴饞了起來,才下箸,正好和她眼光相同,選上同一塊鮮魚,筷距不過幾分,她絲毫不肯退讓。

  「喝!是誰?」

  正要退敵,殷小玄抬起頭來,在銀光搖曳之間,一個白衣貴氣公子,俊目修眉、面若敷粉、似笑非笑地映入眼來。

  「嗯,果然好吃。」

  她正在驚歎之際,那人趁其不備夾了魚便入口,吞食之際,幸福萬分地舔了一下紅唇,嘔得她是極不甘心!

  白皙手指一比,指在那男人鼻上,怒道:「你搶我的魚!」

  「這桌菜我也有份,用『搶』言過其實。」白藏輕輕笑語,但內心卻因殷小玄的嬌媚而心念一轉。

  二八佳人,女子十六歲是最美的年紀,這殷小玄美若天仙,比青樓女子更豔麗,卻不帶半點煙花氣,氣質矜貴不已。

  頭冠銀簾之後,一對桃眼像會說話似的,嘴角雖怒亦是微微揚著,膚色極為白細,有種淡淡的光芒,身量修長卻不乾瘦,穠纖合度,一舉一動皆風情萬種。

  男人心中暗暗一驚,他的娘選中了這個女子,應該是預見他會為她的美而心動吧!

  「你也有份……那想必你是白藏了。」殷小玄放下箸,松鬆軟軟地說道。

  原來他就是白藏,這個好看的男人就是她未來的丈夫了,唉!什麼東西都是他家的,這魚只得讓他吧……

  白藏微微一笑。「怎麼不喚我夫君?」

  雖今夜要來嫁他是件事實,但男人明顯是忝不知恥的調戲舉動,讓殷小玄一聽便臉紅了。

  她本來就喜歡賣弄風騷,常常故意嬌聲甜語,玩弄他人看得到而吃不到,然後暗自開懷作樂;但今天一聽白藏說話,她才知道什麼叫作迷魂魔音。

  從他口中發出陣陣溫柔撥動人心的醉聲醇音,全身被熏得輕飄飄的,連骨頭都要散了……

  連想裝妖魅,只怕這男人還勝她幾分吧!

  「別講話有氣無力的,像只蚊子叫般惱人!」殷小玄輕拍桌面,不服氣地嘟嘴說道。

  聞言,白藏用扇柄掠開了那片銀穗,不料他會來這一手,殷小玄未防,讓他直視她薄紅的臉龐。

  「怎麼,嫌我說話不好聽,不愛聽嗎?」又是那樣迷人性感的語氣,柔柔說道。

  殷小玄一氣,正要拍開白藏的手,男人識相地抽扇回袖,幫她斟了杯酒。

  「難聽得很!又不是姑娘家,勾魂呀?」少女咬牙罵道。

  白藏眸子一暗,幽幽瞅著她。「我要勾引妳呀!我的小玄兒。」

  殷小玄仰脖喝了口酒,才壓下全身被激發的雞皮疙瘩們。他、他、他要不要臉呀?

  「我雖得嫁你,但先約法三章,別肉麻當有趣,自以為是情聖!」殷小玄粗魯地說。

  呵,看起來輕浮浪蕩,原來還只是個嫩姑娘,這麼喊喊就受不了了?

  「那……要我叫妳娘子,還是叫妳小心肝、小寶貝、小肉兒?」白藏笑笑地問道,對於逗她,開始覺得有趣了起來。

  娶她是情非得已,但若是能增加些樂趣,也倒不壞。

  向來是自己輕薄別人,占別人便宜,何曾如此被人吃豆腐?殷小玄眸光一冷,發尾一顆寶石「喀!」地一聲展開,仔細一看,那不是珠寶,而是一隻黑色小蜘蛛,敏捷地朝白藏爬去。

  白藏「刷!」地一聲搖開了扇,將那小蜘蛛給揮到桌下去,不一會兒,喀喀喀之聲大響,黑色玄蛛從四面八方包圍男人。

  殷小玄露出一個冷豔甜笑,欣賞心愛寵物捕食獵物這一幕。

  男人下一秒便舒眉轉笑。「妳不想知道雪蛛的下落了嗎?」

  玄蛛頓時停了,殷小玄什麼也沒做,但牠們全爬往新房一叢鮮花,轉眼不見蹤影。

  脫下頭上銀冠,殷小玄的大好面容再無遮掩,一對嬌媚大眼專注地凝望著白藏。

  「這就是我嫁你的唯一原因……」語尚未落完,殷小玄咬破了手指,一顆血珠便滴入酒盞之中,她搖了搖,將杯靠在白藏唇上。

  苗族公主從小喂毒,飯食有一半是在服毒,她渾身是毒,肉是毒,血亦是毒,若沒服用她族內秘藥,凡是敢傷她的人,不會有半個好下場,更別說他今夜會奪去她的處子身!

  呵呵呵,只要沾上她的血,頓時倒斃,藥石罔效。

  是以先前按月隨著龍家的貨船將她的血和藥方送到,白藏已整整服了三百六十五日,今天是最後試驗,若他毒發,也只能說是無緣了。

  「喝吧!萬一中毒別怨我,你家生意和雪蛛也恕不退還唷!」

  「給龍家的生意怎能反悔?雪蛛只怕也已消失了吧!」

  「知道就好。」殷小玄嘟嘴說道。

  「我不會中毒的。」白藏說罷,將酒一飲而盡,臉色不改,唯有一絲紅潤抹上了他的臉。

  殷小玄笑開了臉,像個孩子似無所謂地說道:「註定了,我就嫁給你吧!」

  她一邊說道,小手往自個兒杯上一拂,一陣似是酒香的氣味隨即撲鼻而來,白藏馬上握緊那手。

  女人未躲,反正過了今夜,她就會被他一覽無遺了,所以她連躲也懶。

  「妳又在酒裏下了什麼?」殷小玄的動作再明白也下過,白藏小心問道。

  殷小玄豔笑如花,手指搭在男人的唇上。幹嘛非得逼她說呀!

  今夜可是她的初夜呢!聽大夥暗中的傳說和娘前些時候的教導,全都說女孩兒一定要咬著牙度過去,那痛,很痛、很痛,痛到會讓人想殺人呢!

  她可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萬一她忍不住痛,又喚來玄蛛,那白藏是必死無疑,那她心心念念的雪蛛就跟著完了!

  她擺出最溫柔婉轉、最似若無骨的模樣,偎著英俊無儔的男人,輕啟檀口,一字字地說:「那、是、讓、處、子、動、情、的、媚、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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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樓內高燭仍燒,空氣中漫著股迷魂香氣,桌案邊只有白藏一人的身影,地板上滿是灑落的銀飾,一路蔓延到喜床上,一個衣衫不整、發散釵亂的美麗姑娘正不安地輾轉反側。

  白藏闈著眸望著躺在床上嬌甜嚶嚀的殷小玄,心頭一陣潮湧,難以言明,心緒起伏不平。

  她,便是他娘選中的人兒……

  白豔姑娘在床上情渴撩人,玉樹臨風的男人歎著起身,聲音裏低沉沉的,眸光流轉已滿足藏不住的欲念。

  白藏拿了兩杯酒,抱起軟如棉絮的殷小玄,讓她趴臥在他的身上。「玄兒,妳可是我的妻?」

  在苗族獨門迷藥的作祟之下,小女人什麼也聽不清楚,一個勁兒地在他身上隨著本能扭動。

  殷小玄此刻眼前又是星芒、又是日光,白璨璨的,身子好熱好麻,骨子裏亂紛紛的,催動的情潮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裸露的足踝在被褥上一滑過,便挑起舒服無比的感覺,從身體的中心爆炸開來。

  她很昏很昏,但本能追逐著快樂,在磨蹭之間,高高的托領兒被扯開了,襟前一抹雪白染上了深深的紅。

  黑色的裙兒不知何時也卷了起來,一對凝脂的腿兒,亦是被她揉搓得可憐,開了更大朵的花痕,如白綾磁瓶上最上乘的霽紅春桃。

  至上的愉悅化成發狂的欲念,讓她坐立難安,快要喘不過氣來,粉嫩的小嘴一吸一吐間交織成忘情的申吟。

  一聲聲吟著、喃著,便喚來了白藏深深的一擁。

  她人事不知,只有一個激狂念頭--他的氣味好香濃,讓她好想咬他一口,把他給吃了,吃了便一了百了……

  她無法思考,張口便往他的頸項上一咬!

  偏偏藥力逞威奪去武功力氣,使她無力咬合,更似挑逗的吮含,徒攻擊了男人所剩無幾的自製力,yim靡得讓人崩潰。

  白藏的笑容在欲望升起之後顯得更加俊美,他將兩杯酒一起飲入口中,端起殷小玄眸泛水光的臉龐,往那誘人的櫻唇哺去。

  待女人吞了,男人以舌追著從她嘴角流下的酒漿。體香和著酒香,濃郁得化都化不開,讓男人著迷地吻著她優美的頸線……

  「?啊……呀……啊啊……」殷小玄在白藏一陣用力噬咬下驚呼出聲。

  「喝了交杯酒,玄兒,妳就是我的妻了!」趁她微有意識,白藏抬起臉,鄭重地說道。

  殷小玄什麼也不管了,拚了命地點著頭。「我是你的妻,殷小玄是白藏的妻!」

  聞言男人又是一笑,那笑卻褪去他原本斯文俊逸的外表,一改強悍而威猛,不顧她的留戀,起身脫去繁複衣袍,專注地凝望著她的身影。

  只要抱了她,娘的封印就會解除了……

  白藏氣血愈流愈亂,但心裏卻仍十分冷靜地想著。

  殷小玄不知白藏在做什麼,她快瘋了,被男人抱過,身體每個點都在呼喚著,自己像頭狂亂的小獸,快要受不了了!

  什麼都不要,她要白藏,她要他!

  「白藏……上來……碰我……讓我解脫吧!求求你……」

  她看不清他,只能奮力伸手拉他,卻拉落了一件中衣,下一瞬,屬於他的溫暖氣息籠罩了她的身子,惹得她滿足地甜笑。

  白藏衣袍一件件落在床前,在他上床擁抱殷小玄之前、最後一件中衣落下之時,殷小玄卻無暇看到他結實壯碩的背膀、腰肢到大腿上,有一抹血痕般的圖樣展露了出來。

  「玄兒,無論未來如何,都是妳我命中註定的。」白藏低啞地說。

  時序雖已是深秋蒼涼,但明月樓卻春光爛漫。

  良夜無止盡,殷小玄在動盪狂亂之中,一再地隨著白藏的高昂不停豔搖著。

  而男人身後的圖騰亦閃爍著深紅色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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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很酸哪……

  大腿根那兒也酸……腰背下緣那片更是酸死人了……那地方怎麼會酸咧?誰來告訴她答案,昨兒發生什麼事了?

  她絕對再也不拿自個兒試藥了!

  是是是……下回拿別人試藥就好,沒必要害死自己!

  可「緋豔」效果真好,她好像只有疼一下下,接下來就不是疼了……

  唉唷!她的洞房……在記憶深處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哪……娘怎麼不多教教她,任她這麼瞎撞悶猜的……

  娘和她一樣怕疼,可能也先吃了媚藥,所以大概也不記得了……

  「少奶奶……」

  什麼聲音?吵死人了!

  「三少奶奶,醒醒!」

  殷小玄拉起被子蒙住頭,可那軟暖綢布又再度從她手中溜走。

  「三少奶奶,天色不早了,快要正午了!」

  別再喊了!她很累哪!她好想睡,她快散架了,誰要攔她睡,她就宰了他,神擋殺神,佛阻殺佛!

  「三少奶奶!求求您,別睡了!」

  嗡嗡聲音愈來愈大,殷小玄虛軟無力,本想充耳不聞,奈何那人耐性特強,溫和卻持續地在她耳畔喚著,就像該死的蚊子,怎麼也擺脫不掉!

  她翻了個身,抱緊被子,將頭埋進枕裏,原以為這樣可以避開,怎知那叫魂聲又緊緊跟了上來。

  「三少奶奶,再睡就要誤事了……」侍僮如意看著日上三竿,太陽曬屁股,急忙在主母耳邊喚著,看主母理也不理,他不敢踰矩去推人,仍只能繼續呼喚。

  不斷的雜音讓嗜睡的殷小玄凶性大發,呵!蚊子,她打不著;人,她可以殺得了!

  正當如意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殷小玄一個翻身,迅雷不及掩耳地以雙指直指他的眼窩,豔眸惡狠狠地盯著擾眠之人,動作俐落大有要挖了對方雙眼之意--

  她凝眸一瞪,方看清那人。一個清秀小僮,最多不過十二、三歲左右,已嚇得僵了。

  再瞧瞧自個兒身上,不知何時已著了中衣,衣下傳來清爽感覺,鼻腔中有股不屬於她的幽香,酸軟成糊的身子、腫疼的唇瓣……

  造成她渾身不適的罪魁禍首、昨夜「蹂躪」她整夜的,應該就是白藏,可是放目望去不見人影,居然已不知去向。

  昨夜,因為藥力,什麼都記不得了,只記得他……

  五覺乍醒,一思及白藏,殷小玄的臉就刷紅一片,烈火燎原。

  如意沒看見殷小玄的臉色轉變,他只能呆若木雞地盯著兩隻白蔥似的手指,還有數過鳳仙的大紅指貝,貼在自個兒眼珠子前,勢若雷霆。

  「三……少……奶奶……醒醒……」如意喃喃說道。

  看著嚇傻的孩子,揮去腦子裏男人的身影,殷小玄收回纖指,給了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白藏……他人在哪里?」殷小玄問道。

  如意吞了口口水回過神,連忙退下,伏在地上。「如意給三少奶奶請安,奶奶萬福金安。」

  殷小玄還想先要杯茶醒醒神,便又見識到白家下人禮數之勤快,她頭明明不疼,卻不自覺地扶著太陽穴。

  「喂!怎麼又是跪?沒別的事兒好幹啊!就是只會跪……」殷小玄碎碎念道。

  如意從地上仰起一對圓圓眼睛。三少奶奶在抱怨他禮數不周到,他該怎麼辦呢?

  「三少奶奶……小的該死……」如意喃道。

  唷,有趣,不是金安就是該死,這家子怎麼待人的,看這個小小孩子,嚇成這副模樣!

  「別跪了,你剛說誤事,是誤了什麼事了?」殷小玄打了個哈欠,才幽幽改問道。就是這句話,吵得她不能成眠。

  如意急忙立起擊掌,盯著門外幾個一般大的小僮,捧著色彩鮮豔的衫佩裙帶,金銀珠寶的簪花釵環,魚列而入,放下後打了個千兒,方又退出。

  「三少奶奶,您昨兒個進了門,今早得去拜見老太太呀!」如意上前一步說道。

  殷小玄古怪地皺起柳眉。「睡都睡不夠了,管還要拜誰……」

  原本還要嘀咕,看如意聞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眼睛一亮,轉口又說道,「那你去吩咐幾個漂亮的丫鬟或是嬌姬美妾來幫我梳洗吧!」

  她生平最喜歡漂亮的東西,而天底下最美的東西便是女孩子了,逗著她們玩、被姊妹淘環繞,一定是件開心的事兒!

  嫁來白家真好,富有人家一定會有很多可愛的女孩子的!

  殷小玄自小在瀧港長大,龍族的風俗習慣是一夫一妻,況她又不解情愛,亦不曾想要獨佔一個人,怎會知道妻妾們為了爭寵所產生的種種不堪和勾心鬥角?是以一知半解地以為只是和好友一樣,開心地住在一塊而已。

  聽見主母的要求,如意面有難色地說:「三少奶奶,白雲居上下四五十多口人,全是男兒!」

  只見主母一聽,柳眉卷成一團。

  「白藏好男色?」殷小玄直截了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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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白藏已在外頭忙了一早,原想和殷小玄在老家碰頭,但家裏侍僮來了急訊,告訴他主母遲遲不肯起身,他只好親自回白雲居瞭解情況。

  進了白雲居,心腹小僮如意沒有如常迎接,他便知道殷小玄果真睡到此時,待到了明月樓,卻聽到門內一陣吱吱喳喳。

  殷小玄聲音清甜嬌嗲,仍是睡意頗豐,讓他在門外下意識佇足,聽了一會兒。

  聽到小姑娘自以為是地把他比作一般江南男子,時下風尚好狎玩小官一事,他一個隱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門外人聽得是哭笑不得,門內對峙的兩人間彌漫的不尋常氣氛,更是妙不可言。

  天哪!三少奶奶把他當成少爺的暖被床伴嗎?如意翻了翻白眼,尚且來不及回答,就聽到門外響起的悶笑聲。

  庭深院靜,家人訓練有素,怎會有人放肆大笑?

  「三少奶奶在此,是誰如此無禮?」如意正聲喝道。

  殷小玄正在暗思如意的氣勢十足,便看見兩片門板被人毫不在意地推開。

  如意一見來人,單膝點地。「如意不知是三少爺……」

  白藏以扇柄勾著如意起身,斯文面孔含著溫柔笑意,撩了衣襬,便落坐在目不轉睛的殷小玄面前。

  美人好夢初醒,憨狀可掬,更加風華絕代,微鬈長髮披在圓圓的肩頭上,墨黑的高領中衣托著白皙的尖尖臉蛋兒,日光撒在她的面容上,表情千變萬化,讓他任意欣賞,盡收眼底。

  白天的她,比起夜裏風情,別有一番不同滋味。

  「玄兒,醒了?」白藏問道。

  這聲叫喚還不難聽,可是……殷小玄看著神清氣爽、賞心悅目的男人,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悶氣。

  怎麼他這麼舒坦,她卻像被牛犛拖過的田地一樣,七零八落,破散得組合不起來!

  「雙眼都睜開了,難不成還在夢遊呀!你一大早是去哪兒了?」殷小玄幽幽問道,口氣酸不溜丟的。

  「天還沒亮先去幾處窯場巡了一圈,最近在燒一批新貨,去看看情況。」白藏邊說邊以指腹揉著殷小玄的下巴。

  小女人哼了聲撇過頭,生硬地問道:「我昨天和你洞房了?」

  男人聞言咳了聲,而沒閃開的如意,因為主母的不加修飾而且全無姑娘嬌羞情懷,又給嚇著了。

  「我們不折不扣、十足十地洞房了。」白藏笑笑答道。

  「既然洞房,就是夫妻,你可知這第一條道理?」殷小玄學著教書的先生說話,咄咄逼人。

  「為夫的謹遵教誨。」白藏亦是相當配合地答道。

  「知道便好!在我走之前,我們是夫妻,做夫妻的道理第二條:丈夫不可以一個人偷跑,要陪妻子起身!你喜歡男子我管不著,可你就是得要陪我起床!」殷小玄任性地說道。

  她有起床氣,白藏雖是她暫時性的丈夫,也不能不懂半點溫柔體貼!哼!還整個家裏都是男人呢!

  如意還是沒有及時閃開,一聽這話,只好暗笑在心裏。

  白藏但笑不語,自然也不過地拿了把翠玉牙梳,整理起殷小玄的頭髮。

  一旁的如意吃驚地看著主子的動作,回想主母之言,便深深覺得她冤枉他家主人了!

  「三少奶奶,爺他不好男風,只因家業不小,做事的人自然多,白雲居除了侍僮,便是幫爺辦事的管家們……更何況三少爺可念著您呢!」如意說道。

  殷小玄慢了如意一眼,向背後男人說道:「我們從未見過面,就算是說謊,也要有五分的事實。」

  「妳是我娘挑的,打我十歲起,我就認定妳了,家大業大已夠煩心,我懶得再去沾那妻妾間的風波。」白藏說畢,繼續梳著殷小玄的黑髮。

  咦?雖然沒有可愛的姑娘有些扼腕,可這好看的男人……是她一個人獨享的?

  殷小玄接過如意奉上的紅棗梨片湯,含了口補身甜品哼了聲,狀似不在乎白藏的話語,但嘴裏和心底卻同時出現一種她也說不上來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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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德鎮由於長久的發展,占地廣闊,白雲居和自家老宅之間,也不是走路可以到達的距離。

  打一清醒開始,殷小玄便懶得移動,任由白藏幫她梳洗著裝,捨棄他為她備的那些鮮明的衣裙,穿著自個兒的黑色服飾,僅是結了辮,系了寶石樣的蛛兒,便又由著他抱著她出門。

  兩人上了頂八寶瓔珞華蓋馬車,幾個家人隨圍護著往城東而去,不消一盞茶的時刻,已來到白家老宅--白園。

  殷小玄原以為白雲居已是奢侈至極,一見了豪華闊氣的白園,方知白雲居只能算是精巧而已。

  大屋大宅,大庭大院,大池大林,什麼東西看上去都是又壯又大,彷佛這兒住的全是巨人,方需要這麼大的宅第。

  本家的下人在前頭領路,白藏牽著殷小玄向內院走去,走了好一陣,來到一個軒昂的大廳,裏頭一班女眷環著一個嚴肅的老婦人。

  而跟前兩張太師椅上,則坐著兩個面貌敦厚、不太起眼的男人。

  白藏走到端坐在上位的婦人面前,單膝跪下。原應早上來承色問候,卻因殷小玄爬不起來,足足過了正午才來,他實不意外對方鐵青的臉色。

  「兒子見過大太太,來請大娘安。」白藏恭敬地問候。

  那老婦人臉也沒抬,讓白藏跪了許久,方才開口。

  「這小丫頭就是殷家的人?」方家主母--阮氏淡淡問道。

  「是,她便是殷小玄。」白藏答道。

  「多大年紀了?」阮氏再問。

  「將要十七。」

  兩人一問一答,都是些摸不著邊際的話語,殷小玄在一旁候著,是站著也不是,若說跪嘛,她可又沒有那個習慣。

  突地,阮氏抬起頭來直直瞧著殷小玄。

  當年答應了她爹的請求退婚,沒想到這姑娘今天還是出現在她的眼前。而且,誰家媳婦會在新婚時期觸這天大的黴頭?

  「丫頭,今兒個大喜,妳怎麼穿一身黑?而且,妳怎麼沒綁腳?」阮氏疾言厲色地問道。

  殷小玄正要還口,想起自個兒站著,但白藏跪著,只好委屈地低下頭,準備要跪下那一刻,幾個丫鬟忙跑過來阻止她下跪的動作。

  看來她們不讓她跪,那可正好!

  「我族黑色為貴,族中之長方有資格穿墨色衣裳,我是族長唯一的女兒,不穿任何雜色的衣裳;至於纏足,那是你漢人的陋習,我苗人不興這一套。」殷小玄挺直背脊,倨傲地笑道。

  「是嗎?這麼驕矜呀!若不是先夫有遺言,哪能由得妳妖魔怪道……」阮氏眉目冷然,「既然是屋裏的人,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原想配合白藏孝順,也知道漢民的規矩多如牛毛,但聽老婦人的冷言冷語,殷小玄極不舒服。

  屋裏的人?她可是說她是妾,還是暖床之類的?她是白藏的妻子,堂堂的殷族公主,可不是來當他的性玩物的!

  余光撇見殷小玄小手握拳,白藏便快一步開口。「大娘,她是我的妻,是爹為兒子訂下這門婚事,我想大娘應該還記得。」

  阮氏也不言語,堂上男人之中一人便開口說道:「三弟,你既然是白家的當家,婚事應以大局為重,城北的唐家和王家都有閨女……將這姑娘收在屋裏無礙,但若不娶其中之一個小姐,家裏的事業便岌岌可危了……」

  白家長子白萬里仍在說話,身旁那個脾氣暴躁的男人便按捺不住地站了起來。

  「你可別以為我們在求你!這兩家有上好的釉料配方,若是我或哥哥襲了當家『白藏』的名號,就由咱們來娶,這好處也不會留給你這個妖女生的兒子,白家的家財萬貫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次子白萬湖諷道,還想再講,阮氏卻以眼神阻止了他。

  已是秋冬交際,天氣陰寒,屋裏雖有火盆,但白藏跪在潮磚地上許久,眾人卻無意拉他起身,加上白家次子之語,殷小玄心頭已有了個大概。

  呀呀呀,兄弟鬩牆哪!

  白藏低著頭,心中按捺,但面上仍不露痕跡。「我現在正在研究青花釉料,近來青花好市好價……」

  白家老太太卻沒讓白藏繼續說下去。

  「白家可不是暴發戶的瓷商,祖先傳下來的正統是白瓷和紅瓷,邪門歪道的青花瓷器咱們家不屑燒,你省省吧!不用處心積慮地燒青花。單燒你的青瓷,然後娶唐家或王家的小姐,取得他們家白釉和紅釉配方,交給兄長們即可。」

  「但殷小玄是我唯一的妻,而且爹生前便在研發青花釉彩……」

  「白癡也知道青花價錢好,青瓷沒人要,大娘偏心疼愛自己兒子,也不是這麼粗魯的做法!」殷小玄無心地說道,恰好接著白藏的話尾。

  聞言,阮氏拍案大怒。除了白家長子、次子之外,所有女眷整齊跪下,安慰之聲此起彼落。

  看到眾人舉動,殷小玄媚眼如絲,才發覺自己將心裏的話脫口而出,她無所謂地睨著眾人的互動。

  唉唷!這兒的人真愛跪,什麼事都要跪,是不是如廁前還要先跪上一跪,才能放心出恭呀?

  晚上睡覺前,先讓白藏跪一陣子好了!誰教他害得她身體好酸!

  「嘻!」殷小玄平時怒笑不忌,再也忍不住暗笑出聲。

  這聲笑格外引人側目,阮氏看了殷小玄一眼,然後看向白藏。

  「她若是你的妻,那麼,你可記起先夫將白家獨門釉料配方藏在何處?」阮氏再問道。

  話落下好一陣子,白藏才艱難地搖了下頭。

  阮氏一看,便好似勝利地笑出聲。「若你還是記不起來,那就準備娶親!」

  老婦的口氣雖平和,卻有著濃烈的譏嘲和深切的恨意。

  深秋的空氣如冷凍靜止一般,但這白家大堂上卻是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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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無聊唷!

  殷小玄若是躺著,想必早已入睡了。

  現在的戲碼是後母罵子……不不不,白藏叫對方大娘,恐怕他是庶出吧!豪門爭家產就是這樣。

  小康之家和和樂樂,反而是大戶人家,只要一提到錢,就擺不平各門爭奪了,還真是麻煩呀!

  站著不能睡而且腳又酸,但是看白藏一直跪著,不知道他的腳會不會痛啊?

  殷小玄神遊物外,徹底地把自己當成局外人,因此,她更是不在意堂上的火爆氣氛。

  她也不在乎白藏要娶親,她可是拿了雪蛛就要走人的人,況且,有個漂亮的姊姊妹妹來陪著她,人多也熱鬧些。

  正當殷小玄胡思亂想,而白藏面容低垂之際,突地,一滴鮮血滴落在地上,她-嗅到熟悉血味,忙蹲下抬起他的面龐。

  她凝眸望著白藏俊氣的臉上從眉心滲出血絲,流動成一條蜿蜒的血痕。

  美婦們吃驚不已,忙去打水拿藥,殷小玄卻是巧笑如嫣,不讓其他人靠近白藏。

  「哈哈哈,這白藏已不能再娶,看來他體質特殊,居然對我的血起了反應,稀奇!太稀奇了!」殷小玄拍著手笑道。

  阮氏眼光半點溫度亦無,睨著說話的小姑娘,端正坐著,上下打量著她。「為何不能?」

  殷小玄手指一指地面,比著血滴,說也奇怪,那液體卻化成一抹紫炎,一瞬即逝。

  通常是外族的女子,會對苗族的男子起變化,還未聽說過外族的男子對苗族的女子起變化,這真是奇跡啊!

  「白藏喝了我的血,和我同化,也已是全身皆毒,要和他交合,只怕任何姑娘就算是神仙再世,都保管她死狀淒慘。」殷小玄燦笑說道,也不覺有異。

  興奮莫名的殷小玄努力思索如何恢復之法,在她殘存印象中,只記得雖不得已但不困難,可她用不著,於是就給忘了。

  那流血之處並不痛,但是一聽到殷小玄的話,正中白藏的心思,讓他不自覺微微笑著。

  她果真是娘為他挑的妻子,他今生的妻子註定就是她了!

  不若兩人心情,眾婦人一聽卻是齊往後退,但小腳穿著弓鞋行走不便,有人驚得撲倒在地,爬著逃命,活像他們是瘟疫一般。

  殷小玄忍不住睨了她們一眼。哼,真是大驚小怪!

  「妳們放心吧!又沒沾到血,不會中毒的。」不耐煩地說道。

  「妖女選的妻子,果然也是妖怪!」白家二公子邊退,嘴上邊不饒人地亂罵一通。

  殷小玄一聽,豔笑如斯,但是,她可沒有白藏好脾氣,任人搓圓揉扁,敢惹她,就要經得起她的反擊!

  她一步一步朝著白萬湖慢慢靠近,帶著一種令人害怕的威逼感,還沒碰到他,他就聞到一股異香異氣,然後頭痛不已、身體抽筋、嗯心作嘔。

  眾人見狀一驚,但也只敢罵,不敢靠近救人,怕染上什麼怪病。

  殷小玄輕巧一笑。「怎麼,還罵不罵呀?再罵,我管讓你的舌頭爛成醬,骨頭和肉分道揚鑣!」

  白藏看事情鬧大了,忙上前拉住殷小玄的手。「玄兒,別胡鬧,饒了我二哥。」

  感覺手被溫暖地包住,殷小玄抬臉看著白藏臉上的血痕,嫣然一笑。這個印記代表他要為她守貞呢!還真是好玩。

  「唉唷,我只是稍稍整了下他,藥性一個時辰就會退了。」怕男人擔心,殷小玄嬌笑道。

  她對白藏甜笑柔和,但在白家大房人的眼中,卻如同妖魔亂舞。

  「妳這不祥的女人,我不承認妳是我白家的人,給我退下去!」白家老太君阮氏喝道。

  殷小玄氣才剛平,又被激起,她轉過身來再度朝著阮氏走去。

  「別過來,妳給我退下!」

  為了不讓禍事擴大,白藏忙拿帕子蓋住臉,朝上一拜。「兒子先行告退。」

  說完,便半拉半扯地拖著怒氣衝衝的殷小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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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人的驚慌中,草草離開白園,此時此刻,白藏正隨著馬車搖晃閉目靜思。

  為什麼他的封印沒有解開呢?

  他一夜未眠,卻回想不起任何事情,背後的血符仍舊,並未因和殷小玄結合而有些微改變。

  娘明明說了,只要他得到命定之人,他便會重拾起一切,這女人應該就是塵封往事的鑰匙,揭開那一夜真相之法門呀!

  雖說在他長大之前,忘記一切才能保他平安,但他需要更多的籌碼方能和白家對抗,但他為什麼一點都記不起來?

  不知不覺間,白藏幽歎了聲,那聲淺淺淡淡的無奈,讓坐在一旁的殷小玄心悸了下。

  原本殷小玄裝乖坐著,無聊地甩著辮兒打圈作戲,不時偷顱白藏假寐,也不去刺破,反正光是看著他的臉便已值回票價。

  這男人真是英俊得讓人妒恨!他出色的臉已不再滲血,只剩一抹紅印,像片花瓣貼在他的眉心,一點也不顯突兀。

  他無疑地是個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和剛才房裏那兩個蠢物放在一起,真是天壤之別,謝謝老天保佑,她被許給好看的他,而不是和石塊沒兩樣的男人

  臉生得這麼好,可嘴裏卻吐出不相配的歎息,好生寂寞呀!讓她也跟著不開心。

  不想讓他苦惱,她好想逗他笑,想看見從昨夜初見便一直掛在他臉上的爽快明朗笑容……怪了,她剛剛的心情明明很好的呀!

  唉呀,她不愛空煩惱,人生這麼短,世事亦無常,每一時每一刻都要讓自己開懷呀!

  「這麼想,樂觀的她又笑開了臉,很是千嬌百媚。

  「白藏……」殷小玄試圖喚道。

  白藏張開眼,一臉從容,風輕雲淡。「有什麼事嗎?」他笑著問道,多情而溫柔。

  看著男人故作無事貌,雖然覺得奇怪,但殷小玄選擇忽視。「那個……我的雪蛛呢?」

  呵呵呵,一想到雪蛛她就會開心呢!

  男人聽了,臉一擰,表情哀淒,歉然說道。「玄兒,對不住,我不能給妳雪蛛。」

  殷小玄一聽俏臉驀寒,要不是在空間有限的馬車裏,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你答應過,只要我嫁給你,你就會給我雪蛛的!」她急忙說道,如同他欺騙了她一樣嚴重。

  白藏看殷小玄氣急敗壞,不復先前在白園放縱驕蠻模樣,又是一笑。

  而且是那種會讓小女人想殺人的朗笑。

  「我也想給妳雪蛛,可我偏想不起來雪蛛所在之處,妳得耐心等待,陪在我身邊,直到我憶起一切。」白藏說著,心又擰了一下。

  殷小玄聽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誠懇的男人。他說不記得雪蛛的所在之處,那就代表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忘了而已囉?

  天哪!這世上只有他知道這珍寶的棲所,他居然忘了!

  她還想快點幫他生個孩子,然後拿了雪蛛就說珍重再見呢!

  「那……你要多久才能想起來?」殷小玄不明就裏,但還是問道。

  「我也不知道。」白藏搖著頭。

  原本氣餒的殷小玄突地又憤怒了起來,「你又再一次說謊,你明明有那對雪蛛呀!」

  「那是我爹娘死前交給我的,娘說未來有變,而那對蜘蛛能讓妳來到我身邊。」白藏笑著說道,但臉上神情卻很哀傷,眼神飄到不知名的地方。

  這讓熱切激亢,以自我為中心活了十幾年的殷小玄,再度被他牽動著情緒,莫名地冷靜了下來。

  那個笑容好像在哭,白藏居然在哭……

  殷小玄十分不解自個兒心裏為何又難受不開心了起來,只知白藏不開心,讓她也不開心了。

  振作,她要振作!

  「好,先不管那雪蛛了!做夫妻道理第三條--白藏,我們去玩耍!」殷小玄笑開了臉說道。

  聞聲回神,看著殷小玄有如在表演川戲變臉,從喜到哀,再由怒轉喜,不過眨了幾下眼皮的功夫。她的情緒之強烈,好似能牽引著他。

  「玩?玄兒想玩什麼?」將心事擺在一邊,白藏好奇問道。

  殷小玄一對媚眼咕溜溜地轉了轉,似安著壞心眼四下張望一下,然後便賊頭賊腦地笑了起來。

  馬車內明明沒有別人,她卻偷偷摸摸地蹭到他身邊,靠在他的耳邊軟語輕言了一陣,間雜著笑聲鈴鈴。

  聽著聽著,白藏的眉峰一聚,審視地看著殷小玄,她馬上縮著身子,雙手合十,裝出俏皮可愛的請托狀。

  白藏微微感到不妥,但她熱切又閃閃發亮的眼睛,讓任何男人都無法狠下心拒絕,他只得掀開繡簾,向窗外騎馬之人低聲吩咐。

  「回去告訴陶總管,有什麼事到河畔的笑紅居來找咱們……順便讓如意帶幾套男裝來,快去!」

  領命之人勒馬抽鞭朝前直馳,而其他人馬和車子便轉了個彎,往一條石板大道駛去。

  白藏說完回身,又往殷小玄望去,只見她豔麗的臉蛋上浮起期待的表情,讓他瞬間忘了幾分煩憂,多了幾分如癡如醉。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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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9: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江南水都,女孩兒全是水做的,靈氣逼人,是古來有名的煙花地,風花雪月一夜恩情,多少男人在此貪歡作樂,無所不用其極。

  景德鎮是巨富之鎮,這方面自是不可或缺!

  尤其城裏昌河以南,青樓酒坊接連成帶,即使白日也是笙歌鼓樂、脂濃酒香的,更別說夜晚時分隔著江面,燈火是通宵達旦,徹夜不休。

  文人雅士、販夫走卒到此聽歌買笑,醉得不知天南地北,樂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唯求黎明不要來。

  要什麼有什麼,用世上無數的船隻戴滿了金銀到此,也填不完這神仙寶境裏的煙花債呀!

  這溫柔鄉里鶯鶯燕燕成千上萬,尤其笑紅居裏的姑娘,個個都是頂尖兒!

  江畔多少姊兒最盼望的,便是被笑紅居選中賣藝,因為從笑紅居開業開始便是夜夜冠蓋雲集,有頭有臉的人物非笑紅居不進。

  盛況空前的景象,由脂粉堆流傳的一段俗詩可見一斑。

  詩曰:「進了笑紅翻二價,昨兒吃粥今喝湯,金銀財寶全入袋,忘了清白和菩薩。」

  而笑紅居裏兩大台柱,便是當今世上的一對大花魁,一女名喚舞玦,一女名喚歌扇,聞名即知她們不但貌比天仙,舞技歌藝更是動人。

  兩人雖在青樓,但她們自個兒便是笑紅居的女老闆,向來賣藝不賣身,從不輕易見人,王孫公子、富商權貴想要搏得美人青睞,比登天還難。

  但此刻在笑紅居最深處、女老闆們從不對外開放的歡樓中,舞玦和歌扇正破例地同時招待一對貴客。

  一個風流貴氣的富家公子,是歌扇的固定客人,每月偶有幾夜,他會來聽她撫琴唱曲;但另一幼嫩斯文、正被舞玦和其他姊兒環圍翠繞著的漂亮少年,卻是個生面孔。

  這對客人,原來就是白藏和女扮男裝的殷小玄!

  殷小玄天真浪漫,出手闊綽大方,加上不是輕薄人士,所以姊兒個個都喜歡她,任她左擁右抱,勤快地伺候她,親熱異常,笑語如珠。

  而豪放大方的女老闆舞玦,更是和她捉了一對劃起拳來,一時喊的是地動天驚,頭面搖得珠翠叮噹,十分熱鬧。

  白藏實在受不了這吵雜,移駕到一旁的曲欄暖閣裏,一邊觀水聽琴,一邊與歌扇談心品茗,但每一不經意間,他的眼神就往殷小玄飄去。

  歌扇看著好友淺淺微笑,次數一多,他也發現她的揶揄之意。

  「什麼事這麼好笑?」白藏問道。

  「看你這癡迷樣子,明兒個,不光是景德鎮,恐怕是整個江西,都會傳說白家三公子好男色了。」歌扇音輕語軟、聲若仙樂地說道。

  優雅男子轉著扇柄也不否認,心裏明白笑紅居的人不會洩漏客人身分,更不會外傳遊玩情況,所以隨美人說去。

  「若能嚇退閨女們,也是好事一椿。」白藏苦笑說道。

  「怎麼,白家太君又在催婚?」歌扇一邊說,一邊喚了侍兒取來新茶,「夜有點深了,喝『雀舌』淡些,可好?」

  白藏點了點頭,裏頭鬧得人心慌,江面霧茫茫得靜煞人,處在不協調的空間中,讓他覺得像是在夢境裏一樣。

  好像伸手便能觸到開朗的殷小玄,讓他不像平常心煩不已,反而能自得其樂散散心。

  「我不會再娶任何人。」白藏直白說道。

  娘為他選了殷小玄,他絕不會再娶別的女子。何苦害慘了另一個女人呢?他不願在別的姑娘身上看見他娘的身影。

  他娘清靈似水,卻和別人分享丈夫,讓她淡泊的身影好似蒙上了塵埃。

  歌扇聞言一笑,纖手執壺,幫白藏添了新烹的茶湯。

  這個男人雖上青樓,而自己又才貌雙全,但他倆清清白白,只是知交,他從不越雷池一步;但今兒個,裏頭坐的那個姑娘倒讓她有些嫉妒。

  「今晚你破例讓別的姊兒進來伺候,呵呵,你這張俊臉吸引了不少姊妹,情願不收夜資也要進來,你這禍水不娶,怕是擺不平城裏的少女們!要知道,女人因愛生妒是很可怕的。」

  歌扇生得很美,外表溫柔婉約,但鮮少有人知道,她牙尖嘴利亦勝過一般人。

  白藏笑笑不語,把玩著扇子,指向屋裏的殷小玄。

  對坐的女人聰慧,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要成就大事,就別妄動兒女私情。」歌扇吟道。

  白藏點了點頭。「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補償她,除了我的心,若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摘給她。」

  撫弄琴弦的女人忍不住失笑,男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傻。

  白藏平生是多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一旦對女人有所虧欠,便已是動了真情?

  但她很清楚,她說了只會引來他全盤的否認,又想到他這麼多年來,都沒愛上她一丁半點的,這對女人來說,是種多麼大的侮辱!

  歌扇沒有點破天機,就當是小小報復,笑藏在心中。

  「唉,遇上你是她不幸……」歌扇笑吟。

  白藏恍若未聞,只是翻玩著青花瓷杯,也不回答她的挖苦,心中倒是有另一番看法。

  殷小玄愛的是雪蛛,一個心有所屬之女人,不會愛他,自然不會因為他的不能愛而痛苦……

  看著白藏只顧賞玩也不理人,反正已習慣他半醒半夢、恍恍惚惚的模樣,歌扇倒是無所謂。

  城裏的姑娘們,要是看見他要死不活的真面目,真是會夢想幻滅,當場淚流滿面哪!

  看著那杯,歌扇突然想起了什麼。「白藏,最近不少客人對居裏的新鮮貨兒感興趣,連楚妃的哥哥楚大人都問起我這兒用的瓷器,願出高價求我割愛,怎麼樣,要不要賣給他?」

  白藏聞言淺笑,知道自己將精緻的瓷器送來這高雅富貴之地,是件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他點了下頭,正要說話,便看見醉了十一、二分的黑衣少年,歪七扭八地朝他搖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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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欄邊,男人含笑的臉龐映在黑暗江面上,反射上來的點點燈光,讓她好想多看一會兒哪!

  暈頭轉向的殷小玄直勾勾地瞅著白藏,今天真是開心,她頭一遭體會了當他妻子的好處。

  呵呵呵,未來不會無聊了!

  「白藏……笑紅居真好……呃……姊姊們真漂亮……來,我敬你一杯……給我喝幹了它!」女扮男裝的殷小玄端著酒杯,口齒纏綿地說道。

  她笑著說完還要一拜,但身子停不住,一旁追來的姑娘拉不住她的身子,她便撲在白藏身上。

  「妳醉了,親親玄兒。」白藏神情開朗,一反适才模樣地笑說。

  殷小玄的頭甩得有如波浪鼓。「我才沒醉呢!呃……我還分得出來……這兒最好看的可是你呢……白藏真是漂亮……沒有任何男子比你更俊了……」

  他好好聞呢!讓她好舒服唷!頭好昏,可真幸福……這一刻讓她死了也甘願!

  她從沒上過青樓呢!果真是最最人間福地,她恨死龍族的哥哥們,從不肯帶她上青樓!

  看,她的丈夫白藏是多麼與眾不同,不但帶著她來,還陪著她呢!呵,真好……

  殷小玄的頭腦是愈想愈昏,所以口裏癡迷,好像在說話,又好似只是無意義的申吟而已。

  看著她醉態可人,男人也不生氣,抱穩了她曲線玲瓏的身子,任她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趕過來的舞玦一看到這一幕,笑得合不攏嘴,將在屋子裏的姊妹全招過來看這情狀。

  「看看,一大一小,兩個英俊猛男可好看吧!人家三公子喜歡少年郎,妳們這票潑賤煙花全死了心吧!」舞玦浪蕩說道。

  一群姑娘眉開眼笑、吱吱喳喳地說著,有願侍二夫的,也有願做小的,愈講愈是挑戰道德標準。

  來青樓的人花樣百出,有些男人會帶著姬妾前來,為了魚目混珠,讓她們扮小僮或小廝,她們看得多了,所以對這假鳳虛凰之事見怪不怪。

  可從來只有這白家三少爺,一來不看輕她們,二來單讓這女孩兒和她們嬉戲取樂,看得出來他是特地帶她來此玩耍的,而不是那種要眾星捧月、一男禦多女的卑鄙下流之人。

  殷小玄聽見有人要嫁,便在白藏身上撐了起來,一點也不知道這不經心的舉動會讓身下男人的欲念猛地高漲。

  「來呀……全來白雲居陪我……那兒都是男人……人家喜歡漂亮的姊兒……我一個人好無聊唷……」她天真地說道。

  她的笑語引起眾姑娘的尖叫,卻讓白藏十分無奈,但也只是寵溺地抱著她,隨她說去了。

  他光是要壓下自己的衝動,便自顧不暇了!

  殷小玄不光是隨口說說,還一面手指亂點,務要點那最漂亮的姑娘跟著她回白雲居。

  只是她雙眼迷離,倒是往畫裏的美人、瓶上的美人點去,又惹得一票姑娘笑得花枝亂顫。

  舞玦和歌扇看白藏不計較,又見眾人難得開心,也樂得不去轄管手下姑娘,縱容她們盡情取樂。

  而白藏看著殷小玄如此,心情更是愉快了起來。

  突地,殷小玄回頭十足認真地對男人說:「做夫妻第十五條--白藏你對我真好!」

  說完,也不讓白藏反應,便往他性感誘人的嘴唇上吻了下去。

  男人沒躲開帶著醇酒香氣的一吻,又被挑起了情欲,便當著眾人的面,反客為主地回吻了殷小玄。

  哇!白藏對她做了什麼?殷小玄只覺頭昏得快要化了!

  男人的氣息似是極品的糖蜜,他的唇印著她的,舌也卷著她的。

  他一遍遍地細細舔過她的貝齒,酥麻隨之增生,經由熾熱的血液傳送到了全身,彷佛他舔的是她嬌弱的靈魂中心,讓她不住地顫抖著。

  遠超過可以承受的感動爆發,激動得讓殷小玄呼吸都亂了,晶亮難耐的眼淚也翻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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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河河畔笑紅居深處歡樓之上,臨河的曲欄邊,幾十對盈眸繡目你推我擠,原是騷動嘻嘲,而後卻全靜了下來,帶著欣羡的眼神望著眼前一對人兒。

  做這營生,她們自是知道,白家三公子吻得情深意亂,那殷「公子」亦是神思馳蕩。

  不是虛情假意,也非逢場作戲,甜蜜浪漫得讓人好生羡慕,於是她們便不去多加打擾,只是又不敢驚動一對忘情的鴛鴦。

  正此尷尬之時,有一役者悄悄潛了進來,附在舞玦耳邊輕聲了幾句,只見美人冷笑了下。

  「發生什麼事了?」也不怕擾人,歌扇放聲問道。

  女子輕脆的嗓音倒是驚醒了白藏,他為自己的失態而暗驚,他又再一次被殷小玄挑弄得不能自已!

  他原只是想輕輕吻她以為安撫,沒料到昨夜的感覺居然重現,不單是感官的逸樂,而是他也不能控制的衝動和渴望、抗拒不了的情動,悍然地像是錢塘的大潮,將他的理智全盤打亂!

  一沾上她,他便難以克制自己,背後像火在悶燒,燒去了他的清明和神志,也毀掉了一切的枷鎖!

  殷小玄感覺溫熱的唇離開了,迷迷糊糊地強睜開眼,白藏驚愕的表情便映入眼眸,她卻露出甜笑,心安地偎進他的懷裏,像抱著棉被似抱著他。

  舞玦伸出了兩根手指,「白家的二公子在前面鬧事哪!」美人語帶鄙夷,也不避諱。

  「一個無能的大哥還不算糟,更有一個無所不為的二哥,白家再富,只怕也應付不了這樣的無底洞……」歌扇笑吟。

  白藏一聽,眸光瞬冷,再細聽隱約傳來的叫?聲,心亦冷了。

  自個兒向來都是私下來的,笑紅居對客人的身分又是保密到家,外人亦不能進這歡樓,於是他淡看兩個女老闆,將這麻煩事丟回給她們。

  殷小玄原是醉得陶陶然,可她一個扭動,微微清醒之時,卻聽到有人砸店吵鬧之聲,她揉揉眼問:「是誰?好吵……」

  殷小玄話一脫口,便使輕功掙脫白藏的懷抱,盈踏著欄杆綠柳,往前院飛去。

  她單純的腦子只是想去看熱鬧,可後頭一干人等倒是嚇壞了。

  「玄兒回來!」白藏脫口喚著她的閨名急道。

  為了不暴露白藏的行跡,也為了回避他和笑紅居的關係,舞玦一個縱身躍起,輕功了得的她轉眼間便趕上殷小玄。

  她將那醉姑娘攔腰一抱,順勢轉了個向,又邁了幾步,黑光彩衫就這麼又回到了歡樓。

  看著眾人驚嚇的眼神,她自己也拍著驚魂未定的胸脯,將醉醺醺的調皮小女人塞進白藏懷裏。

  「別讓她鬧事,我想你知道方法,嗯?」舞玦調笑數語,絲毫不見小兒女扭捏模樣。

  語畢,也不待白藏說話,轉身便和歌扇帶著眾女退下,趕到前院,去解決鬧事的人去了。

  她們心知肚明,要趕緊將這一方空間留給這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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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樓燈明,夜未央。

  白藏將醉了的女人打橫抱起,往精美的床帳走去。

  「人家要去看熱鬧啦!」殷小玄媚眼嘟嘴嗔道。

  懷中的姑娘雖在掙扎,可女人力量天生便遠低於男人,加上殷小玄本性貪玩,雖有天賦,卻無半點恒心,武功只專習輕功,其餘的只是做表面功夫應付交差,於是氣力不強,更難敵白藏的箝制。

  白藏將女人好生放在床上,手指撫著她滿是春光的瓜子臉,凝視著她的天真無邪。

  一方面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情欲早被她的不安分給挑起,和她歡好、放縱自己的欲望,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

  「玄兒,這熱鬧不好看,咱們玩些有趣的!」白藏勾引著殷小玄。

  「有趣的?這好像是……做夫妻的第三條……」唉呀,她胡亂編的,好難記唷!

  但一聽到有趣的,殷小玄便傻傻笑著,忘了抵抗。

  男人因為她的單純而發自內心地微笑,但小女人張大雙眼,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動作太大催動了酒力,一時天旋地轉,她便生起氣來,握拳捶著他的胸膛。

  「白藏你又騙人了……呃……不過就是床,哪有好玩的?」殷小玄佯怒道。

  白藏一笑,將她的兩隻手按在枕上,壯實的身子欺上她的身,輕輕壓著她,讓她感覺到他的存在。

  「昨夜不好玩?不想再玩?」白藏故意問道。

  殷小玄臉蛋微紅。「我吃了媚藥,所以不太記得了……」

  呵呵,要當夫妻就要洞房,可是她怕痛,吃了藥便人事不知,只隱約記得他逼她說,她是他的妻……

  呵呵呵,她是他的妻呢!這應允一事,讓她又羞又怯,有一點喜孜孜的……

  「不記得?什麼都不記得了?」白藏驚訝地問道。

  「是呀!」點了點頭,殷小玄掩蓋了唯一殘存的記憶,不好意思告訴他。

  「那可真是糟糕呀!」白藏邊說邊撫摸著殷小玄的嬌軀,她敏感地申吟了聲,雖然腦子不記得,但身體卻記得牢靠。

  殷小玄抓住作怪的骨感大手,小腦袋瓜子歪著睨著白藏,加上她身上的男裝掩蓋了她的嬌媚,反而出奇地性感可愛。

  殷小玄殷小玄,她名字音似「玄英」,詩經裏的玄英恰指冬季,可有哪一個冬天是這麼活潑熱情的呢?

  連他白藏這當家之名,也是白氏祖先考量在詩經裏白藏指秋季,而秋季是豐收的季節,取其吉利意涵,故每代當家年滿十八便改名為白藏。

  他是和冬天緊緊依偎的秋天。

  娘要爹求親之時,媒人趕到雲南,剛好碰上殷小玄出生,她那時根本還沒有名字,難道娘是神子,連這點也料到了嗎?

  突地掉進回憶中的白藏,被殷小玄的笑聲給拉回現實。

  「白藏,你不懂,女孩兒不記得洞房是件好事的……呃!」

  停下動作的白藏,耐心地聽殷小玄說話,正覺得她已醉成這樣還難得能說話完整之際,她便又胡言亂語,讓人不懂她的意思。

  這是他第一回聽到姑娘家的閨房話……

  「為什麼?」看她說得真切,白藏又再問道。

  「呵呵呵……男子不懂的啦!做夫妻道理第七十三條--不可以逼供……」殷小玄笑道。

  她一邊說,身子一邊扭動,白藏的體溫極高,她覺得汲取他的溫暖很是舒服。

  「可是昨天做的是很舒服的事,玄兒也很舒服呢!」白藏不自覺舔舔唇,加重誘惑地說道。

  殷小玄遲疑著。「是嗎?」

  「當真不假,玄兒。」

  「白藏,我信不過你。」殷小玄皺眉說道。

  她嘟嘟嚷嚷著,讓白藏心頭憐愛不已。她的申吟,她的配合,她的情潮騷亂和不能自主的意亂情迷,都還印在他腦海裏。

  他知道她喜歡,而且他有自信再次取悅她。

  「妳昨夜不是這麼說的。」白藏笑道。

  「可是……」殷小玄的話語飄忽。

  她早上身子好酸,他真的沒有弄疼她嗎?

  可是她身體裏有種異樣的感覺呢!而且換上如意帶來的男裝時,她才發現自個兒身上有……

  「玄兒的表情怎麼如此害怕?」

  「白藏你咬了我……」殷小玄嬌憨地細聲說道,她身上有好多青紫紅痕呢!

  雖然不是很痛,但好多好多,看得她差點嚇壞了,要不是有蜘蛛在,一般的蟲類早跑光了,她會誤以為明月樓有害蟲呢!

  既然沒蟲,只剩他咬她這個解釋了。

  白藏又是無可奈何地一笑,拿不解情事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今夜,為夫的,不會再咬小玄兒了!」

  「真的嗎?」殷小玄心存懷疑地問。

  該怎麼說,才能使她放下戒心?

  「為夫的向皇天後上保證,若違誓,就罰被玄兒的小蜘蛛們咬死……」

  白藏突地握住白藏發下毒誓的嘴唇,髮辮上的黑色小蛛如同昨夜全往房裏的插瓶鮮花爬去。

  她呵呵甜笑,也不回答,他卻知道她是同意了。

  他感覺背後的成片血符像燃燒一樣強烈難耐,不知是否為封印解開的徵兆?

  「咱們不要再吃藥了。」白藏瘖啞症地說道。

  當他佔有她之時,他的感覺是那麼強烈,他不許她忘掉這些!

  殷小玄吃吃笑著,狀似同意了,下一刻,趁白藏不察,又將一顆小紅丸丟入口中。

  「我怕痛……做夫妻第六條--不可以逼妻子做不甘願的事兒!」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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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9: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白藏又騙人!她很酸耶!不知她帶來的媚藥夠不夠用,得趁空再制些……

  完了!她忘了帶藥材了。

  「東洋黑澤家……六十對蟠龍瓶……二尺圓盤一百片……白銀六千七百五十兩……」

  像練足了五、六個時辰武功一樣的酸,白藏不會天天和她……吧?

  「俄羅斯……茶具……黃金一千二百兩,白銀八千兩……」

  還有頭,頭快裂了,別再嗡嗡作響了,很惱人啊!

  「法藍西海斯家……餐瓷……白銀二萬兩……」

  好吵,那到底是什麼聲音啊?

  剛睡醒的殷小玄累得抬不起手,只能用力地睜開眼。

  一張眼便發現身不是具倚床而坐的精壯身子,白藏沉穩的呼吸聲鑽進她的耳朵,穩健心跳聲亦鼓動著她的耳膜。

  低頭一看,身上是乾乾淨淨的中衣,身子也是清清潔潔地透著幽香,暖暖的綢被塞在頸際,他骨感的大指正輕柔地順著她的發絲。

  再揉揉眼,侍僮如意正捧著本冊子,童音清脆地朗讀著年月日、品項銀兩多少之事。

  再細看這屋子,也已不是昨夜的歡樓,她不知何時已回到白雲居的明月樓,而隨身的小蜘蛛們也被白藏吩咐給連瓶帶花一起請回來了。

  殷小玄乍醒未醒的模樣逗得白藏微笑,他舉了手讓如意停止讀帳。

  他未曾在臥房裏工作,但因為她要他陪著起床,他只好在這辦公事。

  「你真怪,把東西全讓龍家賣往西洋和東洋……」殷小玄隨口說道。

  「這在兵法上叫攻其不備,讓敵人降低戒心呀!」白藏盯著剛醒的她微笑。

  「備不備不重要,重要的是拿跌打損傷的藥酒來幫我推拿!」殷小玄氣呼呼地說。

  「玄兒,妳醒了?」白藏扳起殷小玄的下巴問道。

  男人俊朗的表情,又讓小女人心火漫燒。「你這大騙子!騙人……別以為我醉了就什麼都不記得,我記得很清楚,你說洞房很舒服,但我酸死了!」她今兒個連想抬手捶人的力氣都沒了。

  反觀他,他他他他……看起來更俊更俏,一副沒事人模樣!

  小僮如意沒料到會又聽到主子的情事,再度給嚇傻了,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白藏一笑,揮手讓如意退下,沒打算讓人分享他和她的私密。

  「不是洞房。」白藏悶笑地說。

  殷小玄嘟起嘴,正要說話,白藏端起放在暖盆裏煨著的小蓋碗,先遞到她的唇邊。

  又是昨天早上的甜補品吧?有錢人家這種好事真多!

  她沒多想,張口便飲,那湯無香氣卻苦得嚇人,她作勢要吐回碗裏,在男人殷切的眼光中,只好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殷小玄吐著小舌,雙手不停擺動,好似如此便能不苦一些。

  看著她徒勞無功的舉動,白藏又是一笑,笑得人神共憤!

  「這是啥?全天下的黃蓮都在這碗裏了嗎?好苦唷!」苦味從舌根擴散,殷小玄埋怨道。

  白藏不答,又將碗遞到殷小玄唇邊,可小女人卻閉緊了唇縫,不再喝的決定矢志不移。

  「玄兒不喝嗎?」白藏耐心問道。

  殷小玄大智慧沒有,小聰明不缺,搖頭作答。

  白藏歎了聲,笑容瞬間消失,等到看到她好奇的表情才開口。「妳不喝,我……」

  白藏欲言又止,殷小玄的胃口就被吊起來了。「你……」

  殷小玄一開口,剛好一口藥汁又灌進她嘴裏,她一想吐,白藏便殷殷切切地看著她,她只好硬生生吞下。

  待她吞下,正要抗議,便又是一口,這麼一往一來,待她真的動了大氣,藥也正好喝完。

  她氣呼呼地看著男人,「白藏!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吐在床上!」

  但偏偏她就是沒吐,乖乖喝下去啦!

  白藏笑著,雙手輕揉殷小玄的太陽穴,沿著發線,經過風府風池穴到達啞門,按了好一陣子。

  待殷小玄回過神來,便驚覺頭疼欲裂的感覺消失了。

  「這是笑紅居不外傳的解酒湯,我昨兒個特地帶回來的,看來果有神效,名不虛傳。」白藏低柔地說。

  殷小玄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又知他是為了自己,那肝氣便慢慢地平了。

  「很苦……」

  白藏撚了一枚玫心鹵糖送進殷小玄嘴裏。「我知道苦,可妳自找的。」

  「做夫妻道理第二十三條……」

  「要知情識趣、溫柔體貼,妳昨兒說過了。」

  咦?她有說過這一條嗎?殷小玄驚訝地合不攏嘴。

  其實白藏只是順著她的話瞎掰,他光使上生意手段的一根牛毛,就將她制得服服帖帖。

  「哼,你記得就好!」殷小玄心虛地說,殊不知她已被識破。

  白藏笑著卻不還口,打了勝仗就好,他不占口頭上的威風。「玄兒。」

  「又有什麼事?」

  「那不是洞房。」

  白藏沒頭沒尾地在講什麼呀?殷小玄古怪地睇著他。

  白藏手段好,記性更好,他可沒忘了殷小玄剛醒來時的傻話。他附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陣,如春風吹過,讓她俏臉飛紅、豔羨桃花。

  正值此兒女情懷之際,門板上不識相地敲了幾響,待得同意,侍僮如意又進房來。

  「三少爺,陶總管和幾位管家的爺們、窯那邊的頭兒都來齊了,有要事要商,如意幫您更衣可好?」

  白藏一聽便起身下床,看著殷小玄不自覺嘟起小嘴,便颯然一笑。幾個小僮進房,齊上前來幫他穿衣整裝。

  看如意還立在那兒,他便又說道,「讓人去傳話,請他們先吃點早茶,三刻鍾後再到秋聲齋。」

  「今兒個不在外頭議事堂?」如意再次問道。

  白藏搖搖頭,如意得訊,便退下去傳話了。

  殷小玄躺在床上,看著白藏穿戴整齊,知他要丟下她,又有些不開心。

  「玄兒怎麼不開心?」

  「你自己好好想想!」

  「告訴我嘛!」

  「我才剛醒,你卻只肯再陪我三刻鍾,連用早飯都不夠……啊!白藏你在幹什麼?」被騰空抱起的殷小玄驚呼一聲。

  「這足夠讓我抱妳走到秋聲齋,再把早飯端到妳面前,妳就待在我小憩的房間裏陪我吧!」白藏笑著說道。

  他連人包著錦被往外大步邁去,一群小僮看得合不攏嘴,片刻後才七手八腳地收拾東西連忙跟上。

  也因此,他們都沒有看到偎在白藏頸項邊的殷小玄,露出一個好甜好美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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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序秋盡冬來,轉眼便將是大年除夕,而後便是新年。

  寒冷的冬天,整整兩三個月裏,白藏除非必要便不出門,大半時間都在家議事,而管事的爺們都知道主子舍了平時用的議事堂和外書房,而改在內院的小書房商討公事。

  只有幾個心腹和在內堂走動的侍僮們,才知道在秋聲齋書案旁,大幅蘇繡字畫機關活門之後,有間再精巧不過的內室。

  而每天沒睡飽或剛睡醒的殷小玄,便由白藏抱來此處,躺在床上繼續睡她的回籠覺。

  這幅蘇繡芍藥圖不但精美,而且暗藏玄機,由書案此處看去,只是大幅的瑰麗圖案,可由內室這頭望去,卻如紗帳半透明,可清楚知道書房裏的情況,亦聽得到對談的聲音。

  可殷小玄每每貪睡,管他有沒有人說話,雖有點吵,還是照睡不誤,久之,也就習慣了。

  雖名為內室,但有窗亦有通道,殷小玄一醒來,便有侍僮悄聲進來,伺候她梳洗用餐。

  而冬天寒冷,她懶得動,白藏便弄來稀奇古怪的東西讓她在內室裏把玩天下奇珍;但多半時候,她都是隔著繡幕望著白藏好看的臉龐。

  議事中專注的白藏,每每有感不經意回望,對上殷小玄的眼,逗得她連忙收回視線,直到看見一旁的如意掩著嘴,她才想起那頭是看不見這頭的情況。

  等他議完了事,也近午膳時分,來議事的眾人散了,他便推開繡圖入裏,和她一同享用午膳。

  和他一起吃飯,殷小玄總覺得食物特別美味。

  午後不是又睡,便是喚府裏養的戲班來唱戲給她聽,而他就在一旁看帳批文,兩人各得其樂。

  有時,他上笑紅居聽曲品茗,她就跟去劃拳喝酒。

  日子過得飛快,殷小玄被白藏護在手掌心上疼著,這讓她受用得很哪!

  生活看似安穩,卻不平靜,沒法子,生活愈是單調,殷小玄愛作怪的細胞便愈是活躍!

  她每天都有些新主意,不是玩弄這個,便是擺弄那個,總有些人要倒大楣。

  而她又有幫襯之人,白雲居上上下下的內院侍僮,知她知趣不拿勢,無不和她好,天天鬧得天翻地覆、無法無天。

  白藏不管,陶總管也勸不聽,殷小玄樂得有伴,天天在嘻笑中度日,有時偶一疑惑白藏為何要娶她,又在她的玩樂中給忘得一乾二淨。

  她喜歡有他在身邊,總是好開心、好快樂,無憂無慮的!

  唯一缺憾是白藏完全想不起雪蛛的所在,任殷小玄怎麼問他都想不起來,看他不像說謊的表情,於是她只好相信他。

  殷族是苗族中最擅操弄蜘蛛的一族,她可是殷族的毒姬,殷族唯一的後人,要她怎麼可能不愛這希罕毒物呢!

  玄蛛墨黑、雪蛛潔白,她多麼想同時擁有呀!

  可白藏就是想不起來,她決定等,耐心地等、邊玩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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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就要過年了,人人都忙得一場糊塗,唯有殷小玄空閒得發慌。

  她暗地裏嫁進白家,知道的人沒有幾個,自然不會有客來訪;而舉凡年節應景的大小瑣事,也有陶總管在打理,她想插手也使不上力,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是這方面的料,所以她還是只能閑來無事。

  「如意。」

  「三少奶奶有什麼吩咐?」

  「你改個名兒吧!」

  「啥?小的沒聽清楚。」

  今兒個白藏有要事出府,暖閣裏的殷小玄百般無聊,眼前的珍玩古董多寶格她都玩膩了,歪腦筋便打到如意的身上。

  如意正擺著午茶,端著一盤玉帶糕,聽主子又有怪念頭,便不放下。

  「如意,把盤子放下。」殷小玄嗔道。

  向來沒上沒下慣了的殷小玄,好不容易改掉這個近身小僮的奴性,便發現幫自己招來一身麻煩。

  「這糕沒涼透,燙嘴,如意端著,主子心思快捷,待主子想好小的新名兒,正好糕就涼了,如意再放下。」

  如意說的恭敬貼心,但他的真正目的,卻只是想用吃食打消主子的怪念頭;近來和三少奶奶鬥智,正好訓練他的機智反應。

  殷小玄又不好伸手去搶,嘟著嘴,看著如意不動如山,只好眼看著心愛的玉帶糕,手拿油條包麻餅來充數。

  「如意、如意,這名字娘味特重,怎麼不叫什麼小虎或是豹兒之類威猛些呢?」殷小玄碎念道。

  她今兒個就是想吃玉帶糕,偏他就是不肯把糕送上。

  如意輕輕搖搖頭,看主子口水都快滴下來了,他玩心也起,一個不注意,便脫口說道:「小的是個棄兒,被三少爺從雪地裏帶回來,如意這個名字,也是主子特意給的……更何況小的怎麼能叫小虎,這可犯了三少爺的名諱。」

  這是在唬弄她不懂漢人禮節呀?!

  「三少爺的名諱是『藏』,你當我是苗人,一點都不懂漢族的規炬呀?」殷小玄哼道。

  發覺自個兒講了不該講的話,如意閉起嘴不語,但殷小玄怎麼肯放過他?她邪媚地拿出一隻小蜘蛛,放在如意的頸子上。

  雖然知道它不害人,可如意畢竟年紀小,加上這又是致命毒物,難保一個不注意,聞他脖子香就咬了他一口怎麼辦?

  「三少奶奶,饒了如意一時口快……」

  「不講,就這麼放著。」

  「三少奶奶,不該講呀……」

  「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該不該講是我做主,你說就是了。」殷小玄偏要挑這時候執行身為主子的權利!

  如意一聽,看了看四周,想想三少奶奶真是主子,於是便放下盤子;而主母則帶著勝利的微笑,摸回了小玄蛛。

  「聽陶總管說,三少爺小時的乳名就叫虎兒,二姨太太都管這樣叫的……」

  真正的禁忌是「二姨太太」這幾個字,雖然暖閣裏偎著火盆,又有暖爐、香爐等物,如意穿得很暖,但冷汗卻直冒。

  「二姨太太?白藏的親娘?」殷小玄想起數個月前回白園,那白二少不客氣的口吻,便興趣十足地問。

  「是,據說二姨太太真是仙女下凡,三少爺肖母,故長得這麼好看,而且她還是個神人,能問生論死、鐵口直斷呢!」難得有人問,又是個能回答的主子,如意一古腦地說道。

  是嗎?那她真感謝二姨太太,讓白藏生得這麼好!殷小玄暗思,又問:「那二姨太太呢?」

  如意又是左右張望一番,確定沒有別人在場,才又看著三少奶奶晶晶亮的眼睛。

  「被大太太給害死了!老一輩的暗地裏說大太太失寵,又讓庶出的爺繼承白藏當家之名,無視她親生的兩個兒子,所以恨死老爺、二姨太太和三少爺!她找了毒藥下在宵夜裏,三少爺睡得早,便只毒死老爺和二姨太太,那時三少爺才十歲,可憐的孩子沒娘沒依靠的,只有陶總管一個人陪著他在這白雲居過活,若不是三少爺握有獨門釉彩秘密,大太太才不會放過他呢!」

  殷小玄聽得一愣一愣的,如意也講得起勁,沒注意到天色向晚。白藏一回到家,便直奔明月樓,還沒進門,就聽到如意興高采烈地談起過往。

  那段過去隨著時光流逝,在口耳相傳之中早已變了調,唯一知道真相的三個人,兩個人已登仙班,剩下的只有他了。

  背後的封印仍是牢牢附著,幾個月來,他雖喜有殷小玄讓他充滿歡笑,可是封印未解,他便無法完成父母遺願,也無法找到雪蛛……

  遲早會被相同的命運所牽連,殷小玄也有權利知道真相,只是現下仍不是時候!

  白藏英姿煥發地往門內一站。「呵呵……我當年已經十五歲了!。」

  殷小玄和如意聞言一驚,只見白藏帶著笑迎面而來,如意嚇得跪下,而殷小玄則是不發一語地看著白藏。

  「三少爺,如意知錯。」

  白藏褪下防雪的衣物,交給一臉驚恐的如意,吩咐他退下,然後落坐在殷小玄面前,逕自添了杯暖茶,在暖爐上烘手驅寒。

  看著殷小玄難得的正經樣,白藏反倒笑得一派自然,彷若剛才如意所說的只是鄰居家的戲碼罷了。

  這是多大的仇恨,他怎麼能泰然自若?

  「白藏,你娶我,是為了要使殷家之毒報仇嗎?」殷小玄問道。

  白藏搖了搖頭。「如意所說的僅是部分事實,故何仇之有?而我和妳的婚事,是我娘預見的。」

  說完,他便不肯再說,談笑自如地用著茶點,殷小玄卻心癢難耐,好奇得不得了!

  「做夫妻道理第五百二十條--不可對妻子有所隱瞞,告訴我實情!」

  殷小玄玩心大動,自然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白藏啜飲茶湯,劍眉一揚,露出一個好滑至極的表情。

  「玄兒,從二百之後到五百一十九條都是空的,怎麼就跳到五百二十條了?況且妳中間還有許多空的序號,包括八、九、十一、十二、十六、二十二、二十三等等,等下我再條列出來。既是做夫妻不可有所隱瞞,我想先知道妳所有的做夫妻道理,這樣為夫的方能照表抄課,按著規矩來呀!」說的十分順暢自然。

  他吃定了殷小玄胡說八道,只要扭曲一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對付她應該有效。

  殷小玄眼一溜:心裏暗喊了聲糟,不知該怎麼混過這一關。「呃,天氣好好……」

  「玄兒,今兒個下雨呢!倒是規矩,妳和為夫說個明白。」

  最近這隨口胡謅成了她的緊箍咒,白藏說得清楚,她可是記得不明白,要是被他抓到她的小辮子,她可丟人丟到吐蕃國去了。

  「那個不急,道理是要慢慢學的……」

  不讓殷小玄說完,白藏便佯裝認真地說道:「我的心裏以玄兒為重,這個最急迫,願以十二萬分心力來學習。」

  殷小玄一聽忍不住皺眉,連糕都無心思吃了。

  白藏見狀,喚人取來了紙筆,一條一條地羅列,讓殷小玄看得頭皮發麻,編了個理由便溜得不見人影。

  白藏露出一個淺淺微笑,看著殷小玄逃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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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9: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永樂十五年新年的冬天,是難得的暖冬,江南地界沒有下雪,只是微微的寒,每日都十分晴朗。

  但是,正當每一個人都開心地過新年時,殷小玄卻心心念念著那段往事,但白藏總是但笑不語。

  從除夕到今天已經正月十五了,任她再怎麼好奇,軟硬兼施也問不出半個字來。

  哼!不告訴她就拉倒!殷小玄吃著由城裏最有名的鋪子特地為她買回來的清湯泡糕,心情其差無比。

  她拿白藏沒奈何,每想追問十三年前的往事,他便逼問她的做夫妻道理。掰道理不難,難的是要掰滿五百二十條,這可要了她的命!

  從前在龍族時,海主子老說她有一天會自作自受,作法自斃,她今天可瞭解了。

  每一想起那個做夫妻道理五百二十條,就像以前在龍族基地瀧港的學堂裏學寫論述時,天天想翹課,一想到要論述她就頭痛。

  偏偏白藏又極重視她,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她在撒謊,對她失望,所以他只要一拿出冊子,她便得想個地方躲起來,問得出什麼才見鬼啦!

  可若是有那麼大的血海深仇,過年時看他還是回白園去請安,雖然冷淡疏遠,但也合情合理,不像有大過節,害她都糊塗了。

  算了!不管他了,等他想講,再告訴她吧!人生求的就是快活,自個樂自個兒的比較重要哪!管他是什麼過去,與她無關!

  如意看著主母又在生悶氣,內心暗笑。「三少奶奶,又覺得無聊了?」

  殷小玄瞟了如意一眼,一副怨婦模樣。「把你關在園子裏三個月,任外頭燈節廟會、大小市集都不能逛,看會不會把你悶出病來!我乏味得很呀!」

  「主子時常帶您上笑紅居去玩耍呀!」如意說道。

  「那叫偶爾,不叫時常,如意,你的認知和我差了十萬八千里。」

  玄蛛要到春天方有事要忙,天天待在她逛到能如數家珍的白雲居,她快悶得發黴了!

  如意一笑,又端上一碗豆仁豆腐花。「傳人來唱戲聽聽如何?」

  「天天聽,聽得耳朵都出油了,不聽了。」殷小玄雖然心裏煩悶,但也不和胃口過下去,看到最愛的甜品,又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唉,白雲居裏雖無聊,唯有這食物是別處比不上的……

  白藏重吃食,府裏廚子自然了得,而且,連城裏的小食都好吃得讓她快吞掉舌頭,否則,她肯定更待不下去。

  「早知道就跟白藏回白園,今兒個十五祭祖,他應該逼我去的,這樣我也不會沒事幹了!」殷小玄忘了自己早上的開懷樣,哀怨說道。

  「三少爺看您爬不起來,才特意不逼您的。」如意幫著主子說道。

  殷小玄瞟了如意一眼。就算是事實,也不應該糗她呀!

  不知白藏何時才會回來,真是唉唉唉……連三歎也抹不去她的哀怨呀……

  她要雪蛛,她要她的自由啊!

  應該要點麻花來吃吃,豆腐花太軟,沒法咬牙切齒,拿它出氣!

  聽主母歎得狠了,如意也開始動起腦筋。

  「有了!今兒十五,按習俗是要『玩龍頭討蠟燭』的!如意陪三少奶奶紮龍頭燈籠玩耍好唄?」如意笑嘻嘻討好地說。

  也難怪他如此,主母無聊得慌了,便聯合別的小僮整他,要不就是大鬧白雲居,有一回差點火燒明月樓,他再不想些法子,一定自身難保。

  「什麼玩龍頭、什麼討蠟燭的?是這兒的習俗?」

  「少奶奶,城裏的孩子每到春節便要製作龍頭的燈籠,然後挨家挨戶敲鑼打鼓,各家看到春龍上府吉利,便得給孩子幾個銅錢或是蠟燭;所以咱們也來紮燈,吊在府裏,討個采頭可好?」

  「我怎麼沒聽到鑼鼓聲?」

  「呵,少奶奶,這明月樓在內院,怎麼聽得到大街上的吵雜?外院看門的爺把孩子們都打發走了。」

  「是嗎?」

  「可不是,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得準備大批的小蠟燭和銅錢……少奶奶,您又想到什麼了?」如意吞了口口水問道。

  因為坐在案上喝甜湯的主母,露出閃閃亮亮、極不安分的眼光,那是她又有怪主意時的表情!

  殷小玄搖搖頭,一副如意誣賴她的表情。「呵呵……那咱們就來玩吧!」

  「那小的馬上去準備彩紙和竹條。」

  「慢著……」

  「少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彩紙竹條就免了,你去請廚子殺幾隻雞,單留下血,再把我的銀枷鎖……下,是我的銀飾頭面全拿出來!」

  「少奶奶想吃米血糕?」

  殷小玄鼻子裏一哼。「誰想吃米血糕?我要的是鮮血,還在流動的鮮血,快去!」

  天,那謠言莫非是真的?主母真是妖怪,要生喝鮮血?還是她要做法?

  「是是是。」如意聽了渾身打顫,可又不敢違命,還是下去傳話了。

  待在屋子裏的殷小玄笑嘻嘻地喝著甜湯,呵!她不可以離開白雲居,那她不出去不就成了?

  她真佩服自己的天才呀!她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字第一號聰明機伶的殷小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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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十五上元夜,天色已晚,夜幕低垂,白雲居大門深鎖。

  門外有幾個拿著龍頭燈籠、提著銅鑼的孩子,男男女女大大小小都有,你看我、我看你的,也不知是天氣冷還是怎麼的,個個好似在顫抖。

  「喂,這白雲居不是有吃人的妖怪嗎?」一個看起來膽小的孩子小聲說道。

  帶頭的孩子聽了,便瞪了他一眼。

  「不是告訴你們,昨兒隔巷的寶丫頭才來這討過,白雲居可大方了,給了她十五個銅錢,那有妖怪的事是騙人的!就算不是騙人的,咱們可提了龍頭,哪個妖怪會怕咱們呀?」

  「真的?」

  「那你退出好了,我們拿了錢去買糖串,可不白分你。」

  「我才不退出呢,大夥……大夥一起去!」

  孩子們一想到銅錢和吃食,便顧不得傳說,伸著龍頭燈籠,開始敲鑼亂喊些吉祥話,吵得雞犬不寧、氣勢十足。

  白雲居靜悄悄的,也無人來應門,一陣陰風吹過,大門前的火把突然熄了,孩子們不敢再喊,正覺不安之際,大門緩緩開了條縫,地上有個影子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艱難地蠕動著。

  孩子們仔細一看,嚇得不敢或動,僵直在當場。

  那是個渾身是血的男孩,和他們差不多大,正痛苦申吟著,一隻手還朝他們伸去。

  「救救我……白雲居的妖怪吃了我一隻腳……快救我呀……救命!」

  血淋淋的男孩尖叫了聲,又被拖回門裏,尖叫之聲不絕於耳,過了一會兒,便沒聲沒響了。

  孩子們驚恐萬分,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個奇裝異服、泛著蒼白璘光的身影走到門邊,對他們淺淺一笑,「吱呀」地一聲,大門便又緩緩合上,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但門邊卻有條明顯的血痕。

  孩子們緊抓著同伴,人心惶惶地看著彼此,突地,一簇紫色鬼火在大門上顯現!

  「哇……有鬼啊……」

  一個小男孩「哇」地大哭出聲,孩子們沒命地快跑,怕再遲些便見不著明天的太陽。白雲居有妖怪!真的有妖怪呀!

  這時,白雲居大門內卻是萬頭鑽動,所有家丁都來齊了,聽那哭聲遠去,歡呼的歡呼,生氣的生氣。

  大門下有一張桌案,上面用朱砂寫了男女兩個大字,又有兩個大圈圈,圈圈裏各有一堆小銀山。

  公平當莊的陶總管將桌案上白花花的銀子分給賭男孩會哭的贏家,而賭女孩會被嚇哭的輸家,眼睜睜看到銀兩飛走,個個是捶胸頓足,有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

  「再來再來,下好離手呀!」殷小玄開心地喊道。

  她身旁全身是血的如意正活蹦亂跳,也捧著堆小銀山,眉開眼笑的。

  吆喝間,賭性堅強的眾人又再次押寶!

  等待下一隊孩子到來之前,大夥兒煨著火盆烤火,談天說地,而廚子也好心地燙酒、煮了些湯讓大夥兒喝,白家大門內不折不扣變成一座小賭場!

  殷小玄仰頭大笑,愉快得很。「哼!不能出白雲居,我殷小玄也能玩,天王老子都不能阻止我!」

  「三少奶奶,妳賭下一隊是男孩沒膽還是女孩?」如意問道。

  他一邊問,一邊有人幫他補上雞血,佯裝血流不止的模樣。

  「幫我再押男孩!」殷小玄喊道。

  如意將主子的錢全堆在男字圈圈當中,突地--

  「玩的很開心嘛?幫我押女孩兒。」

  如意頭也不回,舉起手兒要錢,一袋沉甸甸的銀兩遞交到他手中。

  他正要抽去袋繩,將銀兩倒出來,才驚覺那袋的特殊花樣!

  他慢慢地回過頭,便見眼前已是跪了一地的人,唯一站著的,是他那英明聖武的主子大人。

  「三少爺?」捧著精緻繡花袋,如意畏畏縮縮地喊了聲。

  殷小玄一聽如意之言,轉過身來,一身白氅白雪帽白靴、風雅富貴不凡的白藏,不知何時已出現在穿堂當中,笑吟吟地睇著她。

  「陶總管!」

  「小的在!」

  「收了這案上的銀兩,為消白雲居的業障,明兒個全拿出去買五穀雜糧,煮八寶粥散濟那些貧苦乞兒,連舍十五天,不夠的,再由今天在場的人補上。」白藏輕輕說道。

  陶總管跪著答應,殷小玄眉目一媚,迎上白藏的犀利眸光。

  「這局是我招呼的,要罰罰我,犯不著罰他們,我於心不安。」殷小玄敢做敢當,也不逃避,大氣地說道。

  白藏一敲扇柄,眾人嚇得頭也不敢抬起來,只能連聲說:「罰得好,罰得當,小的該罰。」

  「妳自是要罰,主母帶頭夜賭,成何體統?如意,你跟著也不勸勸?還有陶大總管、方二總管、曹三總管,勸不住主母也罷,手下的人你們也勒不住?任下頭的人玩得這麼開心,明兒個傳出去,你們還要不要做人,白家臉面何在?這白家老小一氣嗜賭,連上元節也不放過,試問,誰還敢和白家做生意?」白藏一言一語,聲氣輕和,但卻如平地驚雷。

  平時不管她,是不想拘得她慌,知道她愛玩愛鬧,在白雲居裏,再怎樣也有個限度;沒想到今兒個玩得過頭,丟人現眼到外頭去了,還加上聚賭情事,白藏苦心經營的白家形象全毀於一旦。

  更別說那古怪的鬧鬼謠言會造成什麼影響了。

  白藏一揮衣襬,便往內院走去,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殷小玄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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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後,明月樓裏。

  「白藏,今兒都是我的主意,你別罰他們……」殷小玄立在正在換裝的白藏身邊請求道。

  她沒想到自個兒的一時作樂會害到那麼多人,只怕他沒罰夠,還有下文。

  「自己要怎麼罰?玄兒,妳說。」白藏落坐後,方慢慢笑問道。

  殷小玄一咬牙,一古腦地脫下頭面飾品和全身上下的銀器,拆一件便丟一件,直到全身已無半件方止。

  幾個小僮忙來接住,都雙手捧著。

  「這些少說也值個三百兩,要罰就全拿去。」

  那些可是當年她爹娘死命帶出來的東西,是專為她成年後打造的,今兒個就全散了,若能扛了其他人的責難也不枉費。

  「只是小小玩事,你何必這麼小心眼?」殷小玄又接著說道。

  就算他說的有道理,那罰她一人就好,連帶罰了那些人,她會心裏內疚的!

  「玄兒,妳是白家的主母,不能再如此任性。」白藏說道。

  殷小玄向來吃軟不吃硬,加上她已將銀器全交了出來,白藏還叨念她,讓她忍不住惱羞成怒。

  更何況,白藏向來疼她、寵她、由著她,今夜等於當著眾人的面讓她丟臉,兩股氣合在一處,一起爆發。

  「哼!誰希罕白家?我拿了雪蛛就要走人,才不要當什麼勞什子主母呢!」殷小玄任性地說道。

  一群小僮見主子惱了,主母也惱了,看最伶俐的如意不在,也不知該怎麼辦,只好又是跪下。

  白藏一聽,眸光一闇。「玄兒,妳當真找到雪蛛就要走?」

  殷小玄聽了,再也關不住自個兒的口。

  「白藏,我好悶呀!天天過不是人過的日子,一天新鮮、二天新鮮,第三天就腐敗成灰,該嘗嘗新的了!這兒不是我的生活,我不是籠子中的鳥,我是會隨著風飄到不明處的小蜘蛛!我好想念龍家戰船上的快樂,我也好想念瀧港的爹娘,我要每天都不一樣,做想做的事,這個世界多麼的大,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就得要一輩子待在這小小的白雲居了嗎?嗚……」

  殷小玄一面自然而然地將她也不自覺的情緒講出來,一面鬧起彆扭,淚流滿面。

  「嗚……白藏,我待不住了,我不要守著房門過活……嗚,你天天不在家,我等著你回來,等得胃都發黴了,你才回來……你沒等過門,你不知道我的痛苦啦!嗚……」

  小小姑娘才十六七歲,從小和視規矩如無物的豪爽海民相處,又天南地北到處跑,原以為到了白家便能得到珍寶,再生一個孩子還他,便了了這樁婚事的責任。

  「嗚……你的記憶消失了,雪蛛遙遙無期,豪門一入深似海,我不習慣的事情太多了!」

  特別是她失去了最重要的自由,當她想抓回一點點自由的影子,便會受到責罰,怎讓她不挫折、不沮喪?

  她知道白藏為她做了很多,可是,那喂不飽她一丁半點,自由慣的人不能再入牢籠,除非先要了她的命。

  白藏聽著殷小玄沒有條理的真心話裏全是滿載的委屈,而她淚水又一顆顆地滴下,像刀割著他的心,漫天怒氣消失得半點不剩,只剩忍不住的心疼,於是他立起身,將哭成淚人兒的她擁進懷裏。

  「玄兒,別哭了。」

  殷小玄一發不可收拾,一被白藏擁入懷裏疼寵,哭得更是哽咽。「嗚……你欺負我……你都不給我雪蛛……連往事也不告訴我……光是會騙我……我想走又走不掉……連大門都不准走出去……根本就是被關在白雲居……」

  聽著聽著,白藏無奈地一笑。「玄兒……」

  「嗚……我不要聽啦……」

  「玄兒,我何時說過禁止妳出門了?」

  殷小玄一聽,馬上抬起頭來,淚突地停了。「咦?我可以出去嗎?」

  「唉……可以,我還當冬天天冷,妳懶得出門,所以成天帶一堆新奇的玩意回來,也是我錯在沒有事先交代。將來悶得慌,改一下男裝,我們一起出門可好?」白藏溫柔地哄道,用指腹輕輕拭去精美臉蛋上的淚珠,那淚只被他一碰,便像陣輕煙消失了。

  殷家的人連淚也是毒嗎?白藏心裏暗暗驚奇。

  殷小玄聞言綻笑,開心地直點頭,除了為了能出門高興,也為他的理解和退讓而快樂。「你不可以騙我!」

  聞言,白藏失笑。「我從未騙過玄兒。」

  「我怎麼記得你騙過我無數次!」

  「玄兒,別再哭了,妳一哭,我就心慌……」白藏低喃。

  被人看見她像個娃兒大哭,就算那人是她的丈夫,聽在殷小玄耳中,還是羞赧不已。

  當眾大哭真不光采,她好害臊哪!而且他又用那種會讓她醉的聲音說道,更讓她心裏咚咚咚直跳!

  「我剛才才沒有哭,你一定是眼花看錯了,我去叫如意幫你備一些補眼睛的補品,成天忙東忙西,都忙出病來了……」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三少爺,三少奶奶,不好了!有人闖進來,指名要找少奶奶!」

  「是龍家的人嗎?」看了來人一眼,殷小玄笑著問道。

  「回三少奶奶的話,來人面目不善,不知是何許人也。」

  聽見下人的回答,殷小玄拍著手起身往門口奔去,白藏心中隱約覺得不祥,也急忙跟著出去。

  待兩人出了明月樓,便已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廝殺之聲。

  殷小玄見白藏擔心追來,心中的感動油然而生,回眸一笑。

  「白藏,你別跟著,我活動活動筋骨就會歇手,不知是哪個仇家找上門來,你不會武功,乖乖待在明月樓等我!」殷小玄說笑間,美豔眉眼中洋溢著興奮和衝動,

  呵呵,她可無聊得很,有人自尋死路,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殷小玄的話才落下,人便已不知去向,白藏望了一眼跟上的小僮如意。「如意……」

  「三少爺請寬心,家中的殺手和死士已經全在前頭待客,三少奶奶不會有危險的。」如意連忙稟告。

  白藏刷地一聲搖開隨身的摺扇,眉清目朗已無方才憂心情狀,在手下的護衛之下,緩步走到前院,見到殷小玄已經與一群蒙面人士打得火熱。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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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00: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無邊夜色之中,刀光劍影閃爍著。

  「來呀!來呀!我在這裏!你們是來找我的吧!」殷小玄開心得無以復加,還怕來人不知她在哪里地喊道。

  小女人身形靈巧,在混亂人群中穿梭自如,纖纖素手點到一人,那人便痛苦不堪地倒下,她面容驕狂地小試身手,來人的雕蟲小技還不放在眼底。

  忙亂中,殷小玄眼角餘光一瞄,發現白藏英姿煥發地站在高臺上觀戰,打得更是起勁,心中又酥又麻。

  呵呵呵,白藏心中記掛著她呢!

  她不明不白地開心了起來,像個小女孩一樣雀躍,從發際拈了一隻玄蛛一彈,又是一人倒地申吟。

  一個黑衣人士見同伴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又看見一身分與眾不同的男子站在醒目的地方,便猜到他是白雲居的主人、殷小玄的夫婿白藏,一個飛身向上,握著刀子往對方肩頭插下。

  白藏見來人奇襲,刀刃閃爍著青光,顯然是喂了劇毒,但他從容不迫,以摺扇挾住對方刀刃,使勁一轉,便化險為夷!

  那個黑衣人還要繼續攻擊,但是白家的殺手已經上了樓,將白藏嚴嚴密密地保護著。

  那人雙手一揮,一陣黑色煙霧便彌漫開來,眾人來不及停止呼吸,紛紛倒斃,等到煙霧被一陣大風吹散,唯有白藏一人還立在當場。

  白藏驚覺自己已如殷小玄一般百毒不侵,但來人來勢洶洶,他不會武功,也只好淺淺微笑,巧妙閃躲來人的攻勢。

  殷小玄一發現白藏受敵,腦子一片空白,踩花踏柳臨空而來,手掌一劈,將男人護在背後。

  「喂!你這個卑鄙小人,攻擊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算不上英雄好漢!」殷小玄大聲罵道。

  「妳這賤人毒殺了我爹,我要妳血債血償,今日我要血洗白家!」那人喝道。

  殷小玄眼眸咕溜一轉,和那人拆招,腦子一邊動個不停。「你爹是誰?」

  唉唷,也不能怪她,她仇家太多,是采花淫賊?兇狠馬賊?還是江南大盜?她哪記得誰是誰呀!

  那人一聽勃然大怒,殺招一招比一招兇狠,而殷小玄還要護著白藏,一個不留神,刀劍無眼朝她一對招子落下,她來不及逃開,一隻大手突然抱緊她的腰,而另一隻白皙手指則捂住她的雙眼,抱著她向後直退。

  一陣血腥的味道和溫熱的液體流在她的臉龐上,她急忙拉開白藏的雙手,看見他的右手為了保護她被割開一道長長的口子,深可見骨!

  白藏視若無睹,仍是溫柔地微笑。她的雙眼很美,他一這麼想,就顧不得自個兒的手了。

  殷小玄用手指撫摸臉上的血液,雙眼一亮,冷豔清緋的面龐揚起一個殘酷的笑。

  這只手幫她系發,為她添衣,喂她藥食,撫摸她、擁抱她……現在卻流血了!紅紅的血,生命的血緩慢地流著,一滴滴帶走了他的生命!

  這廝畜生好大的狗膽!白藏的傷讓殷小玄突然失去理智,她向前沖去,將白藏的血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黑衣人的臉上抹去!

  「啊啊!」一聲慘叫後,那血變成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燒黑衣人的肉身,不消片刻,只見黑衣底下只剩下一副枯骨!

  「殷族的仇恨以血為報,玄蛛還能讓你苟延殘喘,我要你挫骨揚灰,即刻下地獄!」殷小玄恨恨說道。

  她驚慟難當,憤怒燒紅了眼眶,拾起地上刀刃劃開手掌,如雨噴出的鮮血飛濺在殺過來的敵人身上,轉瞬間,一片紫色的火海縈繞在四周,一具又一具的白骨堆疊如山!

  沒有人料到殷族之血如此恐怖,能夠殺人於無形--因為見過這景象之人,全上了黃泉路。

  等殺光了所有的敵人,殷小玄的傷口仍然汩汩地流出血液,她以兇惡的目光環視四周,嚇得眾人不敢靠近。

  白藏和白家的殺手們全看傻了,見到殷小玄亦正亦邪的癡狂模樣,就像地獄中的紅色修羅般,驚人中帶著無比的美麗,亦讓人深深著迷!

  半晌,白藏心一凜,握緊殷小玄的手,將她扳過來看著自己。

  「玄兒,妳醒一醒!」白藏輕輕搖著殷小玄,溫柔喚道。

  殷小玄尚不能自已,不停地顫抖著。她一發現有人要傷害白藏,她的心便揪了起來,好痛好痛,還有很深沉的恐懼,害怕他就這麼離開了她,一生一世都再也見不到他。

  在她不知不覺當中,失去他已經變成內心深處最可怕的夢魘!

  在那樣使人瘋狂的情境中,她發現自己已經愛上眼前這個男人,體會到第一次愛上人、差點失去心愛的人的痛苦!

  以往,她看見族中的人墜入情網,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刻骨銘心」這四個字是多麼強烈!

  她急忙捧起白藏的手蹭著,感覺她的溫暖還活生生地在她身邊!

  「好在你沒事,若你怎麼了,我會瘋的!我一定會瘋的!」殷小玄半閉著眼,神智不清地喃喃說道。

  白藏一聽,心中一痛,歎了一聲。

  她愛上他了嗎?她不是只愛雪蛛,而不會愛上人嗎?她不可以愛上他的……

  可他自己,卻也管不住強烈跳動的心了……

  突地,殷小玄的舉動喚回了白藏的意識!她將他的傷口壓在自己的傷口上面,湧出的血液便停了,而那道口子也奇跡地癒合了。

  她抬起臉,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落了下來,滲透進入皮膚,那一抹紅痕轉眼消失無蹤。

  「太好了!傷口好了,白藏你不會死了,不會離開我了……」殷小玄嬌憨地說。

  白藏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將她擁入懷中,眼神眺向遠方,看著天空高掛的月亮。

  他的心亂了,無法再回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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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陶總管和如意去發落善後之事,白藏拉著殷小玄的手,信步往白雲居深處走去,經過明月樓後的梅樹林,來到一座隱蔽素雅的院落。

  白藏親手推開沒有上鎖的門板,「呀」地一聲,門緩慢地打開,過往相處的回憶一幕幕出現在他腦海裏。

  這兒一切如舊,只是沒有了那抹身影。

  白藏回過頭,身後的小女人失魂落魄地神遊物外,臉上幾乎沒有血色,但她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手,怎麼也不放開,於是他便拉著她逕自往窗邊走去,打開雕花木窗,將她擁入鑲中,半坐半臥在窗檑邊。

  今夜月圓多事,看她還有一些驚慌,他疼寵地撫摸著她的手,細細看著那已恢復如初的傷痕,又笑又歎。

  笑的是她沒有留下疤痕,歎的是她居然傷害了自己……

  笑的是他下意識地保護她,歎的是不該動心卻克制不了自己……

  殷小玄還陷在自我掙扎當中,感覺有人溫柔地抱著她,一回過神來,已經穩穩當當坐在白藏的懷裏!

  他們在一處窗臺邊,窗外小橋流水,天頂一輪明月,無數的繁星閃耀,冬夜的空氣清冷而乾燥,她卻一點也不感覺冷。

  房裏十分素淨,唯有一幅美人圖,雖然沒有點燈,但借著天然月光可以看得出來,這久無人居之處十分整潔,必定有人常常來打掃。

  「白藏,這是哪兒?」殷小玄看著深思中的白藏,細聲問道。

  白藏低頭一笑。「這是我娘的屋子。小時候,她常抱著我坐在這兒看白雲居內各色亭臺樓閣,但是我清心寡欲的娘不好奢華,棄了各處,選了這處無人注意的地方長居。我在這屋子出生,也在這屋子長大,直到母親死後,我才遷往明月樓。」

  殷小玄不明白白藏為何帶她來此,可是她心中就是知道,這是一件意義重大的事。

  白藏偶爾會露出這種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在回憶些什麼一般。尤其是當如意提起他父母和大娘的事情之後,她更留心到他以前就不停會有這樣的表情,只是她沒有注意而已……

  白藏撥開殷小玄額前的頭髮,雙眼直視她清澈透明的眼睛。該告訴她的時候到了嗎?

  「玄兒,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窮書生在井裏打水的時候,撈起了一面古鏡,那面鏡子華美異常、絢麗奪目,他視如珍寶地隨身攜帶,後來他為求功名上京趕考,在途中的客棧裏,遇上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兩人一見如故便結伴同行……

  「有一夜,富貴公子看見書生一時大意放在案上的古鏡,便起了歹心,將之據為已有。書生回來之後發現古鏡不見了,便和富貴公子爭論,結果失手殺了富貴公子。書生清醒之後,發現自己殺了人,非常害怕,於是便抱緊古鏡投江自殺……」

  白藏看著殷小玄迷惑的眼神,苦笑了一下,方又繼續說道。

  「後來,富貴公子轉生成為阮氏,而書生便是我爹,那一面古鏡這一世成為我娘。今生我爹和我娘是來還債的,但阮氏也不好過,她生生世世都被嫉妒糾纏,永不止息。我的娘前世是一片古鏡,今生是神子,早就預知了這一切,從我兒時開始,便抱著我告訴我這個故事。

  「我娘說,情債難了,一切都是註定的,不要問今生是誰欠了誰,也不要問來生又會是誰負了誰,不知道何時開始的關係,生生世世無休無止……」

  殷小玄的好奇心被勾起,但白藏卻不再說下去,看著庭院裏的湖水出神。

  「然後呢?」按捺不住,她小心翼翼問道。

  看著殷小玄無辜的臉龐,白藏記起他娘說過,他會和她相遇是天註定,在來生會是如何,便是今生種下的因。

  「我爹和我娘各有一個遺願,而我必須為他們完成……」白藏的聲音又輕又淺,就像隨時要消失了一般。

  「你那麼小的時候就得要理解那麼複雜的關係,和背負著兩個人的遺願,那是多麼的辛苦啊!」殷小玄心疼不已地說道。

  「也就這麼過來了。」白藏淡淡說道。

  難怪,她常常覺得白藏很不真實,兩個人之間像隔了層紗,雖然他對她很好,可是他從不說他自己,她也進入不了他的內心。

  她不懂他,也不瞭解他,她一直以為無所謂,反正她早晚會離開他,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對他感到好奇,因為,她已經靜悄悄地將心遺落在他的身上。

  今晚真是特別,她發現了自己的心情,而他也將心門打開,讓她分享他的過去……

  但是,他以前不說,現在告訴她這個故事,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什麼要告訴我?」殷小玄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白藏說道。

  「說說看!白藏,你說說看嘛……」殷小玄撒著嬌。

  白藏隱約知道答案,但他說不出口。在他的計畫中,殷小玄只是其中一個棋子,當他解開封印之後,她便可以得到雪蛛回龍族,兩不相欠。

  而他可以繼續守護白家的產業,依照父親的遺願光大白家的門楣,讓白家的瓷器能一代代傳下去。

  她娘來到爹的身邊時曾告訴他,白家將斷絕在這一代,而他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將是唯一能夠延續白家的人。

  他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出生的人,這麼過了十幾年,那個責任早已成為他的一部分,他獨自遵守著這個承諾,未曾告訴任何人;但也許心的容量就那麼大,加上了她的身影,便滿溢出來……

  「玄兒,我必須遵守我的承諾,以慰父母在天之靈……所以,對不住了,別愛上我,別愛上一個無力回應妳的愛的男人……」白藏低低說道。

  他不看殷小玄的表情,獨自起身,脫去白色披風,解開衣領,拆開冠帶,當他褪去衣衫之後,扎實寬廣的臂膀上有一枚複雜的鮮紅圖騰。

  這枚朱砂印塵封了他的回憶,當年他父親將白家釉料配方藏在雪蛛的生長之地,而他是唯一知道這個地方的人。

  「我娘說了,妳是我命中之人,唯有妳能解開這個封印。白家的秘密和雪蛛所在之地一同沉睡在我的記憶深處,所以我……我只是在利用妳。」白藏說著違心之論。

  既然他不能愛她,他希望她別愛上他……

  「沒有回報的愛情,註定是一場痛苦而糾結的過程,大娘的神傷、我娘的苦楚、我爹的為難,這一場三角關係之中,我看見每一個人都迷失了;玄兒妳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我不該奪走妳的翅膀。」

  聞言,殷小玄歪著頭,突地笑了出聲,她跳下窗臺,撲向那枚圖騰,靜靜地抱著白藏的背。

  呵呵呵,他太晚告訴她了,她既然已經愛上他了,又怎麼能不愛呢?

  「白藏,你可以不用回應我,我才不是因為你會回應而愛你,所以你就儘量利用我吧!」殷小玄笑道。

  她懶得去想那麼多,那不符合她的本性,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他現在不能愛她,並不代表他未來不會愛上她!

  既然未來有所可能,那現在不愛,不就對不起自己了嗎?

  利用也好,封印也成,白藏的娘說她是他命中唯一之人,而他也對她那麼好,那麼溫柔,那不就好了嗎?

  「玄兒,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殷小玄嬌嫩的臉龐蹭揉著那枚紅印,甜甜地微笑著。她好感謝它讓男人離不開她、需要著她!

  女人身上的香甜味道彌漫在白藏四周,他痛苦地說:「我不想讓妳痛苦,我不能讓妳癡癡望著一個人的背影,卻等不到他回過頭來……」

  白藏話還沒說完,殷小玄便抱著他,直接轉過身來,媚眼凝視著他,天真開朗地笑著,幫他將落在腰際的衣裳拉起。

  「如果你不轉過頭來,那我就繞過去呀!這麼一點芝麻皮綠豆仁大的小事,還難不倒我殷小玄!你就讓我喜歡吧!我可是你的命中之人,你不會違逆你娘說的話吧?」殷小玄呵呵笑道。

  白藏不答,複雜地望著殷小玄。

  男人的心思比海深,殷小玄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把頭一歪,發上的寶石敲擊出清脆的聲音,俏麗地嘟起嘴唇。

  沐浴在月光之中,她動人至極,動搖了男人心中的決定。

  「莫非你不喜歡我待在你身邊?牛不喝水強按頭,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可不做!」殷小玄故意說道。

  出乎殷小玄的意料,白藏嚴肅地搖搖頭,許久之後才說:「我喜歡。」

  她聽到他親口承諾喜歡她,嘻嘻哈哈地拉著白藏轉過一圈又一圈,開心地快要飛起來了。

  他英俊的面容印在她的眼裏,不像平時自若的微笑,卻讓她莫名地開心。

  人定勝天,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他白藏不轉,我殷小玄轉,這不就成了嗎?

  眼前好花……

  突然間,殷小玄臉色蒼白,腳一軟手一松,崩然倒地,白藏眸光一凜,迅速撈起她倒下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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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明朝永樂十五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加上今年又是暖冬,天氣並不酷寒,所以白雲居裏的花草樹木也快快恢復生氣冒出新芽,想必再過一陣子,便是處處鳥語花香、百花齊放。

  而在日夜不休地燒著火盆的明月樓裏,溫暖合宜的氣候,也讓幾盆名貴的夏霧薔薇花含苞待放。

  白雲居的膳房裏,大廚子看到門外一個小僮快步走來,趕忙將藥爐上焙著的黑色湯汁滿滿倒了一碗,謹慎地交給來人。

  如意捧著剛煎好的藥,沿著彎曲回廊穿過月洞門,還沒走到明月樓門口,便又聽到主母的尖叫聲,看著其他小僮掩著嘴笑,他瞪了眼,忍不住也笑了,等待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些,方叩了幾下門板。

  「進來。」

  如意一進門,便看到白藏又在哄殷小玄開心。

  殷小玄躺在床上正在鬧脾氣,一看到喝也喝不完的藥,拉起被子把頭蒙住,意味是誰也不理,絕對不再喝任何一口藥!

  「我沒病,我不要再喝藥了!」殷小玄氣悶地說。

  白藏無奈地一笑。元宵節她一倒下,便一病不起,幾個常在白雲居走動的大夫都說這是血氣衰弱,急怒攻心,要他不用擔心,只要好好將養數日,便能痊癒。

  但是他看著她蒼白的面容,緊閉著眼睛不斷囈語,便整個人都慌了。

  整整三天,她昏迷不醒,他守在她身邊心急如焚,只差沒有把大夫全部關在白雲居幫她醫病。

  任陶總管和如意再怎麼勸,他也不肯離開,生怕一個不小心,她便消失不見。就在他也快要倒下之際,她終於幽幽睜開雙眼。

  她虛弱的笑臉,讓他欣喜若狂。

  「玄兒,乖乖地再喝一帖藥,好不好?這上好的藥材能夠滋補血氣,良藥苦口!」白藏和顏悅色地勸道。

  「我只耗費了點體力,睡個幾天也就好了,我不要再喝藥了!而且白藏你又騙我,你明明答應我可以出去玩的,我這一個月都關在明月樓裏,連床都不可以下!」殷小玄模糊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來。

  她每天都被逼著就範,喝著苦得要死、黑漆漆、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而且那些江湖郎中還不准她下床,只能成天對著拿著藥碗的白藏,她快悶死了!

  「玄兒,聽話,為了妳好,這藥不能夠停止服用,要不然就前功盡棄了!大夫說大出血後疏於調養便會種下病根,尤其是女孩子,恐怕會長年手腳冰涼、四肢無力,這一個月裏要儘量避免受寒,否則也是難好。」

  「不聽!你騙人,你又騙人,白藏是大騙子!」

  白藏撫摸著被子底下熟悉不過的曲線,知道她孩子氣,想盡辦法就是要免除喝藥之刑。

  「這是最後一帖藥,喝完就可以不用再喝了。」白藏不改溫柔地說。

  一聽到這話,殷小玄拉開被子,兩眼水汪汪地含著眼淚,義憤填膺得想殺人!

  「你騙人,十天前你也這麼說,後來換了一味更苦的藥來給我喝,而且從一天三次變成每兩個時辰一次!」殷小玄哭著說道。

  他他他……就會利用她對他心軟這一點!

  她一使性子,他就使出哀兵政策,好像她有多不聽話!每次在他殷切的眼神之下,她就無力拒絕,然後,她喝藥喝得反胃,連半點食欲都沒了。

  他好壞,抓住她的把柄,讓她喝藥喝得生不如死!

  小僮如意看不過去,出言相助。「三少奶奶,請您要體諒三少爺的用心良苦。」

  殷小玄瞇著雙眼招招手,如意不疑有他地靠近床鋪,殷小玄便將藥碗硬生生遞到他的面前!

  「我才不要體諒!既然如意這麼貼心又善良,那這些藥就送給你喝吧!連你也在看我的笑話,虧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為白藏說話,真是胳膊往外彎,吃裏扒外的傢伙!」殷小玄氣呼呼地說道。

  她將如意視為自己的人馬,忘了他跟著白藏已近十年了!

  如意笑嘻嘻地陪笑臉。「如意剛才已經在膳房幫三少奶奶試過藥了,今天的藥不會苦,要是三少奶奶連如意這種小孩程度也比不上的話,那如意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連你也欺負我!別以為我怕苦,我可不是小嬰兒!」殷小玄一負氣,便拿起碗就口,一口氣將藥喝完,等她放下碗,已經是臉紅氣喘不已!

  請將不如激將,這一招真是有用!今天三少爺交代過,三少奶奶最見不得人家激她,要他如此這般說來,果真又成功地讓三少奶奶把藥喝完了!

  如意看著一旁事不關己、溫柔微笑的三少爺,心裏好生佩服。三少爺真是料事如神,三少奶奶會有什麼反應,早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藏拿起手帕幫惱火的小女人拭嘴,動作輕柔,生怕太用力會弄痛了她。

  殷小玄淚眼汪汪地看著他,無言地埋怨著,撒嬌可愛的神情讓人移不開眼。

  「如意,去把東西拿來。」白藏吩咐道。

  如意領了命,不消片刻,帶了人將幾隻相同大小、做工精美的木箱扛進來。

  殷小玄只瞄了一眼,沒有半分興趣。這幾隻破箱子怎麼能讓她開心?

  她再度哀怨地看向白藏。「白藏,你不用費心再買古董玩意兒給我,我什麼都不要,讓我出門走一走,我什麼心病都好了!」

  「妳不看看箱子中的東西嗎?」白藏問道。

  殷小玄無聊到覺得連搖頭也懶,她將臉埋在白藏胸口,只偶爾抬起臉來嘟嘟嘴,看見幾個小僮努力不要大笑出聲,讓她更覺無奈。

  「不想看就不要看,」白藏拍拍手,對著如意說道,「如意,你將三少奶奶出門更換的男裝都撤下去吧……」

  他話還沒說完,殷小玄眼光一亮,飛身撲到箱子上,笑容和陽光一樣燦爛。

  如意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覺得三少爺連逗人開心的手段,也是不同凡響!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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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00: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日子在歡樂中度過,三個月轉眼就過了。

  江南的春末夏初是最美的時期,山青水綠大塊文章,美景渾然天成,路上的小販為了應景,已經開始販賣冰涼的酸梅湯,再過不久,炎熱的夏天就要到來。

  白天很美,但是夜深了,笑紅居裏一天最燦爛的時刻卻才剛開始,女老闆所在的歡樓裏,殷小玄正和舞玦還有其他的藝妓歌姬們玩樂。

  但白藏卻和另一位女老闆避開眾人,到另一旁安靜的偏廳去了。

  許久之後,沒有任何的風花雪月,大美人歌扇拿著帳本,看著不停微笑的白藏,搖頭歎氣。

  「白大爺,若您今天不想瞭解我賣了多少瓷器給那些達宮貴人們,那就請您動一下尊口,我還能開張做別人的生意,在這看著您笑,是很賞心悅目沒錯,可是小女子的荷包卻變得很空虛!」歌扇涼涼地說道。

  美人聲音如同仙樂,但是卻從俊爾脫俗的男人左邊耳朵進去,右邊耳朵出來。

  白藏微笑著凝視著昌河。「我第一次覺得這河很美。」

  夜深了的河面,是一種很深沉的黑色,卻閃耀著煙花寶境的燈光,像個冶豔的美人在夜晚才真正散發的美麗。

  以往他看著河面,總覺得寂寞得讓人難受,過去總蒙蔽了他的心眼:但是現在他卻能感受到這方美景……

  就像穿著黑衫裙的殷小玄,揚起無拘無束的笑容一樣。

  一想到這小女人,倚欄而坐的白藏用扇子蓋了臉,又笑出聲音來,歌扇一聽,索性放下帳本。

  「白藏,你動了真心了。」歌扇用的是肯定語氣。

  這句話一出,白藏拿下臉上的扇子,嚴肅而認真地望著歌扇,露出在外人面前從未有過的精明幹練眼神。

  「我是很享受和她在一起。」

  但他的話一說完,卻又溫柔微笑,看的歌扇是又氣又好笑,拿起帳本拋進白藏懷裏。

  既然他無心工作,那她這麼辛苦是所為何來?

  白藏接住帳本放在桌面,看著好友扠腰生氣,起身拱手作揖。

  「歌扇,最近的一批貨物都是送進宮裏?」白藏問道。

  美人但笑不答,一副大家都不在乎,她更不在乎的模樣,素手往琴面一按勾彈,樂音飄搖,聞之能使人醉。

  歌扇足足演奏了兩盞茶的工夫,才停下來回眸勾睇著白藏。

  「閣下是在和我說話?」歌扇佯裝不解地問道。

  白藏又作了一個揖,歌扇看起來溫柔,卻只是假像,本性卻是再剛烈也不過了!

  「在下心神恍惚,怠慢姑娘之處,還祈海涵。」

  他們合作很長一段時間,彼此是什麼性格早就一清二楚,她是很重要的管道,況且今天是他失神,自當以和為貴,低聲下氣地陪不是。

  看著白藏顯示他的誠意,歌扇也就不再動怒,挑眉一笑,又恢復溫柔可人的模樣。

  「前些時候,幾個大人來笑紅居遊玩,看到那瓷器精美異常,紛紛買了獻進宮裏,嬪妃們都愛不釋手,於是這消息就散開了,一傳十,十傳百,最近來笑紅居的客人,十之八九會問起青花瓷器,單是三月一個月總共賣出了二十件精品,合計四千八百兩銀子,供不應求。」歌扇輕聲說道。

  白藏冷冷一笑。「就讓他們等,物以稀為貴,等打開了知名度,而我也拿回了白家的配方,再和白家一決勝負!上行下效,宮廷喜好向來引發風潮,將青花瓷器送進宮中,果然不負期望,成效斐然。」

  歌扇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這法子好,對笑紅居的生意有益,但……白藏,你何時能拿到白家配方?看著青花瓷器生意好,很多人眼紅,怕會加入戰局,誤了時機就不好了。」

  在商言商,有人要買就有人想賣,很多老字型大小的瓷商都在打聽青花瓷器的消息,特別是釉料配方,只怕這麼拖下去……

  「我向來不輕敵,但研發釉彩不是短時間的功夫,暫時還不用怕,而我有預感,想起一切的日子不遠了。」想起殷小玄,白藏搖扇微笑。

  他下意識地摸著肩胛,那圖騰近來總是不時發熱,時間就快到了吧?

  以前,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憶起一切,生命中唯一的就是白家的釉料、配方,家業;但現在,不知為什麼,他有些希望維持現狀,甚至不強求再憶起什麼。

  封印解開之時,便是痛擊白家的時刻,這個任務太重大了!現在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有殷小玄在他的身旁,這樣也許就叫幸福吧!

  「白藏,雖然我不樂見你改變了,但是如果你愛上了她,就千萬別放開她的手,否則你會後悔莫及的。」歌扇柔柔說道。

  白藏給了她一個微笑。他當然不會放手!這段日子以來,他已經明白,為何她是他的命中之人。

  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一段時間,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情,他已經愛慘了她,整個心裏都是她了!

  來生太遙遠了,他要今生與她永不分離!

  當他一旦下了決心,便絕對不會再更改,他會盡全力去執行他的意念,如同磐石之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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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黑一白兩匹快馬,沿著昌河快速地奔跑,絲絲綠柳迎面而來,清新的水氣有一種迷人的味道。

  讓人驚訝的是白馬上的英挺青年和黑馬上的俊俏少年,更是讓路旁的行人目不轉睛。

  「白藏,快一點,我們來比賽誰先回到白雲居!」殷小玄用力一夾馬肚,大聲喝道。

  她一喊完,便勒馬抽鞭,在馬道上賓士如風,迅如閃電。喬裝打扮後的姑娘像是個頑皮的少年,笑容無比燦爛。

  今天風和日麗,正是騎馬的好天氣哪!白藏今天早上特地把事情提前處理完,然後便帶著殷小玄騎馬往城外而去。

  一路不停的狂奔,完全沒有停下,享受最棒的速度感,愈來愈快、愈來愈快,直到把所有的憂愁都忘了。

  殷小玄好快樂,無比的快樂!

  直到兩個人都累了,才尋覓一間客棧進食,兩人都餓壞了,粗茶淡飯比山珍海味還要讓他們滿足。

  每一天都這樣多好,每一天都有白藏在她身邊,她一定可以這樣一直快樂下去的!殷小玄放肆開懷地大笑。

  想像心愛的女人愉悅的神情,白馬上的男子優雅一笑後,馬術精良的他轉瞬間便追上那抹黑色的光芒。

  「玄兒,要是妳輸了,怎麼罰?」白藏莞爾問道。

  「你還不見得能贏我呢!」殷小玄媚眸一瞪。

  聽到那不服氣的話,男人狂放大笑。

  「行!為夫的若輸了,今兒個晚上隨妳擺佈!」白藏意有所指,豪氣幹雲地說。

  殷小玄活潑好動,什麼遊戲都容易上手,但是若要比禦馬術,他有七成的贏面,怎麼能不驕傲?

  唉唷,真是不要臉哪!小女人臉一紅,哼了一聲。

  「每一個晚上我都不記得啦!這樣要我怎麼擺佈你啊?哼,只會欺負我!」殷小玄喊道。

  逗她害羞,看她羞澀不已的面容,那個嬌媚的臉蛋紅得像是蜜桃一樣,白藏便十分開心。

  「那就別再吃藥了。」白藏無奈一笑。

  女人又瞪了不識貨的男人一眼。「那媚藥很珍貴的,你這樣天天用……很浪費你知不知道?」

  「緋豔」已所剩無多,白藏還每天使用,已經只剩十顆不到,可是看他這麼喜歡房事,她又不好讓他失望……

  一臉苦惱的殷小玄,哪知白藏心中盤算?他並不喜歡她用藥後和他歡好,但他阻止不了她俐落的動作,乾脆就讓她把它用盡,省得她埋怨他強迫她,正好一舉兩得。

  正在兩人說笑之間,已經接近白雲居。

  一聲鷹嘯引起殷小玄的注意,她抬頭一看,發現一隻棕花海鷹正在院子上方盤旋。

  她忙吹了聲響哨,海鷹聽覺靈敏,立刻朝她飛來,輕巧地停在她的肩膀之上!

  殷小玄欣喜若狂地看了白藏一眼。「這是嶽首舵的海鷹,他接到我的信了!」

  太好了!

  她可盼了好多天了,這可來了!

  她加快速度往白雲居而去,白藏心思一動,便也跟上前去。

  一回到白雲居,殷小玄什麼都顧不得,逕自往大廳前去。剛才有人稟告,說那恐怖的男人已等了一、兩個時辰,臉色鐵青。

  等她跑到大廳,果然看到一個已經等得不耐煩、背後背負著一把黑色大刀的男人,正冷著一張臉瞪她。

  這男人是龍海兒的右手岳權,身負重責大任,卻因為殷小玄的任性,加上心愛妻子的求情,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前來。

  海民天生熱情大方,沒有什麼男女之防,百無禁忌,加上看到半年多不見的夥伴,殷小玄更是一時忘情,便要撲上去……

  怎知她躍起後,身子卻淩空不動,還沒能細思,便被擁進白藏的懷中。

  「咦?白藏,你在做什麼?」殷小玄轉過頭單純地問道。

  白藏溫柔地朝著殷小玄一笑。他瞭解她只是開心,可是他並不想和他人分享她。

  高大強壯的岳權看著小女人的依賴和斯文男人沒有半點遮掩的獨佔欲,冷哼了一聲,又想到這男人曾害他的妻子受傷,怒氣一經翻湧,眼神便充滿張狂的殺意。

  還沉浸在白藏氣息中的殷小玄本能地轉過身,常年在戰船上,生死之戰不能有半點遲疑,她對於殺氣再敏感不過。

  「那是一場誤會,岳老大,他可是我的男人,不准你碰他半根寒毛!」殷小玄嬌滴滴地說。

  白藏一聽,便知道兩年前抓錯的那個姑娘,和這男人有非比尋常的關係。

  那個時候他一心想早一點見到殷小玄,而龍海兒的座駕海翔號上,向來只有兩個姑娘,沒想到會陰錯陽差認錯人,還不幸害那姑娘掉下山崖。

  「想必您便是岳兄,那姑娘近來可好?」白藏關心地問道。

  感覺到白藏的話語出自真心真意,也明白根本的禍水是殷小玄,岳權沒有回答,但臉色不再那麼難看。

  「好!怎麼會不好?被這個男人帶回瀧港,還生了個娃娃,我還是乾娘呢!怎麼可能不好?」殷小玄嘻嘻哈哈地搶白。

  岳權向來沈默寡言,從衣襟裏掏出個小瓶子丟給殷小玄,便向外走去。當他和白藏錯身而過那一刻,他凝視了對方一眼。

  「這禍水天魔星就交給你了。」岳權沉聲說道。

  男人說罷大邁步走開,白藏笑出聲來。

  「這個自然。」白藏鄭重答道。

  而正歡天喜地的殷小玄一回神,敏捷地跳下地,嘟嘴尖叫。「我才不是禍水……難得來一趟,岳老大別急著走哇!」

  岳權頭也不回,逕自走著。「海主子正在應天朱家理事,所以海翔號最近會在江南一帶逗留,海翔號上還有急事要忙,過一陣子再來。」

  男人聲音宏亮,說完之後,已愈走愈遠,白雲居的陶總管連忙跟上去,送客離開。

  殷小玄失望地一歎。「幹嘛走得像是逃一樣?我還有話想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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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殷小玄趴在小花廳的亭臺上,低頭看著池中養的魚。

  難得空閒,白藏倚欄看書,小僮如意則送上一道道的茶點,還有人在一旁用精美的小火爐燒水,準備烹煮今年的新茶。

  出了一會兒神,殷小玄又幽幽一歎。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是個這麼愛歎氣的人?她苦笑著在心中問道。

  白藏將她最近的模樣看在眼裏,打從岳權來過之後,她便不時長籲短歎,看著各式各樣的湖水、江水、河水、井水甚至是洗臉水失神。

  將手上的書交給如意,男人長手一撈,將小女人抱進懷中。「別再歎氣了,怎麼,不開心?」

  殷小玄點點頭,但又搖搖頭。

  「玄兒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費人疑猜得很。」

  「我只是回想起過去快樂的日子罷了。」殷小玄失落地說。

  「現在不快樂嗎?」

  「也是很快樂啦!但是一看到岳老大,想起海翔號,便有些失落吧!」

  「怎麼說呢?」

  殷小玄站起來眺望著水面。

  「我從有記憶開始,最常看到的就是海,一望無際、寬廣無邊的海。我爹娘帶著尚在繈褓中的我逃到瀧港,他們不要我報仇,只要我隨心所欲、自由自在,所以我剛會走路便上了船,和海主子一起跟著海員們跑來跑去,天南地北地一天天長大,每一天都在彼此興奮的歡呼中張開眼,等待著不可知的事物,白藏,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嗎?」

  她本非池中物,她的世界未曾有過界線……

  白藏在殷小玄背後搖搖頭,但小女人卻像感應到了般笑了出聲。

  那聲音不像平常開朗,倒多了幾分成熟,像經歷過大風大浪一樣滄桑。

  「我也說不出那種感覺,但是卻能感覺身上的熱血在快速流動著,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時候,都澎湃激昂得快要湧出來;現在沒有不快樂,但那股熱烈的感覺卻慢慢變得溫暖,我不明白也不知道那種溫暖會不會慢慢變得平淡,然後就停止流動變成一潭死水……」

  「玄兒,找個時間咱們到海邊玩一遭……」

  白藏還在說,殷小玄便開始搖頭。「不是去玩耍而已,那是我生活的全部……岳老大來匆匆去匆匆,我才發現,我好想知道他們的消息、又發生什麼新鮮的事。連海翔號為什麼停留在江南,我都得靠別人來告訴我,教我怎麼能夠不悶呢?」

  她是不是太貪婪了?又想要和白藏在一起,又想要到處去遊歷……

  「對不住,玄兒,白家的基業在這裏,還有一大家子要養,不能放下一年半載……」

  殷小玄再一次打斷白藏。「不是你對不起我,是我對自己選擇之後的決心不夠堅定,我真討厭這個樣子,一點都不瀟灑快意!啊--」她大喊一聲,用力發洩著。

  叫完之後,她回過頭來,恢復平時驕蠻任性的模樣,嘟著嘴,眼珠子咕溜溜轉著,彷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白藏望著這樣努力振作的殷小玄,有一種心疼,有一種愧疚,扭結在一起,讓他感覺心中愛意又再增生。

  這樣的生活他習以為常,但她卻不然。就像她說的,她是一隻自由自在、不知道被風吹到何處去的小蜘蛛。

  一想到此,看著她,他突然又想起了犧牲一切的娘……

  「這值得嗎?為了另一個人,值得嗎?」白藏讓藏在心中多年的話脫口而出。待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他吃了一驚。

  沒感覺到男人的心思,殷小玄因為他的問題而搖頭晃腦。「呵呵,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放在秤上量的,我只知道我不想要後悔,而如果我現在離開你,我一定會後悔的!」

  她笑了一下,使了輕功往水面上飛過去,她不喜歡煩惱,今朝有酒今朝醉,到處逛一逛也許會讓她心情好一點。

  被留在原地的白藏,卻望著她的背影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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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三少奶奶離開了視線,慶倖她應該不會打自己的注意,如意倒了杯茶,捧著蓋碗奉給白藏。

  白藏優雅地掀開蓋碗,上好的祁紅茶香撲鼻,他喝了一口便放下,若有所思。「如意……」

  聽見主子傳喚,如意踏了一步上前來。「三少爺有什麼吩咐?」

  「如意也會像少奶奶這麼想嗎?」

  沒想到主子會這麼問,如意想一想,搔了搔頭。

  「以前在大街上餓肚子乞討,又被人看不起:現在的日子吃得飽穿得暖,又跟在三少爺和陶總管的身邊學著做生意,這些都是如意當年想都不敢想的……如意祈求能繼續服侍三少爺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這樣的生活並不能讓殷小玄心滿意足……

  「如果如意托生在大戶人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又會怎麼想?」

  如意看主子問得認真,自然是不敢怠慢,但他花了許多時間,左思右想,想像自己要做什麼都可以,可是……

  「如意無從想像起,請三少爺見諒。」如意跪下為難地說道。

  他真的很滿足現在的生活,也沒想過要有改變,平安順利的日子誰不愛,莫非三少爺是想趕他走嗎?

  一想到被揀回白家前的遭遇,如意便打著哆嗦。

  「如意起來,別想太多。」

  看著小僮跪下,白藏突然理解了。他苦笑了一下,為了自己剛剛發現的事實,釋懷的同時也覺得悲哀。

  「那是我無從想像的自由啊!」

  他是個重然諾之人,一旦答應了必會做到,振興白家是父親的遺願,白家的事他責無旁貸。

  白藏再度閉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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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死自己也不會開心點!

  「去哪兒好呢?」

  殷小玄不知不覺來到白藏生母所居之處--纏築,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小女人重重擊了掌。「既來之則安之吧!」

  懶得開門,她雙腳輕微用力,向上一跳便翻過院牆,一走進纏築,她的雙眼又定在那一張美人圖上。

  自從白藏帶她來過之後,她便常常偷偷拜訪這裏,有時候什麼都不做光是發呆,也覺得很幸福開心。

  尤其是圖畫中的美人栩栩如生,帶著一種清靈神韻,更是讓她著迷。

  雖然白藏從沒有告訴過她,但是她知道這個女子便是他的母親,他們長得一樣漂亮,五官又神似,瞎了眼才會分不出來。

  殷小玄賊賊一笑,推開窗,往窗臺邊一坐,卻是望著房內。

  「虎哥哥的娘,好久不見,我最新的發現是我還是有點小兒女的心思的……」殷小玄對著牆上的畫說道。

  一這麼想,她便盡情看著那張肖似白藏的臉。

  「虎哥哥的娘,我好喜歡妳兒子呢!他居然問我留在他身邊值不值得,妳評評理,是不是好好笑?」殷小玄羞紅著臉問道。

  美人兒沒有回答,但笑容卻好像變得更加慈祥。

  「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拿來比的,虎哥哥又不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他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呢!一個做買賣的人,怎麼會不懂這種道理呢?虎哥哥的娘,妳覺得我要告訴他嗎?」殷小玄再問道。

  唉唷!白雲居只有虎哥哥的娘這麼一個女孩子,她也不能到街頭巷尾去大肆宣揚這種事吧?所以她只好每次都來問她囉。

  不知道虎哥哥的娘會不會覺得她很煩,最近三番兩次來找她?

  「虎哥哥的娘,妳也說說話嘛!還是妳覺得我很煩啊?」

  女孩兒家的心思多如繁星,而剛識得情愛之事的殷小玄,每天都有好多的情感、好多的新發現想要和人分享。

  「我知道白藏生得很好看,個性又好,見過面的女孩兒都喜歡他,我可是聰明伶俐的很,全看在眼底,連笑紅居裏的姊姊們大半也傾心於他,我又怎麼好向她們傾訴?只好每天都來找妳囉!

  「況且,虎哥哥的娘,我偷偷的希望,白藏……不,應該說是白虎,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呵呵呵,她也希望白雲居不會再有別的姑娘,她很慶倖就她一個人可以看到白藏的各種面目。

  「虎哥哥是我一個人的虎哥哥,除了虎哥哥的娘和我自己,我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私下的面貌呢!」

  呵呵呵,在這兒和虎哥哥的娘說話,什麼都不用顧慮,也不用擔心會有人笑話不害臊,真好!連她偷偷喚白藏為「虎哥哥」都可以呢!

  「虎哥哥的娘,我好喜歡妳的兒子,最喜歡他一個人了!」殷小玄笑語。

  牆上的美人仍舊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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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00: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翌日,日已正中,秋聲齋裏,白藏正和陶總管議事。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由於宮廷需要,朝廷的官窯正在籌備生產青花瓷器,和羅內相感情極好的陶總管,在昨天晚上的牌局中無意間得知此事,今早忙向白藏報告,討論該如何應對。

  官窯的青花釉彩品質不如白家,但這個消息一放出來,在瓷商之間可謂是驚天動地,必定會加速各家對青花釉料的研發!

  「三少爺,這該如何是好?」長年在白家管事,陶總管知道這種事的嚴重性,自然很是煩惱。

  「如意,去幫陶總管打扇,看他老人家急得一頭暴汗。」白藏從容說道。

  他可以體會陶總管的著急,亦瞭解情況緊急,但是,目前手下已有人繼續在研發釉彩,加上他們獨有的燒制技術,他心裏有把握。

  更何況,他心裏頭非常明白,第六感告訴他時候快到了。

  正此時刻,殷小玄突然穿著男裝、踩著小靴闖了進來!

  「白藏,我聽說珠山上的龍珠閣好玩,看你天天忙碌,今天休假吧!」殷小玄隨便找個理由說道。

  平常此時還賴在內室床上的她,不但一身齊全打扮,還一臉神采奕奕的表情,顯示她是非去不可!

  陶總管臉色一苦。「三少奶奶,最近有件大事……」

  白藏瀟灑一笑起身,沒讓陶總管說完,便攜著殷小玄的手往馬廄走去,讓她笑顏逐開。

  千金難買一笑,他要她開心!

  「三少爺、三少奶奶,要不要安排些人跟你們去?」小僮如意急忙跟來,為主子系上披風同時問道。

  打從上回有人攻擊白家,他就提心吊膽,可是主子們卻不以為意,每每輕車簡從出門,讓他在白雲居裏直念佛號,等到兩個人都安心回來,他才能放下懸了一天的心。

  殷小玄正要上馬,頓時哭笑不得。有人跟就不好玩了,她想和白藏獨處呢!

  白雲居雖然大,可是白藏走到哪,家裏那些辦事的爺就跟到哪,她今天心血來潮,就是想和他兩個人,不要有別人打擾。

  她的心思正好和白藏不謀而合,他將她送上馬後,向如意揮揮手。

  「別跟來,大白天裏不會有什麼事,別婆婆媽媽的,咱們去去就來,備好晚餐等咱們回來。」

  白藏說完翻身上馬,和殷小玄兩人揚長而去,人輕馬快,花不了多少時間,便到了龍珠閣。

  龍珠閣氣勢恢宏,但是遊客人來人往,殷小玄興高采烈地拉著白藏逛了一圈之後,就覺得人擠人好難受。

  「這裏好熱,而且茶館人滿為患,大毒日頭下,我快昏倒了!」殷小玄隱含撒嬌地任性說道。

  白藏為殷小玄搖扇,也覺天氣炎熱不堪,生性好清靜的他,早已對著遊客如織的盛況不感興趣。

  「今兒個為夫的讓玄兒安排,上哪兒去好呢?」白藏笑著說道。

  殷小玄皺眉嘟嘴。「每一家店裏都是人,我總不能把這些人都趕走吧?你是存心為難我嘛!l

  看著殷小玄任性使氣,白藏反而開心,他想了想,說道:「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有個鮮少人知的小瀑布,四周有樹十分涼爽舒適,我們買些茶水點心到那兒去吃吧!」

  感覺提案稱心如意,殷小玄賴在白藏身上微笑。「我要喝洛神茶,那兒有人在賣梨,再買一些甜餅,我已經餓神附身了!」

  有了新目標,兩個人在市集中穿梭購買,不一會兒,買夠了東西便再度上馬,去尋找那個幽靜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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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盡頭有一處優美景致,自然天功造巧,寫意的小瀑布從幾丈高的懸崖上飛瀉而下,凝聚成一個碧綠的湖泊。

  飛散的水氣如霧,浸潤著空氣,使得這個地方得天獨厚,一點也不暑熱,反而十分涼爽宜人。

  加上四周樹蔭清涼,到處都是奇花異草,景色秀麗,就像世外桃源一般,使人忘卻紅塵俗世的嘈雜。

  殷小玄心花怒放地飄下馬來,深深愛上了這個地方。「好漂亮的地方!真好,只有我們兩個占了這地方!」

  「以前有一次迷路到了這個地方,驚覺此處美景,之後偶爾心情煩悶,一來到這裏便什麼都忘了,時常一坐就坐到天黑還渾然不知。」白藏說道。

  殷小玄拉著白藏的手走到一棵大樹下,在一處天然石床上坐著。

  殷小玄看石床平坦,白藏又鋪了披風,便大剌剌地打平躺下,讓一整片的美景充塞在眼前。

  此時無聲勝有聲,十分安詳寧靜。

  半晌,正當白藏閉目養神之時,殷小玄呵呵笑了聲,便依偎進他的懷裏,蹭著他的胸膛。「白藏,你對我真好!」

  這個情景似曾相識,白藏張開眼悶聲一笑,隨即回想起殷小玄第一次在笑紅居喝醉酒後,趴在他的身上講完這句話後就主動吻了他。

  現在想一想,或許就是這句話,讓他愛得萬劫不復。

  他看著她白皙紅潤的面容,一對媚眼靈活地眨著,粉唇鮮嫩欲滴,她的每一分每一吋,都再再讓他迷戀得不能自已。

  「玄兒,把眼睛閉上。」白藏語氣低沉地說,暗藏著濃濃的渴望。

  殷小玄看著他溫柔得可以滴出水的極品微笑,聽著那醉人的嗓音,臉一紅,便極度難得地安靜乖巧閉上了眼。

  她還沒準備好,男人豐潤性感的嘴唇便印上她的!

  熟悉的味道包圍著自己,他不停吮吻著她,撬開她的嘴唇,靈巧地勾舔著她的舌頭,甜蜜而又酥麻的感覺從那相連的地方傳開,沿著血液讓她的身體難耐地舞動著。

  整個人暖烘烘的,殷小玄努力使用著快要渙散的理智。

  「白藏……會有人來的……」

  「這兒不會有人來的,玄兒,妳不想要嗎?」男人瘖啞地說道。

  說完便又重新吻了上去,大手也在她的身上流連忘返。

  感覺領口被打開,男人的手探進來,殷小玄知道抵抗不了他的衝動,便從暗袋中摸出藥丸。

  她想服下藥丸,但他執著地吻著她,她張開眼,看見他眼中有一股強烈的征服欲望。

  她的心像打擺子般亂舞,迷茫的眼裏升起水氣,感到驚慌和不安。

  知道殷小玄會玩什麼把戲,白藏奪手搶了藥丸便丟入池水之中,看她掙扎著拿出第二枚,他又是拿了就丟進水裏,這麼一來一往,十多顆藥丸全被丟進水潭裏,消失無蹤。

  感覺自己情動,殷小玄用力一推,拉緊衣領便要逃開,卻又被男人拉回身子底下。

  「白藏不要,我怕痛……」半裸的殷小玄嬌甜地說道。

  當她還打算哀求的時候,卻聽見男人悶聲一笑。

  看來他終於把她的藥用完了!

  「我不會讓妳痛的,等下放輕鬆就可以了。」白藏霸道地說道。

  男人的手碰過的地方,熾熱得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讓她不停地顫抖,某種莫名的感覺悄悄升起,讓她舒服的同時,也饑渴難耐!

  不知何時,她的衣服已經全部被脫光了,赤裸著身子躺在披風上,被他肆意觀看,讓她羞怯難當,更加不知所措。

  殷小玄想要遮掩,但白藏卻拉開她的手。

  漸漸的,她放棄掙扎,打開了身子。

  白藏因為殷小玄誘人性感的模樣而按耐不住,緩慢地沉身進入女人溫熱柔軟的身體,強悍地讓她稚嫩的內部為他綻放。

  殷小玄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身體麻癢得難受,不自覺地扭動著身體,但她下意識地拒絕叫喚,否認這羞人的事實。

  好難受……又好舒服……她快死了……

  追逐著快樂,殷小玄狂野地擺動著,被快感推到最高的地方。

  「啊--」突地,她眼前出現一片光亮,激烈地抵達高c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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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氣息慢慢平復,殷小玄透過白藏的肩膀望去。

  「天空紅中透紫,幽冥的光線透過樹葉的陰影,白色的流水就像銀河,好不真實卻是絕景……」殷小玄將眼中看到之物下加修飾地說了出來。

  她的靈魂好像在飄動蕩漾,剛才飛上了天空,而現在安然落下,感覺到白藏的溫暖,被他熱切地擁抱。

  殷小玄甜甜微笑著,緊緊抱著白藏的肩膀,男人的氣味包圍著她,她在寧靜中沈默著,這一瞬間不再需要任何話語。

  突然問,埋首在殷小玄耳邊的白藏啄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玄兒,在這世上,妳是我唯一心愛之人。」白藏低聲說道。

  聽到白藏不隱瞞的愛意,殷小玄覺得心中某處被撼動了,動容的淚水便從她眼角滑落,然後被他一滴滴舔去。

  殷小玄淚眼迷蒙之際,一個紅色的圖騰飄浮在半空中發光,在她的眼中放大,從迷迷糊糊直至漸漸明白……

  那是白藏背後的血符!

  「白藏,你快看!」殷小玄回過神大喊。

  沒有任何感覺的當事人聞言正要抬頭,那枚血符卻又重新籠罩,殷小玄一驚,便抱緊白藏的背膀,瞬間,她的右手手背覺得熱燙一陣。

  「好燙!」怎麼一回事?

  感覺白藏幽幽地抬起頭來,殷小玄緊張地看著他的臉孔,發現他的雙眼炯炯有神,光芒萬丈!

  「白藏,和我說話!你會不會痛,你還好嗎?」顧不得自己的右手,設小玄慌忙問道。

  白藏眼中光芒慢慢退去,但他的表情卻是非常震驚,然後漸漸轉為沈著。為了讓殷小玄放心,他微笑地搖搖頭。

  方才……他想起來了,斷裂的記憶回到他的腦海……

  「玄兒,謎底已經解開了!」

  殷小玄看不懂白藏複雜的表情,但她卻瞭解他下了某個決心,因為他看起來是這麼果決而又義無反顧。

  那樣壯志淩雲的他,又讓她沉醉了幾分!

  幫四肢無力的殷小玄穿好衣服,白藏抱著她同騎一乘,以最快的速度賓士回到白雲居。

  他毫不遲疑地抱著她,邁著大步向前,勢如破竹地過院穿花,省去歇息直奔纏築。

  白雲居的侍僮們看見主子雙雙進入纏築,也不好跟上,全部都在院門之外停步,立待著兩人。

  將仍然鬆軟的小女人放在窗臺上,男人迅速地抽出牆上掛著的寶劍,一劍直接往畫中美人的心口刺去!

  但說時遲那時快,殷小玄卻張開雙手沖過來,擋在圖畫面前。「白藏,千萬不要!」

  她不解他為何如此決定,但這幅圖畫是畫在牆壁上,他這一劍下去,必毀無疑,這可是他娘親唯一的畫像哪!

  「玄兒讓開!」白藏雖然心痛,卻嚴肅地喊道。

  雪蛛和釉彩的秘密就藏在這面牆後,他那一晚昏睡過去前,曾經親眼目睹一切,然後他娘便在他的背上用朱砂筆劃下封印血符……

  這段記憶因為她而解開蘇醒,他才知道母親用心良苦。

  父親要他守護白家,母親要他自由,原來這兩者並不互相衝突!

  「我絕對不讓開,你一定會後悔的,這可是你娘啊!」殷小玄說什麼也不退讓,揚著淚眼喊道。

  白藏唯一可以用來思念母親的東西便是這幅圖畫,其餘的東西全被白家大娘給毀掉了,唯有藏在這不起眼院落裏的畫像殘存下來,他現在心神喪失,她不能讓他鑄此大錯!

  白藏急著要解開秘密,沒有空多加解釋,他一手將殷小玄拉入懷中,另一手單手使劍用力一刺!

  他不會武功,力道有限,但小小裂痕卻逐漸擴散,由點至線然後全面,只見石塊由小至大劈哩啪啦地掉落,那道泥灰牆面應聲由天花板碎裂開來!

  此時天色已晚,月亮高掛在天空,月光從破碎的地方射入,柔和地撒在兩個人身上。

  眼前景象太過於驚人,殷小玄大吃一驚,凝眸注視,而後掙脫白藏的懷抱,訝異地向前走去。「這牆後是個與世隔絕的天井耶!」

  天井四面都被房子給包圍,上霽是一層細紗網,只讓光線和空氣流通,而土地上是一株在月下盛開的白曇花,淨若雪片的花瓣上,有兩隻雪蛛在花心吸食花蜜!

  雪蛛壽命極長,現在正值成熟期!

  「你爹娘真不按牌理出牌,居然將稀世罕見的毒物藏在普通人家之中!」殷小玄贊道。

  「只要有這雪蛛在,任何人都不能接近這個地方,唯有妳能操控蜘蛛,才不會當場暴斃身亡!若待雪蛛壽終正寢,到時為時已晚,配方早已失去價值,就算取得也無法只手回天!爹娘真是想得周到。」白藏也驚訝地說。

  「白藏,把劍給我。」殷小玄輕聲細語,而白藏也是小心謹慎。

  殷小玄伸出右手接過白藏遞過來的寶劍,忍住疼痛在左手食指上劃了一道傷口,然後慢慢地靠近。「乖乖過來喝我的血,然後從此聽命于我……小雪蛛,不要怕,過來啊!」

  也不知道是她的話奏效,還是血香對雪蛛的誘惑力太強,那一對雪蛛果然朝著她爬來,停在傷口上吸食鮮血!

  過了不久,雪白的蜘蛛表面浮現出淡淡的紫色,而後蜷成一團,就像睡著了一般!

  正當殷小玄心想事成地得到雪蛛的時候,白藏沖上前去,在花朵的底部發現三個用油紙密封的陶瓷瓶,他逐一打開,裏面各有一本冊子。

  「霽紅、甜白、霽藍!爹藏起來的原來不只是白家原本的霽紅和甜白釉彩配方,還有苦心鑽研的青花瓷器釉彩……太好了!有了豆青地青花、霽藍、青金藍、吹青、雪花藍等數十種青花釉料配方,我要重振白家家業就不再是夢想了。」

  當他喜出望外轉頭望著殷小玄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一雙垂淚的眼睛,正傷心地看著他!

  「玄兒,怎麼哭了?」

  殷小玄不回答,緊握著兩隻昏睡的雪蛛。白家的事業對白藏來說,難道比他的親娘還要重要嗎?

  為了釉料配方,他居然捨得破壞那面牆,他好無情,那上頭是他的娘啊!

  雖然只是一幅畫像,但殷小玄最近常來向畫像傾吐,日久生情,一想到虎哥哥的娘已經消失了,她也忍不住悲從中來。

  就算是剛到手的雪蛛,也無法讓她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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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日上三竿。

  表情為難的如意端著一盆清水,搭著手巾,硬著頭皮推開明月樓的門,問候了聲,才慢慢走進去。

  「三少奶奶,先洗把臉吧!」如意試探地問道。

  正對面的大床上,坐著眼睛紅腫得像核桃一般的小女人。

  從昨天晚上主子們離開纏築之後,三少奶奶就哭了一夜,無論三少爺放下身段怎麼柔情安慰,她也不理!

  直到剛才陶總管特地來稟告有重要的客人上門,三少爺才不得不暫時放下三少奶奶……

  「真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如意小聲地喃喃自語。

  一夜沒有睡的殷小玄,哭得抽抽噎噎的,根本沒有打算理會如意。

  他沒心沒肺的舉動,深深嚇壞她了!

  如果連他的親娘在他心中都沒有任何地位,那跟他無親無故的她會不會被他隨手拋棄呢?

  他說過他只是要利用她,如果沒有她吸引雪蛛,他便拿不到那些釉彩,是這個意思嗎?那她已經收不回來的心,又該怎麼辦呢?

  昨天下午,她快樂得像置身天庭,當她聽到他說愛她的時候,她真的好快樂,就算當下死去,也不枉在這塵世走一遭。

  但是不過短短兩個時辰,她便看到他的冷情冷心冷面,不含任何感情……

  他真的很在乎白家呢!在乎到讓他已經容納不下天下至親的感情了嗎?那兒女情愛在他心中又是何等分量?

  看著身為主子又兼美人的殷小玄傷心落淚,如意的同情心卻仍是波瀾不興,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有比哭泣更要緊的事情哪!

  「三少奶奶,若您真想要哭,遲一些時候再繼續哭吧,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了!」

  殷小玄還是沒有理會如意。

  「那麼……如意該死,有所冒犯請三少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如意話一說完,便放下水盆,爬上床去,將哭泣中的殷小玄拉下床,迅速叫來其他的小僮將最上等的衣服拿來!

  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幫殷小玄著裝,將手帕擰淨幫她梳洗,還將女孩子家用的胭脂花紅水粉眉筆一字排開,直接幫她上妝!

  「如意,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在眾人的熱情照顧下,殷小玄回神問道。

  猜疑讓她害怕不安,小僮們的舉動更讓她一頭霧水!

  發現殷小玄終於打起精神,如意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景德鎮上的暴發戶唐老爺來了,還帶著他家的閨女,這個人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要和三少爺結親家呢!」

  「此話當真?」

  「真不真,三少奶奶到秋聲齋去就知道了,萬一唐老爺不要老臉,硬是要把他女兒留下怎麼辦?」

  殷小玄一聽,毅然決然擦幹眼淚,急忙前往白藏的小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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