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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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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19: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月已正中,夜正深沉,眾人酒酣耳熱卻還沒有睡意,將長久以來的辛苦拋卻在腦後,盡情地玩樂享受,只差沒有把船板給拆了吃下肚。

在水十遙的體貼之下,不斷進食的公孫晴也染上了醉意。

今天晚上,水十遙並沒有看著屏翳,而是一直注視著她,光是這樣就能讓她轟然大醉,她眸光纏綿地望著水十遙,滿是笑意。

「晴晴,咱們再來幹一杯,今夜不醉不歡!」殷小玄大聲說道。

難得今晚公孫晴如此開懷,殷小玄自是開心看見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醉態可人的模樣。

公孫晴也不再拒絕,移開留戀的目光,舉起酒壺幫自己添酒,突然一隻蒼勁有力的大手,不同意地蓋在她的杯口。

「小晴晴,妳沒有酒量,別和海量的小毒物喝,早晚醉死自己。」水十遙笑說。

公孫晴嬌甜地微笑:心情飄飄然地正在興頭上,酒力又讓她更加放鬆,怎麼肯聽?可是水十遙雖是微笑,態度卻是堅決的很,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

「十遙,再讓我喝一杯,我就罷手。」

公孫晴一雙小手捧住酒杯,水靈靈的大眼睛含著水氣,柔軟的肌膚幾乎靠在他身子上,不經意流露出的撒嬌氣息,讓亦是海量的水十遙驀然醉意湧現,擋不住女人的請求。

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這種感覺吧?

水十遙如此想道,便無法再拒絕,而公孫晴大方地又給了一個甜笑,將酒灌滿台盞,一個仰脖縱情喝荊

「我可喝完了,小玄妳呢?」公孫晴拋掉平日束縛,開心地說。

看對方如此豁達,禁不得被人激的殷小玄驕縱挑眉,也是一杯滿盞跟隨她的酒興,輸人不輸陣。

「要論別的,我可比不上晴晴,但說到喝酒,我可是酒國英雌了,看我今夜大展威風吧!」殷小玄興致盎然地說。

只見兩個小女人喝得興高釆烈,熱切地不輸給三伏天的陽光,一旁兩個男人只能無奈地微笑。

「小玄,妳別再喝了,明天宿醉可不好過。」白藏此時十分後悔沒有將解酒的良方隨身攜帶。

殷小玄笑開了臉,敷衍地答聲好之後,根本不理會白藏,還是一杯接著一杯。

而少見公孫晴如此快樂的水十遙,在要不要勸酒之間更是左右為難,十分頭痛。

公孫晴此時鮮美異常,讓水十遙私心想繼續看她笑,將她盡收眼底,可又怕她不勝酒力,喝醉酒的確不舒服,這麼一個難題,讓平時腦袋靈活的他也不知該怎麼解開。

她的笑容就像隆冬中的臘梅,是那麼醒目,那麼獨一無二,讓他無法將目光離開。

「海吟號上個個人來瘋,比起咱們那嚴肅的海鳴號,嘰嘰呱呱地熱鬧許多,真是好呢!」

骨髓俱酥的屏翳端著酒杯,大概也有了七八成酒意,不顧旁人眼光,挑逗地趴在水九方身上,情之所至地說道。

只見那寡言的沈默男人柔情地望著屏翳嬌美的表情,點了點頭表達他的同意,另一隻手還在她的臉龐上面來回滑動,讓少婦呵呵笑出聲。

那鶼鰈情深、雙宿雙飛的情狀,讓人好生羡慕。

心念一動,殷小玄也豁出去地往白藏身上一撲,任對方抱個滿懷。

公孫晴看眾人都如此敢愛敢恨,她憑著酒意鼓起勇氣,也想悄悄倒入水十遙懷抱裏,卻聽到男人說話的聲音。

「屏翳,我早要妳嫁給我,妳不聽,現在可好,欣羡海吟號上的熱鬧了吧?」水十遙自若地說。

這笑吟吟的話語一出,如平地驚雷,震醒了眾人的醉意。

公孫晴不能思考,腦中一片空白,待酒杯落地破碎的聲音喚回她的理智,她方驚覺自己失態。

目光掃蕩看見眾人擔心顧慮的眼神,她只覺得悲哀,緩慢地轉頭望向水十遙,他還是噙著一抹笑,依然高深莫測,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公孫晴原本還要強顏歡笑,但實在無法忍耐,笑不成笑,清靈身影一轉就跑,丟下錯愕的眾人。

最先回過神的是當事人屏翳。五年來,她以為水十遙已經徹底死心了,沒想到……她不要水九方心生猜忌,為她苦心經營的婚姻帶來波瀾。

「十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屏翳握緊丈夫的手,生硬地問道。

水十遙把玩著酒杯,十足的老謀深算模樣,回望屏翳和水九方的神情不帶有任何情愫。

「屏翳,當初的承諾,請恕我無法遵守了。」水十遙詞輕語淺地說。

屏翳和水九方一聽俱驚。水十遙當年唯一的要求,便是向屏翳承諾,他隨時都歡迎她回到他身邊,而若水九方無法給她幸福,也得認命地放手讓她離開。

龍族之人向來信守承諾,一諾千金,而由於那個承諾特別,所以現在他所說的話,不僅只是毀約,更代表他的心情上轉變。

屏翳原本慌亂的心情,因為手心傳來丈夫信任堅定的力量,逐漸地安定下來,只一眨眼的時間,她又綻放爽快的笑臉。

「什麼承諾?我從沒放在心上過。」

她明白就像唯有水九方對她重要一樣,水十遙終於也和重要之人相遇了。

「大哥、大嫂,做弟弟的補上遲到的祝福,祝兩位白頭偕老,此情永不渝。」水十遙 拱手說道。他對屏翳只剩親情,為了公孫晴,他得了斷過去的一

切。

公孫晴乾乾淨淨地來到他身邊,他也不應該懷抱羈絆擁她入懷,這對專情的她不公平。

「十遙,趕快去追晴姑娘。」難得開口的水九方坦然說道。

水九方的話還沒結束,只看水十遙早已按捺不住性子,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男子微微一笑,和心愛的妻子含笑相望,又濃又烈的思慕深情不停地流動。

而一旁愣住的殷小玄嘴都合不攏,過了一會兒,才從驚嚇過度中醒來,隨即拍著手兒尖叫。

「真是菩薩保佑,沒讓我錯過好精采的一本戲呀!白藏,咱們也跟出去看看!」她天真地對著白藏笑道。

她正要起身,卻被人攔腰抱進懷中,以簡單且有效的行動阻止了她的去向。

殷小玄抬頭一看,只見白藏愁著眉,不知何故無奈地微笑。

唉,水十遙是典型的沉睡之獅,看來他是完全清醒了!

「這下可麻煩了。」白藏啜飲著酒,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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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十遙一沖上甲板,正在思索要去何處找人之時,便在船舷旁邊見著一個凝視著漆黑海面的清秀姑娘,正是心傷的公孫晴!

想起公孫晴剛烈的性子,又想到她今夜喝了不少酒,生怕稍有差池便無力回天,水十遙謹慎地接近她。

還有幾步之遙,公孫晴卻突然開口。

「我不會再自我了斷,水首舵請放心,不會有人在這船上輕生的。」公孫晴淡漠地說,一回過頭來,原本悽楚的臉孔已是冰霜滿面,讓人摸不清她小腦袋瓜子裏在想什麼。

水十遙在原地駐足,朝她伸出雙手。「小晴晴,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若是平時,公孫晴會帶著羞澀的神情,慢慢地將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任他帶著她去任何地方……

可是現在公孫晴卻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好似他的動作十分滑稽可笑一般。

公孫晴冷豔容貌燦笑如花,一邊搖頭,一邊讓三千青絲在海風中散開,絲毫沒有要接受的樣子。甚至,還帶著一點對峙意味,反抗似地瞅著水十遙。

「剛才酒喝的有點多,這裏涼快有風,在這吹吹再走。」斜倚船舷,公孫晴淡淡說道。

她可以為了這個男人心痛而死,但不代表她會任由他擺佈,她已經變得夠堅強了,雖然還不夠堅強到目睹一切卻能全身而退,至少也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公孫晴了。

這種體會讓她不知該哀悼還是該高興,總之先吹吹風吧!讓狂亂的海風將一切痛苦都帶走,帶到不知名的國度裏風化。

也許是痛過頭了,她竟然不覺得哀傷,只覺得整個人空空洞洞的,好像靈魂被抽走了一樣。

突然,她好想大笑,笑著弔唁她剛出生卻早夭的情愛。

水十遙看著公孫晴像在咳嗽一般用力地咳著,直到看見她的嘴唇上揚,才發現她原來在笑。

那神情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痛苦--如果痛苦可以是一種動作、一種表情的話。

雖然他是存心那麼做,但她的反應仍然讓他難受。可是為了她,也為了他自己,他沒得選擇。

「小晴晴,別再笑了。」

「呵呵,我現在好開心呢!開心當然該笑,我好久沒有大笑,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了,就像練習刺繡一樣,大笑也應該要時常練習。」

「妳不想質問我那麼做的動機嗎?」

「不想,我一點也不想,讓一切都隨風而逝,何必再追究些什麼?」

公孫晴說得容易,可水十遙卻知道她在逃避現實,一個箭步上前,便將女人擁進懷中,不論她如何掙扎捶打,再也不放開。

原本已經消退的哀傷,沒有死透重新複生,如烈火燎原,公孫晴從不知所措到失控瘋狂,不過眨幾下眼的時間。

「水十遙,你放開我!」公孫晴氣急敗壞地喊。

不理會那命令口吻,水十遙強悍地抱著她,進而吻遍了她的頸背,意欲要她瞭解她真真實實在他懷裏。

「不放。」水十遙帶著微笑,簡短扼要地告知。

公孫晴一想到她總是無法反抗他,抵抗也總是無用武之地,更加深了她的哀傷,在他的影響之下,她只能無力地接受一切……

不!她絕不再退讓!

「水十遙,你再不放開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在公孫晴憤怒的語氣中,水十遙感覺到太陽穴上有一片冰涼擴散開來,不用想也知道,她正拿著單筒火炮指著他。

公孫晴急怒攻心,已經失去理智,可是水十遙依然故我。

這一回,他看准的不是公孫晴不會攻擊他,而是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會讓她冷靜下來。

發現水十遙沒有鬆開的打算,在酒力催動之下,腦中亂成一片的公孫晴在要拉下機關的那一刻,聽到一聲好長的歎息。

「小晴晴,妳的心藏在深深的圍牆之後,我接近得好辛苦,若不是今夜如此,我還無法看到妳的心。」水十遙溫柔地說。

「那你現在開心了嗎?」公孫晴冷酷諷刺的同時,全身脫力的她放開手火炮,任它掉在地上。

水十遙是個有血有肉的人,看到心愛的人如此痛苦,怎麼可能會開心到哪里去?因此他疼惜地搖搖頭,拉起公孫晴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不,我一點都不開心,原諒我用這麼激烈的試探手段好嗎?」

兩個人都痛,那又該責怪誰的錯誤呢?公孫晴無法不這麼想。

「這樣子玩弄我的心,硬生生要我把稚嫩的感情暴露在空氣中,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對,我承認我喜歡你,愛上了你,你怎能夠毫不眷顧這麼一點點的感情?難道你不能看在我愛你的份上,稍微對我好一點嗎?」公孫晴不吐不快,發洩般地說道。

「小晴晴,妳真的愛我嗎?」水十遙埋在公孫晴發中,低聲問道。

先是玩弄她,現在是懷疑她了嗎?公孫晴的混亂腦子裏不但無法正面思考,還不斷誤解水十遙的話,一點也沒有聽出男人亦是脆弱的感情。

「水十遙,在我活生生地把心挖出來之後,你還要懷疑我嗎?哈哈哈,我怎麼會愛上你?好悲哀,即使如此,等明天的太陽一升起來,我還是會想要看到你的笑臉,在陽光中發光的模樣。」公孫晴悲哀地說。

水十遙的心一陣又一陣地絞痛起來,可是做都做了,空悔恨不如想想如何挽回她的心。

「晴兒,妳要我怎麼做?」水十遙問道。

在感情之中,沒有誰應該負責,可是公孫晴卻有一個期望,那只有水十遙才能完成。

「退讓就是成全,你可曾記得你親口說過這句話?」公孫晴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冷笑問道。

「我當然記得。」

「那你還記得你說過,你曾帶著這個體悟,待在屏翳和水九方這一對恩愛夫妻的身邊嗎?」

當望著滿天星斗的公孫晴這麼一問,埋在她發際的水十遙卻沒有反應,許久之後才艱難地說:「當然記得,但我不能帶著這樣的體悟待在妳的身旁。」

愛得太深,早已不可能回頭,沒有留下退路,雖然已是求救無門,但除了勇往直前,他無路可逃。

水十遙說得何其痛苦,公孫晴的內心反而有一股快意。

當愛在增生的時候,恨意也在蔓延;當愛無法得到回報之時,便在轉瞬間消失無蹤,唯獨留下無邊無際的恨,瘋癲欲狂。

愛不過就是一種想要用指甲狠狠刮開自己胸口的感覺。

正因此,公孫晴就算不能得到水十遙的愛,但能得到他其他的感覺,她都能開心,失去理智的她已不能控制自己……

公孫晴失心地狂笑,她漲痛的頭好昏,幾乎比心還要痛。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能,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也不要你帶著那樣的體悟待在我的身旁,那對我是一種侮辱。」公孫晴冷冷地說道,頓了一頓,酒醉的她又接著說道,「我要你的眼中只有我,無論你愛上誰,我都要你死心,絕對不可以愛上對方,不可以拋棄我,死了心地活在我的身邊,這是身為你妻子的我最後的權力!」

公孫晴泫然欲泣,但她忍住滿腔淚水,報復讓她快意風行。

當水十遙正要傾訴無邊的情意時,公孫晴雙腿一軟,在酒力和失控的情緒作用下醉昏了過去。

水十遙 抱緊公孫晴軟掉的身子,望著她皺眉囈語,神色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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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十遙因公孫晴強烈的仇恨而悲痛不已,在冷風中無法動彈,直到冷靜下來,才打橫抱起公孫晴,轉身往艙房走去。

此時,一個男性的嗓音卻拉住他的注意力,也讓他停下腳步。

「水首舵,我代替小玄來向你賠不是。」白藏慚愧地說道。

看到這件事釀成軒然大波,讓原本天下怕地不怕的殷小玄,亦是面有愧色地佇立在一旁。

她會告訴公孫晴有關於屏翳的事情,是有三個考量的。

第一個是看著他們沒有進展,她的心裏著急;第二個是這件事情是紙包不住火的,早一些知道,也可預防最後的不可收拾;可是,第三個就不那麼正當了……

好啦!她承認她之所以會惡作劇,是因為在佛郎機的時候,公孫晴不讓她跟著白藏下船,才會挾怨報復啦!

可是,她只想讓他們吵架而已,沒想到公孫晴的劇烈反應居然如此嚇人!

水十遙 抱著失去意識的公孫晴笑著轉過身來,在森冷的月光之下,不再慵懶俊美,反而顯現冷酷殘暴的一面。

那是水十遙少見的另一面,嗜殺殘忍、隱藏的另一面。

「我思前慮後也猜到,只有該死的妳會如此不知輕重,公孫晴外表文靜,骨子裏卻是最最剛烈,我要博得她的信任有多麼困難,更遑論是先讓她信任在前,而後又摧毀她最脆弱的一部分。」水十遙冷笑說道。

理虧的殷小玄在水十遙如刀劍銳利的目光下,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不停地瑟縮發抖。

雖想包庇妻子,可是白藏能體會水十遙此刻的暴怒,一個反手將妻子護在身後,又是拱手作禮。「小玄這次闖了大禍,剛才我已經開導過她,還望水首舵大人有大量,再放她一馬。」

「若不是有你三番兩次保護她,我早殺了她喂魚,省得浪費糧食。」水十遙口氣平淡,意思卻兇狠的很。

殷小玄一聽那陰冷話語,更是抖個不停,若非白藏緊緊握著她的手,她會不考慮秋天的海水溫度,跳海逃命去。

水十遙總是笑臉迎人,可也正因為如此,他發威動怒之時,好比最可怕的暴風雨來襲,不怒則已,一怒便是石動天驚。

看水十遙如此珍惜公孫晴,而自己又害公孫晴如此傷心難過,他一定不會原諒她了啦!

「水老大,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等晴晴清醒過來,我會再和她解釋的……」

殷小玄還未說完,水十遙又是冷笑一聲。「水某人不敢奢求妳能打開她的心房,只希望妳不要再加油添醋了!」

若不是抱著公孫晴,殷小玄早已死了一萬次,就算不能同族相殘,也絕不放她好過!

聽那語氣,顯示水十遙的憤怒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白藏趕忙說道:「白某人明瞭水首舵對晴姑娘已有所打算,也願意竭盡心力助你一臂之力,雖然破鏡不能重圓,也當是小玄小小的彌補。」

「白爺消息果然靈通,呵呵,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就十五萬,如何?」水十遙雖仍不悅,卻含笑說道。

「咱們兄弟一場,將來還要見面,給個漂亮的價錢吧?」

「快人快語不要囉唆,十萬。」

白藏見狀連忙頷首,水十遙不情願但滿意地笑了,高大的身影抱著公孫晴消失在月光掩映之中。

聽見離去的腳步聲,殷小玄從丈夫背後轉了出來,拍著驚魂未定的胸脯。

「白藏,你剛才和水十遙達成什麼協定?」殷小玄好奇地問道。

「我答應要給水十遙十萬兩白銀,妳的嫁妝可消失一半了。」看著殷小玄逐漸鐵青的臉色,白藏安慰地再度說道:「妳剛才命在旦夕,只要能在鬼門關前拉回妳的一條小命,十萬兩銀子不值什麼。」

殷小玄聞言只能心中暗暗叫苦,再也不敢去招惹可怕的水十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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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19: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兩個半月後福建月港沿海

一騎快馬風馳電掣,由海岸往內陸賓士。

馬背上的兩人,男的英俊挺拔,女的清秀水靈,加上服裝怪誕,吸引了過往行人的目光。

那正是各懷心事的水十遙和公孫晴,正朝著小女人過去居住的漳州光武鄉前去。

「小晴晴,妳確定要先前去一趟?」在呼嘯的風聲之中,水十遙低頭發現公孫晴陰鬱的臉色,擔心問道。

聞言,公孫晴點了點頭,卻不看水十遙的眼睛。

打從中秋月夜之後,他們有志一同,閉口不提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那晚公孫晴雖然醉了,可是卻將那番類似詛咒的話語記得一清二楚,除了羞慚,還多了無地自容的感覺。

她有什麼資格去處罰水十遙?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他沒有義務要回應她的心情,她卻完全失去控制,將自己最毒辣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層現出來。

可在公孫晴渾渾噩噩之間,兩個船隊已經回到中國沿海,將買賣得來的錢財交給屏翳及水九方帶回瀧港,水龍隊繼續航向福建沿岸。

一路上水十遙行事如常,要是硬說有哪里不同,也只有對她更好、更溫柔,還有,幫她準備復仇之道。

就公孫晴的認知來說,水十遙的方法很簡單,便是傾銷大量廉價的稻米,讓那些鄉民無以為生罷了!

不愧是有商業奇才的水十遙主導一切,再加上商鬼白藏的協助,當她還不知如何面對他的時候,報仇大業已經如火如荼地在進行了。

手段不可不說十分有效,但到達月港之後,再度有活人生祭之事傳上海吟號,公孫晴冒然央求水十遙暫停一切,男人二話不說,暗地裏帶著她上陸,直奔漳州。

駿馬如流星飛馳,不多久,兩人已來到光武鄉的河岸邊。

不遠之處,大批鄉民吵嚷不休,圍著一個好似正在哭泣的紅衣姑娘,水十遙勒住了馬,低下頭察看臉色慘白的公孫晴。

「可以告訴我,晴兒在想什麼嗎?」水十遙溫柔地問。

打從那一天以後,自慚形穢的公孫晴便躲著他,連看都不敢看他。

龍族的人愛恨分明,強烈的作風讓水十遙習以為常,公孫晴那麼做並不特別誇張,只因她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姑娘,才會在傷害他人之後如此自責。

那樣自責的公孫晴,讓他又愛又憐,為了不再有相同的事情發生,每當他心有疑惑,他不再拐彎抹角,不敢再用手段測試她的心。

而公孫晴總會更歉疚地據實以告,那讓他更是憐惜。

小小姑娘臉色蒼白如紙,卻強自鎮定。

「在制裁他們之前,我想知道他們究竟是人是鬼,若是人,當初為何能那麼對待我?若是鬼,難道沒有天理王法了嗎?」公孫晴平靜地說。

水十遙聞言一笑,再度策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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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年間,南方水患頻傳,漳州各地飽受水災威脅,不但農作物毀於一旦,民不聊生,加上賑災的官銀被貪官污吏暗中動了手腳,農民們根本沒有得到什麼協助,唯有怨天怨地而已。

再過不久春天將至,即將又要播種,為求河伯保佑,不要氾濫成災,鄉民們再度選出妙齡少女,一個時辰後便要舉行祭典,祈求今年風調雨順,讓看天吃飯的農民們能圖個溫飽。

不知是何原因,今年的新娘年紀特別小,因為害怕而不停哭泣,讓於心有愧的眾人心煩意亂,十分焦躁。

正當有鄉民鼓噪打算要提前舉行儀式,一匹快馬越過人群,一個精明俐落的姑娘躍下馬來,瞬間拉住新娘的衣袖,明顯保護的目光剽悍狂野,讓人不敢近身。

接著,一個男人也跟著下馬,將兩人護在背後。

有人一看苗頭不對,沖上前去想要搶人,全被男人抽出的長刀給嚇住,更不要說那女人抽出單筒火炮正對著鄉民!

雙方對立,所有的人都不敢或動。

「你們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闖入祭祀典禮,快將新娘交出來,要不然咱們不會放過你們的!」一個鄉民狐假虎威地喊道。

「管他們是誰,先把新娘搶回來再說。」

「你們這一對狗男女,敢觸犯神威,小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聽著鄉民們歹毒的言語,公孫晴吃驚得杏眸圓張。

不過才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們難道已經認不出她了嗎?

在她記憶中如同魑魅魍魎一般恐怖的鄉民,現在在她的眼中,不但一點也不可怕,反而滿臉懼色,變得非常可笑。

男男女女都一樣,年輕的女孩害怕自己雀屏中選,年輕的少年則是害怕心上人被選上,年長的婦人和男子全都抱緊自己的女兒,無數雙眼睛裏充滿恐懼和無能為力,只能屈服在怪力亂神的荒謬命運之中。

當他們亟欲將新娘推落大海的同時,也同時埋葬掉了自己女兒的未來,並且從此良心不安,每一晚都被來索命的新娘們糾纏,夜夜不能成眠……

剎那間,這些人不再是妖魔鬼怪,而只是一群卑鄙猥瑣的小人罷了!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公孫晴放聲問道。

眾人目光交接,卻沒有半個人回答,只有恐懼和敵意不斷朝她射來。

當恨透了這群人,卻發現他們根本也無力反抗命運,公孫晴的憤怒突然失去立基點,變成一場玩笑鬧劇。

她怒極反笑,狂傲地笑著,一旁的男人見狀,有些心驚。

「小晴晴,妳還好嗎?」水十遙擔心地問。

忽然,他看見公孫晴抬起臉,水靈清澈的雙眼之中有著諷刺的笑意和無法言明的悲哀。

「他們好可憐,而我現在卻不再是他們其中的一員,我不再覺得恐懼了,這是因為我變得有力量,變得堅強了嗎?」公孫晴問道。

「是的,妳已經如願得到力量,再也不是過去的公孫晴了,可以去做所有妳想做的事情。」水十遙說道。

公孫晴在短短時間之內蛻變得到新生,而這些人仍舊在製造更多的罪孽。

聽到「公孫晴」三個字,一些記性不差的鄉民迅速億起。

「公孫晴是去年的新娘!今年的水患一定是她害的!」陷害公孫晴的王老爺在人群之中大喊道。「推她下海!」

鼓噪之聲不絕於耳,公孫晴卻揚著微笑,拿著火炮瞄準王老爺,只見害怕被波及的鄉民快速往旁邊散開,只留下一個心腸惡毒的老人孤獨地戰慄著。

「怎麼,不來推我下海嗎?還是你也很清楚,現在的你根本無法撼動我一絲一毫?」看著懷裏嚶嚀哭泣的小女孩,公孫晴忽然徹悟地說道。

正當公孫晴心有所感,卻見水十遙含笑邁步向前,抓住那獐頭員目的老男人,輕鬆往水邊一扔,在千鈞一髮之際,王老爺死命抓住懸崖邊的青草。

噙笑信步走來的水十遙耀眼不已,陰冷地揮舞著長刀,一根一根挑斷青草。

在王老爺的尖叫聲中,水十遙突然開口說道:「我看今年的新娘年紀太小了,又長得不夠可愛,你看起來很有見識,不如就派你下去請示河伯,看看要不要換個人?我記得你家裏好像也有大閨女,不如就換她吧!」

水十遙隨口說道,卻讓王老爺嚇得屁滾尿流,這時水十遙又回過頭來,走向剛才有發言的鄉民們。

那些人想要逃,卻怎麼逃得過練家子水十遙的鷹爪?一個接著一個被拋下懸崖。

一群人全攀附在最後一個浮木王老爺的身上,王老爺生怕一鬆手便會粉身碎骨,可幾乎要拉斷他身子的重量,又是那麼難以負荷。

水十遙拍拍手,鮮少活動筋骨的他,已經許久沒有使用武功,不意外看到公孫晴驚訝的表情,莞爾一笑,便伏在她的耳邊。

「小晴晴,為夫的是懶得動,不是不會動,妳這樣的表情實在太傷害我的男性自尊了!可是難得看到妳如此崇拜我,也算是倍感安慰。」水十遙笑意不減,頑皮地說道。

公孫晴哭笑不得之間,卻不能克制地綻放了微笑。「胡說!」

兩人正在私下交談,一句句求救聲惱人大作。

水十遙不耐煩地哼了聲,慢慢地踱到崖邊,低頭看著一雙雙求饒的眼睛。

「多一些人一起下去,才有伴不孤單嘛!」水十遙假裝眾人不懂他的心意,委屈地說道。

懸崖之下,聽者不停討饒求命,懸崖之上,男人睥睨群眾,臉上帶著笑,心底卻巴不得將眾人淩遲致死。

就是這群人傷害他的公孫晴,他要一個一個玩死他們,務必做到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恐懼中被死亡所捕獲!

正當瘋狂的念頭興起,一個柔軟的撫觸從左腕傳來,水十遙一轉頭,便看見公孫晴透明清澈的大眼睛帶著從未有過的柔和溫暖,像寒冬中熱呼呼的毛裘。

「水十遙,算了,饒他們不死吧!這群小人一點也不值得憤恨,別為他們弄髒了自己的手。」公孫晴寬容地說。

水十遙正在氣頭上,怎麼可能放過這一群人?就算她好心願意放過他們,他還是要追究這群人的罪過!

「我要給他們一個教訓!怎麼可以恃強淩弱,殺害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們已經不配為人,我給他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水十遙殺紅了眼眶,總是含笑的臉龐,卻像索命閻羅一般兇殘,讓人無不退避三舍。

公孫晴看著水十遙的模樣,不知道該怎麼樣勸退他,在輕輕搖頭之間,像是想起什麼。

在剎那的臉紅之後,她低下頭,有樣學樣地啄吻了水十遙的掌心,當男人正覺不可思議臉色突變之際,她幽幽地抬起臉來。

「這手還要幫我系綁腳,還要幫我剝螃蟹,不要沾上血味好不好?十遙,就算是我求你吧!」

爹和娘曾經說過,愛會帶來勇氣,這話所言不假。她在水十遙的憐惜中得到真正的救贖,勇氣從內心源源不斷,她真的一點也不害怕了。

夠了,真的夠了,只要這個男人能夠瞭解她,能夠心疼她,再大的委屈和苦楚都過去了。

能和這個男人邂逅是她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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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完無知的鄉民,並且要眾人發下毒誓,絕對不再重演這種愚蠢的祭典之後,水十遙和公孫晴重新上馬,往海岸邊晃蕩而去。

公孫晴此時心情和來時心境大不相同,她遙望天際,突覺這裏已不再是她的故鄉了,她忽然好想再回到海上,儘快回到海吟號。

雖然能夠原諒,但還是很難過,彷佛一年前的公孫晴還在心裏哭泣一樣……

公孫晴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鼻頭熱熱的,過去的一切在腦海裏一幕換過一幕,家破人亡之時、被推下海之際……

過去是那麼難堪,而又如此真實,上天給了她一段坎坷的人生,她能不恨,但不能不怨……

公孫晴的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從不停壓抑著掩飾太平,到最後實在支撐不住自己,淚來的又急又快,如同排山倒海無法抗拒,她不想被人看到哭泣,她應該已經重生了呀!怎能被過去所牽動?

突然,水十遙的大手將公孫晴的臉按在自己胸膛上,接著便策馬奔騰,嘯叫的風聲從耳邊刮過,她忍不住抱緊男人的身體,盡情地大聲哭泣,像是要排除所有的悲傷一般。

不停流下的眼淚被大紅衣襟吸入,在紅衣上開出更多朵深色紅花。

水十遙沒有安慰公孫晴,她也不需要安慰,她再也要不回過往的歡樂,反正等到淚流盡了,一切便塵埃落定:而海吟號就像一個新的故鄉,也像一個母親一樣會接納她。

她有如新生的嬰兒,用最後和最初的哭泣擺脫仇恨,忘記過去,她要迎接未來--有水十遙的未來。

公孫晴悲愴地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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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日落橙滿天,青色的國度金光閃爍,如同火焰一樣燃燒,停泊在港外的水龍隊,炊煙直上天際。

心情超起落落沒有規則可循,公孫晴卻不自覺猜著,不知羊二叔今天會準備什麼晚膳,而那些善良的人們不知今天過得可好……

縹緲之間,公孫晴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被溫柔地拍撫著,哭泣之後帶來的空虛疲 憊漸漸地隱去無蹤,一股幽香即使不用召喚,也主動地環繞著她。

不知何時下了馬,水十遙 抱著公孫晴坐在岸邊的一處涼亭,眺望海際,讓她慢慢地恢復。

水十遙太過溫柔了,讓人想要恨他也狠不下心,反而是愛的感覺又從心底深處沖了出來。

公孫晴什麼都不思考,看開了之後,只求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水十遙如此待她,這分心意是無價之寶,她已經不該再奢求什麼,而且,她不願再擁抱著仇恨生活下去,就算不能得到回應,愛著他也能讓自己昨非今是,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好。

也許有一天,就像水十遙看著屏翳一樣,這份愛情會變成再也切不斷的親情,這個男人給了她新的故鄉,自然已是她沒有血緣的至親之人。

就這樣待在他的身邊,懷抱著無限未來,讓自己更美好地活下去。

「水十遙……水十遙……」公孫晴著迷地念著。

水十遙聽著公孫晴疲倦至極反而清明的申吟,終於松一口氣。

「還要再繼續報仇嗎?」水十遙問道。

公孫晴沒有回答,卻蹭著他的胸膛搖頭,像只白兔溫馴順從地窩在他的懷裏,感動之情讓她打破禁忌地抱著他。

「我剛才真想殺光那一票鄉民,現在想一想,這不過是當初妳對我的請求,呵呵。」水十遙笑說。

被啄吻的感覺還沒有消失,手掌取代心房一樣跳動,激昂狂烈得讓人難以置信。

他不是抓住小白兔,反而被她給蠱惑了,他以為自己是獵人,其實他是一隻獵物,自己掉進陷阱的獵物。

如今想來,恐怕在他初識公孫晴之時,便已經再也無法自拔了吧?之後她說的一切,只是他用來留下她而接受的藉口。

「我不再想要殺了他們,這一切都無所謂了,至少,他們讓我遇見了你……」公孫晴又輕又淺地說。

水十遙不甚同意,可卻沒有發作,將隨身的水壺遞在公孫晴唇邊,她一邊喝,一邊用大眼睛凝視著他。

「我在海裏釣到的不是魚,而是一只有著大眼睛的小白兔。」水十遙調笑地說。

公孫晴緩緩反應過來他在打趣她,拍了他的胸膛一下,警告意味濃厚。

「我才不是小白兔,我才不是那怯生生的模樣!」一想到在他眼中,她是一副可憐樣,便脫口嗔怪著。

樂看公孫晴恢復正常的彆扭,水十遙開懷大笑,羞羞她的臉。

「誰說妳怯生生了?楚楚可憐不適合妳,人急上樑、狗急跳牆,妳是被逼急了會咬人的小白兔!」

沒有想到會被這麼形容,公孫晴忍不住咬牙切齒。

她才不是小白兔,不管是楚楚可憐、怯生生或是會咬人,她才不只是一隻小白兔!

她要當一個配得上他的人,或是有能力待在他身邊的人,而不是被圈養的寵物!

「我不是小白兔!」

「當小白兔有什麼不好?小晴晴歧視小白兔。」

「水十遙,我就是歧視牠,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只要妳叫我十遙,什麼都行。」

「你……你真無恥!」

「那剛才喚我十遙的小晴晴也無恥嗎?」

「你不可以拿我的話堵我!」

「唷!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啊?」

「別咬文,水十遙!」公孫晴咬緊牙關罵道,心裏的喜悅油然而生。這一輩子,若要逞口舌之快,大概都贏不了他吧?

一輩子……

看公孫晴臉紅得比紅柿還要豔麗,水十遙笑得更是開懷,看他越笑她便越氣,而他竟然笑得停不下來了。

「小晴晴,妳真的不打算要報復他們嗎?」水十遙緩下笑臉,再次確認,表情嚴肅地問道。

公孫晴頷首,眸光飄到遠方的海吟號,白淨的手指遙落海面上的那一點。

「那些人已經活得很可憐了,就讓他們悲慘地活下去吧!不管是否會覺得良心不安,他們已經與我無關,現在我心中在意的人,全在那艘船上。」公孫晴溫柔地說。

真摯而堅強地過她的人生,再也不否認或抹殺自己的感覺,公孫晴揚起臉看著心愛的男人。她好愛好愛好愛他啊!

感覺失去約束的話語即將要脫口而出,水十遙燦爛的眼神轉而溫柔,長長的手指壓在她的粉嫩櫻唇上,不讓她開口吐訴。

感激和愛情很容易讓人混為一談,雖然在大眼睛中看到情愫,但是他現在不能夠這麼卑鄙地聽她吐露。

現在的公孫晴容易被感動,水十遙不願她未來後悔。

「什麼都別說,再給咱們一段時間,有一天妳能真的相信我,我也能證明我和屏翳是清白的時候,到時候妳再告訴我現在想說的話吧!」看到公孫晴疑惑的表情,水十遙淡淡地解釋道。

單方面的表白不急於一時,公孫晴點了點頭,水十遙放下手指,抱著她起身,扶她上馬之後,也跟著一躍而上。

「咱們回海吟號吧!一聲不響地偷溜出來,其他人應該很擔心咱們,現在可能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吧?」水十遙一改方才的認真,恢復原來的輕薄狂浪模樣。

不知道船上的人們現在在做什麼呢?公孫晴一想,便滿心喜悅而平靜,不能阻擋的鄉愁讓她歸心似箭,期待溢於言表。

「咱們趕快回船吧!」

「回船之前,先去買條金華火腿權當藉口,小晴晴覺得如何?」

「那太欲蓋彌彰了,咱們假裝是去看貨就好。」

「那大概隱瞞不過白藏。」

「白爺是不可能騙過,只要能夠蒙混其他人就成了。」

「就這麼辦吧!」

日頭完全落下時分,水十遙和公孫晴對望一笑,喝了一聲策馬狂馳,朝著海吟號回返。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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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日落月升,兩個人朝著海 邊走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公孫晴抬頭看著水十遙,男人的臉色越來越僵硬,直到後來,已是冷著一張臉,不復有從容模樣。

水十遙抬頭看著天空,有三隻大老鷹在盤旋,一紅、一棕花,還有一隻羽毛純白的大海鷹。

「十遙,怎麼了?」公孫晴問道。

水十遙心中暗叫不好,但也只能安撫小姑娘的情緒,牛步朝海岸邊走去。一靠岸,果不其然,除了原先護送他們上岸的船隻以外,還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帶著另外一艘小船正在等候。

翻落馬背,水十遙上前施禮,那男人也忙回禮。

「岳兄此趟前來,不知有何緣故?」水十遙冷靜地問。

這個高大的男人是海翔號的水老大,戰船雷龍隊的首領--岳權。

他身負重任又是少主座駕的頭兒,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此,更何況天上還有另外一隻老鷹,只怕……

「海主子要見一見晴姑娘,特地讓我來接她上船一敘。」岳權說完便看著公孫晴,禮遇她上船的動作十分明顯。

因為他是戰船的首舵,散發出完全不同於商船首舵的威壓氣氛,讓公孫晴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裏忐忑下安。

「十遙,我應該去嗎?」公孫晴遲疑地問著。

看她十分驚慌,水十遙握緊她的手。「不用害怕,妳要去見的是龍族少主,她不會害妳的。」

希望龍海兒不會透露什麼不該說的事,水十遙在心中暗自祝禱。

待三人登船之後,兩艘小船並行著分別向兩艘大船駛去。

公孫晴十分緊張,聽著小船邊兩排海民哼著小曲,隨著韻律蕩槳,搖搖擺擺之際,抬眼便望見燈火通明的海翔號。

公孫晴戰戰兢兢地上了海翔號,甲板上有一個少女,穿著一身血紅衣裙,沒有合宜束好的黑色長髮披肩垂著,光潔的腳踝居然是赤裸的,一身細嫩的皮膚是被陽光洗禮過的蜜糖顏色,絕不是個鎖在深閨的小家碧玉。

好歹遊歷各國也開過眼界,看見如此不羈絕色,公孫晴雖然暗自讚歎,但已不驚訝。

不怒自威的小姑娘眸光犀利,好整以暇地等待公孫晴,看來已經等候多時,一看到人來了,毫不客氣地大模大樣打量著她。

正當公孫晴被看得極不自在時,那小姑娘卻爽朗地笑了起來。

她應該就是傳聞中的龍家少主--龍海兒吧?

公孫晴雖然知道龍海兒年紀輕輕就已叱吒風雲,但她不知龍海兒居然只是個未滿二十的荳蔻少女而已!

被這麼莫名其妙盯著看,公孫晴覺得並不舒服。

「不知閣下有何貴幹?」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膽量,公孫晴冷淡地問道。

龍海兒一聽,笑得更是坦然大度,居然走上前來和她四目相對,落落大方的威風模樣,稱得上巾幗不讓鬚眉,遠勝過一般男兒。

「晴姑娘,我是龍家的女人龍海兒,這趟前來,是要看看價值二十萬兩白銀的女人長得什麼模樣!」龍海兒豪闊地說。

公孫晴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她可以知道這一定和她有關,更何況龍海兒眉眼雖然直接卻並無惡意,不期然被她勾起興趣。

「此話怎講?」公孫晴好奇地問。

聞言,龍海兒的表情摻雜了份古怪,掉頭便往海吟號上一望,隔著幾丈的海水,看見水十遙 果然帶愁地望向這邊,忍不住愉悅地吹了聲響哨。

「妳可知水十遙何故為我工作?」龍海兒不答反問,卻掏出一個讓公孫晴更加好奇的問題。

她會好奇是天經地義的,水十遙天性懶散、放浪形骸,她早就疑惑他這樣的一個人,如何會甘於如此繁雜重大的工作?可她從來不知原委,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三緘其口。

「十遙不像喜歡這份工作的模樣,而且處心積慮想要擺脫它。」天天看著他,早就發現這個事實的公孫晴誠實說道。

眼前不怒自威的少女有一種吸引人的領導魅力,讓人下意識地坦誠以對,不敢有所欺瞞。

龍海兒大笑一聲。「水十遙是個天生的浪子,五年前,我看中他有奇才,因故和他打了一場,他輸給我,同時也輸掉了自由。」

龍海兒笑著透露一個驚人的事實,絲毫不在乎對面船舶上水十遙鐵青的反應。

五年前,當水九方和屏翳成婚之時,水十遙像發了狂似地找人決鬥,死傷無數不說,幾乎癱瘓了好幾艘船所需的海員們,造成好長一段時間有幾艘船都無法出海。

最後鎮住這頭野獸的就是龍海兒,也因此水十遙成為她的手下供其驅使,一個吃飽睡、睡飽吃的懶人,被迫得要使出吃奶的力量,只為了兩個目標。

聽到好奇已久的答案,公孫晴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少女不過十七八歲,五年前,不就只有十二三歲?這麼說來,二十壯年的水十遙是一個女娃兒的手下敗將囉?

公孫晴思緒飛轉,餘光瞄見遠方的水十遙全身僵硬,轉過身再也忍不住地掩嘴淺笑。

「這麼好面子的男人,恐怕對他而言,這是個奇恥大辱。」擦著眼角噴出的眼淚,公孫晴笑說,恍然大悟為何沒人告訴她事實。

龍海兒卻不過分自傲,一斂色後方又開口,「雖然是願賭服輸,可若不是水十遙已體力耗盡,加上喪失理智,海兒不見得能夠贏得這麼輕易;從那之後,他和我立下約定,以十年為期,或是作滿三千萬兩白銀的生意,我便要放他自由。龍族上下最大的一個賭注,便是水十遙能在多短的時間內做足三千萬兩白銀的生意,可見他有多厭惡被工作纏身。」

龍海兒笑說之間,一雙眼睛又在公孫晴身上掃了一圈。

呵呵,這清靈水秀的姑娘居然能讓水十遙甘願主動放棄自由,她說什麼也不能相信,非得親眼印證!

公孫晴眸光流轉,沉思了一陣子。「龍大小姐特地前來,只為了告訴晴兒這段過往?」

揭開謎底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龍海兒終於瞭解好友殷小玄為何那麼調皮了。

「為了湊足二十萬兩,完成妳的心願,他答應在我手下再做三千萬的生意,怎麼,那浪子男人沒有告訴妳嗎?」龍海兒雲淡風輕地問。

龍海兒的話像記鐵錘重重打在公孫晴的心上。「為什麼要告訴我?」

龍海兒巧笑嫣然。「因為這件買賣太划算了,所以我決定要外加他一點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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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強大的震撼之下,公孫晴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海吟號的,只是一心想要儘早見到水十遙。忙不迭地上了船之後,男人苦笑的面容映入她的眼睛,不願意再忍耐,她撲進他的懷裏。

向來冷淡克制的晴姑娘,居然熱情地擁抱首舵?這深情款款的一幕,讓一干目瞪口呆的船員們看得下巴都快脫臼了!

公孫晴內心只剩下一個問題,唯有水十遙才能解答的問題,她殷切地望著他,吞吞吐吐之後鼓起勇氣。「十遙,你愛我嗎?」

公孫晴想不出別的答案了!她為何遲鈍地以為這個男人不愛她呢?

在這個男人為她做了這麼多,還犧牲了一切之後,她居然能夠懷疑他?她早該明白,他是用著什麼樣的感情守護著她!

若她不求回報,那她更應該發現這個男人不只溫情,更是少見的多情,將自身所有都賠給她!他從不做虧本生意,更不要說是這種倒貼的買賣了。

水十遙為何半句話都不說?

看著公孫晴罕見的激動模樣,水十遙雖然喜上心頭,卻連笑都笑不出來。除了是在大庭廣眾面前,連同借錢這種不光彩的事情,也居然都讓她知道了,實在是丟臉哪!

愛不愛是很難說出口的,特別是面對矜持的公孫晴,所以他唯有拿出實際的行動……

「妳想知道答案嗎?」無論如何都要扳回一城的水十遙,老謀深算地問。

就算非要表白心跡不可,他也要有所代價。

公孫晴像個孩子般拚命地點頭,望著她首肯,水十遙奸詐地一笑,拉起她的手放在胸膛上,正在心口上的那個位置有著她的刺繡,看她像憶起什麼似地眼色漸漸驚慌,他的心情大好。

不再謹守禮教的公孫晴,羞澀的表情、紅豔的臉龐、可人的閃躲,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方物。

水十遙噙著笑,獵物總算揚眉吐氣,抓住了沒有人能抓住的小白兔了!

「繡在內裏的花樣究竟是什麼?小晴晴妳可以告訴我嗎?」水十遙低聲地問。

還是醺人欲醉的聲音,公孫晴卻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沒有啊!不過就是波浪的花紋而已……」公孫晴做著垂死的掙扎,否認地說道。

看著公孫晴想要只手遮天,水十遙也不是個好唬弄的人,空著的手抽出短靴中的刀刃打算要劃破華麗的衣衫,-望見他的舉動,小女人急急忙忙地拉住那手。

「小晴晴先前繡給小毒物的手絹,正反分繡他們夫妻的名字,繡給我大哥大嫂的是琴瑟和鳴和鴛鴦戲水,唯獨我的不但是繡在衣襟內側,而且還有一面被藏在夾層中……要知道我的答案之前,我想先聽到妳的真心,在妳清醒明白的情況下,親口告訴我吧!」水十遙胸有成竹地說。

公孫晴羞怯難當,沒有比在大眾面前告白更丟人的事了,她原本打算放棄質問答案,但一抬起頭,卻看到水十遙浪蕩的面容底下,隱藏著一絲極不易被發現的期待……

見狀,不捨得他失望的公孫晴鼓起勇氣,假裝四周的人都是空氣,完全不存在。

「我只繡了一個字……」

「什麼字?」

「求求你,咱們私下討論吧!」

「不行,晴兒,當著海吟號上眾人的面前告訴我,不然妳又會反悔!」

「不要說好不好?」

「若妳不說,我也不說,可好不好?」

「不成!絕對不成!」

公孫晴一聽對方又打算耍賴,他打太極拳的功夫極為上手,答案必會石沉大海。

她想知道他的真心,那確實存在卻隱約飄忽、難以捉摸的心意。

公孫晴再度狠下心一咬牙。「只是一個『請』字。」公孫晴壯士斷腕地說道。

水十遙十分歡快,終於明白他連日來胸前被刺繡磨得生疼是何意味。

「是小晴晴的晴嗎?妳在標明所有物記號嗎?」水十遙 故意大聲說道。

羞得抬不起臉來的公孫晴卻搖了搖頭,望了一眼她的否認,水十遙蹙眉瞇眼,流露兇狠精光。

「不然那是什麼?」水十遙直口問道。

「平常你那麼精明,怎麼現在這麼駑鈍?」

「妳不要吊我胃口!」

「你這莽夫,你可不可以體貼姑娘的嬌羞一次!你真是氣死我了!」

在水十遙連番逼間下,公孫晴始終不顥意把頭抬起來。在周圍好奇人們的圍觀下,她是真的說不出口……

若是當眾說出來,被大家知道這麼丟臉的事情,她就再也不要做人了!

見公孫晴不肯吐實,水十遙眸光一凜,靈巧地使用刀刃將內裏割開,擔心害怕地翻開一看--

那是公孫晴最擅長的雙面刺繡,亦是蘇繡的精華,正面是藍色水波蕩漾,反面卻是用黑色繡絨一勾一捺繡出的草書。

如公孫晴所說,那不是公孫晴的「晴」字,而是愛情的「情」字!

「就是這樣,你都知道了吧?」

公孫晴氣得含羞帶怨,一陣溫暖突地籠罩了她的天地,讓她未盡的話語全落在一個結實的懷抱裏。

不顧公孫晴的咒?,水十遙忘我地抱緊她,他再也不放開手,絕對不會再讓這只小白兔從他懷裏溜走。

終於知道先前忍受了多少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恐懼,現在解開了心結,他唯有再也不放開,方能安慰自己熱情澎湃的感覺。

「晴兒,我愛妳,愛得好慘哪!」水十遙脫口說道。

連告白都要埋怨,他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當公孫晴理智地這麼想的時候,心情卻再也壓抑不住地狂喜著!

「十遙,我再也不會退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公孫晴說道。

這一切不是水十遙的心意,而是他愛她的決定,當他對她毫不保留那一刻,她也決定要肆無忌憚地愛他。

「晴兒,我也不會准許妳轉身離去!」

「答應我,十遙,不要再放開我的手,讓我的心能夠溫熱地跳動。」

「到死的那一天為止嗎?」

「對!不離不棄,至死方休!」

水十遙沒有回答,卻將公孫晴揉入懷中,就像想要融為一體,雖然知道不可能成真,但還是要傳達饑渴的感覺。

再也不分開,從內裏湧出的勇氣和溫柔,讓公孫晴幸福得快要不能呼吸。

幸福好真實好真實,能夠感覺到這種無比的幸福,公孫晴感謝上蒼。

這一輩子,就和這個男人長相廝守下去吧!未完的情緣還有來生和來來生,她要毫不保留地還給水十遙。

「十遙……十遙……」公孫晴甜甜地呼喚道。

回應她確認般的呼喚,水十遙把她抱得更緊。「我在這裏,我會一直在這裏。」

「十遙,我欠了你三條命,一次是被你釣回來,一次是被你搶回來,一次是被你救回來,你要我怎麼還?」

聞言,水十遙拉開兩人,英俊的面容開朗一笑,讓公孫晴看得更是迷戀,四方天地之中全被他所充塞。

「我要妳公孫晴眼中只有我水十遙一個男人,沒有期限,無止無盡地還下去,再加上利息,我要永世和妳糾纏!」水十遙惡狠狠地說道。

欠命還命,欠人還人,公孫晴是他的!

水十遙霸氣而又恐怖的宣告,卻讓公孫晴笑容更甜更美,就像春天的陽光,是那麼晴朗!

「你好霸道,可是我喜歡。」

「晴兒,妳可願意和我成為結髮夫妻?」繞了好長一段路,水十遙總算能夠再度問道。

「我是水神的妻子,我生是你水十遙的人,死是你水十遙的鬼,這是註定的事情,我絕不會反悔!」被感動漲滿的公孫晴忘情地回答。

在眾人鼓噪之中,水十遙擁吻公孫晴,所有想說的話語,還想承諾的事情,就讓時間去證明一切吧!

好甜美的感覺,愛情和幸福就在不遠的地方,公孫晴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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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水十遙和公孫晴沉浸在兩人世界,濃情蜜意、難捨難分的時候,突然,一陣譏笑的拍手聲傳進男人的耳膜。

那隱含殺氣的聲音,讓他反射性地將心上人護在身後,定睛一看,殷小玄皮笑肉不笑地走來,眾人不敢硬觸其鋒,自動閃到兩邊去,一旁她的丈夫白藏表情則是非常 詭異。

公孫晴被吮吻得不知今世是何世,忽然被水十遙警敏地保護,也迅速回復神志,清明的大眼睛不解地望向面帶雷霆的殷小玄。

殷小玄棒打鴛鴦是有緣故的!這個奸商老狐狸,騙走她一半的嫁妝,現在終於能夠如願抱得美人歸,要她不想報復實在太困難了。

若她輕易放過水十遙,她殷小玄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唷,有人衣衫不整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擁抱呢!」殷小玄嘲諷地說。

水十遙眼尖地看出對方來意不善,堂堂地一擺手。「小毒物,現在月亮都上來了,說是光天化日有些不妥當。」

呵呵呵,還知道什麼叫作不妥當啊?她就怕他不知道什麼叫作不妥當!

「水首舵,可知道什麼叫作妥當不妥當啊?」殷小玄陰沈地說。

搞不懂對方葫蘆裏賣什麼藥,水十遙索性望向白藏,只見那富貴優雅人兒除了無奈的笑容,還是無奈的笑容。

看見殷小玄動了大氣,公孫晴想要上前探視,怎奈被水十遙抓緊,他以眼神示意下讓她前去。

既然不能行動,但是唇舌還是自由的,平時活潑亂跳、嘻笑怒?的人變了個樣子,實在讓人費解。

「小玄,妳是怎麼了?」公孫晴問道。

殷小玄氣得想殺人,可是她知道一個更有效的折磨方式,絕對能讓水十遙萬分痛苦。

「喂!水首舵,你可還記得龍族的規矩?你一定記得!請你忍耐,等回到瀧港解決一切,你才能抱緊你的美嬌娘喔!」殷小玄笑著提醒。

就知道殷小玄是黃鼠狼拜年,不安好心眼!

但她一語驚醒夢中人,水十遙全身僵直,連同海吟號上的海員們和白藏也紛紛對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水老大,再忍耐一下……」

「是呀是呀,美人在抱卻成柳下惠,水首舵可有的煎熬了……」

「可憐的水首舵,生為男人可難受了,請咬緊牙關撐過去……」

殷小玄說的規矩是個老傳統,了然於心的眾人紛紛勸說,可是公孫晴從未經歷過這些,自然又是一頭霧水。

「小玄,什麼規矩?」公孫晴問道。

殷小玄稱心如意了,決定好心地告訴公孫晴,還有什麼挑戰和關卡正等在他們面前。

「凡是龍族之人婚姻嫁娶,都要經過公開的『儀武』,絕不能私下解決!水首舵辜負了太多姑娘,恐怕得先打個你死我活,才能娶妳進門抱妳上床,就算不死也會少了半條命吧!」殷小玄呵呵笑道,還抄著蓮花指指向水十遙。

公孫晴明白殷小玄言下之意,先前情事是人不知鬼不覺,現在搞得眾所皆知,她紅著臉看向水十遙,只見男人艱苦地點了一下頭,證實殷小玄所言不假。

「水首舵,既然留在這裏也沒別的事情要做,那咱們趁著今天風向正好,趕快回瀧港吧!」殷小玄涼涼說道,看著水十遙想殺人的表情,說有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水十遙痛,她快!她忍了三個月,就等這一天平反!

「殷小玄,有一天妳一定會被碎屍萬段,不得好死!」水十遙幽了對方一眼,拿怡然自得納涼的殷小玄沒有辦法,然後只好放聲喊道:「張帆起錨開拔,全速回瀧港!」

公孫晴聽著男人堅定果斷的話語,感覺著手心傳來的陣陣溫度,幸福就在眼前,無論還要面對什麼,她都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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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在水十遙迫不及待的快馬加鞭下,只用了三個晝夜的時間,整個水龍隊便回到龍族世居之地瀧港。

這麼短的時間乃是破格之舉,是龍族三百年來從未見過的紀錄!

公孫晴尚無機會仔細欣賞瀧港之美,便在屏翳及殷小玄七手八腳之下,穿上了嫁衣,直奔龍家的祠堂。

龍族宗祠前的比武場,早已人山人海歡聲雷動,高臺上各色武器一字排開,俱在引頸期盼水十遙及公孫晴的到來。

可最有趣的是,除了坐在大位上巧笑倩兮的龍海兒,其他的姑娘大半帶著陰狠的笑容,像要挖穿水十遙的人一樣,含忿帶怨地望著他。

這些天來日夜兼程,比起平日忙了三倍,忙亂到不省人事的公孫晴在狀況外的情勢下,見到這麼大的陣仗,自然疑惑重重。

水十遙含笑回望,無奈地明白今天不但是場硬仗,而且將會跑出相當多讓他為難的情況。

畢竟,當初他為了屏翳,拒絕了各家的姑娘,今天對方要來討公道,他是說什麼也不能拒絕的。

更何況,龍族的婚嫁照傳統本就先須經過比武這個過程,任何人都有權利挑戰他……

只求不要十天半個月下下了床,還能順順利利地舉行婚禮,水十遙就應該感謝上蒼垂憐了。

突然,男人行進的步伐被人拉篆…

水十遙雖然感覺公孫晴的不安,還是笑著將她托給水九方和屏翳、白藏和殷小玄夫婦照顧。

臨上場前,水十遙乘隙偷吻了一下心上人的臉頰,見公孫晴害羞得臉都紅了,他才朗笑出聲。

「晴兒,妳別怕,我去去就來,穿著這身嫁衣,乖乖地在這裏等我回來吧!」輕拂著公孫晴的臉龐,水十遙輕柔說道。

「有你在這裏,我不需要害怕。」發自內心的信任,讓公孫晴毫不懷疑。

看著心愛的男人踏上比武場,為了自己奮戰,公孫晴再看看身上的紅衣,心中有無法言喻的感動。

公孫晴一直以為這身衣裳早已被丟棄,沒想到水十遙將他們相遇時她穿在身上的嫁衣,無比珍惜地保存著。

直到今日再度穿上它,無比的喜悅盈滿了她,完全取代了她上一回痛苦的經驗,她要穿著自己繡的嫁衣,再嫁給他一次!

突地,殷小玄拍手大笑的動作引起了公孫晴的注意。

「哎唷!今兒個時機不好,水老大不知道要怎麼度過美人關,姑娘的怨恨可是很恐怖的!」

「小玄,這是怎麼一回事?」看著周遭極度緊張的情況,公孫晴擔心地問道。

殷小玄笑嘻嘻地轉過頭來,終於覺得一吐胸中怨氣了。

「現在是十一月中旬,大部分的長程航行都結束了,短程的航行還沒出門,是僅次於過年龍族人聚集最多的時候,現在在場邊的那些姑娘家,十有八九曾被水十遙拒絕過,等下都會輪番上場,沒打倒那些人,水十遙不要妄想娶妳進門!」

龍族之人向來大方追求、大膽示愛,所以當初這比武制度除了昭告天下以外,還有讓眾人抒發心中不快、了斷無法忘卻的情愛之用。

所以只要一旦通過比武這一關,眾人即得要斷念,不得再有異議,讓男婚女嫁得到全部龍族人的祝福。

公孫晴聞言一驚,心裏盤算著,現在聚在場邊、正值適婚年齡的姑娘,少說也有百來人,若打了折扣還有八十個人,水十遙無論武功再高,也禁不起這車輪戰!

心中有數,公孫晴便著急了起來,可沒想多久,隨即便轉頭又疑惑地望向殷小玄。「小玄,當初白大爺和妳也有上場嗎?」

殷小玄輕功雖高,其他的武藝皆是應付了事,只比她這個不會武功的人好一點,而白藏乃是商賈世家出生,對這拳腳功夫更是一竅不通。

加上殷小玄有一「禍水天魔星」的渾號,想阻礙她好事的人,必然不在少數,當初她如何能和白藏順利成親呢?

殷小玄一聽,笑得花枝亂顫,白藏則是溫文儒雅一笑。

「那時候想找我麻煩的人比水十遙還多呢!可我告訴他們,我身上沒那麼多解藥,他們一想起我的絕世奇毒,便紛紛打退堂鼓啦!」殷小玄驕傲地說,為她當初不費吹灰之力一事念念不忘。

「新娘若有武藝也能上場嗎?」生活了一段時間,對龍家女人的強悍,公孫晴自然並不意外,只是再次確認罷了。

「不只武藝而已,文武雜學也成,龍族上一代有人以棋藝打敗上來挑戰的人們,讓眾人輸得心服口服!」殷小玄笑嘻嘻地說。

公孫晴點頭頷首,掌心握拳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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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十遙放眼四周,將各家姑娘的百般表情收在眼底,而後放肆地眺向支著下顎的龍海兒坐在大位上冷眼含笑的俏模樣。

龍海兒一望水十遙從浪蕩子蛻變成堅韌不拔的男人,想起對未來的生意有幫助,自然是點滴在心。

無言對望半晌,水十遙對天狂嘯一聲。「對水某人之事有意見的人,儘管放馬上來!」

水十遙這一喊,引爆了周遭的喧鬧聲,男男女女的咆哮聲聲嘶力竭,震動天地,群情激動、熱血沸騰!

姑娘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之間,已經有一高挑姑娘飛身上台。互報了名號之後,雙劍齊飛便向場上男人攻去,瞬間刀光劍影齊閃,招招肆無忌憚,只為取人性命而來!

「就讓我左七娘討教一下水首舵的刀法,若你不能打敗我,這門親事就告吹吧!」那姑娘一邊舞劍一邊驕矜說道。

水十遙但笑不語,長刀大開大闔,帶著餘韻巧妙地閃躲,這一開打便是兩個時辰,趁那姑娘越戰越勇,卻因為不耐煩出現間隙之時,水十遙揮刀一刺落在那姑娘粉頸旁邊。

那姑娘還要縱身再戰,長刀卻在她的頸邊畫出一道血痕,可見男人心意堅決,果不留情!

「左姑娘,請見諒!」水十遙說道。

那姑娘眸光流連,然後大笑出聲,按下心情不再癡迷,像片羽毛輕盈地向後翻落下台。

見到一人已經落敗,隨即又有人挑戰,接著一連七、八個姑娘陸續上臺,武藝各有巧妙之處,都不是省油的燈。

水十遙雖然刀法高妙,但是接連迎戰,不能保存實力,又要顧及眾人安危,也漸感體力不敵,經過車輪戰後,身上多了幾處傷口,鮮血流淌在強健的肌理之上,一條條紅蛇讓人心驚膽跳。

他手下留情,姑娘們卻不領情!

龍爭虎鬥戰況十分激烈,不知戰到第幾人,天色已漸昏黃,在紅霞中,眼前的姑娘拿著九節棍淩空劈下,水十遙仰刀作擋向前飛撲,虎口同時間勒在那姑娘頸上。

那姑娘是個乾脆的性子,服輸不再戀棧,隨即轉身下臺。

水十遙此時已是汗水淋漓,又兼之受傷不少,氣血不及,有點力不從心之態。

一感覺到這態勢,水十遙轉頭深情回望公孫晴憂愁的面容,便又湧起無限的力量!

若是今天能名正言順娶她進門,將來就不會再橫生枝節,不會有無謂的紛爭了!所以他怎麼能在她面前像只狗熊一般倒下呢?這實在太不光彩了,今天得要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他,嫁給一個戰無不勝的英雄!

「若有人對水某人的婚事還有所指教,請不吝賜教!」水十遙又挑釁地放聲喊道。

聽那口吻狂妄不堪,突然間,喧鬧的眾人向兩邊分開,從中走出一個虎虎生風的矯健姑娘,那人款步上臺,無人敢與之爭鋒。

「既然水首舵如此說,那就讓仇玲瓏來向您討教一番。」

仇玲瓏乃是仇家拳師寶貝傳人,拳法乃是龍族第一,見她登臺,水十遙自然不敢掉以輕心,正當全神貫注嚴陣以待,那仇玲瓏卻不動反笑。

「仇姑娘是何打算?」

女人心海底針,上了比武場卻不擺出陣勢,連水十遙如此精明都不能洞悉,於是放聲問道。

「這麼一個一個打下去,就算打個三天三夜也不會有結果,不如我和水首舵來個商量,你讓我打三拳,仇玲瓏便服輸離開,成其好事。」仇玲瓏含笑說道。

水十遙一瞇眼,心裏一思,旋即點頭。

的確如她所言,這麼下去沒完沒了,而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仇玲瓏一見水十遙首肯,凝神聚氣便往他胸膛一掌,頓時地崩山摧般的轟然巨響從水十遙精壯的身體發出!

只見男人雖然不動如山,可是一抬頭,一口鮮血卻從嘴中噴出,但仍然不肯後退半步。

「水首舵果然是人中之龍,再讓我兩拳……」仇玲瓏笑說。

比武場上一男一女互下相讓,只見水十遙 鼓動內力防禦,而仇玲瓏又是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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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公孫晴囍紅的身影沖出來,橫隔在水十遙和仇玲瓏問,若非仇玲瓏及時收手,沒有半分內力的公孫晴只怕會被打飛出去,還會筋脈全斷。

水十遙一見公孫晴沖了出來,方寸大亂血脈逆流,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擋在面前,他無視自己可能會走火入魔,決定要出手救人。

在極危險之際,水十遙卻見公孫晴回眸一笑,城府極深的笑容,不知為什麼卻安定了他慌亂的心情。

光憑著眸光交流,水十遙就可以相信公孫晴不是莽夫之勇,於是他放心地調息呼吸。

見水十遙吐納如常,公孫晴方才安心,回過頭來面對另一個女人。

「晴姑娘,仇玲瓏不願對一個不會武功之人動手,請妳先行離開。」仇玲瓏俠氣地說。

只見公孫晴眸光一凜,隨即迎上前去一拱手,威風凜凜的模樣驚駭了在場所有的人。

「龍族的比試,不論是用什麼技藝都可以嗎?」公孫晴朗聲問道。

「這是自然,若晴姑娘擅長什麼,不妨讓大夥兒指教指教,也省得水首舵一人,早晚不支倒地。」仇玲瓏代表眾人說道。

聽說晴姑娘將水龍隊管理得服服帖帖,若要比這經理之道,其他的姑娘也是強中手,她不見得能討到便宜。

「既然如此,他是我的男人,我不會讓你們傷害他的。」

向來沒有使用漢語說這兩句話,公孫晴表面正經說道,內心卻波濤洶湧,不禁回望水十遙,男人也正用情不自禁的眼光凝視著她。

兩人心頭一陣潮湧,在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摸樣是那麼地無懼溫柔,一個心中不再退讓,一個心中不再放手,各在心裏發誓說道。

各家姑娘看這兩人情生意動,嫉妒之情又起,想向公孫晴挑戰的姑娘個個是躍躍欲試。

「不知晴姑娘會什麼?先讓咱們瞭解一下,好知道該派誰迎戰!」人群之中一個姑娘大聲喝道。

聞言,公孫晴回過頭來,從發上抽出一物,在夕陽光線之下,閃耀反射著紅光。

眾人一見又是一陣抽氣,公孫晴嫣然一笑。「公孫晴不會刀劍,也不弄拳腳,在各位姑娘前面賣弄,只會貽笑大方,可是公孫晴的針線功夫還算能夠見人,就用針線活兒和各位討教吧!」

屏翳見公孫晴這麼說,忙拿出她送的繡圖,飛躍上臺在眾人面前展示,決心幫忙這個堅強的未來弟妹一個小忙。

「這是蘇繡雙面圖,做工精細華麗無人能及,若各位向來只拿刀劍的手指能拿針線,屏某人也要開這個眼。」屏翳說道。

龍家女子經年累月鍛煉身心,買賣技巧、功夫武藝不輸任何男子,可這針線活計是各個姑娘的罩門,她們能夠識貨,自個兒卻從來不會這女孩兒家的手藝。

說也自然,她們不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花時間耐心的功夫,何曾有時間機會培養呢?

瀧港唯一會做針線的外族女人花好好,早已是海翔號岳權嶽首舵的妻子,此時正抱著孩子在一旁甜笑,更不會跳出來接受挑戰。

眾人所學無用,只能愕然,可剛才已誇下大話……

正在眾人對峙之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大作,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向來嚴肅自持的龍海兒笑趴在扶手上。

好個公孫晴,這麼個險招,她居然想得出來!

「既然無人能夠挑戰公孫晴,自然算是他們贏了!」龍海兒冷眼巡視,見灰心喪氣的姑娘們無言可辯,堂堂說道,「我,龍海兒,以龍家少主的身分,宣佈水十遙和公孫晴結為夫妻!」

龍族宗祠頓時爆發最激烈的歡呼聲,水十遙一聽大喜過望,便將公孫晴抱入懷中。

這一刻,他方真真正正擁有她,普天下有多少情緣,唯有她能讓他如此快樂!

「晴兒,妳可是我的妻子了!」水十遙心滿意足地說。

在傍晚的風聲當中,公孫晴沒有回答,激動的情緒讓她說不出話來,唯有嗅著男人的氣息,感覺他的力量包圍著她,任這一切太過真實的感覺將她帶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可她卻明白她的愛情和未來,已經牢牢和水十遙纏繞在一起,她已經足夠堅強去接受他,也不會再退讓,只會緊緊去抓住--

註定是他們兩人的幸福!


【全書完】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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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27:49 |只看該作者
【書名】水皇的祭品
【作者】光澤




秋天又到了,秋高氣爽好入眠,秋季美食滿街都是……

(肥仔光被肩頭升起的鬼火一燒,猛然回神!)

鬼火「青」了肥仔光一眼:「等讀者大人們拿到書,都已經是冬天了,妳在這裏喃喃自語秋天多好幹嘛?」

肥仔光委屈地縮到桌子下:「可現在真的是秋天,外面秋風送爽,不出去太對不起自己了,而且人家好想吃螃蟹……」

(見肥仔光又陷入幻想,還滴下口水,鬼火嫌惡地又再噴火!)

鬼火冷哼:「妳想好下一本書的大綱了嗎?」

(肥仔光一聽跳了起來,因體積過大,將桌子撐爆!)

肥仔光拍拍木屑,一副驕矜自滿樣,下巴抬得半天高:「可別瞧不起我!我已經構思完接下來兩本書了!」

鬼火再度冷哼:「哦,『構思完』?那妳已經『寫完』了嗎?」

(鬼火字字諷刺,肥仔光體無完膚,向四面八方噴油……不不不,是噴淚!讀者大人們看到的火油柱是幻覺!)

肥仔光哭號:「讀者大人們,我愛您,可是我好想出去玩呀!」

鬼光三度冷哼:「妳要是自作主張,餓死我們兩個,那妳就試試看!」

(肥仔光瞬間停下金華火腿,背影淒涼落寞,鬼火勝利地一笑!)

鬼火:「知道輕重就好,還不快恭恭敬敬地向讀者大人們問好,順便介紹一下主角們!」

(聞言,一書生男子還有一運動少女快速沖出來!)

兩人迫不及待,異口同聲:「肥仔光,趕快推銷一下我們呀!」

半晌,肥仔光幽了鬼火及兩人一眼:「我不說,你們能奈我何?」

(一火二人啞口無言,肥仔光操起蓮指狂笑,下一秒往海裏沖去,海水濺起十層樓高,海水倒灌之後定睛一看,肥仔光已消失無蹤!)

書生男子:「看來之前的主角所言不假,作者老在發瘋……」

運動少女:「唉!而且總是自以為有趣,插科打諢飆冷笑話,聽得我臉都綠了!」

書生男子:「先別管他了……」

(兩人眼光交流一下,齊向讀者大人們施了個大禮!)

書生男子:「請讀者大人大人有大量,忘了先前看到的瘋戲!」

運動少女:「由我們來感謝您挑了這本書,請您放鬆心情欣賞由我們擔綱演出的《水皇的祭品》!」

一男一女忙跑上臺揭開戲幕,誠心為您隆重獻上明代古裝喜劇!



楔子

明朝永樂十五年十一月福建月港沿岸

萬里無雲,太陽高掛天空,碧藍的海反射著刺眼的光線,入冬以來雨雪交織,今兒個是五隻手指就算得完的珍貴晴天。

雖然風和日麗的南方不若北方寒冷,但若是小看這天氣,沒穿禦寒衣物,包管凍掉一層皮,抱著藥碗過上好一陣子。

這個季節吹的是好風,正適合往南行,海面上反常地停泊了十來艘船隻,大白天就下了帆,令人好生疑惑。

其中一艘最富麗堂皇的船上,數十個海員們百般忙亂,舷邊船帆影子底下,卻有個滿身花紅衣裳的男人倚臥錦榻之上,一雙長腿懸在船舷,大手搭著一支釣竿,左手覆在額上閉目養神,僅用紅絲束起的發絲滑落甲板,蜷成個墨漩。

男子看起來說有多悠哉,就有多悠哉!

此時,一抹黑色嬌俏身影迅雷不及掩耳地來至男人身邊,抬起纖足就踹向那慵懶人兒。

男人沒有張開眼,但在危急之際,打了聲呵欠,微偏了偏身,有驚無險地避開了攻擊。來人也不放棄,只差沒有站上錦榻,繼續使力地踹,男人左閃右閃,總能化險為夷。

「水十遙!你給我醒來,我的老公咧?把人還給我!」殷小玄剛睡醒,發現白藏不在房裏,便怒氣衝衝地來找人。

在龍族那麼多船隊中,水龍隊海吟號的首舵是出了名的懶散,但海主子哪兒不挑,偏偏把他們派來這裏!

不能好好過上幾日新婚夫妻的恩愛生活,白藏就又開始忙碌,玩樂至上的殷小玄當然無法不憤慨。

身著東洋浪人和服的男人低笑一聲坐不起來,繪染深淺不一、無數朵紅花的衣襟大開,露出精壯的胸膛和腰身,看得他人臉紅心跳,他也不以為意。

一張過分俊美的臉龐,輕佻浪蕩地笑著。「找老公找到我身上來了,小毒物妳要改嫁嗎?」曲解她的意思,水十遙調笑說道。

「呸呸呸,真是個不要臉的男人,本姑娘一點也不想嫁給你!你哪一點比得上我能幹的白藏啊?」

就算殺了她,她也不嫁給這個滿肚子算計、玩世不恭的男人!豔麗的殷小玄斜睨水十遙,滿腹的不以為然。

對面的男人卻無視她的漫天怒氣,反正,一懶天下無難事哪!

船上放著一個商鬼不用,還要供殷小玄這個禍水天魔星搗亂,算盤怎麼打都不合算,他好歹是龍家堂堂一個商隊的首領,絕對不做賠本的生意。

「就因為他手腕一流,所以我請他上岸去談一批上好蘇繡的價碼……啊!好一個浮生半日閑啊!」水十遙瞇著笑眼,半吟半歎。

殷小玄和水十遙根本是同類相忌,彼此是死對頭,沒想到龍家少主龍海兒卻讓他們跑一趟長程西洋生意,得朝夕相處一年三個月。雖說有得玩就好,但一想到她的老公被使喚來使喚去,她打從心眼裏一百八十萬個不爽快。

沒道理她的老公要讓別人玩嘛!但主子的命令又不能違逆,她只好找水十遙出出氣!

「你再這麼玩下去,會有姑娘願意嫁給你,本姑娘把頭剁下來給你當腳凳子踩!」殷小玄恨恨地說。

水十遙媚眼一蕩,雙手反撐在臥榻上,沒有半絲贅肉的精壯身子向後一靠,遙望天際,又是鬆軟地一歎。「早晚有機會踩妳的頭!不知道好不好踩呢?」

「你敢!」

「我也是應君所請,才剛說過的話,妳現在就要反悔啦?唉!我真是為白公子叫屈,娶了妳這個反復無常的小毒物,是他命中的劫難!」

聞言,殷小玄怎經得起人家說她配不上白藏?氣得一雙小手握緊,十隻手指喀啦喀啦作響。

但她正要動手,水十遙卻雙眼一亮。「沒想到我這姜太公釣魚,也能有魚兒上鉤,真有意思!」

水十遙伸了伸懶腰方起身,喜好新奇事物的殷小玄立刻把剛才的過節拋在腦後,也忙湊到了船舷邊,看看釣到了什麼魚。

男人的手一松一緊有節奏地拉動魚線,過不了多久,一個小小紅點漸漸變大,眾人眼一定,嚇了個心驚肉跳,哪里是一條大魚?那是一個人哪!

那人入了水十遙的眼,他的刀劍眉心頃刻緊皺。海員們個個迷信的很,最怕這種觸黴頭的預兆,他為龍族之民,長年在天有不測風雲的海上討生活,自然也信幾分。

「真不吉利,馬上就要動身前往南洋,開船前卻遇上流水屍,來人啊!拿一桶鹽來。」水十遙一邊說,一邊仍是繼續轉動魚線。

「水老大,你怎麼還收線?把魚線給切了吧!」殷小玄嘟嘴嫌惡地說道。

「這魚線可是萬年天蠶絲,難得的極品,堅韌無比,再頑強的魚都拉得起來,我懶得再上回聲穀討這魚線了,能回收多少算多少!」水十遙說道。

男人臉不紅氣不喘,輕鬆地轉動絞盤,將那人吊離水面,提到五丈七尺高的船舷,正要抽刀斷線,卻聽見一陣吃水的咳嗽聲。

「咦?人還活著!給我、給我!」殷小玄興奮地說道,一面假裝沒有看到水十遙的反對眼神,一面將人拉上船。

那人全身繁複衣物吸飽了水,殷小玄拉不住,只好鬆手讓那人重重地砸在船板上。

水十遙低頭一看,一個清秀女人一身大紅嫁衣,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蒼白如紙的臉上,表情十分痛苦;但即使是這樣,還是看得出來她十分美麗,瓜子臉蛋小巧秀氣,楚楚可憐的神態,讓人禁不住憐愛的心情。

可這美人是活的,活的人就要吃飯,海吟號可養不起廢物……

水十遙心念一轉,想到開支增加,單手提起女人的衣領,緊接著就要往外丟出,殷小玄連忙抱住水十遙看起來單雹實則健壯的臂膀,阻止他將人丟掉!

「水首舵,這漂亮的姑娘還活著,就留著讓我玩嘛!」殷小玄連忙說道。

「船上不缺美麗的裝飾品,妳要玩,拿一面鏡子看自己不就成了?」水十遙擺明不同意。

此時,附近的船員們紛紛上前拱手。

「船老大,這姑娘穿著紅衣死在船上,她會化成水底厲鬼,害咱們翻船哪!」

「她會死在海底,不會死在船上。」水十遙說道。

「首舵,萬萬使不得,她穿著紅衣啊!」

「平時看你們殺倭寇,也不曾管人家穿什麼顏色的衣裳!」水十遙又說。

「水爺,不成不成,她是個穿紅衣的陰人,龍族老祖宗傳下來的吉兆啊!」

「殷小玄,妳脫掉黑色的衣服,去換紅色的來!要有紅色陰人還不簡單,殷小玄也是母的。」

水十遙隨口敷衍著眾人,他剩下一隻手沒法捂著兩隻耳朵,船員們的碎碎念聽得他有些疲 憊,而且他一直提著個女人,實在有些懶了,想要儘早擺脫掉這個「廢物」。

大夥兒一點都不體諒他的辛苦,他是首舵,得負責船上的盈虧啊!

突地,在不可開交的吵鬧聲中,有個虛弱的申吟響起。

「您要吃了我也可以……」公孫晴幽幽轉醒,努力地說道。

眼前這個如天神一般俊美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河伯嗎?

水十遙手上的姑娘忽然張開一對水靈的眼睛,清澈透明得讓人印象深刻,眾人無不讚歎,正提著她的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真正引起水十遙的興趣的是她眸光底層更強烈的情感,他不明白那是什麼,只覺得有些特別。

「妳在說什麼?」水十遙問道。

聞言,公孫晴艱難地說:「殺了我、吃了我、毀了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是水神的祭品、河伯的新娘,我是屬於您的人,是屬於您的鬼……惡!」

公孫晴還沒說完,便又吐出一口腹中海水,咳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海員們一聽,全都倒抽了一口大氣。

祭品?神妻?首舵什麼不好釣,沒釣到加菜的魚就算了,居然讓這麼一個燙手山芋上船,眾人皆不知所措。

「哇!水老大你真厲害,如此難得一見的事情,都能被你遇上!」殷小玄毫不隱藏地訝異說道。

水十遙打了聲呵欠,既然她找的人不是他,他懶得再想。

「姑娘,妳認錯人了。」水十遙殘忍地說完,便準備要鬆開五隻指頭。

神智不清的公孫晴一聽,緊緊抓住水十遙的手,求生的意志讓她爆發有生以來最大的力量,向來只拿繡花針的手指,在水十遙精壯結實的手臂上挖出十個窟窿眼兒。

「水神,我非嫁您不可!我什麼都肯做,我要一輩子服侍您,不要拋棄我……我發誓,我眼中只有您,再也不會有別人了!」公孫晴求道。

要不是水患,她也不會被挑中成為河伯的新娘,她一定要嫁給他,這是她的使命、唯一的祈望……

水十遙懶洋洋的雙眼中光彩一閃而逝,隨即恢復淡然,卻轉向殷小玄。

「呵呵呵,殷小玄呀殷小玄,這是現世報,我可有個漂亮的腳凳子了。」水十遙笑著說道。

「你在說什麼呀?」說得快忘得也快,殷小玄早已忘卻先前賭咒之語,天真浪漫地問。

「有人要嫁給我,她是從天而降的新娘,所以妳找個良辰吉日,把妳的頭砍下來吧!」水十遙笑咪咪地說。

殷小玄瞬間臉色鐵青,但公孫晴卻笑開了臉。「水神,您真的要娶我嗎?」

水十遙的眼睛一轉,將周遭眾人驚惶的臉色盡收眼底,不在乎地頷首。

她名喚公孫晴是嗎?她的眼裏將只有他一人,再也不會有別人身影是嗎?

很甜蜜,也很誘人的條件--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沒有比這個更昂貴的條件了,娶她又何妨?

「沒錯,我的妻子就是妳了!」水十遙任性地說道。

咚!咚!咚咚咚……

海員們聽見首舵答應娶水神河伯的妻子,有幾個人當場嚇暈了過去,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殷小玄,都為了這浪子男人的發言而震懾當常

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她向來認定水十遙會終此一生就這麼無根漂泊、遊戲人間下去呢!

公孫晴聞言一笑,全身無力地掛在水十遙手上。

「那麼……我……我有一個條件,請夫君一定要答應我……」公孫晴斷斷續續卻執著地說道。

水十遙神情複雜,挑眉一笑,英武闊氣地道:「說!」

「小女子姓公孫,單名一字晴,乃漳州光武鄉人氏,鄉民男女老少幾百人,近幾年來水患頻傳……」

「然後?」看她神情有異,水十遙問道。

只見公孫晴柔和的笑顏轉為冰冷,眸光炯炯,如兩朵火焰熊熊燃燒。

「殺光他們!殺光那些不伸出援手,卻將無依無靠的孤兒推下海的鄉民們!」

公孫晴語畢,便再也支撐不住地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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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半夢半醒的公孫晴只覺搖搖晃晃,就像躺在母親安全而舒服的懷抱裏,是那麼堅定柔軟。

風吹不堯雨打不入,再也沒有恐懼和哀傷,無憂無慮的歲月、曾經被爹娘捧在手心的生活,讓她好懷念……

繡廠的床鋪不但寒冷而且長滿跳蚤,許久沒有躺在這麼溫暖舒適的地方,讓她壓抑許久的眼淚徐緩地溢出眼眶。

娘,您死了之後,晴兒好寂寞啊!

爹死前留下的遺產,也被壞心的鄉民們給霸佔了,虧您曾教導晴兒針線女紅,要不然晴兒早就餓死、凍死在街上了。

其實餓死、凍死了也好,總強過被人推落海吧?

河伯娶妻原本被選上的是繡廠王老闆的女兒,但王老闆看她沒有爹娘,便在她的飯裏下了迷藥,待她一睜開眼,已經穿上她自己繡的嫁衣,就要被推下海了。

無論她喊破了喉嚨解釋,那些鄉民依然事不關己、不痛不癢,好像只是來看熱鬧的,興奮地看著她被推下海。

她向來認天知命,不怨天不尤人,每天由早做到晚,帶著欣羡的心情為他人作嫁衣裳,一件繡過一件,從沒想到她會被人這般欺侮作賤……

她好恨沒有半分力量的自己,好恨那些殘忍的鄉民,她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們的事啊!他們憑什麼視她的生命如草芥?

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

「水神已經答應要為孩兒報仇了,就算無緣再聚,爹娘請在黃泉之下瞑目吧!晴兒會在水神的身邊好好活下去的!」伸長雙手想抱緊漸漸遠去的父母身影,公孫晴在睡夢中哭著說道。

一陣搖晃,公孫晴在哽咽之中醒了過來,她揉揉酸痛的眼晴,仔細地瞧了瞧四周的情況。

光線從門框穿入,幽暗的房裏什麼都看不清。

她擦幹滿臉淚水,奮力起身,大紅嫁衣還是穿在身上,泡了海水後變得黏膩膩的,一個站不穩,她撲倒在地,椎心刺骨的疼痛傳來,讓她的眼淚又蹦出眼眶。

公孫晴恍惚地摸著自己的臉,溫熱的眼淚在她的手指蔓延開來,大腿的疼痛也是如此地真實。

她以為她死了,嫁給了一個俊美的水神,他還允了她的要求……難道,那只是一個夢嗎?

公孫晴倏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門板撲去。

她一推開門,太陽的閃耀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待她習慣了那光亮,眼前人來人往各司其職,樹狀大船帆被海風灌飽,乘風破浪地在平穩的海面上飛翔!

天頂有很多的海鷗,還有一隻紅色的海鷹正在翱翔!

公孫晴錯愕地發不出聲音。這是一艘大船,她沒有死……那她的仇要找誰來報呢?

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公孫晴抹了抹淚水,便挺直腰杆往船頭走去,仙風道骨一般的凜然模樣,讓眾多海員自動分道,雙眼圓睜地看著她,全都不敢或動。

一介嬌弱姑娘散發出無比的魄力,逕自走向船頭,低頭看著高得嚇人的底下,藍色的海 被船撞碎成一個又一個的白色浪花,片刻便消失無蹤。

公孫晴堅毅果決地抿著唇,屏住氣息、張開雙手,囍紅的身影像片楓葉往船下縱身一躍!

強風穿過她的衣袖,發絲揚在腦後,她不似向黑暗墮落,反似在無邊的湛藍中飛舞,她一點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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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的妻子……跳海啦!

在眾人驚嚇的目光中,有一紅色的身影也緊跟著躍下。

在千鈞一髮之際,水十遙攔腰抱住公孫晴,右手扯緊隨手抓到的纜繩,粗糙的麻繩磨傷了他的手,反作用力讓他們倆往船頭撞去,發出一陣強大的撞擊聲。。

公孫晴沒有感覺到預期中的疼痛,距離海面只剩十二、三尺,抬頭一看,卻見昨日的水神怒視著她。

一滴滴溫熱的血液沿著繩索落下,打在她的臉蛋上,蜿蜒滑入她的口中,讓她嘗到血腥的鐵銹味,

水十遙緊緊抱著公孫晴,熾熱的體溫和冷冽水氣成為對比,她掙不開他的懷抱,不停地感覺到生命的氣息和他身上的幽香。

感覺到她在掙扎,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執意求死,水十遙怒從心生,像是要勒斷她的腰一樣抱得更緊,直到感覺到她的身體和他的密不可分,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在他身上磨蹭!

「該死,妳在幹什麼?」水十遙咆哮罵道。

聞言,公孫晴搖了搖頭不答,一副難以形容的失神模樣。

「水老大!沒事吧?馬上就把你們拉起來!」殷小玄站在船頭喊道。

水十遙平時深藏不露,但是危急的時候,動作比豹子還快。嘻嘻,差一點那個精巧美人就魂歸離恨天了!

海員們聽到叫喊方回神,急忙將兩人拉起。

水十遙凝視著癱坐在地上的公孫晴,臉色鐵青地在她面前蹲下,少見地動了想教訓對方的念頭。

不料小女人一抬起臉,卻用盡全身力氣地揚起手往他俊容一揮!

響亮的聲響回蕩在空氣之中,被打偏了臉的水十遙緩緩回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全身怒氣騰騰,想將她生吞活剝。

「女人,妳是在幹什麼?」水十遙咬牙說道。

眾人從未見過水十遙動這麼大的脾氣,全都大氣不敢吭一聲。

只見公孫晴垂手冷笑了一聲。「誰教你多管閒事?你憑什麼攔住我?」

差一點點就能見到水神了!她不知道下回是否還能視死如歸?

水十遙瞇著雙眼。「我水某人看不慣有人在我船上輕生。」

「那你弄瞎你那雙眼呀!那你就可以視而不見、眼不見為淨!」

那些村民能眼睜睜看她被推下海,這個男人為什麼不能?

看公孫晴臉色愴惶,水十遙更是憤怒。

這女人分明是狡辯,看她渾身戰慄就知道她不是真心求死,只是出於無奈用死來解脫。

「看妳抖成這個樣子,還敢說妳想死?」

「你憑什麼管我的事?」

「哼!憑我是妳的丈夫。」

「哈哈嶺,我的丈夫是水神,而你、不、是!」想起空洞的誓言,公孫晴搖著頭瘋狂地大笑。

她從來沒有如此放縱過,但她卻控制不了崩潰的理智,只想狠狠地毀滅掉一切美麗的東西,包括眼前這個華麗無雙、面如冠玉的男人。

他身上流著的是溫熱的血,他只是一個凡人,而不是能完成她殘暴心願的神明。

水十遙輕舔了一下唇,掛上一抹冷酷微笑。

「妳知道這裏又是什麼地方嗎?」水十遙用力扳起女人小巧的下巴,那力道恰巧剛好能強迫隱隱作痛的公孫晴非得看著他不可。

「願聞其詳。」公孫晴一個字一個字說道,那模樣像是恨透了眼前的男人十輩子般。

「呵!這裏是龍族的商船水龍隊,這艘船是海吟號……」水十遙說道,成功地看到公孫晴瞪大眼睛。

很好,她的眼睛終於恢復昨天的模樣,是那麼清澈透明而又強烈,不再蒙上一層死亡的灰塵。

她看起來柔弱,卻根本是個倔貨,倔貨就應有倔貨的樣子。

在一旁看著兩人對峙的殷小玄,從一富貴人兒的懷裏溜出來,迅速蹲下來把水十遙的手指扳開,看著小美人被捏疼了,喜歡漂亮人事物的她也心疼了。

「水老大,小姑娘像花朵一樣又細又嫩,哪經得起你這麼用力?妳別怕!他是……」

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正自嬌滴滴地說道,卻被吃驚的公孫晴給打斷。

「你是水十遙?沿海的居民都知道,龍族年輕一輩之中,戰船首舵岳權、商船首舵水十遙,都是傳說中不世出的天才,是當今海龍王獨生女兒、龍家少主--龍海兒的一雙手腳,我朝海禁甚嚴,唯有龍家是海上霸主能自由來去,朝廷也拿龍家無可奈何……」公孫晴手指比著水十遙,喃喃說道。

龍家海龍王和大明天子分據兩方,朱家雖是陸上的皇帝,但是要送往西洋或東洋的貨物,非得經手龍家保護,否則絕對無法通過沿海倭寇燒殺擄掠那一關。

東南沿海一帶繡廠裏所有的繡品,近年來幾乎都被水十遙搜刮一空,鄉民吃飽了沒事幹,私下有一說--只要有了水十遙,龍海兒經濟來源便再也不愁,遲早會對當今皇上起了叛逆之心。

只是她沒想到如雷貫耳的水十遙是這等漫不經心,一副慵懶閒散的模樣,還穿得怪模 怪樣,雖是風流倜儻,卻是荒誕不經。

但是,若這個男人肯幫她,有什麼仇報不了的?

看水十遙眼底也閃過疑惑,殷小玄笑著問道:「小姑娘,原來妳不是一般無知的鄉民,居然知道這麼多,妳是什麼來歷?」

水十遙望著公孫晴咬著唇瓣不答話,狂浪地笑了聲,再度扳著她的下巴。

「公孫晴,怎麼,妳還想要死嗎?死了只會讓那些鄉民更加地開心,註定成為一個弱者!連死了都是一個弱者,妳不會覺得不甘心嗎?」水十遙不留情面地說。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哪!公孫晴拚命地搖頭,現今之計,只有眼前的男人能成全她。

「幫我報仇……夫君。」公孫晴紅了臉,不得已地道出羞恥的話語。

想報仇了嗎?很好!又是昨天那個燃燒的眼光……

「公孫晴,妳的眼中可是只有我一個人?」水十遙問道。

公孫晴不情願地點頭。

下一瞬間,水十遙左手一個巴掌往公孫晴臉上揮下,小女人踉蹌了一下,眾人又是一驚。

清脆的聲音,像尖刀一樣插在公孫晴的耳膜上。不知為何當眾被侮辱,她漲紅了粉臉瞪著水十遙,只見男人雲淡風輕地微笑著。

「這一掌是代替妳的父母教訓妳!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任意毀傷,他們辛辛苦苦生妳、養育妳,不是為了讓妳去做這種事。如果妳還能感覺痛楚,就要明白他們會痛上一萬倍。」水十遙含笑教訓道。

雖然他刻意節制,確定她不會太過疼痛,但那一巴掌打下去,他卻感覺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

原來近乎凍結的心,還是有感覺的……

公孫晴一聽,眸光黯淡。

「我再也不會覓死尋活……」公孫晴頓了一頓,又抬起頭恨恨地說道,「我發下毒誓,眼中心中將只有水十遙一個人,絕對不會再有二心,若違誓天地為證,死不足惜!相對的,夫君也要為我報仇!」

她需要力量,而眼前的男人有權有勢,她要將自己獻給他,以換取她想要的一切。

聞言,水十遙大笑了起來,火紅色的衣袍下襬翻飛著,笑聲十分刺耳,讓公孫晴非常難堪。

無論她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她那專注於他的眼光,讓他莫名激昂亢奮,冰雪塵封的心又融化了些,不過……

「妳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妳以為妳有這個價值嗎?」水十遙笑著問道。

意料之外地,對方直截了當地搖頭。

她,一無所有,唯有這個身子和她的心而已……

「你要我怎麼做?」公孫晴羞憤地說道。

「於私,妳是我的妻子;於公,海吟號上不能有一個廢物,妳要吃飯就靠妳的雙手去換齲」水十遙說道。

公孫晴聞言不語,瀟灑地脫下霞帔和多餘衣物,如隆冬中的紅色臘梅,欺霜傲雪清高地看著水十遙。

「有骨氣!副舵,帶她下去幫忙。」水十遙簡單明瞭地吩咐道。

龍族中紀律嚴明,一個副舵領了命帶著頭也不回的公孫晴下船艙,眾人也紛紛散去各自幹自己的營生,唯獨留下水十遙和白藏、殷小玄。

此時,始終噙笑不語,冷眼觀察著水十遙離不開公孫晴的眼光而了然于心的富貴斯文男人開口了。

「船上不缺這個人力,水首舵未免私心自用。」白藏搖著扇子說道。

若不是對公孫晴有心,水十遙就不會留下她,昨天還在沿岸,大可派艘小船送她上岸,再給她幾兩銀子就算仁至義荊

而若不是為了名正言順,精明的他也不會給了她妻子的名分,還讓她在船上工作。

手段很是粗暴,言語很是傷人,但意義卻很深。

沒站在水十遙的首舵立場,是完全不能看穿他唐突舉動下的意含,只是不知那公孫姑娘能不能瞭解了。

水十遙轉過身來,眉眼含笑。哎呀,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白兄的觀察入微,水某人十分佩服,可,是又如何?」水十遙挑眉問道。

維持一貫的但笑不語,白藏搖搖頭,拉著似懂非懂、心思單純的殷小玄款步離去。

水十遙下意識地撫著右肩,還無暇多想便有人前來請示,他將公孫晴卸下心頭,專心處理起接下來要經手的幾件香料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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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公孫晴骨酸肉痛不知道能去何處,只好又回到水十遙的房門口,待她站了一兩刻鍾之後,她才發現主人根本還沒有回房。

輕輕推開房門,找到燭臺點亮了蠟燭,公孫晴好生打量這個房間,然後便情不自禁地在床邊坐下。

就是這張床讓她回想起母親的懷抱……

正當她在沉思之際,木門突如其來被推開,公孫晴嚇得跳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喘地立待在床邊。

水十遙長長手指提著酒壺,面如飛霞地走了進來。「怎麼不坐下?」

想起早上水十遙是如何待她,公孫晴搖了搖頭,警戒地看著醉得滿臉通紅的男人,既不靠近也不後退。

水十遙不以為杵,在桌邊挑了張椅子坐下,富有閒情逸致地看著公孫晴那張戒備的臉龐。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柔弱的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公孫晴的面容並非美若天仙,卻有一種天然的風采,清靈之中透出柔媚,倔強之中混合清高,要說一眼便會讓人傾心言過其實,但的確是個讓人感興趣的姑娘。

「聽賈副舵說,妳在廚房裏打了一天的雜,不累嗎?」看她緊張的模樣,水十遙又問。

聞言,男人說的平常,女人卻緊張地縮成一團,腳下一個不小心,直直向床上倒去。

看見公孫晴站不穩,水十遙又俐落地起身想要力挽狂瀾,卻也跟著摔倒,兩個人一起摔進床鋪。

公孫晴羞憤得快要昏倒,她白天的兇狠樣其實是假裝出來的,她不曾和男人這麼接近過,更不要說有肌膚之親了。

被他壓著的那股熱烈氣息再度包圍著她,一想起自己開口說要嫁給他,她羞怯難當,加上一些難堪,惱羞成怒的她用力推著男人沉重的身體。

「放開我!就算我答應要嫁給你,你也不能這麼做……你再靠過來我就要咬舌自盡!」公孫晴尖叫道。

水十遙悶聲一笑。「就算妳想行周公之禮,為夫的恐怕無法配合。」

公孫晴也不細想對方語中之意,光是聽到那不實指控,更是又羞又氣。「我才不想!」

「不想?不想要什麼?好一個黃花大閨女,真是不害臊,連巫山雲雨都知道呀!」水十遙調笑說道。

他很熱,熱得快要起火,抱著一個溫香暖玉,卻要當柳下惠,教他男性自尊要往哪里擺呀?

不明就裏的公孫晴誤以為他在笑話自己,卻推不開他的身體,源源不絕的熱浪和男性的氣味就像要腐蝕她的理智一樣:心底出現被玷污的恐懼。

「水十遙,你放開我……」

「妳頭一遭叫我的名字,雖然我喜歡妳叫我夫君,可是換換口味也不賴!」水十遙人越不爽快,就越口無遮攔。

想到先前被鄉民推下海、今早被他在眾人面前侮辱,現在又遭他輕薄,本性剛強的公孫晴一想到無止境的羞辱,便巴不得死了算了……

「在動要尋死的念頭前,先想想妳的爹娘吧!」像能讀心一樣,水十遙埋在美人兒的粉頸之間說道。

火熱的氣息噴在自己敏感的皮膚上,公孫晴雖然生氣卻又不能發作。

她想要變強,這樣她才能反抗這種命運!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宰了你這個登徒子!」忘了溫婉禮儀,公孫晴怒道。

水十遙努力支撐起上半身。「歡迎歡迎,水某人恭候大駕……」

水十遙話還沒說完,便被公孫晴一個拐子打中胸口滾到一旁,蹙眉申吟、痛苦不堪,足以讓人心生憐憫。

但只想脫困的公孫晴趁他側身,連忙溜下床,卻發現一件不對勁的事情。

他的氣味和早上一模一樣,有股優雅的幽香,像清淡的紫檀和濃郁的白麝纏繞交織的氣味。

「水十遙,你……喝了酒嗎?」公孫晴皺眉問道。

「妳要陪我喝酒嗎?」水十遙左手支著下顎,輕佻地笑著。

果不出他所料,忍受不了別人言語刺激的公孫晴起身就走。

只是,走了兩三步,她不放心地回過頭,卻看到他閉上雙眼、真真實實痛苦難耐的表情。她在他身上巡了一眼,眼尖地發現項頸後方有異,她下意識地伸手把衣領拉開,男人身上的東洋和服禁不住拉扯,大大地敞開。

水十遙的右邊肩胛骨到精壯的腰杆上,是一整片觸目驚心的瘀血,而他身上的高熱,則是因重傷而起!

「怎麼傷成這樣?」

想起今早為了救她,他重重地撞在船頭上,整日負傷工作,難怪身子會燒成t這樣……

「受傷乃兵家常事,拿酒來!再睡一覺就好了。」水十遙說得簡單,好似他都是這麼處理傷口的。

「船上有沒有大夫?」公孫晴擔心地問。

水十遙笑而不語,手指指向一旁的楠木櫥櫃,公孫晴拉開抽屜,便發現一堆瓶瓶罐罐和油紙包的藥材,她將每個瓶子瓶蓋打開嗅了嗅,最後選定一個白玉瓶子,再看向水十遙冷汗直冒的額頭,自己的胸口莫名其妙一陣悶痛。

有仇報仇,但他救了她,有恩也要報恩,她不能放下他不管!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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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32: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公孫晴打了一盆乾淨的水,坐定在水十遙身邊,才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水十遙的體溫又飆升,堅韌皮膚下泛起一片又一片的紅潮。

按下心中的羞怯,公孫晴緩緩將水十遙身上的衣服脫下,瘀血不僅從肩膀到腰杆,還一路蔓延至大腿,看了她心中著實不忍。

要不是為了救自己,水十遙也不會傷得這麼重……虧他還能夠如常 工作,一般人早就倒下了!

感覺有人觸碰,昏沉的水十遙幽幽轉醒,緊皺的眉心在看到公孫晴後舒緩地展開。

「嗨,妳回來啦?我還以為妳這良家婦女,被我身上的可怕傷痕給嚇跑了……」

公孫晴不理會水十遙的胡言亂語,纖纖素手輕撫了一下傷口,雖不意外但再度聽到刺耳的抽氣聲。

水十遙痛得眼冒金星,幾乎要咬碎銀牙,方能按下那股撕裂般的痛楚。

沒料到她會碰他,她的小手雖然涼快,但觸發的疼痛卻是如此難耐,水十遙又皺起眉,額頭上冷汗濕成一片。

「我也是有人性的人,你傷成這樣,我怎麼可能丟下你呢?我先幫你揩乾淨身體然後上藥,你再忍耐一下就好。」公孫晴歎道。

水十遙身子雖然不爽快,但腦子裏卻還算清醒,他打趣地說:「沒想到咱們新婚第一夜,是在為夫的疼痛中度過的……」

正當他說話之時,公孫晴卻擰幹一條手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頸子,一路往下,動作無比輕柔。

在海上討生活受傷乃是家常 便飯,就算有大夫跟著上船,為了處理眾多的傷患,向來是速戰速決,只求不加重傷勢,不可能溫柔到哪里去。

而且他態度惡劣得隨便抓個人都看不下去,沒想到她還肯這般為他盡心盡力,若沒有經過那樣的遭遇,她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一定溫柔婉約、追求者眾……真不知道其他男子是不是瞎了眼,怎沒抓緊這只小白兔?

冰水降低了身體的溫度,她的溫柔溫熱了他的心。

躺在床板上的人發出舒服的嚶嚀,公孫晴卻臉色熱燙像火山爆發一樣,只能不斷要求自己心無旁騖。

非禮勿視,何況是撫摸?二十二年的禮教經驗,現在正在公孫晴腦海中風起雲湧。

雖然師出有名,但是水十遙近乎全裸地趴在床上,皮革般的皮膚每一吋都肌理分明,健康的小麥膚色,讓她不知該把眼睛往哪兒擱才好。

更不要說她拿著手巾不可避免地會觸碰到那身子,腦子裏的轟然大響,更讓她覺得自己不知羞恥,完全不顧男女之防,好似在輕薄人家一樣。

她的體溫不停地上升,被他壓著的綺麗幻想不停地作祟,她心裏慌亂,粉臉上有細細的汗珠,沒有注意到拿捏力道,又聽到一聲壓抑的喘息。

那聲音讓公孫晴再也顧不得禮教束縛了。「我弄痛你了嗎?」

水十遙悶笑著,明明是他救了她,現在卻像狗熊一樣趴著,真是太不光彩了8居然從妳口中冒出這句問話,若傳了出去,我水十遙就不必做人了。」

雖是渾話,但他不想要讓她歉疚,所以又是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父母早亡,無人教導公孫晴情事,雖然她不明白水十遙在說什麼,但可以想像在他調笑語氣下必有不堪的意含。

這男人連受了重傷都能這麼不正經,那他白天的舉動,恐怕還是小兒科吧?和這種沒有神經的男人斤斤計較,自己真是小題大作。

「你不要再逞能了,痛就喊哪!小心悶出病來。」公孫晴口氣雖然惡劣,乎勁卻是相反,就像在摸一塊豆腐一樣,生怕用力多點就弄碎了。

「男子漢大丈夫,這種小小疼痛不算什麼。」水十遙說道。

公孫晴挑眉。「是嗎?那就請您好好忍耐吧!」

語畢,公孫晴放下手巾,拿起藥品,卻遲疑了一會兒。

沒感覺到接下來的動作,水十遙回過頭,看到公孫晴為難的表情。「怎麼了?」

「我得推開藥……」

「咱們已經是夫妻,為夫的隨便妳怎麼摸都行……」

他真是沒神經加上自以為是8無恥!」公孫晴罵道。

「這樣算不上是無恥,將來要讓妳不好意思的事情還有更多。」水十遙大笑。

公孫晴氣得想殺了他償命,卻又狠不下心折磨他,拿了一塊帕子,遞在男人唇邊。

他瞄了一眼,卻不動作。「這是要幹什麼?」

公孫晴原不想答,但時間一久,他的體溫又再增加,她不由得還是回答了。「讓你咬著,以免你咬到天殺的舌頭。」

「妳還真慓悍哪!」水十遙笑道。

果真是心地善良的姑娘,可惜臉皮太薄,受不了別人逗弄。但是看她臉紅的模樣,卻又讓他心情大好,連發燒引起的頭痛都好像減輕了一些。

水十遙驀然伸手,卻不是拿帕子,而是抓住公孫晴的纖手,靠在自己的臉龐上摩娑。

「你這卑鄙小人,你……你在做什麼?」公孫晴破口大?,卻因為不敢用力而心軟,害怕自己的掙扎會弄痛水十遙。

「比起咬手帕,美人安撫比較能讓我放鬆。」水十遙認真地說。

看他瞇起了雙眼,好似真能忘記疼痛,公孫晴心一橫,也不再在乎小枝小節,索性豁出去地任他抓著自己的手,另一手倒了些藥膏在他的背上,輕輕地推了起來。

明天才能用力推散瘀血,今天先要將藥均勻地抹開……公孫晴感覺到男人身體漸漸地緊繃,明白他雖不說,可是絕不好受。

「痛嗎?」公孫晴問道。

沒有聽到水十遙的回答,手心卻傳來一點奇異的觸感。

公孫晴怦然心動,因為水十遙居然吻了一下她的掌心。

背上的動作突兀地停下,水十遙張開眼望見公孫晴呆若木雞的表情,輕輕呵了一口氣,成功地感覺她的手顫抖了起來。

「繼續吧!我還忍耐得了。」水十遙說道。連他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溫柔。

公孫晴一聽,方又繼續塗抹,男人長籲了一聲,身體卻開始痙攣。

傷口引起發燒和大規模的疼痛,水十遙全都咬牙忍住,他知道他只要申吟,這女人一定會良心不安。

他是憑著自由意志決定救她,她沒有必要過意不去。海民最驕傲的就是貫徹自己的意念。

可是看公孫晴擔心的臉色慘白如雪,水十遙明白要她不在意,是絕不可能的。

「水十遙,你……」

「我還忍得住,繼續。」水十遙不停吻著公孫晴的手,藉以忘記背後烙燙的疼痛。

片刻之後,公孫晴終於心痛交加地上完了藥,正要察看水十遙的情況,卻發現他鬆開了手。

因為,他痛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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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之後

那絕對不是小小的疼痛,公孫晴自責地想著,一邊顧著藥爐,一邊望著床板上合著雙眼的水十遙。

若不是身體不適,他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就算浮浪了一點,還是遮掩不住他的魅力。

尤其是他在人群之中慵懶地指揮若定,使他更是醒目,很難不去注意到他老用一種微微不耐的表情,犀利地命令眾人行事的模樣。

連在用晚餐的時候,不停來回話的人群,也幾乎讓她看不見他的身影。明明不甚討喜的性格,卻能讓船上的人們信賴。

正當公孫晴凝望著水十遙的時候,他長長的睫毛搧了搧,雙眼慢慢地睜開,一醒過來,便又是一個甜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我睡了多久?」水十遙沙啞地問。空氣中好濃的藥味,讓他頭痛欲裂地醒來。

公孫晴起身推開門,看了一眼天色,還灰濛濛的。「差不多四更天了吧!」

「我昏過去了這麼久?可真是丟人,呵呵……」

聽到水十遙的自嘲,公孫晴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怒。身子骨不爽快是人之常情,怎麼這麼不老實呢?若是他早點說出口,也許就不會變成這種地步……

「下回你還這麼要面子,小心小命不保。」公孫晴不悅地說。

水十遙趴在床板上,高燒讓他的大眼浮著一抹水蒸氣,晶亮閃爍地望著公孫晴,她立刻下意識地回避他熾熱的目光。

「怎麼,心疼我嗎?」水十遙刻意問道。

還沒說完,就聽到公孫晴呸了一聲。「你真是不要臉!」

就算真的心疼他,也會因為他的苛薄言語而消失得一點也不剩!

話一說完,公孫晴打開藥罐子,看了看藥汁的顏色,確認無誤後盛了一碗,然後,不情願地落坐在水十遙身邊。

公孫晴還沒開口,水十遙只是看了一眼,馬上閉著眼將臉埋進繡花枕頭中,徒讓低沉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睡一覺就好了,不喝!」

「你在發高燒,退燒的藥物對你的傷口有益。」

「不喝!」

不知道他在鬧什麼性子,公孫晴耐著性子,淺嘗了一口手中的藥。「你可是怕苦?這藥一點都不苦,喝一些就好。」

公孫晴好說歹說,水十遙打定了主意不開口,連頭都不抬起來。

若非看在他為了她受傷,她何必這麼低聲下氣呢?心裏正嘀咕,明眸流轉,正好對上案上那一壺酒。

「水十遙,你想不想喝酒?」公孫晴問道。

還以為公孫晴已經放棄,水十遙疑惑地抬起頭,真的看到她拿著酒壺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背後比較不疼了一點,但是口渴的很,那是上好的女兒紅……

水十遙伸手想拿,卻看到公孫晴提著酒壺想要倒入他的口中,也不多想便由她服侍。

公孫晴眼睛閃過一陣笑意,以壺嘴就口,直接灌進水十遙的嘴中。

漫天的苦味在水十遙的口中爆開來,酒壺中的不是陳年佳釀,卻是苦澀的藥湯,還來不及抗議,公孫晴用手覆蓋他的唇瓣,一丁點也不讓他吐出來。

「真沒想到要拿這種對待小童的方法來對付你,堂堂一個船隊的首舵竟然怕喝藥?」公孫晴涼涼地說。既然苦口婆心的勸說無用,那就別怪她手段殘暴了。

水十遙瞇起雙眼,硬是不吞,但背後的藥膏加入少量阿芙蓉,乃是麻醉聖品,讓他的背和手全都麻痹而不能動彈,也不能掙脫她的手。

她一定非要讓他把藥喝下去不可,燒成這個模樣還這麼任性!

「咱們有的是時間,等明天早上有人進來,看你和我僵持不下,而你連一口藥都喝不下去,看看是誰比較丟人。」公孫晴又說。

水十遙兇惡地瞪了公孫晴一眼,硬著頭皮,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口中的藥吞下。

看到藥湯讓他的喉頭起伏移動,她滿意地放開箝制的手。

「為夫的太小看娘子了。」水十遙吟道。藥已喝下肚,只好在口頭上討一個便宜,方對得起自己。

一陣叮鈴笑聲響起,水十遙急忙揚首,沒能來得及捕捉公孫晴的微笑,只看到她淡然的表情。

「你和我小弟好像……」公孫晴懷念地說道。

還是得活下去,別再想了!

爐火不能擱在這屋裏,難保一個不注意,引起祝融爺不開心就糟了。 公孫晴思緒瞬間移換,轉身離開。

水十遙一聽,出聲喚住離去的身影。「妳有兄弟?」

提著爐火的人兒停下腳步,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才回眸一望。「是呀!曾經。」

公孫晴話語中幾不可聞的哀傷,讓水十遙 掛心,但敵不過藥力發作,他很快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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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海吟號上的眾人紛紛起身,和晚上的夥伴替換之後,又是一番嶄新的氣象,跟著水龍隊在海面上浩浩蕩蕩地航行。

這時,一抹黑色的身影避開眾人耳目,偷偷摸摸地推開水十遙的房門,靜悄悄地溜了進來。

看著床上躺著一具高大偉岸的身體,豔麗動人的小姑娘掩著嘴偷笑,躡手躡腳地接近,然後,她深呼吸又深呼吸……

啦啦啦,有人可以玩真是愉快呀!

「水老大,該起身了!」殷小玄中氣十足地放聲吶喊。

尖銳的聲音在小小的房內回蕩,恐怕連屍體都會被吵醒,更何況水十遙還活著呢!

哈哈哈,難得有人比她還貪睡,白藏忙著和人議事,她不想吵他,便來鬧鬧水十遙囉!

水十遙驀然驚醒,映入眼簾的是殷小玄調皮的表情,他不耐煩的目光在房內搜尋,卻沒見到那個水靈清秀的人兒。

「公孫晴人呢?」水十遙問道。

殷小玄甩著辮子玩兒,貓兒眼也跟著轉呀轉。

哎呀呀!看那公孫晴一大早就起身幹活,沒想到水十遙卻是中看不中用,真是太悲慘了……

沒關係沒關係,這檔事包在她身上!

「水老大,你該不會是『不行』吧?」小姑娘意有所指地問道。

水十遙瞇細了眼睛,想掐死眼前的小姑娘,只是看在白藏的份上,所以再次饒她不死而已。

「若不想白藏續弦,再一次給妳忠告,關上妳的嘴巴。」水十遙說道。

雖然不想承認,但那藥湯實在有效,睡了一覺起來果真神清氣爽,背上的疼痛也降低許多,真不愧是醫怪霜曉天的心血。

水十遙翻身而起,殷小玄連忙蒙住雙眼。沒辦法,白藏很介意她的不拘小節,她不想讓他不開心哪!

「水十遙,你怎麼光著屁股睡覺?」殷小玄哇哇大叫。

水十遙理都不理殷小玄,自顧自地穿衣系發,突然瞥見右手傷口亦被包紮妥當。

「公孫晴人呢?」水十遙再度問道。

「她在羊二叔那裏幹活,都快午時了,現在伙房裏可忙到人仰馬翻。」被人忽視,殷小玄嘟著嘴嗔道。

看水十遙懶得理她,她忙拉住他的衣袖。「水老大,看你體格不錯所以應該是後天失調,來來來,這藥丸子你拿著,就當作我送你的結婚賀禮吧!」

水十遙涼了殷小玄一眼,想也知道那是殷小玄獨門的春藥!水十遙不斷提醒自己,若他殺了這個女人,白藏一定會跟他反目成仇,這才終於又壓下心中殺氣。

「閉上妳的小嘴!」水十遙威脅道。

「這又不是什麼大毛病,幹嘛這麼羞於啟口呢?來來來,我把藥放在床頭,包管你比熊還威猛……水老大,你走這麼快搶命啊?等等我!」

水十遙飛快走著,衣襬似在輕舞,海吟號是他的地盤,他知道哪里能找到人。

下了兩層船艙後,在伙房深處,一個小女人正低著頭專心挑菜、洗菜,水十遙 筆直地朝著她邁去。

只見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忙碌,彷佛他偌大的身子變成空氣般視而不見。

「誰叫妳來這裏的?」水十遙問道。

「就是閣下。」公孫晴手指著男人,失笑說道。

看他怒氣衝天地走來,可見他精神好一點了,但是沒想到他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卻拋在腦後。

「妳昨天扒光我的衣服,對我這樣那樣之後,就把我丟在床上?」

不願說出丟人事實,水十遙簡單帶過,沒想到四周豎起耳朵的人們全都倒抽了一口氣。龍家首舵、一個大男人,被這樣被一個清麗的姑娘給玩了?

公孫晴聞言臉紅地說:「請水首舵不要破壞小女子的名聲。」

水十遙一對媚眼一蕩,不經意的笑聲能使人醉。「妳是我水某人的妻子,我怎麼會破壞妳的名聲呢?」

「若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妻子,就不要妨礙我幹活。」公孫晴揩幹了手,望著水十遙一副不打算離開的礙事模樣。

「什麼活這麼重要?」水十遙下意識逼問道,未意識到比較基準為何。

公孫晴倨傲地立著,一點都不打算退讓。

是的,她再也不會退讓,她會去爭取她想要的所有東西,用盡全心全力,她需要力量……

「你說過海吟號上不養廢物,我不是廢物,我再也不是軟弱又任人擺佈的公孫晴了,從今以後我要變得更強悍,所以請你不要擋我的路。」

公孫晴眼神熱烈地燃燒,表情堅毅果決,讓水十遙不得不佩服,一個曾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流之輩,也能有這樣的神情。

從來,他只有在龍族的女人中才能見到這樣的表情。

「呵,看來妳不會再尋死了。」水十遙笑道。

「尋死是弱者的抉擇,我是獲得重生的公孫晴,要在龍吟號上安身立命,直到有一天我能報仇為止!所以我要和你約法三章。」公孫晴說道。

她的話成功地勾起他的興趣。「這可有趣,我倒要聽聽看。」

「我答應當你的妻子是一言九鼎絕不反悔,可是,我要先得到力量,直到能和你匹配,而不是依附著你的菟絲花;所以,在我同意之前,請再給我一段時間,可否?」公孫晴清朗地說。

她的精采言論出乎水十遙的預想,他不禁拍手大笑,和她四目相對,燦爛的眼光幾乎要擦出火花。

「真是堅強的女人,好好好,好一個有骨氣的公孫晴,我就等到妳願意的那一天!」水十遙笑說。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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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3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九個月後

水龍隊停泊在一個異國情調的港口,海吟號戒備森嚴,各方人馬和海員上上下下,如同歷年一般忙碌。

每一年順著洋流和海風,龍家人會將中國的瓷器和絲綢,還有南洋神秘的香料送來此處,讓佛郎機的人們趨之若騖,蔚為風潮。

和前幾年唯一差別之處是,識貨的洋人們目標是一位元東方姑娘,而不是那名俊美的支那男子。

突地,一乘快騎急奔至港口,一名海員拿著龍家權杖迅速通關,轉瞬已來至甲板,朝著一名姑娘拱手。

「晴姑娘,剛從岸邊來了消息,白藏大爺已在回程路上了。」那人恭敬地說。

聞言,正被眾人包圍的公孫晴一身勁裝地轉過身來,長髮簡單地梳成髮辮,讓人感覺乾淨俐落。

「這十來天白爺有沒有遇上偷襲?」公孫晴問道。

「跟去的人回報,有遇上幾遭紅毛子土匪,但哪里敵得過咱們,全員都平安歸來了。」那人又道。

公孫晴微微點頭,朝一旁和顏悅色地吩咐。

「張大嫂,麻煩您帶隊人馬去接應,這段時間風塵僕僕,毛大哥向羊二叔說一聲,準備幾桌好菜幫他們洗塵,順便慰勞一下弟兄們近來的辛勤工作,明兒個要動身前往法蘭西,又沒半分空閒了。」

那兩人領了命便走,一旁等著回話的數人忙又圍了上來。

只看公孫晴有條不紊地一一處理,一邊說還一邊往船艙走去,清點剩餘商品,忙而不亂。

雖然日夜忙碌,但她卻甘之如飴,從早到晚不得休息,好不容易處理到一個段落,已是傍晚時分,公孫晴揩揩汗,找塊乾淨的地方坐下。

一個少年見狀,忙捧來一杯清茶讓她潤口,然後立待在身邊,等侯吩咐。

短短時間內,公孫晴便收服了水龍隊的人心。

凡事一經她的眼,便知她心裏有個天秤,公道卻又體貼,還能轄管水首舵,怎能不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海員們向來不問資歷只問能力,有能者方能眼眾,於是所有人全都心悅誠服地聽她分派指揮。

「晴姑娘辛苦了。」

公孫晴喘了一口氣,看著少年。

「白爺還要多久來船?」心系對方安危,公孫晴問道。

「再過半個時辰便來,張嫂子已經接到人了。」

「臨行前要出的貨都收拾好了嗎?」

「三姑娘帶著人在搬,再一盞茶就妥當了。」

「羊二叔那邊可準備好了?」

「全都準備好了,就在甲板上設宴接風。」

「那……水首舵人呢?」公孫晴緩緩問道。

少年倒退了兩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臉色古怪,眼光飄忽不定。「首舵他……」

公孫晴歎了一聲,冷眼欣賞夕陽西下,半晌後才說:「真該在他腳上綁一條鏈子,他又和殷姑娘胡鬧去了,對吧?這兩個人真是天生一對寶,無所不

為!」

若晴姑娘要綁首舵,沒人斗膽敢動手呀!可大夥兒又不能拒絕晴姑娘的命令……

「午時過後就去了。」少年吞吞吐吐地答。

公孫晴霍地起身,勢如破竹地邁步往船下走去。

「跟上來,當我翻譯,那兩句話怎麼說?」公孫晴問道。

一般的應對進退、生意買賣都能勤能補拙,唯獨各方之言要能朗朗上口,需要一點時間熟悉。

她不像這些從小生長在龍家的孩子,個個都能說上幾國語言,而且說得相當流暢從不咬舌。

少年硬著頭皮跟上公孫晴。

「恩勒斯密翁佈署,諾勒斯德呵阿西答紐阿斯。」

熟練地走下甲板,眾人拱手目送,公孫晴帶著少年快步地走著。

港口邊有一排石造的房屋,沿著陰暗的小巷走進去,柳暗花明之後,便是水手海員們尋歡作樂的煙花寶地。

打從離開南洋沿海之後,水龍隊途經爪哇、錫蘭、阿丹、急蘭丹、加異勒和黑暗大地等國,最後來到伊伯利亞半島的佛郎機。

雖然女人們從黑髮黑眼變成紅發綠眼,但是公孫晴早已見怪不怪,循著聲音往最熱鬧的店家走去。

只剩半個時辰白爺就要回來了,船隊的主人和他的妻子居然沒待在船上?昨夜她才交代過他們今天不得離船的!

公孫晴口中反復念著那兩句話,沒花上多少時間,就在一處歌舞喧嘩的酒樓裏找到那個俊逸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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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油燈散發惑人的光線,忽明忽暗之中群魔亂舞,女人們穿著色彩鮮豔的暴露舞衣,手持特殊的樂器翩然起舞,狂野不羈。

一身赤緋衣物的水十遙和女扮男裝的殷小玄,正躺在一群紅頭髮白皮膚的美麗女人中間,叨著水煙喝酒作樂。

「水首舵,這佛郎機的女人真是漂亮,要是臉上的斑少一點,就無懈可擊了。」殷小玄評論道。

*水十遙如貓般優雅地斜倚在西洋牛皮榻上,歪著頭觀賞舞娘們跳舞。

「真是浮生半日閑哪!」

一聽到水十遙的話,殷小玄剛喝進口的酒「噗」地一聲噴了出來,水十遙靈巧地閃開,還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

花枝招展的舞娘們,忙拿著手巾幫兩人擦拭著。

「小毒物,要喝酒就好好地喝進肚子裏,別全送給了這張桌子。」水十遙說道。

「什麼浮生半日閑呀!若不是公孫晴,你哪有這麼優閑的日子好過?人的潛力真是驚人,沒想到她不讓鬚眉,海吟號上上下下大小事情,她一學就會,真是便宜你了!」殷小玄挖苦道。

水十遙上輩子一定燒了很多好香,才會又有白藏又有公孫晴來協助他!真沒看過哪一個首舵能做得這麼輕鬆,平時睡到日上三竿,靠岸便上酒館玩樂。

一聽到公孫晴的名字,水十遙不自覺眉開眼笑。

他也沒有想到她理解力驚人,進步得這麼快,上船九個月,她已經能夠掌握大半事情,再加上手下個個都是一時之選,他這個正脾船老大才能夠懶散度日。

「她的確讓人刮目相看,真是了得。」蒸餾過的烈酒讓水十遙陶陶然又醉醺醺地說道。

正在通體舒暢之際,娼館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夕陽的刺眼光線讓酒鄉中的人們全都瞇起雙眼。

紅霞光線中,一個窈窕身影步踏雷霆地走來,束袖綁腿長髮辮,桃紅色短衣覆在渾圓的柔軟上,小蠻腰間系著一條松花色長汗巾,因著主人的迅馳而在脂粉堆和酒香中飛揚。

待眾人習慣了光線,眼前未施胭脂卻更加明眸皓齒、冷冷微笑的正是公孫晴本人。

「說人人到,晴姑娘今兒個辛苦了,勞動您大駕真是於心不安哪!」水十遙說道。

俯視著笑得不知死活的水十遙,公孫晴也不發作,看著他身旁一大群散發敵意的姑娘,習慣成自然地說:「恩勒斯密翁佈雷。」

說完便要伸手拉人,那群鶯鶯燕燕見肥羊還未入口,心有不甘地放聲叫喚,幾個一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聞聲現身,朝公孫晴逼近。

無視緊張情勢,水十遙打了一聲呵欠,殷小玄則張著眼睛等看好戲。

公孫晴慢慢鬆開右手,下一秒卻立刻掏出兩支單管手銃,抵在最靠近她的兩名男人心房上。

這玩意雖小,威力倒是不能小看,龍家工匠極細緻,將火炮改小而能單手拿著使,她一扣機關,眼前的人不死也殘。

不能怪她拿火炮兵器,她不會武功,那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熟練的,只好取個巧了。

「諾勒斯德呵阿西答紐阿斯。」公孫晴輕輕說道。

不光是保鏢們,連那群流鶯全都往後退去,見狀,公孫晴拉起毫不反抗的水十遙,大刺刺地往門外移動。

「親親娘子,為夫的絕對配合,別動這麼大的氣嘛!」水十遙覆在公孫晴耳邊說道。

面對他的挑逗,公孫晴心悸不已。

但她雖然無法麻木,已能不形於色,還冷靜地對著背後仍躺在女人堆中的殷小玄喊道:「殷小玄,妳來是不來?明早就要動身了。」

若她是白藏本人,她早休了這個不守婦道的殷小玄!

殷小玄揮揮手,左擁右抱正開心呢8你們先走,我喝夠了隨後跟上。」

公孫晴說她礙手,留在海吟號上安全些,不讓她跟著白藏出門,她只好自己找樂子囉!

「是嗎?那妳就慢慢喝吧!白藏今天回船,咱們先去法蘭西,若妳陸路追不上,來年夏天還有龍家的船會經過這兒,妳再上船吧!」公孫晴頭也不回,淡淡說道。

殷小玄一聽,慌忙地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著。「公孫娘娘、晴菩薩,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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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面露疲 憊之色,白藏還是引頸站在港口,盼著心愛的妻子,還有水十遙和公孫晴。

好不容易回到海吟號,但沒看到殷小玄,他著實想念。

過不多久,只看到公孫晴帶著愧疚的臉色,羞赧地扯著無所謂的水十遙大步走來,那情景像極老妻抓著老夫來請罪似的。

正在笑想,下一秒,殷小玄使著上乘輕功,踩花踏柳淩空而來,帶著天真浪漫的微笑撲進他的懷裏。

「白藏,我想死你了喔!」相思成災,殷小玄毫不掩飾,興奮地呼喚著。

白藏緊緊擁抱著熱情的殷小玄,過了一陣子,玩味的眼神飄向公孫晴和水十遙身上。

白藏刺探的眼神讓公孫晴臉上熱辣辣的,他是一個相當英俊的男人,和水十遙是不同類型的賞心悅目,一是謙謙君子,一是躍躍狂徒。可是白藏不像那個浪子讓她輕鬆自在,一看到他,她就全身神經繃緊。

「白爺,這一趟辛苦你了。」公孫晴尷尬萬分地說,一邊偷偷捏了水十遙的手背一下,提醒他身為首舵的責任。

水十遙慵懶一笑。「一路平安真是萬幸,有白兄出馬,必定大賺一筆,咱們上船好好喝一杯吧!」

嗅著殷小玄發上的酒香,看著水十遙面如飛霞,白藏鷹眸閃過一絲揶揄。

「看來水首舵今天喝了不少,麻煩你關照小玄,也有勞公孫姑娘打理繁忙船務了。」白藏禮貌說道。

言下之意卻是兩人尋歡作樂,將苦差事都丟給公孫晴。

白藏所言不假,懶得解釋的水十遙也不否認,看著他緊擁殷小玄,突然心有所感,放任地伏低身子覆在公孫晴耳邊。

「小晴晴,今天考慮的如何?咱們的婚事要不要順便辦一辦了?」水十遙曖昧地說。

打從他答應不強迫她之後,公孫晴便照著三餐一而再、再而三地聽到這個問題,就算快要會背誦了,還是讓她心跳加速。

男人的氣息帶著酒香溫暖地騷動她的耳貝,又酥又軟的語氣更是讓人心馳神蕩,加上他含笑的面容如此俊美,怎能不教人目眩神迷?

雖然公孫晴的心強烈鼓動得快要衝出口,但是她裝成沒事人樣。

「小女子尚未想好要如何報仇,恕我不能同意。」公孫晴說得自然,也不意外看到水十遙 過分失望的表情。

「咱們要一天又一天地拖下去嗎?」水十遙抬眼失望地問。

聽出他疑問語氣中的遺憾,公孫晴正要上船,旋身回眸一笑,髮辮在半空中劃了半圈落下,在薄薄暮色中綻放動人的韻味。

「水首舵天天上酒家煙花之地,看來也很開心啊!」公孫晴話語中隱約有股醋味。

有殷小玄全程在場,除了喝酒以外,相信他什麼也沒做,也知道他什麼也沒做,可是那些姑娘貪戀他的眼光,還是讓她心裏頭有個疙瘩。

九個月來,公孫晴慢慢在轉變,她近來不加思考的嫉妒話語,使水十遙心情十分愉快。

看來公孫晴是在乎他的,她眼裏有他就好,強摘的瓜不甜,甜美的果實需要耐心等待。

「那可不然。」水十遙搖著手指辯駁道。

聽著那聲「不然」,公孫晴更是不以為然。

水十遙不藏私地教導她所有船上事務,時間越過越久,她才發現他根本只是在找個替死鬼幫他幹活,自己逍遙愉快。

從發現這個事實的那一天起,公孫晴就不再抱持多餘的感謝,只剩下感激他讓她安身立命而已。

在繡廠裏拿著繡花針的那十年,她從來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在船上生活,天地是如此之大,而她不再是個微不足道的繡娘。

「那從明天開始,船上就省掉這條花銷吧!」公孫晴輕輕說道。

水十遙瞇起雙眼,公孫晴越來越精明,他倒是幫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埋怨的同時,內心蠢蠢欲動的感覺日漸強大,不知何時開始,他比自己想的更在意這個姑娘。

「我這不是養虎為患嗎?」

聞言,公孫晴笑靨如花。「這叫用心良苦,為了讓水首舵能專心打理船務,小女子不得不狠心這麼做,我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呀!」

水十遙注視著那抹笑容,便知道自己深陷了。

剛上船時,她總是表情凝重,但她自己沒有發現,她最近越來越常笑了。

笑得甜,笑得水靈,笑得讓他動心。

「一步錯,步步錯……」水十遙語焉不詳地說。

公孫晴還來不及反應,水十遙執起她的手,在手掌中心吻了一下。

轟然一聲巨響!公孫晴的腦子一片空白,她什麼都能去學習、去習慣,唯獨當他這麼做的時候,她就失去思考能力……

胸口被一股暖流給漲滿,像浪花衝擊著她的心,一波又一波讓她幾乎快要滅頂。

「妳就趕快答應我吧!我是真的想娶妳為妻,難道小晴晴不想嫁給我嗎?」水十遙放浪笑問。

一聽他調笑的語氣,公孫晴稍稍恢復理智。「誰想嫁給你呀!」心中的甜蜜,讓她心口不一地說道。

看平時正經的公孫晴臉紅得像一顆紅柿嬌言甜語,只讓水十遙想強拉她入房,逼她答應馬上嫁給他。

可是白藏帶了人代他出征耶!得罪了他就沒好日子過了……

水十遙淺笑了一聲,拉著公孫晴的手入席,去為白藏一行人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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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送爽,秋涼如水,夜已深,海吟號上燈水通明,和星光滿天互相輝映,充滿鹽分的海風徐徐吹拂,船身像搖籃輕輕起伏搖晃,讓人心情鬆弛。

還有任務在身,雖是慶祝,但眾人極度克制,喝了幾杯便收了席,為明天的航行早早休息。

一邊盯著人收拾,公孫晴難掩疲 憊地小聲打了個呵欠,突然,她整個人淩空飄起。

雙腳離地往往讓一般人驚慌不已,但她卻習以為常地靠向那股幽香暖源,浸淫在他的氣息之中。

反抗了幾個月,早學到教訓,知道掙扎毫無用處,也清楚是誰這麼大膽抱著她,倦極的公孫晴安心地漾著笑,閉起雙眼。

看著懷中乖順的女人,水十遙溫柔地問:「先去休息可好?」

他每日睡到過午方起,現在精神正好,可是她卻是天亮就醒,現在應該非常疲 憊。

「怎麼好先去歇息……」

「不妨,這些雞毛小事就交給他們,妳放下一百二十個心吧!都累了一天了,回房歇歇去。」

一旁的海員看著死命支撐的公孫晴,也忙加入勸說,害她不得不點頭答應,任水十遙 抱著她回房。

船上沒有多餘的空間,加上眾人亦認定他們關係不比尋常,她回的當然是水十遙的房。

習慣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九個月前他們還素未謀面,一見面她就恨透了他,但不到一年,她連讓他抱著都能坦然自若。

這和她內心認定此生她是他的人有關吧?

她這條命,一次是他釣回來的,另一次是他搶回來的,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雖沒有說出口,不過她心裏是篤定的。

但會如此篤定,卻是因為他從不說出口的體貼和尊重,使她打從心底感動。

水十遙是風流種子,卻一點也不下流……一想到此,公孫晴抖了抖眼睫,張開清澈如水的大眼睛。

「水十遙……」

「怎麼?」

「沒事,就想叫一聲。」

「呵呵呵,妳好久沒叫我名字了,好懷念呀!」

「這是在諷刺我時時提醒你首舵之職?」

「我可沒有這麼說,晴姑娘想太多。」

「水十遙……水十遙……」

「叫一聲夫君來聽聽吧!」

「呸!不要臉,我才不叫呢!」

「那妳以前怎麼肯叫呢?」

「那是因為……囚為……」

「因為什麼?」

「因為情況緊急,我是被逼的!」

「我怎麼記得次次都是妳自願的,唉!那一喚碎了多少少女芳心哪!」

「自大狂!」

公孫晴咬著唇不再說話,水十遙卻開懷大笑,踹開房門輕柔地將女人放置在大床上。

因為海吟號的貨物最近慢慢全換成了金銀珠寶,擔心有倭寇來襲,陪著公孫晴睡去後,水十遙 便起身提刀巡船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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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夜無夢,公孫晴睡了一個好覺。

她在海鷗的高亢激昂叫聲中清醒,一張開眼,便看到水十遙正專注地凝視著她。

面對面、眼對眼,水十遙和衣躺在公孫晴身旁,神情疲倦,一夜未眠。

還以為這是夢境,公孫晴伸手摸了摸水十遙完美的臉龐,發現真的是他本人以後,害羞地縮回手,用被子把頭蒙住,羞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公孫晴的反應嬌憨可愛,剛睡醒的她沒有掩飾,也無半分冷淡節制,所有的動作反應她心中真實所想,就像個幼童一樣純真。

看不夠她,他伸手將錦被拉下,看見一個泛紅粉嫩的臉龐。

「睡得可好?」水十遙問道。

公孫晴強自鎮定,看見天亮了,與其在這裏和他大眼瞪小眼,不如起身閃躲反而自然一些。

水十遙看見小美人想逃,長腿一挪,便跨在她的腿上,沒有弄痛她,卻牢牢壓制著。

「睡得可好?」水十遙刻意再度問道。

水十遙有的是閒情逸致和公孫晴耗,可是今天要往法蘭西出航,公孫晴無法再賴下去,扁唇欲怒。

「我睡得一點都不好,可以了吧?」公孫晴說著違心之論,急忙想要下床。

水十遙眸光一凜,挑眉朗笑,調戲說道:「既然沒睡好,那我陪娘子再睡一覺,包管妳是好夢甜眠,要不然做些親密運動也可以,如何?」

看著公孫晴越來越紅的臉龐,他說得更是百無禁忌。

早就知道他是個登徒子,可是從沒想過他是這麼「大方」的登徒子,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公孫晴又羞又氣,轉眼間抽出藏在枕下的單筒火炮,也沒細想,直截了當抵在水十遙的眉心上。

原以為這樣能嚇退他,讓他收斂一點,可臉皮極厚的男人卻打了個呵欠,動也不動,看准了她急著起床,也看准了她絕不會按下機關。

「讓我起身。」沒法子,公孫晴只好開口說道。

「說句好聽的來聽聽,為夫的就讓妳起床,還幫妳梳洗更衣,如何?」水十遙 變本加厲說道。

公孫晴瞇眼咬牙,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殺了這個禍害!

「說句好聽的嗎?水首舵死後要火葬,還是土葬?或是把你丟在海裏廢物利用呢?怎麼樣,這話好不好聽啊?」公孫晴語氣柔美,內容倒是充滿詛咒意味。

「咱們還沒洞房,怎能讓妳守寡?為夫的在天上看著娘子獨守空閨,可會心疼;但若死後同寢,也倒是美事一椿。」水十遙並沒有被嚇退。

這傢伙是從哪里學來這些下流的話啊?

公孫晴翻了翻白眼,放下火炮,猜想她這一輩子大概都鬥不過水十遙。

一輩子?一輩子和這男人在一起……

和他長相廝守雖然可能每天都氣呼呼的,但是絕對不會無聊吧?也好,省得老了之後相對無言,那樣反而糟糕吧?

老夫老妻天天吵架,拿著火炮追來追去,搞不好孩子還得來勸架……不知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一想到活靈活現的情境,公孫晴瞅著水十遙,不經心地微微一笑。

那一抹微笑情深意重,瞎了眼才會看不出來,水十遙十分滿足,長腿挪開了讓公孫晴起床梳洗,而他則偎在床板上,目光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想到時間緊迫,公孫晴坐在椅上急忙編發,卻看到水十遙亦坐了起來,將她的腳拉起放在他的腿上。

正當她詫異之際,水十遙拿了綁腿的繩子,自動幫她系綁了起來。

「妳鮮少穿褲裝吧?漢族的女子大部分都穿衫裙,每次看妳綁褲腳,都快摔成倒栽蔥了。」沐在公孫晴驚訝的目光下,水十遙解釋道。

公孫晴紅了臉。他沒有說錯,為了在船上行走方便,她總是一身簡裝,可她每天早上都要和這身衣服拉扯一番,尤其是綁腿,她老是做不習慣。

「我又不像你們,生下來就是天南地北地跑來跑去,成年的姑娘家當然是穿裙子嘛!」公孫晴倔強地說。

水十遙聞言一笑,綁妥了一隻腳,便又換了另外一隻腳。「那以後我天天幫妳綁,可好?」

聽他的話正對上她适才的心思,公孫晴又紅了臉,急急忙忙地編完頭髮,也不道謝扭頭便要離開。

正要逃跑,松花汗巾子卻被人抓住,公孫晴只好回過頭來,看著一臉笑意的水十遙。

「怎麼,還有事嗎?」她快快問道。

她已快羞死,他怎麼還不放過她?她好想找個地方冷卻一下過熱的腦袋。

水十遙這次倒是安分守己,也不吊公孫晴胃口,便開了金口。

「我看殷小玄拿了一條手巾,上面有妳幫她繡的花,她昨天在酒館裏,不停地在我面前晃呀晃地炫耀,妳說該怎麼是好?」水十遙期待地問。

那針線活計是她做來打發時間的,沒想到他會和她要這東西。

「那不過是個玩意兒,又不值得什麼。」

「在我心中卻是無價之寶。」

他慣常說這種甜言蜜語,但這蜜裏調油的話卻讓她莫名其妙地開心,又有一點點害羞。

真糟糕!這乍喜還羞的滋味,好讓人心神不寧……

「你喜歡什麼花色?」公孫晴假裝不在意地隨口問道。

「只要是妳繡的都好,我都喜歡。」水十遙甜蜜地說道。

公孫晴燒紅了臉。「那也得看我高興,有空就幫你繡囉!」雖然拿喬地說道,心裏卻在構思花樣。

但她才不要告訴他呢!讓他知道她這麼在乎他,那她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公孫晴說完,奪手搶了汗巾就跑,沒看到水十遙在她身後笑得柔情萬丈,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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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紅潤的臉頰,公孫晴先到伙房一趟。

龍吟號上人人不愁吃穿,餓了就到伙房用膳,由於晚上要巡邏守夜,確保安全,所以伙房也是排了三班日夜輪流,務必要讓眾人吃得飽飽的。

下了兩層船艙,不停和經過的人打招呼,終於,公孫晴看到伙房的頭兒羊二叔,忙走向前去。

「羊二叔,糧倉的食材可還夠不夠?接下來咱們十天不能靠岸,若是短缺什麼,我現在趕著讓人去買辦。」公孫晴不是為了享用早膳,而是在意存糧問題而來。

水十遙將白天船上大小事務交托給她,以利晚上徹夜巡邏,他累得睡了,這種小事情她還關照得到。

「水首舵交代在下要盯著晴姑娘用餐,請您先開動吧!」

羊二叔不苟言笑地盛了碗白粥、挑了幾碟小菜,將公孫晴按在椅子上,然後便坐在對面,瞪視著她開始用餐方才回話。

雖不明顯,但四周卻出現壓低的笑聲,公孫晴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再度熱烈地鼓動。

幸福就是這種甜蜜的感覺吧?公孫晴羞澀地喝著粥,心思千回百轉,總不脫「水十遙」三個字。

克盡職守的羊二叔確認公孫晴吃完小菜、喝完最後一滴粥,才拱手說道:「俺盤算了二十天的食料,晴姑娘請放心,這伙房絕對不會開天窗的。」

「這就好。嗯……羊二叔……」放下心來,又想起什麼,公孫晴結結巴巴地說道。

「晴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看了看四周,愛看熱鬧的人們好像少了一點,公孫晴這才低聲問道:「羊二叔,水首舵他有沒有吃點東西?」

向來板著老臉的羊二叔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慢慢變成微笑,只是他太少微笑,所以看來有點詭異。

這姑娘好!很善良,配得上他從小看到大的首舵。

「水首舵五更天的時候來喝了碗粥,還吃了兩塊肉末燒餅,晴姑娘不要擔心。」羊二叔答道。

叔伯輩的怪哉反應,讓小女人更害臊了。

「我沒有擔心他,只是怕他餓著了倒下,造成大家的困擾罷了。」公孫晴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突然,殷小玄放肆的笑聲出現,嚇得公孫晴像個被捉到做壞事的小孩。

黑衣小姑娘豔麗的臉龐不斷逼近,看起來十分奸詐狡猾,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公孫晴。

「看你們郎有情、妹有意,我的好藥還白放在床頭,可真是浪費了。」殷小玄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地說道。

她確有資格狂字,那藥確是珍品,可惜量少所以有行無市,一粒可以叫價一兩黃金以上。

公孫晴初聞那藥只覺得乍舌,可是這種姑娘間的私密話題,她又不知道該找誰聊,只好去問殷小玄,沒想到從此以俊,殷小玄抓到機會便驪心他們之間的情事,讓她掉入一個前所未有的難堪境界。

知道公孫晴不如自己坦蕩蕩,殷小玄將她拉到偏僻之處。

「怎麼,我不是告訴過妳該怎麼做了嗎?」殷小玄關心地問。

她太過分的關心和執著,讓公孫晴更加尷尬。「晚上他又不在房裏……」

水十遙看起來吊兒郎當,實則不然,看他特地變更作息時間,只為在晚上加強巡守,便讓公孫晴另眼看待。

更何況,男人天天問她要不要嫁,她拒絕習慣了,一想到要接受,她便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裏忐忑不安……

又不只限於晚上!殷小玄被憨直的公孫晴給打敗了。

「那事情不見得要在晚上做啊!你們一清二白是不會有結果的,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殷小玄說道。

「就先擱著嘛!又不急……」哪有自個兒主動的道理?

「不急才怪!等到了法蘭西,妳可知道這一趟來護船的是誰?」殷小玄認真說道,表情少見的沉重。

「我和他之間的事,會和來接船的人有什麼關係?」公孫晴雖然心中湧現不安,但還是斬釘截鐵地說。

「這妳可就錯了,像水老大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到現在都還未成家呢?龍族中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啊!若那些姑娘真的打起來,絕對是一場混戰。他之所以沒有成親,是因為他曾經心有所屬。」為了公孫晴好,殷小玄乾脆坦白說道。

「他曾經心有所屬」這句話,像是瞬間抽幹了公孫晴的血液,讓她幾乎站不穩身子,殷小玄趕忙要扶,卻被她斷然拒絕。

「那姑娘是誰?」公孫晴啞聲問道。話都已經說了,乾脆就講白了吧!

「才不是什麼姑娘,那個人是有夫之婦,風龍隊海鳴號的首舵屏翳,也是水九方的妻子,是水十遙的大嫂!」

消息太過震駭,公孫晴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失神地離開。

殷小玄看著公孫晴的背影,似笑非笑的眸子閃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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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知道水十遙心有所屬之後,又已過了三四天,水龍隊按原定計劃離開佛郎機,正在前往法蘭西的路上。

一切順利,除了公孫晴的心不在焉外。

天氣明媚晴朗,小女人水靈的雙眼卻迷惘地望著無垠的海、沒有邊境的天,沒有歸屬的心彷佛跟著迷失了。

她沒來由地信任他,現在卻如被背叛了一樣。如果他已經心有所屬,他怎麼能對她好,又怎麼能不斷要她嫁給他呢?

可最應該責怪的是自己!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她心已傾,再也收不回來,連開口問個究竟都沒有勇氣,生怕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她會更加痛苦。

天地之大,紅塵俗世裏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水十遙……」公孫晴喃喃地說。

突然,一陣溫暖籠罩了她的身體,熟悉的香味再度彌漫,她下意識地反抗,掙脫他的懷抱,躲到一旁戒備地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

水十遙打量著公孫晴的臉色,心中疑惑卻沒有答案。

好不容易讓她習慣了他,但自從離開佛郎機之後,她又返回兩人初識時的情況,像只會咬人的小白兔,他連靠近都不能。

這一點讓他非常不滿。

「小晴晴,妳是怎麼了?」悶著想不會有答案,水十遙直接問道。

平常男人喚她,總是讓她心裏暗喜,但現在她卻又甜又苦。

「不知道水首舵有何事吩咐?」公孫晴冷淡問道。

平時她語帶諷刺、夾槍帶棒是一種生活情趣,可現在這份冷漠就讓人打從骨子裏寒沁沁的。

「妳先叫我的名字,怎麼反問我有沒有事情找妳呢?」知道公孫晴吃軟不吃硬,水十遙 拐了一個彎含笑問道。

公孫晴眼睛一亮,又隨即暗下。原來她自己並不知道她已經脫口而出心中想念的名字。

「水首舵恐怕聽錯了。」公孫晴說道。

「我清楚聽到,又怎麼會是聽錯了呢?」

「就當我喚了,那又如何?」

「若是為夫的有什麼冒犯之處,還望娘子直言不諱,這麼不上不下的,倒教我難受得很。」

「原本無事,水首舵不必多想。倒是聽海員們說海象有異,不知水首舵的看法如何?」

不想繼續糾纏,公孫晴轉過身看海,找了個話題岔開,也希望給自己再多一點點時間思考這份心情該何去何從。

水十遙皺起眉頭,亦靠在船舷上,偎在公孫晴身旁。既然她不想說,那他就再體諒她一次吧!

「恐怕有點麻煩,每年此刻這段海域偶爾會有暴風雨,雖然天氣晴朗,但天空卻泛著紅光,清晨雲際還有雷電閃光,一點都不是什麼好預兆,希望別被咱們遇上了。」水十遙說道。

話雖這麼說,但他心知肚明,平安到達法蘭西前有一場硬仗要打,對象不是倭寇,而是大海。

這天氣是雙面刃,運氣好是乘著風加快航行速度,運氣不好是被風給卷住,那滋味可不好受,雖然下令所有船隻加速行進,但看這態勢恐怕是避不掉了。

水可載舟亦能覆舟,正像公孫晴能讓他歡喜亦能讓他憂愁,但為了她,他卻甘願。

相信在劫難逃,凡事都是註定的,水十遙向來不回避自己的命運,因此,他溫柔地看著公孫晴倔強的清秀臉龐。

海天遼闊,他的眼裏只容得下她,正如他要求她眼中只有他一人,他連同心中都被她的一顰一笑給占滿。

不知不覺被席捲,他已愛得萬劫不復,只是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但是別人沒有抓住的小白兔,他是不會讓她跑了的!水十遙心中對著自己發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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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鍾後,風雲變色,雷電交加,原本平靜無波的大海,搖身一變成黑陪猙獰的野獸,對來人張牙舞爪。

海浪滔天、波濤洶湧,狂風暴雨來襲,看起來不是好玩的,海員們無一敢掉以輕心,可是卻連站都站不穩。

要和天鬥,要有大勇,水十遙掌著大舵,看似輕鬆,眼神卻像老鷹一般專注,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大海吞沒。

「吩咐下去,所有船隻散開,各自避風,待風雨過後,以煙火為訊號會合,將帆全部張開,在海浪加劇之前全速前進!」水十遙喊道。

水龍隊十來艘船聽到號角聲往四面八方散開,便見海吟號上白色風帆全數張開,在詭譎的風勢中巧妙地加速前進。

風勢雨勢不斷加大,突然間,一陣大浪打來,將海吟號推上半空中而後重重地落下!

感覺船身強烈震動的情況反常,水十遙右眉一挑,心中暗叫了聲不好。

「船艙底部有問題,去個人檢查情況,馬上回報!」水十遙命令道。

驀然間,公孫晴簡潔俐落的身子出現在甲板上,看了水十遙一眼,倏地進入船艙。

該死,他不是要她乖乖待在房裏嗎?她怎麼出來了?

正在危急不容眨眼之際,水十遙心系公孫晴安危,卻是只能在心中祈禱,穩住大舵不讓船身搖晃。

過了一會兒,在風雨交加之中,他看見海員們從船艙一個接著一個走出來,以人龍方式將一桶一桶的水往外潑。

果不其然,船艙的底部裂開了!

「水首舵,船底裂開了個大洞,晴姑娘正帶著人修補!」一名海員在甲板上跌跌撞撞,任雨水沖刷著身子艱難地前進,來到水十遙身邊報告道。

水十遙心中煩躁,但還是點了點頭。 公孫晴待在船艙裏,至少不會有即刻的危險。

眼下的他,得先想辦法解決狂風暴雨中船隻東倒西歪的問題。

心念一轉,水十遙隨即喊道:「將帆全部降下,馬上下錨!」

得到命令,船員們紛紛動作,風雨越來越強烈,驚濤駭浪不停打向船身和甲板,眾人經驗老到,連忙下帆和下錨。

不料船上最大的一片風帆繩索卻被絞死,眾人無法解開,只見風帆吃飽了風,左搖右晃前傾後仰,水十遙壯士斷腕,決定斷帆求生!

將大舵交給副舵操縱,引刀出鞘,疾如風、快如電地躍上船桅,大刀一揮割斷下方的固定鎖,緊接著又抓住船桅向上一翻,連續幾個翻身之後,他站上船桅頂端用力一揮將船桅砍斷。

只見白色船帆被風一吹,如幽靈般飛走,船身即刻減輕了搖晃。

達成目標,水十遙飛身躍下之時,卻看見風帆飛舞的途徑之上,公孫晴從船艙裏走了出來!

「晴兒,快點讓開!」水十遙撕心裂肺地喊道。

公孫晴循聲轉頭,一片白色陰影鋪天蓋地而來,什麼都還來不及想,她便被船帆席捲,整個人被拖入大海!

水十遙動作快於思考,大喊一聲:「白藏,海吟號交給你!」便朝公孫晴落海的方向拔足狂奔,飛躍潛入海中。

暗潮奔騰的海浪一眨眼間便卷走了兩人的蹤影……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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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7:3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好可怕!

水十遙救她,救救她!

她不能死!她連情意都還沒告訴他,她不願意死得不明不白!

溺斃的恐懼經歷再度重現,不諳水性的公孫晴不停掙扎,卻被帆布拉進海底漩渦中,無法呼吸。

咳咳咳……水……好多水……

死寂的海底,海水像墨一樣黑暗,公孫晴體溫不停流失,喝進一口又一口的海水讓她痛苦不堪,意識卻開始朦朧。

正當這個時候,卷著她的船帆卻鬆開,想再見水十遙一面的強烈意志,催動她的求生意志,她奮力地掙扎著,希望能夠逃出生天。

水十遙,我想再見你一面……

同一時間,水十遙不斷向下潛,海面下陰暗幽微,暴風雨讓海水混濁不堪,而且無比冰冷,他焦躁的心卻像是在沸騰,狂暴之情讓他失去冷靜。

公孫晴不會游泳,再找不到她,她就會葬身海底,死在一個莫名地方,孤孤單單的……

可能失去心愛的人,讓水十遙更加拚命,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剎那間,左方一陣白光閃動佔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儘快朝那遊去,皇天下負苦心人,那正是海吟號的船帆,捲曲成一個貝殼模樣。想像公孫晴被卷在其中,他抽出鋒利的刀刃劃破船帆,小女人溺水的

艱苦模樣頓時飄蕩在他的面前。

水十遙口對口地將空氣直接喂給公孫晴,卻發現她喝滿了水,一口氣也灌不進去。

沒有辦法,他反手扣住她的腰帶,健壯的長腿就像魚尾迅速向水面劃去,現在唯有浮出水面才能救她一命。

穿過厚重的水幕,公孫晴雙眼迷蒙,感覺自己在飄浮,隱約之間,她看見水十遙著急的表情,更是不情願就這樣死去。

她說過絕不再退讓,連死亡都不能毀滅她對這個浪子的愛意!

就算他心有所屬,她也要義無反顧地愛他,僅是陪在他身旁也好,她要用盡生命,將這個男人的一切刻畫在腦海裏……

來生,她要第一個和他邂逅,讓他眼裏再也不會有其他女人的身影!

公孫晴不想死,可是她無法呼吸!

水十遙使盡全力將公孫晴拉出海面,卻看到她斷了氣息,緊閉雙眸,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往她腹中用力按壓。

強大的壓力直接衝擊腹部,公孫晴「哇」地一聲吐出大量海水,而後便恢復吸氣,用力地喘息著。

看公孫晴恢復生命跡象,水十遙再也忍不住地抱住她嬌弱的身體。

也許再晚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

「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妳了!」水十遙感激地說道。

公孫晴咳得說不出話來,置身在水十遙動容的話語中,卻讓她好似在極樂世界一般。

狂風暴雨中,兩個人隨波蕩漾,曾經差點溺斃的她,躺在他堅定的擁抱中,什麼都不需要憂慮。

公孫晴撫摸著水十遙的臉,為了讓他放心,努力給他一個微笑。「我的生命,被你釣了一次、搶了一次又救了一次,所以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水十遙一聽,差點熱淚盈眶。「還能和我抬杠,看來沒有大礙。」他開心地說道。

他……他真是沒有神經,她正在和他告白呢!

「是啊!我會一直和你抬杠下去……」公孫晴剛才狠命地掙扎,早已力盡神微,說到後來,語氣幾乎飄散在風雨之中。

看著公孫晴臉色蒼白,水十遙好生疼惜。她的身子太過虛弱,再浸泡在海水當中,肯定會支撐不住,可眼前竟沒有半艘船的蹤影。

水十遙在雷電閃耀的幾個殘影片段中,好似看到遠方有片綠光,他翻身仰臥在水面上,讓公孫晴趴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朝前遊著,朝著最後一線生機前去。

「我正在無聊,得有個人來抬杠才不會睡著,小晴晴,妳可別睡。」水十遙笑說。

公孫晴聞言一掀眼皮,又是一朵微笑。

即便是這樣危急的時候,水十遙濕淋淋的面孔還是一樣俊美,愛開玩笑的惡劣性子還是一樣調皮。

她要再多看他幾眼!

「放心,我絕對不會死的,呵呵。」公孫晴倩笑說道。

語氣雖然虛弱,清澈晶亮的眼睛還是一如往常,水十遙笑了一聲放下心,更加快速地往前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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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的海浪聲,隨著海水在岸邊一來一往的回蕩,規律恒常,耳邊還有海鳥悅耳的叫聲……

背後暖洋洋的,而壓著的身軀亦是規律恒常地起伏,還有撲通撲通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海水讓公孫晴的腳和手指有些冰冷,除此以外,她是溫暖的……

公孫晴慢慢知覺恢復,幽幽地睜開雙眼。

像麵粉一樣的白沙,高大的椰子樹,碧海藍天一望無際,綠色的怪模樣螃蟹在沙灘上橫行,七彩顏色的鳥兒追在後面準備捕食。

若世上真有神仙福地,應該就是這裏吧!公孫晴心想。

慢慢地支撐起身體,她驚覺自己正壓在水十遙身上,忙探手察看男人的鼻息,確認他尚在呼吸,才放下懸著的心。

水十遙合著雙眼歇息,墨黑長髮散落在沙灘上,大紅衣襟敞開,臉龐和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就算他躺在一堆海草中間,還是這麼迷死人,這樣不知算不算是紅顏禍水?若是他聽到她用女性的形容詞這麼形容他,肯定又會覺得男子漢的自尊心受到嚴重侮辱吧?

公孫晴柔和地微笑,她是水十遙的人,也是水十遙的鬼,欠了他三條命,她甘願和他三世姻緣,還他的救命之恩。

公孫晴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緩緩地低下頭,想要親吻那致命性感、柔潤厚實的唇瓣……

突地,水十遙忽然媚眼圓張,揶揄地望著公孫晴,眼睛中滿是笑意。

嚇!他怎麼醒了?

看她羞恥得眼神飄忽,樂得水十遙勒緊她的小蠻腰,讓她不住掙扎,反而確確實實地在他身上磨蹭了一番。

架要打,錢要賺,酒要喝,歌要唱,「女人」要抱,「豆豆腐」要吃,才不枉作男人!

水十遙十分慶倖自己佯睡,才能發現她情不自禁的舉動。

「娘子,妳想幹什麼?」水十遙笑問。

被人發現意圖不軌,公孫晴羞紅了臉,用力地捶打水十遙的胸膛。

「水十遙,你好大的膽子,敢玩弄我?」公孫晴惱羞成怒地指控,一反剛才嬌羞模樣。

雖然身強體壯,絕對經得起她這麼輕輕敲打,水十遙還是「哎喙了一聲,蹙眉申吟,狀似受到極大打擊。「好痛……」

想要博取她的同情,可沒有這麼簡單!這個男人說謊向來臉不紅、氣不喘,這可憐樣一定是他假裝出來的。

公孫晴狠下心,又是一拳。「水十遙,你不要再假裝了,這對我沒有用!」

「我是真的很痛……昨天,我用盡全身氣力遊到這裏,不知被什麼東西撞到胸口,現在疼痛得快不能移動了……」

「我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好疼……」

「不要再假裝了!」

「真的好痛……」

「真的嗎?」

「真的,小晴晴,來,妳摸摸看這裏,就是這兒好疼……」

「是這裏痛嗎?怎麼個痛法?」

「還有這裏也好疼,小晴晴……」

:這麼痛嗎?怎麼辦,要上哪兒去找藥呢?」

看水十遙拉著她的手,幾乎摸遍了他的身子,全部都在疼痛,她心慌得不得了。

想起他第一次救她的時候,受了極重的傷,好生療養了二十來天,才能完全復原。那時,她雖然沒有告訴任何人,可她是真的心疼,看他隱忍著疼工作,她就心悸胸痛。

在這個沒有人煙的地方,萬一又是那麼重的傷,鐵定會惡化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她應該將藥隨身帶著的……

公孫晴正憂愁不已,忽聞水十遙放浪的笑聲,這才發現,這個男人居然又在玩弄她,再次公然說謊,更可惡的是他竟利用她的心軟!

「水十遙,你這下流……」

水十遙用力一擁,將公孫晴未盡的話語全吞進口中,溫柔而又強悍地吮吻著她的唇瓣。

突來的一吻,又酥又麻的感覺直沖大腦,連腰杆子深處都像被蠟油滴過一樣熾熱,讓公孫晴不可遏抑地激烈戰慄著。

水十遙的雙手緊緊抱著她,讓她感覺到他一樣也在顫抖。

公孫晴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卻蘇醒地回應著男人不停舔弄挑逗的靈活唇舌。

不知過了多久,水十遙結束這個甜蜜的吻,看著公孫晴含著水氣的大眼睛,禁不住感歎。

「水某人在此感謝老天,沒有將妳帶走。」水十遙真切地說道,不帶一絲輕佻。

她的美,她的倔,她的弱,她的強,她的每一分每一吋都牽動著他的心,看她掉下海,他也只能跟著跳下去,因為他不願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水十遙說得振振有詞,讓公孫晴無法扼抑的滿滿情愛,幾乎快要把她的心撐到漲破。

二十三年來,她的心向來乎靜,從未如此高低起伏過,直到遇上他,她方感覺到心的存在。

讓時間停在這一刻吧!讓屬於他們的幸福永垂不朽……

公孫晴在心中向上蒼祝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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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日升月落,好像才眨了個眼,已是兩個晝夜過去。

不知飄流到什麼地方,放眼望去汪洋一片,沒有陸地的蹤影。

在無人島上走了一圈後,不但發現沒有人煙,更是花兩炷香時間便能環繞一遍,看來應是小到連在海圖上根本不可能有記號的小島。

就算水龍隊和海吟號都毫髮無傷,在無邊大海中,恐怕得花上一點時間才找得到他們。

加上水十遙身上攜帶的煙火全被浸濕,完全無法和龍家的人聯絡,更是阻礙了他們被發現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麻煩的情況,公孫晴卻暗暗歡喜。

雖然這島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但水十遙卻發揮了一身本領,憑著一把長刀,獵捕食材、砍柴取暖,件件做得有模有樣。

剛開始,公孫晴還操煩要如何存活,倒是沒想到水十遙雖然懶散,這些事情在他眼中卻只是兒時玩樂,完全難不倒他。

不但如此,島上有清澈的水源,新鮮瓜果也不少,還有大量的漁獲海 貝等待他們取用,飲食的富足甚至比她在繡廠做苦工時還要美味一百倍。

衣食無慮,日子過得簡單,加上島上風光明媚、鳥語花香、溫暖舒適,物欲不高的公孫晴已經別無所求。

更重要的是這個島上只有他們兩人朝夕相對,沒有煩人的船務要打理,也沒有斤斤計較的生意要做,更沒有別的女人來瓜分他們相聚的時間;就算回不去,公孫晴也無所謂,反而更快樂。

這時,水十遙扛著木材走出叢林,便發現公孫晴看著大海淺笑。

「小晴晴,在想什麼想得眉開目笑?真是讓為夫的十分嫉妒。」水十遙笑道。

公孫晴回過頭,看到男人滿身的汗水,歎了一口氣,拿出手巾主動幫他擦汗。

「辛苦你了。」公孫晴感謝地說道。

野外求生困難重重,從一出生便生活在繁華的月港,日常吃穿全靠買賣,她什麼都不會,根本幫不上忙。就算後來家道中落,她靠著女紅,還是能換取

生活所需,因此更是一點求生技能都無。

水十遙享受著公孫晴的體貼,一如往常傲慢地笑了聲。

「龍族之人泰半在瀧港長大,那裏依山傍水沒有人工雕鑿,每個孩子都是小野人,學堂一放學便往山裏跑、海裏跳,這些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看他說得有聲有色,她不禁羡慕起來。「瀧港應該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吧?」

水十遙不回答,卻突然躺下,將頭枕在公孫晴的大腿上。

「比不上這裏。」他語帶雙關,滿足地輕歎。

因為太過吃驚而錯失了推開的時機,直到聽見那一聲讚歎,公孫晴只能臉紅心跳地任水十遙一覽無遺。

「油嘴滑舌!」公孫晴佯怒說道。

水十遙 閉上雙眼,故意亂動調整姿勢,占她便宜。「我沒有說錯,這裏真是人間福地,不如咱們就喚這裏『極樂島』吧!」

「這裏有什麼好,逃都來不及,還極樂不極樂呢!」他總是這麼荒唐,讓她極度難為情,只好所說與所想背道而馳。

水十遙大笑,習慣了公孫晴總是說反話,知道她也相當喜歡這個地方。

若是喜歡這天然環境,未來等她到了瀧港,想必一定會習慣,再加上和氣善良的人們,她一定會喜歡。

每個流浪的人,內心都有個家,瀧港是他的家,也將會是她的。

「就叫極樂島吧!等咱們回到海吟號,把全部的海圖都加上這個小島,幫它大書特書一筆,以茲紀念。」水十遙舒服地打了聲呵欠,不容公孫晴拒絕,霸道地說道。

陽光穿過椰子葉撒在兩人身上,海風柔和地吹著,忽遠忽近的浪濤聲催人欲睡,身在溫柔鄉,水十遙慢慢感染睡意。

「我的爹爹名喚公孫敬,十六歲考上鄉中秀才,不到二十便已是福建舉人,十八歲的時候和我娘成親,不到一年便生下了我。」公孫晴突然說道。

水十遙猛地張開眼,便看到公孫晴帶著幸福回憶的表情,定定地低頭看他,沒有絲毫閃躲。

相處這麼久以來,她從不願意提起過去,大家只知道她父母雙亡、命運乖違,後來還變成水神河伯的新娘,根本就是活人生祭。

「然後……」像是在引導,水十遙說道。

公孫晴看著水十遙認真的表情,柔美地微笑起來,沒有理由的,她就是想告訴他,所以他實在不用這麼正經的……

真不像是平常凡事不經吾心、逍遙面世的水十遙呀!

知道他另眼看待自己,公孫晴隱隱的歡喜又增加了一些,比起他的吻,他的心意居然更加甜蜜。

看她臉色薄紅陷入沉思不發片語,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信任,水十遙卻捺不住性子,似在催促又不敢踰越地說道:「然後……」

看他小心翼翼,她忍不住地笑了。

「後來,我家又添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我爹在鄉里的富貴人家當西席,日子雖不富裕,倒也足夠。一直到十歲之前,我一直過得很幸福,我爹爹把我當男兒教養,成天教我讀書認字,我娘教我刺繡,小妹天真善良,小弟雖然是個小霸王,但是活潑可愛,一家五口總是熱熱鬧鬧的。」

那真的是一段很幸福的日子,直到多年以後,她還是會時常想起。

家裏一天到晚全是弟妹童真的笑聲,爹拉著她的手拿筆,娘拉著她的手拿繡花針。每到傍晚,等娘準備好晚膳之前,三個小孩子總是吃著涼粉糕,聽爹站在廚房和娘評論時事,或是說有趣的故事給他們聽。

水十遙彷佛想起什麼,忍不住擊掌。「原來妳有弟弟妹妹,難怪妳逼人吃藥的功力那麼高深!」

公孫晴羞羞水十遙的臉。「對呀!你和五歲小孩一樣孩子氣。」

「然後呢?」為了想再聽下去,臉色突變的水十遙只好忍氣吞聲。

「你可知當今皇上的皇位是怎麼來的嗎?」公孫晴不答反問,清秀水靈的臉龐上有一絲哀傷。

「當然知道,他搶來的!朱棣以清君側之名,搶了朱元炆的九五之尊,當年朱元璋將朱棣封為燕王,又讓他握有兵權,卻沒有料到他的兒子會威脅到自己孫子的未來,真讓人想不到他這麼老糊塗,居然能夠打下大明江山。」水十遙譏誚地說。

公孫晴雖然明白龍族之人是化外之民,但聽到水十遙直接喊著皇帝的名諱,還是有點驚心,畢竟那是大不敬哪!

「永樂皇帝即位之後,當代學者方孝孺不肯投誠,被滿門抄斬,牽連無辜朋友,被連誅十族。咱們這種鄉里小民,都偷偷說只要一沾上關係便要殺頭……」公孫晴悶悶不樂地說道。

「朱棣害妳家破人亡……妳恨他嗎?」

聽到「恨」字,公孫晴卻意外地搖頭歎氣。

「我爹爹和方孝孺根本沒有關係,但他因為敬佩對方大忠大義,所以拋妻棄子主動以朋友相稱,捷仁得仁;他死後,我娘過於哀傷,不多久也追隨他而去。那時我年紀尚小,無力保護家產,便逐一被貪婪的鄉人給佔據,我只好到繡廠工作養活弟妹。

有一年冬天酷寒,先是妹妹病逝,後來弟弟也生病了,我無力支付醫藥費,留不住小弟,最後公孫家只剩下我一個孤鬼……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被當成祭品掉下海,來到你的身旁。唯一該恨的,只有那些卑鄙的鄉民,其餘的,都只能說是天意。」公孫晴平靜地說道。

兩人對看無言,唯有樹葉搖曳和浪花拍擊的聲音。

「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但我還是慶倖妳來到了我身邊。」許久之後,水十遙誠實地說。

他並非幸災樂禍,可若非這麼曲折,他們兩人天南地北,不可能相遇。

公孫晴沒有說話,因為心中有一樣的想法而靜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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