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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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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禹岩]極品家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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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00:24: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三章 腹中有子
    「林大人客氣了,」顧順章笑道:「老夫與你講起這些,其實是有些私心的。我那犬子秉言與誠王相交甚好,聽說他落到了你手上——」

    林晚榮哦了聲,微笑著點頭:「我明白了,顧先生是專為這事來的吧。您老只管放心,我相信那秉言兄也只是一時糊塗而已,他本人也沒做過什麼大惡,皇上不會拿他怎麼樣的!不過顧師既然瞭解了這麼多秘密,為何不直接規勸令公子,反而讓他與誠王走的如此之近?」

    顧順章長長一歎,唏噓不已:「秉言與兩位皇子一起長大,先皇對他也甚是不薄,偏偏他自幼就與誠王相交的好,或許這便是天意吧。老朽身為帝師,若規勸他遠離誠王,那豈不是落人口實,也叫誠王起了警覺?!」

    這帝師果然有風範,林晚榮聽得大為敬佩:「顧師高風亮節,小子欽佩不已。」

    「談什麼高風亮節,」帝師苦笑著擺手:「是老夫教子無方,終致還要來為他收拾場面。林大人,圍攻你府第之事,便是犬子暗中挑唆人去幹的。老朽實在慚愧!」

    這事林晚榮早就知道了,但帝師竟會當著他的面前親口承認,是他沒有想到的。

    顧師連聲歎道:「自昔年皇上登基以來,老朽便不關心朝中之事了,一心只想四處遊歷,對秉言的事情也少有過問,哪知他依然與誠王攪在一起。原本應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是他咎由自取。奈何,老朽終是凡人。逃不脫那世間俗物羈絆,終是要做出那徇私之事,慚愧,慚愧!」

    顧順章抱拳連連。直向林晚榮作揖,臉上愧疚之色一覽無遺。身為名震天下的帝師,卻有如此的風範氣度,比那些欺世盜名地所謂大儒強上不知多少倍。林晚榮心裡感歎,歎口氣道:「徇私又如何?我們都是凡人,不是聖人,為自己家人說上兩句話,算不得錯!令公子應該無礙,昨天上朝時,皇上根本就沒提起此事。顯然有意淡化,請顧師放心。」

    「這是皇上的恩典那!」帝師朝宮裡抱抱拳,神情頗有些無奈。以他的清名威望。可謂萬人敬仰,卻偏偏生出一個忤逆子,心裡難過自然不用多言。

    子女的教育,確實是個大難題,縱是學問通天地帝師。也難解此中因果,林晚榮剎那間提高了警惕,我也是要當爹的人了。可別生出來的兒子比我還壞,那可就慘了!

    辭別帝師回到府中的時候,早已是夜色深沉,望見繡樓上燃起的點點燈火,雖是有些昏暗,卻無比的溫馨。

    「怎地到現在才回來?!」肖青旋裊裊下了樓來,拉住他的手,笑著問道。

    「皇上那邊安排了一堆的事情,忙的都走不開了。兒子唉。讓爸爸聽聽你的心跳——」他將肖小姐拉至身邊,抱住她腰肢,把耳朵緊緊貼在她腹上,聆聽自己血脈跳動地聲音。

    肖青旋俏臉熏紅,柔荑按住他頭髮,感覺他火熱的臉頰與自己肌膚融為一體,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甜蜜滋味。

    「青旋,我好像聽到了兩個心跳,」林大人貼住妻子小腹,滿心喜悅地叫道:「你會不會懷的是雙胞胎?!天那,我太能幹了。」

    「胡說些什麼,」肖青旋嬌羞的在他頭上按了一下:「孩兒還未出生,你怎知就是雙生?若都是像你這樣的猴子,一個我都受不了,何況一雙?」

    也是啊,這個時代沒有BO超,最高超的醫術就是聽脈,沒生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是一個還是兩個。

    林大人正了顏色,撫摸著肖小姐光潔如玉地小腹,嘿道:「從外形和肚子大小來看,一定是雙胞胎,我十分的肯定!」

    肖青旋嗔他一眼,羞道:「連郎中都看不出來,卻叫你瞅準了?美的你——喂,你幹什麼?姐妹們都在一邊看著呢!討厭!」

    「是啊,大哥,我們可都在邊上瞅著呢。」洛凝咯咯嬌笑,自肖小姐背後探出頭來,露出個如花似玉嬌艷地臉頰,似是抹了胭脂般的紅暈。

    「哦,那個,原來大家都在啊!」林大人訕訕的自肖小姐衣裡收回大手,打了個哈哈:「最近看書過度,眼睛有些近視了,慚愧,慚愧。」

    幾人入了廳堂,巧巧端著碗熱氣騰騰的八寶蓮子羹送到他手裡:「大哥,你不是餓了麼?快些嘗嘗。」

    「還是我的乖乖小寶貝最疼我啊,」林大人感歎著,拉住巧巧坐在自己身邊,舀起那香甜的蓮子羹送到她紅潤的小口邊:「寶貝,你也吃——吃胖點,多給老公生娃娃!」

    「大哥——」巧巧臉色血紅,差點被剛剛嚥下的簾子羹嗆著,嬌羞笑道:「那你這蓮子羹應該送給凝姐姐吃吃,她與你的心願可是一模一樣呢!」

    「哦,是——嗎——」林大人睜大了眼睛,朝洛凝望去:「凝兒,你要生幾個?!首先聲明啊,少於十個地免談!」

    「剛丫頭,胡說些什麼,你才要生呢!」洛才女俏臉染霞,與巧巧鬧成了一團,肖小姐微笑看著兩個妹妹打鬧,又瞥了林郎一眼,眸中柔情閃現。

    紅粉窟,英雄塚,還真是不錯啊。有這幾個老婆在身邊,誰還願意去打仗呢?!林晚榮感歎著,卻覺一隻溫熱的小手握住了自己手掌。

    「林郎,你在想些什麼?!」肖青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細膩柔軟,溫柔似水。

    「沒什麼,」林晚榮笑著拍拍她手,將心中那惆悵掩下了:「就是想起了這兩天辦過的事情。」

    肖小姐歎了聲,將面頰貼在他肩頭,輕道:「你莫要擔心,那北地雖遠,於我們夫妻而言又算得了什麼?我與幾位妹妹便永遠等著你回來,生死不渝!」

    林大人聽得鼻子酸酸,緊緊握住她柔荑:「青旋,你待我真好!」

    肖青旋嫣然一笑:「莫要油腔滑調討人歡喜,我來問你,你今日上朝,可有什麼事情要對我們交待的?」

    要交待的事情?林晚榮眉頭微蹙,想了又想,搖頭道:「今天上朝,就是談了談誠王的事情。皇上說了,要革他封號,令他發配川北——青旋,你什麼時候對政事感興趣了?!」

    「避重就輕!」肖青旋小手指戳在他額頭,白他一眼:「父皇如何懲罰誠王,與我有何干係?今日便是只有這些事情麼?」

    「別的麼,好像就沒有什麼了。」林晚榮雙手一攤:「無非是在城南打仗,打完仗去參觀誠王謀反的地下皇宮,哎呀,青旋,你是不知,你這王叔在地下不知埋藏了多少的黃金白銀,打造的就跟真正的皇宮一樣,那個奢華,嘖嘖——」

    他搖頭晃腦的講了半天,三位夫人卻是不聲不響的望著他,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咳,咳,」被這姐姐妹妹三人看的直發毛,林大人心裡打鼓,急忙陪了笑道:「青旋,你們到底是要問什麼,能不能給個提示?我這兩天的事情多,只怕一時有些小疏忽,可能遺忘了。」

    他機靈狡詐,上來就先打預防針,肖青旋聽得好笑,嗔道:「你倒是會選擇性的遺忘。我來問你,今日上朝的時候,你遇到誰了?!」

    「高酋,徐渭,陳必清,於文正,高青,哦,還有皇上!」林大人神色認真,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的道來。

    「就只有這些了?」肖小姐似笑非笑,盯住他眼睛道。

    洛凝走到他身邊,柔情無限的按摩著他肩膀,蓮口輕吐:「大哥,再仔細想想!要知道,若有當報而不報的事情隱瞞姐姐,那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哦,謝謝你,凝兒!」林大人舒服的哼了聲,朝青旋苦臉道:「老婆,能不能再給點提示?!你也知道,除了你們,其他的東西,我從來都不記在心上的。」

    聽他灌些蜜湯,肖青旋忍不住的俏臉生暈:「就你會作怪。我來問你,你今日可曾遇見帝王之師?」

    「哦,你說顧先生啊。」林晚榮恍然大悟,點頭如搗蒜:「遇上了,我還和他好一番詳談,結為了忘年之交呢。哎呀。瞧我這腦袋,怎麼忘記了這麼一個重要的人物呢?!」

    「你這是有選擇的遺忘!」肖青旋無奈搖頭,嗔道:「你遇到顧先生,他有沒有對你交待些重要地事情?」

    交代事情?林大人眉眼亂轉,大咧咧道:「哦,他就是囑咐我上前線打仗一定要謹慎認真,不能被突厥人小看——這些事情應該很重要吧。」

    「大哥,你就招了吧!」聽他東拉西扯,凝兒在他脖子上輕擰了一下,嘻嘻道:「聽說。你今天收到了一封信,還是高麗來的!」

    「哦,原來是這事啊!」林大人神色正經。感慨著道:「凝兒,你聽了一定會感動的,在今天朝上,帝師顧先生代高麗公主,向你們老公我求婚。被我毫不猶豫的、當場拒絕了!凝兒,你感動吧?!巧巧,你呢——」

    他避實就虛。揀自己高尚地一面宣揚,這些話兒明裡是問凝兒,卻是故意說給肖小姐聽的。只是肖青旋神色淡淡,卻沒多大反應。

    「大哥,」巧巧怯生生看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姐姐問的,是那從高麗來的信!」

    「信那?!」林大人哦了聲,頭腦裡火光急轉:「巧巧,你從哪裡知道有來信?!」

    「是皇——」巧巧對他最是柔順。聞言正要露底,凝兒忙摀住她小嘴,咯咯笑道:「巧巧,你忘了我先前的約定麼?!」

    巧巧臉兒羞紅,眼中滿是歉意的看了大哥一眼。凝兒這小狐狸精,林大人氣得哼哼,枉我那麼疼你,你卻要和我為難。

    「信,信,哦,我想起來了,」林大人一拍巴掌:「顧先生還給我帶來了一個高麗朋友的來信!瞧我,只顧見著你們的面高興去了,一時把這事給忘了!」

    「哪裡的高麗朋友?姓甚名誰?!把那信拿出來看看!」凝兒哼哼了聲,伸出小手去,刁難問道。

    這妮子,有了青旋的撐腰,就敢騎到老公頭上作威作林大人福了?林大人瞪她一眼,凝兒悚然一驚,急急收回雙手抱著酥胸,可憐兮兮道:「大哥,不要打我!」

    她聲音又軟又媚,臉上帶著股子說不出地酥意,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興奮,林大人聽得心火下去,邪火卻上來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我認栽了。林大人哀歎了聲,他算是看出來了,幾位夫人這是得了消息,專門就為會審來的。

    「信麼,確實是收到了一封。」林晚榮拉住青旋小手,苦著臉歎道:「不過,這可不是我故意隱瞞你們地。實在是這信寫的晦澀深奧,我根本就看不懂她在說什麼,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所以,就忘了對你們提起。」

    肖小姐掩唇輕笑:「你便是會說些胡話,那信箋麼,都是文字所著,還有你看不懂的?」

    「要是文字,我自然看的懂了。」林晚榮歎道:「壞就壞在,這信根本就不是文字所寫。」

    「多說無益。」凝兒咯咯笑著伸出小手,鼻子裡哼出一聲:「大哥,把那信箋拿出來,讓我們也見識一下,是哪裡的小姐,竟然能寫出大哥也看不懂地信來。」

    被幾個老婆圍攻,還能有什麼說的,林大人自懷裡取出那信箋,遞到洛才女手裡。

    凝兒輕笑著接過信封,嫵媚嗔他一眼,趁人不注意,那纖細的小手指卻在他掌中輕輕劃拉幾下,軟軟地,酥酥的。這要人命的狐媚子,林大人心臟噗通噗通亂跳。

    「姐姐,你先看!」洛凝將信封遞到肖青旋手裡。肖小姐倒是挺有禮貌,皺眉道:「這是林郎的私人信件,叫我看去了,似乎不太合禮!」

    這幾個丫頭一唱一和,林大人哪還不知,這是青旋要自己表態,由她來觀看這信件,乃是「合理又合法」的!

    「沒事!」望著肖小姐如花般美麗的臉頰,林大人咬咬牙,胸脯拍的噹噹響:「我們是夫妻,我的不就是你的麼?!反正這信我也看不懂,你看明白了再告訴我。」

    「林郎,那我看了啊!」肖青旋輕笑著,臉色似喜還羞:「以後你可不能埋怨我!」

    她這一笑,似是天地間最美麗地花朵,綻放在林晚榮心頭。林大人色與魂授,急急點頭:「你只管請便。要是看了信,還想看我脫衣服什麼的,你也只管提,我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肖小姐輕呸一聲,臉頰似火,也不去理他,急急將那信封拆開。淡淡的暗香浮過,沁人心脾,一張潔白的信箋躍然眼前。果真如林郎所講,這信箋上竟是一字未著,她打量了半天,忽然搖頭輕歎,將那信箋,又遞於凝兒手中。

    見青旋面有憂色,林晚榮也不知她怎麼個看法,便打了個哈哈道:「啊,這個信紙蠻好看的,也不知道是哪裡買的,有空我也去買幾張。你要的話,明天我上街去買上一打,給你寫信用。」

    這丫頭還真是可愛啊,林晚榮笑著將她小手握在掌心,沒有說話。

    「咦,這是什麼?!」洛凝的眼光落在那信紙上,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帶著殘香的花瓣,這花瓣也不知是怎麼,竟然沾在了宣紙上,掉落不下去。那花瓣的光澤黯淡,早已經謝去多時,只有骨朵間殘留的幾抹暗紅,依稀可見昔日的鮮艷似火。

    巧巧仔細打量一番,輕道:「這個好像是杜鵑花,也叫映山紅,春天的時候開在山上,漫山遍野紅彤彤,好看極了。」

    杜鵑花?洛凝哦了一聲,再往下看去。只見那信箋上空無一字,卻是用小楷,寥寥勾勒出一隻瓜果的輪廓。這果子圓圓,中間用紅筆散落的點綴著幾粒籽瓣。筆畫簡單明瞭,全紙空無一言,唯有那信箋上星星點點的淺淡水漬,似是那寫信之人的淚痕。

    「這是什麼?我也看不懂唉!」洛小姐秀眉微蹙,歎了口氣。

    巧巧認真的辨別了一會兒,嬌笑道:「凝姐姐說笑的吧,你這麼聰明的人兒,還能看不出這畫的意思?大哥也是騙人,這畫你看不明白?這圓圓的果子便是石榴,那中間紅色的,便是榴籽。這畫的寓意,便是腹中有籽麼。腹中有子,啊——」

    說到這裡,她忽地想到了什麼,神色立變,急忙住了口。

    「是麼?!」洛才女輕歎:「我方才沒留意。真的沒看出來。這畫畫的深奧,大哥定然也沒看出其中寓意,是不是,大哥?!」

    「是啊。是啊,」林大人冷汗籟籟:「凝兒你也知道的,我對這些猜謎什麼地,一向不是很在行,這畫太深奧,不是巧巧指出,我還真的看不明白。」

    難怪大哥支支吾吾,不肯露底,巧巧輕歎了聲,這信大哥哪是看不明白?!他是太明白了!

    「夫君。你便要把這事情瞞著我們麼?」肖小姐眼圈微紅,晶瑩的淚珠在眼中閃爍:「你還當我們是外人麼?!」

    「不是,不是。」看著青旋泫然欲泣的樣子。這柔情攻勢上來,林大人頓時就軟了:「青旋,不是這樣地,我是擔心你,怕你看了這信。心裡不好過。你看看,這可不就是應了我的擔憂麼?」

    洛凝急忙扶住肖小姐的身子,輕聲道:「是啊。姐姐,大哥也是怕你難過,才會將這信藏了起來。他行雖錯,心卻不錯,要不是惦著你,又怎會這樣縮手縮腳,怕你知曉?」

    我的好凝兒啊,總算你還知道體貼相公,林大人激動的熱淚盈眶。

    「我知他是心疼我。」肖青旋看林晚榮一眼。淚珠籟籟道:「只是,我卻不要他這麼欺瞞我——」

    見姐姐是真的生氣了,洛凝急忙對大哥打眼色。林晚榮和肖青旋,那是血肉相連的感情,一見青旋哭成了淚人,他忙拉住肖小姐小手,輕道:「青旋,沸#騰%文*學收藏這事我本來不該瞞你。只是你也知道,每個人心裡,都有些屬於自己的一些小秘密,有些秘密,是對任何人都不能說的——」

    什麼小秘密?肖小姐哼了聲,你哪個秘密我不知道?只是你自己還蒙在鼓裡而已。

    「這件事情純屬一個意外,我暫時沒有告訴你,就是在考慮,怎樣才能將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減低到最低程度——你也知道,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重要地——」

    他將青旋攬在懷裡,輕拍著她肩膀,又偷偷對凝兒、巧巧無聲的比劃了個口型:「還有你們——」

    巧巧和凝兒同時臉熱,對恬不知恥的大哥,又氣又愛。

    「你就會來哄我。」肖小姐臉頰貼在他胸膛,聆聽他有力地心跳,淚珠無聲落下,柔柔道:「便連瞞著我的事情,到了你口裡,也是處處為我設想了。林郎,我是著了你的魔了,我這性命,便都是你的了!」

    青旋情真意切,林大人心裡也不好受,急忙安慰道:「我們是互相著魔。唉,此次事發突然,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叫我貿貿然向你說——你可是我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親一口都捨不得。你說,我能開地了這口麼?」

    魔障啊!被他糖衣炮彈攻中,肖小姐身子都軟了,心裡羞喜交加。她縱劍殺敵,走遍天下都不怕,唯獨就怕自己郎君的一句甜言蜜語。

    「即便不能開口,你也不能拖著啊。」肖青旋歎了口氣:「我是過來人,這腹中有子,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一個女子地貞潔性命啊!何況,那還是我林家的血脈,你真能狠得下心來?」

    「狠不下心也沒辦法啊,」林大人長長吁了口氣:「在我眼裡,你才是最重要的。拿一千座城池,也換不來我這麼好的老婆——老婆,你說我們孩子講來起個什麼名字?!」

    洛小姐和巧巧在旁邊聽得頭暈目眩,大哥這是幹什麼,無緣無故怎麼又提到給寶寶取名字了?她們不知這是林晚榮的目標轉移大法,百試不爽的。

    果不其然,便聽肖小姐開口了:「現在和你說的是正事,你莫雜七雜八扯些其他的。這件事情,你說說要怎麼辦?!」

    「誰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這事也不是我自願的,我也挺冤地。」他瞇著眼偷看肖小姐的神色,臉上的神情卻是無所謂。

    「那怎麼行?!」肖小姐倏地立起,臉上神色有些惱怒:「我林家的血脈,怎能放任流落他鄉,還是流落化外番夷?此事絕不可行!」

    林大人悲哀道:「我瞧還是算了吧。青旋,有你們幾人,我這一輩子就知足了,再也不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行!」肖小姐語氣堅定,忽地緊緊拉住了他的手:「男主外,女主內,這事大意不得。待我親自修書一封,送與那高麗。」

    「還是不要吧,這事怪難開口的,別人肯定不相信我是清白的。」林晚榮愁眉苦臉,就要婉拒青旋的好意。

    「都這般時候了,哪還管的了誰是清白的?!」見自己夫郎推三阻四,肖小姐也急了:「此事就這麼定下了。林郎,待到從北方回來,你就親自去高麗走一趟。」

    「這怎麼行?」林大人頭搖的像撥浪鼓:「我可不去高麗,那裡山高水遠,酒水度數低,泡菜又難吃——」

    「你不去?!」肖小姐淚珠湧了上來:「那好,我代替你去——到時候叫我肚中這孩兒,看看他這狠心的父親是如何折磨他娘親的!」

    這一威脅可不得了,林大人立馬急了:「青旋,你可別嚇我。好,好,我去,我一定去!不就是個高麗麼,我怎麼去的,就怎麼回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肖小姐哼了聲道:「我可沒拿孩兒逼你!」

    「是,是,是我自己說的。」林大人哀歎了聲:「青旋,你這不是為難我麼?」

    巧巧和凝兒狐疑的相互看了一眼,直覺有些不對勁。這事怎麼反過來了,變成姐姐著急,大哥卻不急了。

    「凝姐姐,」巧巧偷偷拉了拉凝兒的衣袖:「我瞧大哥的樣子,似乎不是為難,倒像是得意!」

    「噓,」凝兒神秘的眨眨眼:「不可說,不可說,大哥的手段,你難道沒有見識過?!」

    把這事定下了,見他還在作皺眉的樣子,肖小姐又好氣又好笑:「林郎,怎地,對我這安排不滿意?!」

    「不是,不是。」林晚榮急忙歎了一聲:「唉,青旋,你宅心仁厚,我娶了你,真是幾生修來的福分。」

    肖青旋白他一眼,嗔道:「當我不知你心裡在想什麼嗎?佔了便宜還賣乖,討厭!」

    「哪裡的話,」林晚榮摟住她腰肢,輕聲道:「青旋,你待我太好了,今後我一定聽你的教導,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呢。」望見肖小姐眼中飛閃而過的笑意,巧巧無聲輕歎,直覺大哥和姐姐。實在是一對說不出的妙人!

    幾個人敘了一會兒話,肖青旋便揭開他傷口用心檢查。秦仙兒給他用的藥果然甚為奇特,不僅那皮肉傷都結了疤,生出些新肉。就連那折了地骨頭,也恢復甚好。肖小姐小心翼翼的按了幾下,這才點頭道:「再過兩三日便可以試著下地了。」

    「真的?!」林晚榮大喜,好藥果然不同,這才幾日時光,便能活動了。

    「你也莫要得意。」肖小姐輕道:「下地之後只能進行些微的活動,不可使重力氣。再過六七日,才能慢走——切記要循序漸進!」

    「是,是。」有了青旋地這句話。林晚榮心裡的歡喜自不用提了。拖著這條折了的傷腿,走到哪都不方便,更何況這次還是到北方去打仗。那可是要命的事,早一天恢復,他信心就多一分。

    肖小姐眼圈微紅,柔聲道:「只是,你這傷勢。卻只能在行軍途中慢慢恢復了。可那軍中都是男子,粗手粗腳的,誰能照料好你?」

    林晚榮急忙擦去她淚珠。笑道:「怕什麼,我從來都是個粗命,粗生粗養的,反而恢復的快。再說了,大軍一路開到邊關,中間有這麼長的功夫,就是隻豬腿,也都好的利索了。」

    肖小姐聽得好笑,嗔道:「什麼豬腿。胡說八道。你有傷在身,與那普通兵士自不能相提並論,須得找個人好生照顧你才是。」

    「姐姐,要想在軍中照顧相公,也不是沒有人啊!」洛凝眨眨眼睛,小心翼翼道。

    肖青旋眼睛一亮,拉住她手:「凝兒,你是說,徐芷晴?!」

    洛凝輕輕點頭:「以徐姐姐的細心,只要她願意,一定會照料大哥周全地。」

    「好!」肖青旋點點頭:「凝兒,明日我便親自到李泰營中,拜會徐小姐!」

    以我現在和徐芷晴的關係,她恨不得生食吾肉,哪裡還能照顧我?再說了,難道沒個女人我就不能活了?「不必了。」林晚榮淡淡揮手:「青旋,你不要去,以你的身份,不適合去求別人——」

    肖小姐搖頭道:「林郎,只要你能安然無恙,我就算是死了都願意,何況一個區區地公主身份!」

    「錯了。」林晚榮笑著摸摸她臉頰:「你現在可不是公主,你是我林家的大夫人。我林晚榮笑也笑得,哭也哭得,但這腰桿卻永遠不會塌下來。我林家裡裡外外、子子孫孫,都該挺直了胸膛做人,不要卑躬屈膝去求別人,那不是我的作風。」

    他話說的豪氣干雲,幾位夫人都極少見他這般神態,一時看的又敬又愛。凝兒猶自不放心:「可是,大哥,徐姐姐她不是外人——」

    林晚榮笑著截斷她地話:「徐小姐乃是三軍軍師,事務繁忙,幾十萬大軍的事情都叫她忙不過來,哪能叫她照顧我?!再說了,我是去打仗,不是去享受的,生生死死之間地事,豈能讓別人照顧?我把高酋帶上,還有許震、胡大哥、杜大哥這些生死兄弟,有他們足夠了!」

    「林郎——」肖青旋還待再言,林晚榮揮揮手,堅定道:「男主外,這事聽我的。誰若背著我去求別人,我絕不原諒!」

    這話說的極重了,他青日裡嘻嘻哈哈,對幾位夫人甜蜜愛憐,何曾說過這般狠話。眼下這一把臉板下來,連肖小姐也不敢拂逆他,三位夫人頓時啞口無言。凝兒趴在他耳邊,輕聲道:「大哥,芷晴姐姐若是聽到你這話,只怕會傷心欲絕了。」

    林晚榮淡淡道:「心傷的多了,也不在乎這一次。凝兒,你可不許告密——」

    「相公,瞧你說的。」洛小姐的聲音發顫:「我怎麼敢去向徐姐姐告密,我怕你打我呢——」

    凝兒的俏臉紅如胭脂,叫林大人看的陣陣心跳。這小狐狸,又來勾引我犯錯誤了,林晚榮歎了一聲,在凝兒臉上親了一口,略作報復。

    本來打算去看看玉若她們的,但聽說她們姐妹和仙兒去蕭家地舊宅,忙著籌劃重建的事情,也就免下了。

    他身上有傷,這兩天又是抓人又是打仗的,委實困頓之極,在幾位夫人的服侍下,早早的就睡下了。只是睡得迷迷糊糊當中,總有些不安穩的感覺,似乎還有什麼事情忘了做。

    翌日一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室內的紅燭燃的還剩下個尾巴,窗外的天色卻還是暗的。昨夜伴在身邊而眠的肖青旋,不知何時起了床來,消失了蹤影,就連凝兒和巧巧也是不見了。

    「糟糕!」林大人猛拍額頭:「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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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四章 送別
    「來人,快來人啊.」他急急忙忙地穿衣服,手腳一陣忙亂,樓下傳來輕輕地腳步聲.一個小丫鬟掀開簾子進來:「三哥,是你叫我——啊——你,你怎麼不穿衣服?」

    那小丫鬟尖叫一聲,俏臉通紅.急急摀住面頰,嚶嚀一聲退了出去.

    亂叫什麼,沒見我身上還穿著褲頭、腳上穿著襪子地嗎?!再說了,給你看上幾眼,那是你佔便宜,怎麼反倒埋怨起我來了.他好氣又好笑,朝簾子後地小丫環道:「環兒,你怎麼在這裡?!」

    環兒將小臉掩在簾子後,低頭不敢看他,聲音細如蚊蟲:「三哥,你,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這話說地!!林大人白眼一翻,我要能自己穿衣服,還叫你來幹什麼?

    環兒也意識到了不妥,三哥是重傷員,叫他自己穿衣服,著實為難了他.

    「三哥,要不,我,我閉上眼睛伺候你穿衣.」環兒輕聲說著,臉頰早已紅地通透.這小丫頭在蕭家是專門伺候小姐和夫人地,如今叫他伺候一個老爺們.著實不太妥當.

    得,我自己來吧!林大人徹底地絕望了,哼哧了半天,費了老大地功夫,才穿好上衣,腦門上地汗珠嘀嗒往下掉.環兒看地不忍,忍了嬌羞輕道:「三哥,我,我幫你穿衣,你,你不要欺負我.」

    林大人歎了一聲.敢情我地名聲都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連個小丫頭都要提防著我.

    「環兒,你也來笑話我?!」林晚榮苦著臉道:「就我這麼個瘸子,不挨你地欺負就不錯了,哪還能反過來欺負你.」

    「噗嗤——」小丫鬟輕笑一聲,抑了心中地羞澀,小心翼翼地服侍他穿好內衫長袍,又細心地撫平他衣衫上地褶皺:「三哥.公主和諸位小姐有急事,一大早就出門出去了,大小姐怕你身邊沒個稱心地人.就叫我過來了.」

    「都出去了?是送夫人去了麼?!」林晚榮淡淡道.

    「你,你怎麼知道?!」環兒有些吃驚,急忙看他一眼.又輕輕低下頭去:「三哥,你莫要著惱,是夫人不讓告訴你地,幾位小姐也拗不過她.」

    「就不帶這樣地,」林晚榮臉色惱怒,憤憤道:「連這事都要瞞著我!難道是越活越回去,我和蕭家還成了外人不成?」

    三哥發火了,臉黑地跟炭似地,環兒嚇得不敢吱聲,委屈地低下頭去.

    「環兒.對不起,」見那淚珠在小丫頭地眼眶裡打轉轉.林晚榮急忙歉意地笑笑:「我這話不是對你說地——夫人她們走了多久了?!」

    環兒輕嗯了聲,擦去淚珠.看看天色,柔聲道:「小半個時辰.」

    小半個時辰?林晚榮搖頭微歎,擺擺手道:「你叫高酋以最快地速度來見我,再順便給我準備一架馬車!」

    環兒應了聲,急急離去,過不了片刻功夫,便見高酋匆匆闖了進來:「林兄弟,你找我?」

    「高大哥.我要去城南——」林晚榮拍著他肩膀.無語苦笑:「——蕭夫人要走了!」——

    天色還未放亮.長街兩岸地鋪子店門緊閉,百姓人家都還在睡夢中.滴滴嗒嗒清脆地蹄聲,劃破了清晨地寧靜,一架寬敞地馬車.順著長街飛奔,直出南門而去.

    出了城郭,那寒氣便似又多了幾分.早春地晨露結滿轅架,飛馳地駿馬口嚼子呼出地熱氣,瞬間便凝結成了水霧,在空中劃出一條長長地煙帶.

    林晚榮神色鬱鬱,坐進了馬車就沒露出個笑臉.高酋小心翼翼道:「兄弟,你怎地了?!這般萎頓,可不是你地性子!」

    「高大哥,我是想不通.」林晚榮苦惱道:「你說夫人是不是對我很不滿?怎麼她要走了,卻都不告訴我一聲?最可恨地是,我這幾個老婆,還一個個都瞞著我!」

    「怎麼會對你不滿呢?你想想.蕭家地兩位小姐,可不是都成了林夫人麼?那蕭家夫人可能是見你受傷,不想勞你早起罷了.」高酋拍著他肩膀安慰道.

    看不出老高這粗人,倒挺會寬慰人地,林晚榮笑道:「高大哥,你說話地水平越來越高了,也不知騙了幾位嫂夫人回家?」

    「什麼嫂夫人,要那玩意兒做甚?!」高酋不屑地呸道:「我老高自由自在,怎會弄個娘們來管束我地好事?再說了,三條腿地蛤蟆難找,那四條腿地娘們,還不滿地都是?只要我老高願意,窯子裡地姐們,個個都是你地嫂夫人,我老高一天換一個,還不帶重樣地!」

    「哈哈哈哈——」林晚榮聽得放聲大笑,這老高地理論果真是精彩之極啊.

    馬車狂奔了盞茶功夫,高酋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忽地奇道:「兄弟,你看.那不是公主和大小姐她們——」

    天色已是濛濛亮,遠處矗立一方小小地長亭.透過晨暉.幾個美妙地女子身影映入眼簾.仙兒與巧巧手拉著手,青旋與凝兒相互扶持,玉霜和玉若相擁成一團,她們或凝神,或輕泣.默默眺望著南方.

    一輛精細地馬車漸漸遠行,官道上劃出瀰漫地煙霧,緩緩消失在諸人眼前.

    「駕——」見那馬車越行越遠,高酋也急了,幾步跨上車轅,手中韁繩一抖,兩匹駿馬同時發出長長地嘶鳴,甩開蹄子,奮勇往前而去.

    秦仙兒轉過身來,正見高酋躍馬催鞭地一幕,頓時驚道:「是高酋?!他怎地來了?!」

    肖青旋緩緩搖頭:「恐怕不是高統領來,而是我們相公來了.我就知瞞不住他地!」

    「快看.」只見高酋駕著馬車飛一般地躍出,在那官道上隔著自己幾十人數十丈地距離,卻連停都未停過,直直往前行去了.巧巧疑道:我們徐敘話?」

    「他是故意給我們臉子看地.」蕭玉若語氣幽幽,眼中淚痕清晰可見:「這惱人地壞坯子,是娘親不讓我們告訴他,他卻來責怪我們!」

    「不會地.」二小姐方與母親分別,眼睛都哭紅了,正躲在姐姐懷裡抹淚,聽幾人責怪林三,急急抬起頭為他辯護道:「壞人才沒這麼小氣呢!他是急著為娘親送行,過不了片刻便會回轉地.」

    這幾位姐妹一人一個姿態,凝兒看地噗嗤笑出聲來:「各位姐姐妹妹,都在這裡埋怨也是無用.若真是氣惱了,那今夜便將大哥關在房外,叫他吃上個閉門羹,他便會老實了.」

    「這個,不太好吧.」巧巧小聲道:「大哥有傷在身,若是再染上風寒,那還不叫人心疼死.」

    蕭玉若笑著開口:「巧巧,便是你這樣寵著他,他才得意起來地.我倒覺得凝兒小姐這個辦法好,叫他吃上十回閉門羹,他便學地乖了.」

    秦仙兒咯咯輕笑:「蕭家姐姐,這就叫做站著說話不腰疼,反正你和相公還有道門檻沒有邁呢.莫不是讓我們將相公拒之門外,你再悄悄接他進你香閨?咯咯——你可是有好幾回未遂地經歷,我們都知道地!」

    「什麼未遂地經歷!胡說八道,我才沒有呢!」大小姐臉兒刷地紅了.秦仙兒為人潑辣.什麼話兒都能開地了口,聽她說地有趣.諸位夫人掩住嘴唇吃吃笑了起來.

    「要不,還是從凝兒你開始吧,」秦仙兒眼珠一轉,哼道:「你要真能將相公關在門外,你有幾回,我便學你幾回.」

    「那怎麼成?!」洛才女鮮艷地紅唇嬌艷欲滴.嫵媚輕笑:「相公可是我地親親寶貝,你們捨得.我可捨不得!」

    呸,小狐狸精!幾位夫人一起笑罵.二小姐握住凝兒小手.歎道:「凝姐姐,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夫妻相.就你這模樣.若說和那壞人不是一對兒,打死我也不信.」

    姐姐妹妹們嘻嘻哈哈笑鬧了起來,將那離愁地滋味也衝散了許多.

    高酋駕著馬車狂奔一陣,也不知行了多遠.車馬便竄上一處高高地山坡.「吁——」他長喝一聲猛拉馬韁,兩匹駿馬便同時停住,前腿躍起,長長地嘶鳴了一聲,馬車穩穩地停住了.

    高酋急急躍下馬車,將林晚榮輪椅搬了下來.指著前方道:「兄弟,你看——」

    漫山遍野地映山紅.彷彿點著地山火一般耀眼美麗.兩座山坡中間.狹長而寂靜地官道蜿蜒向前.望不到邊.一輛精巧地馬車在官道上平穩疾行,嘀嗒嘀嗒地蹄聲,悠遠而寧靜.那馬車上地簾子深深掩著,看不清車中人物地模樣.只那低垂地車簾上,「蕭」記地標誌清晰可見.

    初春地露珠打在臉頰上,冰涼冰涼地感覺,林晚榮長長地吁了口氣,望著山腳下那緩緩行進地馬車.他用力地揮揮手:「夫人,夫人——」

    山谷幽靜.這兩聲吶喊如平地裡響起地炸雷,驚起一群早起尋食地雀兒.群鳥撲閃著翅膀,從映山紅地花叢中沖天而起,四散著飛去.山谷嗡嗡作響.回聲飄蕩.

    馬車上地鈴鐺輕輕響起,蓋住了這幾聲喊叫,駿馬奮蹄往前行去,卻沒有停住腳步.

    「看來是沒有聽到!」高酋嘿了一聲.雙手荷在嘴邊,氣聚丹田,放聲大呼:「蕭夫人,蕭夫人,我們送你來了——」

    他是習武之人,嗓門不是一般地大,林晚榮耳邊嗡嗡亂響,滿是高酋地嚎叫,那馬車卻晃晃悠悠,依然沒有停下來地意思.

    「不會是睡著了吧?!」高酋疑惑道.林晚榮長歎口氣:「或許是吧——」

    「咦,慢下來了.」高酋忽然欣喜叫了聲.林晚榮急忙放眼望去.只見那馬車漸行漸緩,終至停住了腳步.車簾子緩緩掀開,從裡面探出一張雍容美麗地臉頰.

    「高壯士,保重!!」蕭夫人微笑著揮手.

    「謝夫人,你也請保重!」高酋抱拳大喝幾聲,夫人微微點頭示意,笑容甚是甜美.

    「林兄弟,你怎麼不說話了?!」高酋等了半天,卻沒聽見林晚榮地聲音,頓時大覺奇怪.回頭望去,只見林大人扶著輪椅往後了稍許,退在了馬車看不到地角度.

    「不用說了,」林晚榮笑著擺手:「送一送,表達下我們地心意就足夠了,何必拘泥於形式呢!況且,我還會回金陵去地.」

    「也是啊.」高酋點點頭:「有心意就足夠了.蕭夫人,再見了——」

    一隻柔軟地素手,靜靜撐起了車廂地簾子,久久凝立.威風拂來,那簾子輕輕搖晃,仿似有一隻看不見地手.也不知駐足了多久,連高酋也覺驚奇時,那簾子終於緩緩落下,馬車悄無聲息前行,輕輕地蹄音,嘀嗒嘀嗒,敲擊在人地心頭.

    馬車走地遠了,漸漸消失在二人視線,這離別地滋味,就連高酋也覺有些惆悵:「蕭夫人走了.我們也要北上了,這一去是生是死,誰都不知道.兄弟,你說說,這人活在世上,到底是圖個什麼呢?」

    「高大哥,你地問題總是讓人驚醒.」林晚榮歎道:「或許就圖個快活吧.我最快活地時光,是在金陵地時候,總有一天我會回去地!」

    說地深沉了,老高有點受不了,他笑著道:「林兄弟,我們現在去哪裡?!回府麼?!你幾位夫人還在那邊等著呢.」

    林晚榮搖頭道:「暫時不回吧,我要去一個很重要地地方,和我地生命一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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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五章 絕峰偶遇
    「去哪裡?」高酋一聽頓時大為緊張:「要不要我調集兵馬暗中保護?十萬大軍夠不夠?!」

    這老高什麼都敢說啊,十萬?!我呸。林大人哼了聲,狠狠道:「我要辦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隸屬於我大華最高機密,除了你我,再不允許第三人知曉。誰要是敢暗中窺探——高大哥,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怎麼辦吧?!」

    看他說的鄭重,高酋忙不迭點頭:「明白。林兄弟放心,誰要敢洩露了你的行蹤,我就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相公這是做什麼?」見高酋趕著馬車越走越遠,那方向與這長亭卻是背道而馳,秦仙兒疑道:「莫非他是真的生氣了?怎地不願意搭理我們?」

    她神色有些焦急,肖青旋微微笑著拉住她手:「妹妹莫要擔心,林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心裡鬼主意多著呢,哪能這麼容易就生氣了?我瞧八成是他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偷偷的干去了。」

    秦仙兒被肖小姐握住了手心,略微掙扎了幾下,但見她挺著個大肚子,臉上滿是關切之色。「你拉我做什麼,小心我用勁摔著了你。」秦仙兒小嘴一撇,轉過臉去輕聲哼道,小手卻任由肖小姐握住了。

    凝兒扳著手指頭咯咯嬌笑:「他還能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京中有名的千金小姐,看上大哥的,都在這裡,就只剩下入不了大哥法眼的了。他還能到哪裡去偷腥?咦,莫非今天有外地的小姐進了京?」

    凝兒這話有趣,也深合了相公的性子,諸位夫人臉紅著輕笑,唯有那二小姐嘟著小嘴道:「壞人才不是貪花好色的人呢,他一準是有要事要辦,我相信他!」

    ——————

    「阿嚏——」林大人坐在車中,長長的打了個噴嚏,驚得那並轡的駿馬直打哆嗦。高酋急忙探頭過來:「林兄弟,怎地了?是不是早上起的早,染了風寒?」

    「不是,不是,我哪有那麼虛弱的身子骨。」林晚榮笑著擺手:「可能是有人想我了吧。高大哥,離聖坊還有多遠?!」

    高酋約摸著掃了一眼,搖頭道:「要避開各位夫人的眼線,我們這是走的岔路,繞的遠了些,再過上半個時辰吧。」

    何止是遠了些,簡直是遠到天上去了,林晚榮搖頭苦笑,打著呵欠任他去了。趕到玉佛寺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一層似有似無的薄薄煙霧,纏繞在群山之間,那遠處絕峰便如蓬萊仙閣一般虛無縹緲,遙不可及。

    聖坊已改造為學堂,尚是春分時分,來人極為稀少,那通往山頂的道路卻已是大開了。巡台階而上,青松翠柏,百花爭妍,淡淡的花草芬芳傳來,與那纏繞在身邊的薄霧一樣,清新可人。

    「這倒是個好去處,比那蓬萊仙閣也不遑多讓。」山路陡峭,林晚榮又有傷在身,高酋一路行的極慢,倒有些心情去欣賞道旁風景:「等我老高活的差不多了,就在此處搭一個草棚子,每天采采鮮花,喝喝美酒,過些快活神仙的日子。」

    林晚榮不屑道:「神仙有什麼好,看破紅塵俗世,摒除七情六慾,連最基本的感情都沒有了,跟個樹樁子有什麼兩樣?還不如做個我這樣的凡人,坑蒙拐騙,吃喝玩樂,那才快活自在。」

    「有理,有理。」高酋大笑幾聲,旋即靦腆道:「只是真要我找些四條腿的娘們,在這山上做那逍遙快活的事,只怕我會放不開。林兄弟,你也知道,我一向都是個內向的人。每次逛完八大胡同,我都會內疚好幾個時辰。」

    這老高跟著林大人的時間長了,本事著實長了不少,臉皮之厚,連林大人也深感敬佩。二人說笑著行到山頂,昔日炮轟牌坊的殘跡依然留存,斷磚殘瓦間雜草叢生,早已尋不見昔日的繁華模樣。

    林晚榮感慨著往前望去,眼前的情形,卻叫他瞬間呆住了。故去的院主墳前,一座小小的靈塔樹立,塔上安放著個香爐,三柱長香朝天而立,火光微閃間,裊裊香煙緩緩升起。墳邊結著一個草廬,一扇竹門豎在當前,門前的石斑光滑異常,似是有人居住。

    「神仙姐姐——」林晚榮大叫一聲,驚喜之下,早已忘了身上的傷勢,拔腿就要往前邁去。哎喲,腿上劇痛傳來,他腳下發軟,差點摔倒在了地上,幸有高酋眼疾手快,急急的扶住了他。

    「高大哥,快扶我過去。」林晚榮急急叫了起來,鐵鉗似的大手將高酋胳膊抓的生疼。高酋哪敢怠慢,嘿氣開聲,推著他輪椅就往前奔去。

    三兩下便近了草廬,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步伐,卻能聽見自己心臟噗通噗通跳動的聲音。屋裡寂靜無聲,那門把上鑲嵌的竹節光滑潔淨,主人顯然是個性潔之人。

    「雨昔——」林晚榮喃喃自語著,眼眶剎那間濕潤了。他用顫抖的雙手扶住那把手,緩緩推開竹門,激動道:「神仙姐姐,我來——」

    砰,方方打開竹門,也不知是個什麼物事,帶著呼嘯風聲,直直就往林晚榮臉頰飛來。

    「林兄弟快退!」說時遲那時快,高酋果然是高手,只聞他大喝一聲,身形如電般擋在了林晚榮身前,順勢將他輪椅往後滑去,抬手一掌擊開那來襲的物事,厲喝道:「何方鼠輩,竟敢襲擊朝廷命官,不想活了麼?!」

    那來襲的物事,啪啦一聲落在地上,摔成了幾朵碎瓣,卻是個干葫蘆挖成的水瓢,輕飄飄的沒幾分力氣。

    「好歹毒的暗器!」高酋大驚失色,急急伸出雙臂將林晚榮掩在身後,滿是正氣的喝道:「此地不宜久留!林兄弟,你先撤,我掩護!」

    「咯咯——」一個清脆的聲音自草廬傳出:「我說林大人,師姐夫,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個保鏢?這臉皮厚的,也得了你的幾分真傳了。喲,你這腿怎麼瘸了,莫不是被我師姐打的?活該,活該!」那女子說著說著,竟是拍掌歡笑了起來,心情極為愉快。

    高酋鬚髮皆張,神情嚴肅,護在林晚榮身前,不苟言笑。林晚榮拍拍他肩膀,笑著道:「高大哥,放鬆,放鬆,這個不是外人,是我小姨子。」

    自草廬中行出一人,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一身緞黃的薄衫,生的容顏俏麗、明眸皓齒,即便是年紀小了些,卻已是個極端出眾的美人坯子。

    「原來是兄弟你的小姨子。」高酋嚴謹的點點頭,晃晃有力的手腕,正色道:「還好我及時的收住了手,要不然的話,以我舉世無雙的高家絕學,令小姨子此時只怕已經香消玉殞了。甚幸,甚幸!」

    林晚榮哈哈大笑,抱拳道:「高大哥,好說好說!我替我小姨子謝謝你了。」

    「呸,」小姑娘朝林晚榮冷冷笑道:「誰是你的小姨子,你莫要叫的親熱,我師姐跟你相好,她想著你疼著你,跟我可沒關係。像你身邊跟著的這種黑大個,本姑娘一個小指頭就能掀翻十個,叫他把嘴閉上,莫要惹惱了我。」

    高酋哈哈大笑:「林兄弟,果然不愧是你的小姨子,叫你調教的好,吹牛皮比你還厲害!」

    這話說的,林大人白眼一翻,我吹牛過麼?我一向都是實話實說的,這小姨子是寧仙子的徒弟,打你十個高酋,一點問題沒有。

    那小姑娘聞聽二人說話,臉上卻是掛著冷笑,手中銀光隱現,忽地閃出一隻銀針。

    要打針了,林大人背心裡涼透,急急拍拍高酋肩膀:「高大哥,慎言,慎言。我小姨子真的很厲害的!」

    「唉,怕個什麼,」高酋擠眉弈眼,猥瑣笑道:「人都說的好,小姨子是姐夫的半邊屁股,想怎麼摸就怎麼摸。令小姨子生的青春美麗,啊,那個,雖然年紀少了點,不過麼,情趣卻是多多啊。再說林兄弟你又如此的英俊魁梧,貌似潘安,姐夫勾搭小姨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就是這個理麼。咦,令小姨子看著你呢,她在對你笑呢,林兄弟,遂了心願可莫忘了請我喝喜酒啊——」

    這老高的一張爛嘴,可要害慘我了,林大人聽得冷汗籟籟,急忙向對面看去。卻見那小姑娘的神情越發的冰冷,手中銀針亮光閃閃,她猛一抖手。便見一縷銀光,直直飛射過來,眨眼即沒。

    「哎呀,」高酋痛苦驚呼一聲,臉色剎那變得蒼白:「林兄弟,不好——」

    「什麼不好,是你中針了吧!」林晚榮深表同情的拍拍他肩膀:「早叫你不要亂說話了,我這小姨子武功很厲害的,惹了她,沒有好果子吃的——」

    高酋焦急揮手:「不是,不是。林兄弟,是你——」

    「我?我怎麼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這針很厲害的。」見老高轟然色變,臉上冷汗滾滾,似是把他嚇住了,林晚榮急忙勸慰:「不過,高大哥也不用太過憂心,這銀針其實是無毒的,頂多就是身上冷一下,接著麻一下,然後酥一下,最後軟一下,跟洗桑拿似的,過了就完全好了,你武功高強,不會有事情的——」

    「不是啊,林兄弟,」高酋雙手急擺,總算逮到個機會說話了,連聲音都帶著顫抖:「我沒中針,是,是你——」

    「你不會說是我中針吧?!」林晚榮大笑道:「今天是愚人節,高大哥你最喜歡跟我開玩笑了。說她壞話的是你,又不是我,她扎我幹什麼?」

    「兄弟,是真的,是真的。」高酋就差哭出聲來了:「你快看,你屁股上——」」

    老高這廝,也不好好讀讀書,屁股能叫屁股麼,那叫臀部!林晚榮順著高酋眼光,下意識的往左臀摸去,只覺入手處似有一根細細的冰絲,還在抖啊抖的,那股子涼勁,讓他半邊屁股都麻了。

    「小,小妹妹,你,你這是幹什麼?!」林大人打了個哆嗦,臉色煞白一片,渾身都冷了起來:「我可沒招惹你,你放著罪魁禍首不去打,卻偏偏扎我幹什麼?男人臀,女人腰,可是萬萬碰不得的!」

    「嘻嘻,你怎地不叫我小姨子了?!聽著怪順耳的。」小姑娘嘻嘻笑道:「這黑大個是你的跟班,他說什麼,還不都是你指使的?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道理你都沒聽過嗎?!」

    老高這個猥瑣的老色鬼,這次要被他害死了。林晚榮哀歎了聲:「高大哥,你不是專門保護我的麼?!怎麼我會被針紮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高酋苦著臉道:「林兄弟你說的,她是你的小姨子。小姨子要扎姐夫的屁股,我一個外人,能管的著麼?!」

    ***,怎麼什麼東西到了老高嘴裡,都能變個味道?林晚榮也知這老高是肯定靠不住了,見對面那小姑娘笑嘻嘻的模樣,卻是綿裡藏針,他唯有硬著頭皮道:「那個,小妹妹,香君小妹妹,能不能先把這針取出來?一個男人叫小姑娘紮了屁股,這事萬一傳出去,好說不好聽那!」

    李香君哼了一聲:「什麼不好聽的,誰敢說句閒話,我去割了他舌頭。這針先紮著,等本姑娘心情好的時候再取。」

    李香君的性格,林晚榮是再清楚不過了,這小丫頭的鬼主意,不比他林某人少。她要說不取,那就真的沒轍了。

    「林兄弟,要不我去尋塊磁石,看看能不能將這銀針吸出來?」高酋倒是盡心的很,急急提出了主意。

    我他媽怎麼就結交了老高這種損友呢?!林大人咬牙切齒,若是腿腳利落的話,早就踢他滾蛋了。

    「還是不要了。」林大人拚命的凝神靜氣,臉色黑如墨炭:「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萬一這銀針勁大,把那磁石也吸進去了呢?!我這可是屁股,不是籃子!」

    小姑娘李香君離他二人甚近,聽得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臉色如染了胭脂,又似覺有些不妥,她忙用衣袖掩了面頰轉過頭去,耳根已是笑得通紅了。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林兄弟一語驚醒夢中人,高酋恍然大悟,對著林大人豎豎大拇指,由衷讚歎。

    李香君阻在門前,這屋裡自然進不去。看到結廬而居的不是寧仙子,林晚榮也喪了氣,難怪這幾天沒見到這個鬼丫頭的影子,原來是上山來了。

    對面千絕峰上煙霧彌繞,看不清景象,那一道飛渡的情索靜靜凝立,在晨風中微微顫抖,便彷彿是一道直達天際的階梯。

    情索駕絕峰,寧仙子飛身急躍、以身續索的情形,粒粒浮現眼前,林晚榮心懷激動,一刻也等不得,急聲道:「高大哥,快,快扶我過去看看。」

    高酋應了一聲,正要推他前行,李香君卻身形一轉,正擋在他身前,眼珠一轉,嘻嘻道:「怎地,你這就要走了,不取針了?!可別怪我沒告訴你,這針上我可是抹了七步散的——七步散,你知道是什麼嗎?黑大個,你告訴他!」

    高酋也嚇了一跳,急聲道:「七步散是一種絕世毒藥,由鶴頂紅和九尾蠍的兩種劇毒渾制而成,傳說中了七步散的人,無人能走出七步開外,故有七步斷魂之說,天下無藥可解。」

    見高酋跟背書似的,林晚榮笑道:「高大哥,你在哪裡聽過這七步散的威力,怪嚇人的。」

    「這可不是假啊。」高酋緊張的拉住他衣袖:「茶館裡的說書先生都是這麼說的,我學藝的時候,也在雜書上看到過。」

    就這還不假?能叫老高看的雜書,估計就是金瓶梅、玉蒲團什麼的。林大人聰明絕頂,哪會相信這些玩意兒,他哈哈笑了兩聲道:「不就是七步散麼,怕什麼,我用輪椅的!高大哥,我們走!」

    高酋拗不過他,只得向林大人的小姨子望了一眼,卻見小姑娘不言不笑,神色淡淡,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高酋推著林晚榮前行,想起那傳說中的七步散的威力,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不聽我的話,那可就不能怪我了。」李香君哼了一聲,冷冷數道:「一,二,三——」

    賣假藥的多了去了,我怕你才怪,林晚榮嘿嘿直笑,渾不在意。

    「——七!」那輪椅走才走出幾步,李香君輕喝一聲,林大人便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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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歌聲
    「林兄弟,你怎地了?」高酋大驚失色,趕緊抱住了林晚榮身體,只見他臉色發白,面露困頓,眼皮子幾乎就要粘到一起了。

    「好厲害的七步散!」高酋驚聲歎道。

    林晚榮極力的忍住困乏,眼睛睜得圓圓,惱火道:「狗屁的七步散,她嚇唬你的,這針上塗的是迷藥!高大哥,你掐我一下,我快睡著了。」

    高酋急急在他人中上用勁捏了一下,林晚榮困頓中,對這些微的疼痛,卻沒有多少反應,頭腦裡迷迷糊糊,若不是高酋扶著,他早就摔倒了下去。

    見他二人手忙腳亂的樣子,李香君咯咯笑道:「怎麼樣,嘗到我這七步散的厲害了吧?!叫你不聽我的話!」

    「這位小姑娘,你身為林兄弟的小姨子,對他不親不愛也就罷了,卻怎麼使出如此歹毒的手段?連我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望著小姑娘笑意吟吟的樣子,高酋也怒了。

    「我使出什麼手段了?!」李香君臉色倏地變冷:「便准你二人辱我,就不准我打你?!這是什麼道理?!」

    李香君講的也不錯,說到底還是老高害人啊,林晚榮哭笑不得,見小姑娘的臉色極為難看,便急忙打了個哈哈道:「香君小妹妹,其實高大哥是開玩笑的,他一向都是這麼幽默的。你想想,你年紀這麼小,我怎麼會對你感興趣呢——」

    「你說什麼?!」李香君柳眉一豎,眼中似能噴出火來。

    「啊,不是不是,」林大人急忙擺手:「我是說,我長得這麼老,而你年紀這麼小,你怎麼會對我感興趣呢。高大哥信口胡說,那完全是無稽之談嘛!你說是不是,小妹妹?!」

    他說了幾句話,那迷藥的勁就上來了,腦中迷迷糊糊,眼皮子彷彿都要粘在一起,滋味難受的很。

    「總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小姑娘哼了聲,瞥他幾眼,憤憤道:「這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也不知師姐是怎麼看上你這種奸人的!這針就在你身上紮著吧,也替我師姐出口氣。」

    李香君年紀雖小,卻有股子憤世嫉俗的味道,開口閉口就為肖小姐鳴不平,林晚榮一忍再忍,終也忍不住的惱怒了。

    「小妹妹,念在你是青旋姐妹的份上,我才對你一再忍讓的,你可不要以為我怕了你。」林大人面露凶色,惡狠狠道:「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告訴你,我身上帶著槍的!」

    「你帶著槍,哎呀,真的麼?!我好害怕哦!」李香君拍了拍胸脯,笑嘻嘻道。

    高酋眨巴眨巴了眼睛,趴在他耳朵邊小心翼翼道:「林兄弟,你真帶著槍?在哪裡?那快掏出來,打她啊!」

    林大人滿面正色,為難道:「她年紀太小,高大哥,我做人是講原則的,身為一個成年人,怎麼能對小女孩胡亂掏槍呢?」

    李香君將他二人話語聽得清楚,忍不住嬌笑幾聲,不屑哼道:「什麼掏槍,你當本姑娘是那麼好騙的麼,有本事你就打——」

    話音未落,便聽砰的一聲巨響,大地都似顫抖了幾分,嗡嗡的響聲,直在山巒間來回激盪,綿延不絕。

    「你,你——」李香君小臉發白,手指指著林晚榮臉頰,死死盯住他手中那還在冒煙霧的火器,彷彿被嚇傻了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說李香君,這突然的沖天巨響,連高酋也是嚇得渾身一哆嗦,耳邊回聲嗡嗡不絕。「林兄弟,你,你真的帶了槍?!」高酋結結巴巴道。

    火槍直指天空,方方發射過的槍管中還有煙霧裊裊升起,林晚榮哼了一聲,面目兇惡,渾身殺氣抖現:「我殺人的時候從不開玩笑!鋼槍既出,四方臣服,不見血光,誓難收回。嘿嘿,我可是很認真的警告過她的!」

    連寧仙子都幾乎傷在林某人的火槍偷襲之下,何況李香君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這一聲火槍響過之後,她便似被嚇得傻了一般,呆呆立在原處,大眼睛中淚珠蘊積,便似一株帶雨的梨花,模樣好不可憐!

    小娘皮,終於服軟了吧,對待女人,光說沒用,就得用槍!看小姑娘嚇得痛哭,林晚榮對著槍口吹了口仙氣,說不出的得意。

    「林兄弟果然厲害,對付小姨子的方法,實在是出神入化、別具一格。佩服,佩服!」高酋腆著臉讚道。

    「是麼?!」林晚榮得意洋洋揮揮手:「哪裡,哪裡,高大哥過獎了。小姨子不聽話,那就得揍,可別慣著!等以後高大哥有了小姨子,你試試就知道了!」

    高酋騷騷一歎,搖頭苦臉道:「我怕是沒兄弟你這個福氣了。有這麼如花似玉的小姨子,我老高寧願天天被她扎屁股!」

    剛才還說四條腿的女人滿地都是,現在就成這德行了,老高真是沒救了。林晚榮搖頭歎氣,甚是失望。

    高酋羨慕了半晌,想起一事,忽地驚奇道:「咦,林兄弟,你中的迷藥,怎麼不靈了?!」

    叫老高一提醒,林晚榮頓時驚奇了:對啊,我怎麼不暈了?!難道是我從前對別人用迷藥用多了,連帶著自己也產生了抗體?

    他發愣間,李香君忽然哇的一聲痛哭起來,淚珠兒如雨點般灑落:「我,我恨死你了!你欺負我——」

    「欺負你又怎麼著,」林大人擠眉弄眼,嘻嘻一笑,得意的晃晃手中火器:「誰叫咱有槍呢!」

    「是啊,誰叫咱有槍呢!小姨子還扎姐夫屁股,這下扎出問題來了吧!」高酋跟在林大人身邊,二人齊齊淫笑,表情說不出的得意,模樣說不出的猥瑣。

    「哇——」李香君何曾見過這般場面,頓嚇得大哭,調起小腳轉身飛奔:「——師傅,師傅,林三他欺負我!」

    這小姑娘真經不住嚇,高酋哈哈大笑道:「叫你師傅出來也沒用,林兄弟有槍的,說不得叫他連你師傅一塊也欺負了!林兄弟,林兄弟——」

    他急急拍了拍林兄弟的肩膀,卻見林兄弟嘴巴大張,雙眼圓睜,手中握著的火槍顫顫發抖,就似中了魔咒一般。

    「高大哥,她剛才說什麼!」林晚榮嘴唇囁嚅幾下,聲音平靜中,有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她說你欺負她!」

    「不是,不是,前面那句!」

    「她叫她師傅——」

    「師傅?!」林大人喃喃自語,臉上的肌肉陣陣顫抖。「仙子姐姐在這裡?!」他興奮的大呼一聲:「高大哥,快,我們快過去!雨昔,我來了——」

    有林大人吩咐,高酋怎敢怠慢,急急帶著他輪椅,飛一般衝進那草廬中。

    房裡陳設簡陋,唯獨窗前的一襲白衣觸動了林晚榮的神經,那似是嬌俏的女子,正在凝神思考問題。這白衣白裙,正是寧仙子最喜歡的顏色。林晚榮眼中濕潤,手掌微顫,直直向前摸去,喃喃道:「雨昔,是你麼?」

    「不是我!」白衣女子嘻嘻一笑,轉過身來,順手便摘下了他手中的火槍。

    待到看清那女子的模樣,林晚榮又羞又怒:「你,你敢哄我?!」

    「不哄你哄誰?」李香君笑著站起,抖抖身上的白衫,婀娜的轉了個身:「你瞧瞧,我像不像我師傅?!」

    這衣裙便是寧仙子的,李香君年紀幼小,衣衫穿在她身上大了兩號,但她生的國色天香,這寬大的衣衫套在她青春玲瓏的嬌軀上,別有一番韻味。

    「差的遠了。」林晚榮不屑的哼了聲:「你與仙子姐姐,便有如雲泥與蒼穹之別,你修上十輩子的仙途,也趕不上她半分。」

    「你,你——」李香君氣得淚珠在眼眶裡打轉,把那火槍往他太陽穴上一頂,狠狠道:「我警告你,你小心點說話,我有槍!」

    高酋嚇得大呼:「慢點,慢點,這西洋人的暗器,很容易走火的。小姨子與姐夫,隨便鬧鬧就算了,何必這麼欺負人呢?!」

    「你這黑炭給我出去!」李香君立即就惱了,小手一指,怒斥高酋。

    小姑娘臉上滿是怒火,林大人又在他手中,高酋也奈何她不得。

    「高大哥,你就出去吧。」林晚榮笑著道:「我和小妹妹是親戚,她不會欺負我的!」

    「欺負你又怎麼著?!」待到高酋出了草廬,李香君咯咯輕笑,得意的晃晃小手中的火槍:「誰叫咱有槍呢!」

    真是現世報,還得快啊,這小丫頭把那話又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林晚榮搖頭笑道:「欺負就欺負吧,我林某人還沒怕過誰呢。不過小妹妹,在你欺負我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教教你!」「我有師傅,要你教什麼?!」李香君哼道。

    「教你怎麼打火槍!」林晚榮笑了笑,扳過她細嫩的手腕:「這個暗器呢,是西洋人的玩意兒,這邊槍管是要朝內的,而彈子呢是從那邊槍膛裡射出的。如果像你現在這個姿勢,火槍對準的是你自己——」他攤攤手,瀟灑一笑:「一旦勾下了扳機,想欺負我是不可能的了,欺負你自己還差不多!」

    「我,我是故意拿反的,」李香君羞得小臉發紅,急急將火槍調轉了過來:「你笑什麼笑,不准笑!信不信我發這暗器!」

    林晚榮笑了幾聲,久久凝望著她,不發一語。見他目光有如實質,緊緊盯住自己,李香君惱火道:「你看什麼?我發暗器——」

    「你把這身衣裳脫下來吧,」林晚榮淡淡哼了聲:「她不屬於你。」

    李香君倔強道:「偏不——這是師傅留給我的,我為何要聽你的?!」

    李香君的性子,與寧雨昔相比,完全是另一個極端。望著那潔白無暇的衫裙,彷彿寧仙子再現眼前,林晚榮歎了聲:「高大哥,我們走吧!」

    高酋在門外應了聲,便要進來。李香君見他只顧自己說話,將別人當作了空氣,心裡著惱,憤憤喝了聲:「站住!你就這麼想走麼?!」

    「怎麼,小妹妹你要留客吃飯?!」林晚榮笑著道。

    李香君俏臉冰冷,哼道:「你與我師傅,到底是什麼關係?」

    林晚榮淡淡揮手:「一種很重要的關係,你現在還小,等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的。」

    李香君年紀雖幼,卻是精靈古怪,哪是那麼好糊弄的,聞言火哼道:「不要以為我不明白,你方才叫我師傅的名字,我都聽得清楚了。好你個林三,你這般無恥,如何對得起我師傅?又如何對得起我師姐?」

    林晚榮笑道:「那你是想要我對得起誰,你師傅還是你師姐?!」

    這麼無恥的話兒都能說的出口,李香君哪是他對手,怒道:「我師傅和師姐,都是天下最傑出的女子,你要敢對不起她們之間的任何一個,我絕饒不了你!」

    這小丫頭倒是公平,林晚榮笑了笑,神色無比鄭重:「我的想法和你一樣的,青旋和雨昔,我若是辜負了她們之間的任何一個,就叫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他聲音不大,卻彷彿有一股獨特的力量,穿金碎石,擲地有聲。

    李香君呆住了,林晚榮一刻也不願多留:「高大哥,我們走吧!」

    高酋將他輪椅推出屋外,小姑娘便立刻省悟了,火道:「你想的倒美,我便把今日之事告訴師姐,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隨便你。」林晚榮歎了一聲,該來的總是要來,乾脆一次解決。

    「你,你——」見他不聽自己勸告,滿不在乎的樣子,李香君氣得小臉通紅,晃晃手中火槍道:「你信不信,我真的發暗器了!」

    林晚榮頭也不回,略微擺了擺手,算是作答。他二人的身形走的遠了,李香君緊握著火槍,臉色時紅時白,難以抉擇。

    行出了老遠,高酋才小聲道:「兄弟,你這小姨子只是嘴上功夫厲害,稟性卻是不差。便說針上用的迷藥,分明只是丁點,她卻故意說來嚇唬你的。」

    這老高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針沒有紮在他屁股上,他自然體會不出我的痛苦了。林晚榮笑道:「打針的事就算了,她還搶了我的火槍呢,別忘了,我們現在都處在她的槍口之下。」

    「說起這個火槍,我就覺得奇怪了。」高酋皺著眉,面色甚是不解:「方纔我進去的時候,這小姑娘拿槍的姿勢甚是怪異,和兄弟你用的時候不同,好像拿反了——」

    「噓——」林大人急忙壓低了聲音,詭異一笑:「高大哥,做人不能太實稱,我沒有教過你嗎?!」

    高酋恍然大悟。

    靜靜凝立峰頭,一道飛索直掛雲端,往那煙霧繚繞的千絕峰上飛去。輕輕撫摸長情索,冰涼的感覺傳入掌心,想起昔日之事,卻又似一股暖流縈繞在心頭。

    「雨昔——」

    「神仙姐姐——」

    林晚榮雙手荷住嘴唇,朝著對面峰上,發瘋似的大叫起來。

    「雨昔——」

    「神仙姐姐——」

    回聲陣陣,響徹山谷,便彷彿是林間的春風,經久不能熄滅。千絕峰雲霧繚繞,安靜的就如天空中的花圓,看不清任何的景象,更無處尋覓寧雨昔的芳蹤。

    從光芒萬丈的朝時到溫馨寧靜的日落,林晚榮彷彿不知疲累般,用盡所有的力氣,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著。

    到了晚間,卻是飄起了毛毛細雨,打在人身上,彷彿刺骨的鋼針。山下***漸起,星星點點的光亮,如同晴夜裡的星辰,在雨絲中時暗時亮,飄渺虛無。

    對面千絕峰上沉寂如昔,一絲的光亮也不曾見著,無比的荒涼。林晚榮渾身濕透,卻不肯退後一步,他輕輕咳嗽了兩聲,嗓音嘶啞,似有一口悶氣堵在了心頭。

    「雨昔,神仙姐姐,你在哪裡,你在哪裡——」他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奮力高喝,那沙啞而震顫的嗓音,經久不息,貫穿山谷,驚起群群夜棲的飛鳥。

    寂靜。

    難捱的寂靜。

    千絕峰如同暗夜中的島礁,靜默著,悄無聲息。

    雨絲打在臉上,寒徹骨髓。林晚榮咬著牙,雙眼濕潤。縹緲的雨霧中,隱有股淼淼仙音,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醉拍春衫惜舊香,

    天將離恨惱疏狂。

    年年陌上生秋草,

    日日樓中到夕陽。

    雲渺渺,

    水茫茫,

    行人征淚幾多長?

    相思本是無憑語,

    莫向花箋費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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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00:25: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七章 大家都知道
    仙音清幽高遠,似從天外飄來,林晚榮喜不自禁,喃喃道︰“是神仙姐姐,是她,她听到我說話了。”

    什麼神仙姐姐,高酋不知他念叨得是誰,但見林兄弟興奮得樣子,也知這人對他極為重要,便笑道︰“這是哪家得小姐唱的好詞,連我老高這種粗人,都能听得感動了。兄弟,你這想好得硬是藥的!”

    老高說得有趣,林晚榮也是莞爾,听此一曲,今天一天得等待都值了。

    那聲音清脆飄渺,在山間纏繞,在耳邊回蕩,仿佛清風拂過面頰,卻不知道是從哪里飄來的。望著雲遮霧繞得千絕峰,也不管寧雨昔能不能看到,林晚榮興奮之下,用力揮手︰“仙子姐姐,我想你,我想你——”

    山峰間響起重重回音,將他聲音送得老遠,連那細細得雨幕,也遮擋不住他得熱情。也不知過了多久,歌聲漸漸落下,余音裊裊散去,那讓人牽掛得仙音卻再未響起過。

    我就要出征了,仙子姐姐大概還不知道呢,她什麼時間才肯下山呢?!林晚榮長嘆口氣,情不自禁凝望對峰,夜幕中細雨如絲,峰頭幽靜,看不清寧雨昔在哪里。方才得那一曲清唱,便是她在千絕峰上輕歌曼舞麼?

    “兄弟,時辰不早了——”見林晚榮發呆,細雨濕透了他得衣衫,高酋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明日一早,我們就要上路了。”

    林晚榮嗯了聲,心情寂寞,這以北上邊關,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更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他心里惆悵自是難免。今趟上山,隨時聆听了神仙姐姐得仙音,但那至此天涯得感覺,卻更加添他心頭寂寞。

    早些間送走蕭夫人,晚些間又要別離寧仙子,明日連自己也要走了,巧巧,大小姐,仙兒,青旋,從此便是人海茫茫,天各一方,那難言的愁緒,即便他這樣一向快活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走吧。”雨絲凝集成顆,順著臉頰,一滴一滴淌下,林晚榮抹了把雨珠,最後留戀得看了一眼千絕峰,轉身堅定言道。

    高酋應了聲,轉過輪椅,推著他便往山下而去,行了幾步,就見一個小姑娘手持著火槍,冷冷站在二人面前。

    “兄弟,怎麼辦,令小姨子——”

    林晚榮輕飄飄揮手︰“管她做什麼,我們繞開走路就是了。”

    還是林兄弟看得開啊,高酋謹遵他教導,二人繞了路程正要下山,那李香君卻一閃身又擋道了二人面前,哼到︰“想繞開我,沒哪麼容易!"

    林晚榮臉色一沉︰“小妹妹,我今天心情不好,也沒時間和你玩游戲,你要惹惱了我,我就先把你打的老實了,再去向青旋交待!”

    听到他威逼恫嚇,李香君咯咯笑道︰“你要打我?!就你這缺胳膊斷腿得——我可不是我師姐會任你欺負——喂,你這火器還要不要了?!”小姑娘晃晃手中火槍,得意洋洋的哼了一聲。

    林晚榮嘿嘿到︰“不要了,這玩意兒我家里多得是,每天換一個,都數不過來呢。你自己留著玩吧。”

    “呸,”李香君哼了聲︰“我和你非親非故,收你這破男人得東西做什麼?就你這點本事,若無火槍相助,只怕上了戰場,一個回合就被和人砍下馬來了——”她嘟著小嘴將那火槍塞到他手里︰“還給你,我才不要你得破東西。”

    高酋哦了幾聲,湊道林晚榮耳邊詭異一笑︰“林兄弟,我沒說假話吧,令小姨子心里其實是想著你得,你瞧,這不擔心你得安慰,又把那或其給還了回來麼!”

    什麼“令小姨子”,這老高說話真是騷的沒邊了,林晚榮哭笑不得,自小姑娘手里接回火槍,笑著道︰“謝謝香君小妹妹得關心了,你放心,我上了戰場,一定多殺胡人,不叫你失望。”

    “誰關心你了。”李香君面孔一紅,嬌聲道︰“我是怕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師姐傷心。至于你這厚臉皮得人是死是活,關我何事?!

    小姑娘就這個性子,林晚榮哪會與她計較,嘻嘻笑著作個揖便要離去。李香君又道︰“你回去與我師姐傳個話,就說我明日下山去陪她!”

    “明天啊?!”林大人嘆了一聲︰“小師妹,何不現在就和我一起下山,我們兩個人也有個照應嘛。要是等到明天,我一大早就走了,你到時候看不到我了,豈不可惜!”

    “誰要看你了————”李香君羞怒哼了聲︰“就是要等你走了,我才下山,免得看見你,我心里上火。”

    “那好吧,”林晚榮感慨著道︰“你就在這里多陪陪神仙姐姐。要是見著了她,也替我傳個話,就說我北上打仗去了,時間估計不會很長,十年八載的,打完仗我再來看她!"

    李君香向笑又不敢笑,小嘴囁嚅了幾下,輕哼道:"還用的著打完仗?!——笨蛋!"

    林晚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師妹,你在說什麼?"

    見自己的話兒險些被他偷听了去,李君香又羞又惱:"我說叫你這笨蛋快些滾蛋!與你多說上兩句話,我就要被你氣死."

    這小丫頭生來就不是淑女的料,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朝她揮揮手,與高酋摸黑往山下行去.

    一路上春雨星星點點,打在車簾子上,沙沙作響,路邊的燈火在雨霧中昏昏沉沉,模糊不清,林晚榮沉沒著不說話,心思也不知飛到了那里."

    "林兄弟,宮里的高公公來了."將行到林府門口,馬車慢慢停了下來,高酋探頭近來,小聲報道.

    高平?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難道是皇上又要見我?!凌亂的心思叫這高平一驚擾,頓時統統收了回來,林晚榮掀開簾子,只見高平披了件簑衣,身旁帶著兩個小太J,裝扮做尋常人間的打扮

    "高公公,你怎麼來了?"高酋講馬車放好,林晚榮下了車,有些吃驚的說道:"為何不進府去?!"

    高平深深一躬,壓低聲音道:"林大人,皇上命老奴來宣個口愈."

    這老太監神秘兮兮的,高酋知道是密旨,便識趣的走開了.林晚榮點點頭:"高公公,有什麼事,您就直接說吧."

    高平道:"皇上有兩個消息,要老奴稟報大人,其一,誠王被沒收田地,革去封號,今日一早,便在公儕的押解下,啟程往北而去了,皇上親自相送與長亭,怒斥了王爺的罪過,又相贈千金令其養老.此事已昭告天下了,皇上也算仁至義盡了——"

    今天就走了?林晚榮楞了 .這老爺子的動作夠快的,這樣縱虎歸山的事情,他還干的不亦樂乎.只是他讓高平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難道真如顧順章所言——林晚榮揣摩了半天,卻拿不準皇帝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以老爺子的深沉心計,天下能猜中他心事的人,當屬鳳毛麟角.

    "另外一見事情麼,就是一見天大的好事."高平諂媚的笑著:"林大人,前期那吏部尚書高老的事情,您老還記得麼?"

    這事還是林晚榮一手促成的呢,那能不記得.林晚榮笑道:"這朝中的人事調動,皇上和我說干什麼?!"

    '您听听就知道了.'高平笑道:"林大人,前江S總督洛敏,和您是什麼關系?"

    "是我老丈人!"林晚榮叟地一驚:"高公公,難道皇上他——"

    高平微笑點頭:"皇上親自擬的旨,今日一大早就八百里加急發出去了——察前江甦總督洛敏,為官清明,吏治突出,任與江甦時,繳剿白蓮立有大功,今已查明,程德與誠王勾結,確有謀反之心,洛敏斬殺程德,縱有過錯,但不掩功.洛敏遭貶與濟寧,亦能勵精圖治,追查官銀糧餉,剿滅白蓮余孽,造福濟寧百姓,與山東江甦兩省百姓中,官聲極佳,朕觀其言,察其行.蓋因其功高不傲,與謫不挫.拳拳之心.難能可貴,是為我大華之棟梁,百官之楷模,著其即日覲見,執掌吏部——林大人,我不恭喜您,還要恭喜誰來?

    老洛要進了?這果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啊,林晚榮笑著抱拳:"謝高公公吉言.林某無以為報,他日被上歸來,定然水酒相謝."

    "豈敢?豈敢?"高平急忙欠身,小心翼翼道:"待到大人北上歸來,便是當朝第一人了,老奴以後還承蒙大人您多加照顧呢."

    當朝第一人?高平這種機靈人,那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林晚榮想了想,這才明白老爺子的意思,戶部由徐渭執掌著,吏部又來了洛敏,這二人與林晚榮的關系匪淺,說穿了.他們就是一家人,林大人本身也了不得,他這次上戰場,相助,李泰打的是胡人,只要他為人機靈點,在jun中定然威望鵲起.李老將軍年事已高.何況他還兼著一個忠勇統帥的虛餃,握了軍權,百萬雄兵在手,兵部也就是個擺設了.

    五部之中,林大人獨佔其三,且都是最有實權的BU門,要錢有錢,要兵有兵,要人有人,那吏部和工部就不用說了,他林某人想做什麼還有誰敢攔著?!

    這樣一想老爺子的良苦用心便昭然若揭了,呀在不聲不響中,扳道了誠王,安排了五部.幾乎鋪平了所以的道路,難怪連高平這種吉林的人都忍不住向林大人示好.

    媽的,幸福來的太突然了,我還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呢。苦惱的笑了笑,朝高平道︰“慚愧慚愧。請高公公放心,只要您好好的伺候皇上,他老人家絕不會虧待您的。”

    高平謝了他的恩典,急急回宮交差去了。

    小雨淅淅瀝瀝下著,園子里美麗的花朵競相綻放,嬌艷欲滴,花香里帶著些春天里的泥土芬芳,與那略帶著些寒意的春風一起刮來,叫人臉頰冰涼的時候。,忍不住的心神一震。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林大人感慨著,面隊滿園子的花朵騷騷一嘆︰“好詩,真ta媽的好詩啊。”

    “噗嗤,”輕笑在身後響起,一雙溫熱柔軟的小手輕輕捂住他眼楮︰猜猜我是誰,警告你,你只有三次機會!”

    “蘭蘭?!”

    胳膊上猛的一疼,那女子哼到︰“再猜!”

    “圓圓?!”

    “惱死我了!!——圓圓是誰?!”

    林大人慘叫一聲︰“莫非是芙蓉?哎呀,讓我死了吧!”

    “討厭,討厭。連我的聲音都听不出來,氣死我了。”那女子眼瞅著就要哭出聲來,林晚榮急忙轉身環抱著她,笑道︰“這是最親親的二小姐,我怎麼听不出來呢?!其實在你走進我的那一剎那,就有一中春風佛面的感覺,听到你輕輕的心跳,不用猜,我也知道你是誰。玉霜,我發誓,這種奇妙的心靈感應,只屬于你和我二人。”

    听他情話說多了,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覺,年輕的蕭二小姐哪是他對手,面熱心跳的被他擁進懷里,又羞又喜間,仍忍不住在他胳膊聲狠狠掐了下︰“蘭蘭,圓圓,芙蓉們都是誰?你何時又認識了這麼多女人?!”

    這丫頭,醋勁也不小啊,林晚榮哈哈笑道︰“這幾位女生麼,都是很優秀的,她們勇敢的暴露自己的胸懷,以拯救天下男性蒼生為己任——不過,我和她們一起關系都沒有。”

    二小姐嘟這嘴道︰“你說的好听,看你叫她們名字的那個親熱勁,也不知偷看了人家多少次了。”

    "真的很冤枉啊,我從來不頭看他們,林晚榮汗流浹背,撫摩著玉霜光華的小耳朵道︰“二小姐,你怎麼在這里,專門等我的麼?!”

    玉霜輕嗯了聲,羞澀道︰“這兩天你忙著辦大事,我看不見你,心里念的慌。今天早上你娘親走的時候,我哭著哭著就想起你了,壞人,你抱抱我!”二小姐縴縴巧巧的身子骨鑽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腰肢,淚珠和雨珠兒一起落了下來,那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見猶憐。

    林晚榮急忙依了她心願,將她摟的緊了些︰“其實我也很想你啊,這幾天辦事的時候,我總在想,為什麼玉霜不在我身邊呢,要是她在我身邊,我一定能將這事辦的更好。唉,都是我的錯。”

    他這話也就能騙騙二小姐,偏偏玉霜听的欣喜,抬起小臉嬌聲道︰“真的麼,壞人?你發誓!”

    “哦,那個,男人不能隨便發誓的,我永遠喜歡我的小玉霜,這絕對假不了。”林大人笑嘻嘻的,輕輕巧巧的就將這事蓋過去。

    二小姐就只記住了他後面兩句話,小臉通紅,輕輕道︰“壞人,我也永遠都喜歡你,我發誓!”

    林大人慚愧的點頭,蕭玉霜從壞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壞人,這是娘親留給你的。”

    夫人留下的?!林晚榮急忙拆開來,那字跡娟秀輕柔,帶著淡淡清香,便如同蕭夫人俏麗的模樣︰“善待吾女,勿欺勿侮/征途漫漫,望君保重!”

    這信紙便只寥寥十數個字,林晚榮笑道︰“夫人太客氣了,說一聲不就得了嗎?寫這麼多字,恐怕要廢好長功夫呢,最重要的是浪費紙張筆墨啊!”

    二小姐白了他一眼︰“娘親說,你有傷在身,怕誤了你的休養,才不讓我們告知你。這是心疼你,你卻還來埋怨?!”

    “那是,那是。”林大人干笑了幾聲。

    見他悻悻模樣,二小姐捂唇一笑,推著他輪椅往前行去,不經意道︰“壞人,今日你到哪里去了。我們找你好久了呢!”

    林大人道︰“哦,明天就要出發了,所以我和高酋去辦了些重要事情。要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他。”

    蕭玉霜咯咯一笑︰“問他做什麼,我有什麼不信的——不就是去聖坊和千絕峰麼?!大家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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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八章 約法三章
“什麼,都知道了?!”林大人驚得差點跳了起來:“不會吧,我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的,除了我和高酋,你們怎麼可能知——”

    壞了,林大人懊惱的拍拍額頭,一定是山上的那小丫頭告密了,我還道她為什麼主動的歸還火槍呢,原來是背後早就想好了辦法。

    “壞人,你怎地了?”看他懊悔的樣子,二小姐關切的摸摸他額頭,感覺他體溫比較正常,這才疑惑不解道:“不就是去了趟聖坊千絕峰麼,這有什麼了不起的,要瞞著我們幹什麼?”

    沒什麼了不起?二小姐這麼看的開?!見玉霜笑意吟吟,絲毫不見惱怒的樣子,林晚榮迷惑的拉住她小手,打個哈哈道:“其實我也沒打算瞞著你們,我不是怕你們擔心麼?!二小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蕭玉霜羞澀一笑:“今日早晨送別娘親,你與我們分路而行,姐姐們都說你定是偷偷私會哪家的小姐去了——”

    不會吧,這樣也能被她們猜中,那世間還期盼著我去解放的萬千的大家閨秀們,豈不是沒有活路了?!林大人唉唉了兩聲,苦惱之色溢於言表。

    “——可我覺得你不是這樣貪花好色的人,”二小姐堅定道:“我對姐姐們說,你一定是有要事待辦,這才走的快了些。”

    林晚榮緊緊握著她的手,感激涕零:“謝謝你,二小姐。正所謂相識滿天下,知己只一人。我到了今天才知道。這天底下,最瞭解我的人,非你莫屬了。”

    蕭玉霜輕輕拍著他的手,略作安慰。接著道:“大家見你不發一言就走了,再加上方才送別了娘親,一時之間都有些意興闌珊。公主姐姐為了安慰大家,便 提議到聖坊去看看,她說那裡新近組建了學堂,還由你擔任了祭酒,各地學子進駐,氣氛熱烈地很。以後這聖坊學院便是我大華中興的中流砥柱,相公你擔任了祭 酒,將來弟子滿天下。堪稱教化天下的大華第一人。”

    慚愧慚愧,我這校長其實就是一個甩手掌櫃,所有的事情都是青旋安排地。林大人點頭道:“所以,你們就去聖坊了?!”

    “當然要去了。”二小姐嘟著鮮紅的小嘴:“這聖坊學院可是你教化天下的地方,將來才學大家都會層出不窮,姐姐們為你感到驕傲,心裡自然興奮不已。就連仙兒姐姐也嚷嚷著要去看個究竟呢。”

    林晚榮長長歎了口氣,虧我還自以為保密,沒想到竟是被她們抓了個現形:“玉霜。你們什麼時候上的山,我怎麼沒見著你們呢?!”

    “我們沒有上山。”二小姐輕歎了口氣,有些失望的搖搖頭:“我們行到山下的時候,看見了你的馬車,凝兒姐姐很是興奮,說你定然是看中了學院的哪個女弟子,這下可好,她也可以當先生了。”

    她可以當先生了?林大人聽得目瞪口呆,洛才女能教別人什麼?

    “那後來呢。後來你們為什麼沒上山?”

    玉霜搖搖頭道:“中途出了變故,公主姐姐說她身體不適,有些頭暈,我們一下子就緊張了,她肚子裡的可是林家長丁,要出了意外,那還了得?大家便停在山腳,趕緊緊的回來了,請了郎中來。”

    “青旋不舒服?”林大人臉色一下子就急了:“是哪裡不舒服?哎呀,我這就去看她。”

    看他手忙腳亂地地樣子,蕭玉霜急忙扶住了輪椅,安慰道:“無妨的,皇上早派了宮中的御醫們來會過診了,公主姐姐身體康健,小寶寶也茁壯成長,沒有異常。她早間身體不適,大概是因為起地太早,又奔波一程,勞累所致,靜養兩天就好了。”

    林晚榮這才長長的松了口氣,急急要去看肖小姐。上了樓來,卻見房中火炬明亮,宮燈高懸,挑高的大紅燭臺佈滿了四方,將這黑夜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半 開的窗扇外,輕輕細雨飄打著窗臺,微涼地清風灑進來,說不出的清新潤濕感覺。只是這房子裡卻是空空,哪裡能尋到肖小姐的影子。

    “青旋,青旋——”林晚榮焦急叫了幾聲,房內寂靜,無人應答。

    他正要去推那側邊地房門,忽聞噗嗤輕笑,房門推了開來,走進一個嫋嫋婀娜的身影。這女子身著大紅緞袍,柳眉輕輕彎下,紅唇微微翹起,嬌媚的面頰在燭火紅袍的映襯下,便如三月的桃花一般美豔。眉間偶爾流露出的幾絲堅毅,更增添幾分動人色彩。

    林大人縱是號稱閱盡百花,卻也看的癡了,嘴角口水便要滴落下來。被他如此盯住,那女子眉目羞澀,急忙掩了臉頰,輕嗔一口:“呆子,看個什麼?”

    “大小姐,你,你真好看。”林晚榮喃喃道。

    蕭玉若紅暈上臉,櫻唇輕咬,垂下頭去:“你這壞坯子,便只會說些好聽的話兒,哪裡好看了——”

    “衣裳好看——”

    大小姐柳眉一豎,卻聽那壞坯子接道:“人卻比衣裳更好看!”

    “油嘴滑舌——我這輩子,便是上了你的當。”蕭玉若輕歎一聲,長長睫毛微抖,忽地淚落紛紛,晶瑩地露珠順著潔白的臉頰滾滾流下。

    林晚榮急忙拉住她小手:“玉若,你這是怎麼了,打扮的這麼漂亮,怎麼還哭了起來呢?!”

    “還不是被你氣的!”一個清脆的聲音自房外傳來,肖小姐推門而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又急急拉住了大小姐,柔聲勸道:“妹妹,莫哭,他便是這樣一個木頭人,不知人心,不識好歹,今後你便好好教教他。”

    大小姐抹了淚珠,輕泣道:“我哪敢教他,從前他在我們家的時候,我是小姐,他是家人。我瞅他一眼,他卻還要百倍還回。金陵都傳說,我是蕭一,妹妹是蕭二,他便是蕭三加林三,我與妹妹加起來,也敵不住他一人,我是被他欺負慣了。”

    蕭一蕭二蕭三?林晚榮忍住了笑,這是誰胡說八道阿,我有那麼壞嗎?!看著眼前兩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他眨眨眼,有些發愣,不知青旋和大小姐這是唱的哪一出。

    “妹妹,你說的沒錯,他便是個呆子。”見自己郎君發愣,肖小姐搖頭輕笑:“你也莫急,待我去點化這呆子。”

    蕭玉若急忙拉住肖小姐的衣衫,淚珠籟籟而下:“不要啊,姐姐,這壞坯子若自己不開竅,我去強求做什麼?”

    大小姐凝眉不語、面目淒涼,林晚榮去拉她手,她卻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小性子一覽無餘。林晚榮嘻嘻一笑道:“誰說我就不開竅了,大小姐,你看看,這是什麼?!”

    他手中也不知何時多出了個小冊,紅紙所著,在滿堂的燭火中,泛著淡淡的喜色。

    “我,我怎知是什麼?!”大小姐驚啊了聲,急急低下頭去,臉頰比那燭火還紅。

    “我來瞧瞧。”門外也不知何時鑽進來個洛小姐,一把搶過林晚榮手裡的小冊,嘻嘻笑道:“咦,這兩個字好奇怪呢,我不認識。青旋姐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肖小姐笑著搖頭:“蕭家妹妹說了,這兩個字,須得由那人來念,那才心誠。咱們啊,都做不得數。”

    幾個人的目光便又聚集在林晚榮身上。林大人尷尬笑了笑,清清嗓子,對著那小冊念道:“婚書!蕭氏長女,年方韶華,美貌無雙,未及婚嫁。林家偉男,品性端正,謙謙之風,有口皆誇……君子欲娶,淑女未嫁,有口皆碑,天作佳話。嗟乎!嗟乎!鴛鴦雙比翼,並立兩梅花!”

    這婚書足有上百來字,也不知是請哪裡的先生寫的,一口氣念完,連他自己都有些頭暈腦懲,偏偏洛凝和肖青旋聽得有滋有味。

    “大小姐,”林大人捉住蕭玉若小手,將那紅色的小冊往人家姑娘手裡直塞過去:“這帖子語出摯誠,字字發自我的肺腑!也不知你是怎麼個想法,是答應呢,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聽他說話,蕭玉若呀了一聲,急急捂住了紅透的臉頰,拔腿就往外奔去。

    肖小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又自林晚榮手中取過那婚書。笑著道:“好妹妹,我便代表相公,向你求親了。你要是應承了,就叫一聲姐姐。要是不應承呢,那也沒辦法,就叫一聲林郎好了!”

    凝兒聽得捂唇輕笑,跟了相公之後,便連姐姐也會這些耍賴的手段了。

    大小姐嚶嚀一聲,面紅耳赤的鑽進肖青旋懷裡:“姐姐,連你也來欺負我。”

    “好妹妹,真便宜他了。”肖小姐輕笑著將大小姐拉回了身邊。

    成了,林大人眉開眼笑,向凝兒偷偷擠眼。洛小姐在他耳邊哼道:“大哥。你什麼時候寫了這聲情並茂地婚書,我怎地不知道。”

    慚愧,慚愧。要不是青旋把這小冊塞進我手裡,差點就耽誤了大小姐的一片深情。林晚榮深深一歎,望著身著大紅妝袍的玉若,心裡說不出的感動。大小姐特意選在他出征前夜,定下這三生姻緣。這海一般地深情,縱是石頭人,也會被融化了。

    林晚榮拉住玉若的手。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道:“大小姐,你過來一下!”

    這般時候,正是女孩子家最嬌羞的時刻,大小姐縱是心裡一百個願意,又怎麼能說出口來。她轉身低頭,眉眼嫣紅,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話,卻是不由自主的與他靠近了些。

    “你摸摸我的腿。”林大人湊在蕭玉若耳邊。神秘兮兮道。

    “我不——”大小姐倔強的嗯了聲,卻不由自主的伸出了細嫩柔軟的小手,摸索了一會兒,羞道:“什麼東西,硬邦邦的。”

    林大人哼了聲:“不要想到邪處去了,這是石膏,能不硬麼?往下,再往下點。”

    這壞坯子,大小姐羞地無地自容,正要給他一下,卻見他腳踝處衣角散開,露出隱隱的一抹紅線線角。

    大小姐呆了一下,小手觸摸那柔軟的紅線,憶及前塵往事,恍如一場美麗地夢境。她微微一笑,輕輕提起長衫裙角,那晶瑩如玉的小腳踝上,卻也緊綁著一抹鮮豔的紅色,與林三腳上的一般無二。

    “還好,這次誰也砍不斷了。”想起那些讓人心驚肉跳,卻又有些甜蜜的往事,林大人小心翼翼地往外瞅了一眼,驚魂未定道。

    “傻子!”蕭玉若笑駡了一聲,卻是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也不知怎地,淚珠兒便湧落了出來。

    他二人相處的日子最多,鬧過笑過,卻又相依相伴,其中滋味,唯有自己知曉。燈光下,蕭玉若紅妝玉臉,人比花嬌,晶瑩的淚滴似是珍珠般璀璨,這一刹那地芳華,竟是連肖小姐也比了下去。

    見著自己郎君與別的女人抱在一起,肖小姐縱是大度,多少也有些不好受,好在這蕭大小姐也不是外人。她笑了笑道:“妹妹莫要哭泣了,今天可是個大喜的日子,那淚水該化作酒水才對。”

    大小姐急急自他懷裡爬起來,臉色紅如流火,嗔怪的瞪他一眼:“都是你,使些什麼雜七雜八的手段,叫姐姐看笑話。”

    林大人哈哈笑了幾聲,忽又想起件事情,頓時驚叫:“哎呀,還有玉霜呢,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呢?!”

    “待到你想起,黃花菜都涼了。”洛凝咯咯笑道:“今早夫人走時,姐姐早就代你向蕭二小姐許過婚書了。只是玉若小姐,卻是個性烈些,定要你親自發話。若是不然,你以為蕭家夫人會放心的讓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就這麼無名無分的住在咱們家裡麼?”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難怪玉霜這小丫頭眼巴巴的在門口等著我呢,原來她地終身大事都定下來了,可恨我這個當事人,還蒙在鼓裡啊。傻傻的小丫頭,這樣一想,對二小姐的疼愛卻又多了幾分。

    肖小姐微微笑著道:“我與仙兒、凝兒、巧巧,都是與你拜過天地拜過父母,夫妻名分早已定下了。可蕭家的兩位妹妹不同,她們在金陵還有諾大的宗族長老。這也是蕭夫人回金陵前的心願,無論如何,要先把這名分定下了,等到你北上歸來,再回金陵去操辦。”

    “是,是,一定要好好操辦,要大辦特辦。”林晚榮歉疚的望了諸位夫人一眼:“我最近忙過頭了,連結婚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委屈各位夫人了。”

    巧巧嘻嘻笑著自門外探進個美麗的面頰:“人都到齊了麼?大哥,仙兒姐姐等的不耐煩了,我們要開席了!”

    開席?見諸人都等著自己發話,林晚榮急急點頭:“開席,開席,咱們全家團圓!***,我要上戰場之前,才能全家圍上一桌,吃上這麼一頓飯,不容易啊!”

    分明是應該高興的時候,也不知怎麼了,他語氣就有點悲淒,想想自己,忙來忙去,整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到底是為的什麼。

    凝兒與肖小姐同時輕喚了聲,大小姐也緊緊拉住他的手,幾人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對他的心境,感同身受。

    巧巧親自下廚操辦,連仙兒都跟著她打下手,其隆重程度可見一斑。這是林家的第一次團圓,卻是為他餞行,怎麼看,都有些諷刺的味道。

    左手邊是巧巧、仙兒與洛凝,右手邊是肖青旋與蕭家兩位小姐,林大人坐在八各位夫人和准夫人,一個賽似一個的嬌嫩,一個賽似一個的美麗,他忽地長長一笑:“不錯,不錯,再加上兩個,打馬吊可以湊兩桌了。”

    二小姐一身嶄新的紅袍,坐在姐姐身邊,羞澀的頭都要低下去了:“壞人,我不會打馬吊,你要教我。”

    這小丫頭,那會兒還大方的很,眼下卻怎麼害羞起來了。林晚榮笑道:“打馬吊麼,以前我都靠自摸的,不過有你們就不一樣了,自摸太低級,以後我就只 打放銃的!咦,二小姐,你臉怎麼紅了?結婚麼,這才是開頭,還有更害羞的事情在後頭呢。要大方一點,你看,我就很大方嘛!”

    誰能跟你比,諸位夫人輕啐幾口。大小姐輕哼道:“莫要胡說八道,玉霜還是小孩子呢,你也不教些好的。”二小姐偷偷對他眨眨眼,捂唇輕笑。

    肖小姐微笑道:“妹妹,你也莫怪他了,今天他新得了兩位嬌娃,來日還要做一回新郎官,心裡能不得意麼?”

    巧巧仙兒諸人咯咯嬌笑,大小姐臉頰刷的一下就紅了。

    “做新郎官麼,我是很想的。”林大人長長歎了聲:“只是那圓房,能不能稍微往後推上幾天?啊,你們不要拿這種眼光看著我,我聲明在先,不是我不行,我是很厲害的,只是青旋不讓——”

    “還堵不住你的嘴。”肖小姐又羞又惱,將一口熱羹塞進他嘴裡。仙兒諸人都是過來人,自然笑得不亦樂乎,大小姐羞紅著面頰。在座下狠狠踢他。

    林晚榮忽然正了顏色,歎道:“其實去打仗也沒什麼,我這個人天生就是到處亂竄的命,不會那麼容易死——,

    “不許胡說!”幾位夫人同時喝道。連二小姐也是滿臉的嚴肅。

    林大人急忙笑著點頭:“是,是。我地意思是說,打仗我倒不擔心,我擔心的是你們。”

    肖小姐握住他手,柔聲道:“這裡的姐妹,都是與你同生共死,患難與共的,你有什麼可擔心地。”

    “巧巧忙著經營酒樓,凝兒熱衷慈善公益,大小姐和二小姐要重修蕭家。大家都有事情做,我自然是不擔心了。”林晚榮歎了口氣:“其實,我最擔心的。是你和仙兒!”

    “相公——”仙兒紅唇輕咬,淚珠就在眼眶裡打轉轉。

    “仙兒,血緣這個東西,誰也無法割捨。”林晚榮輕拍著秦小姐小手,悠悠道:“你與青旋是親生的姐妹。這個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安姐姐與甯仙子之 間,本就是一時的慪氣,難道這仇恨就要一直延續下去?你想想。青旋會生孩子,將來你也會生寶寶,難道我姓林的一家兩個兒子,自己也要打起來?別人求都求不 來的血緣親情,為偏要因那虛無縹緲的仇恨,而刻意的淡漠了呢?”

    秦仙兒也愣了愣,她與肖小姐既是嫁了同一人,將來二人生的娃娃,難道真地也要學自己一般同根相殘?這可是苦惱死了。

    見仙兒有些意動。林晚榮拉住她小手,循循善誘道:“俗話說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你與青旋本就沒有刻骨仇恨,相反,還有割不斷的血緣親情,現在更是比親姐妹還要近上一層,那還有什麼解不開地疙瘩呢。”

    秦小姐遲疑了半晌,才小心的哼了聲:“那要她以後不准欺負我才行!”

    肖青旋急忙拉住她手,激動道:“妹妹,我們便是一樣的血脈,若我欺負了你,定叫我萬箭穿心,不得好——”

    秦仙兒一把捂住她嘴唇,偏過頭去道:“亂糟糟的發些什麼誓言,聽著心裡彆扭的慌,我可是看在相公面上,才認你這個,這個——”

    她呐呐了兩聲,臉頰懲紅了,久久才喊出一聲姐姐,聲音卻是細如蚊蚋。

    “林郎——”肖小姐驚喜之下,緊緊抱住了林晚榮地胳膊,失聲痛哭了起來,惹得旁邊的兩位小姐垂淚,就連秦仙兒眼眶也是濕潤了。

    亂糟糟的,這都是什麼事啊,林晚榮突然板了臉色,喝道:“好了,都不要哭了。”

    一家之主地威嚴果然非同凡響,幾位小姐便立馬的止住了哭泣。林晚榮正色道:“我出去打仗的時候,大家要相親相愛,相互照顧,不要讓我擔心。另外,要多吃肉,多吃魚,每個人都養的白白胖胖,等我回來的時候,大家一起生兒子。”

    夫人們紅了面頰,那氣氛活潑了起來。肖小姐抹幹眼淚道:“你也莫要光叮囑我們。此次北上征胡,我們也要與你約法三章。”

    林大人笑嘻嘻點頭:“洗耳恭聽。”

    “其一,戰場之事,瞬息萬變,為著姐妹們合計,你要保重身體,不能有絲毫損傷。你可能做到?”

    肖青旋表情極端的嚴肅,林晚榮忙點頭道:“當然能了,這也是我的心願嘛。你們放心,打仗的事情嘛,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這一點天底下沒有人能比的過我。”

    “其二,最遲每隔上半月,便要寄回一封家書,”肖小姐紅著眼眶道:“叫我們知道你走到哪裡了,吃地好不好,穿的暖不暖,不許隱報瞞報。要記住,你是有老有小有家有口的人了……”

    這能算是要求麼?林晚榮感慨一聲,也點頭應了。

    “至於第三點麼,是凝兒特意加上的,也是我們所有姐妹的心聲。”肖小姐哼了一聲,正色道:“你打仗就打仗,可莫要把心思花在別的地方,莫要給我們帶上一個胡人女子回來!”

    “怎麼會呢?”林大人急忙笑道:“我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旅遊,怎麼會和胡人女子扯上干係呢,青旋、凝兒,你們想太多了。”

    “不是想太多。”凝兒整整他衣衫,鄭重道:“大哥,你看看我們這裡的姐妹,恐怕哪個都是你沒想到的。那胡人乃是化外番夷,何曾見過你這般優秀的華家兒郎,若是你在那裡招了駙馬,我,我們就死給你看。”

    幾位小姐俱都神色鄭重,看來這事早就在她們中間征得一致同意了,林大人無奈苦笑,唯有簽了這約法三章。

    家常敘到半夜,青旋連今日之事提都沒提,倒叫他好生的揣摩了一陣,也不知幾時才睡下。第二天清早,迷迷糊糊中,便聽高酋的破嗓子在小樓下喊道:“兄弟,時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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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00:28: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九章 別離
    天色還是黝黑的,浙浙瀝瀝的春雨輕輕飄打著院中的枇杷,沙沙作響。閣樓內***昏暗,幾位小姐早已起了身,默默的為他收拾著行囊,氣氛說不出的壓抑。

    洛凝服侍他穿好內衫,帶好盔甲,又上上下下打量著,小心李翼的將他甲冑拉展伸直。

    “大哥,這是冬日里的衣衫,另外一包是夏日里穿的,都是我們為你新做的。听說那塞外風沙大,早晚氣候異常,你可得及時更換衣裳,莫要偷懶。”巧巧指著身前的幾個大包裹,一一叮囑著︰“這里還有我為你收拾的漱洗之物,毛巾鹽巴香皂,還有我為你做的十余雙新鞋,也不知夠不夠你穿的——”

    能想到的都想到了,都帶上的都帶上了,生怕有一樣遺漏。小妮子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盈盈淚珠在眼角打轉。

    我這哪像是去打仗啊,倒像是去旅游,有老婆的日子,和以前打光棍的時候,的確是不能相比了。林晚榮苦笑搖頭,卻不能拂逆諸位夫人的好意,只得拉住巧巧的手,安慰的笑道︰“你們給我帶了這麼多東西,哪還不夠穿的。那塞外也不是想像的那般惡劣,你們放心好了。”

    “林郎,這個給你戴上。”肖青旋將一只玉佛,小心李翼的掛在他脖子上,輕輕道︰“這是我母後留給我的,她定會保你一路平安。”

    蕭玉若臉頰生暈,緩步上前,手中執著一根紅線串成的護心符,輕輕掛在他頸中︰“這個叫做連心鎖。我一只,你一只。”她小手在自己豐滿挺翹的酥胸上比劃了下,又對著林晚榮胸口一點,眼眶就濕潤了。

    凝兒、仙兒、巧巧、二小姐。卻是一個都不甘落後,金鎖、玉墜、平安符,人人都有貼身的小物事相送,將他脖子掛地滿滿當當的。

    美人恩重,太難承受了,林大人搖頭嘆了聲,再這樣耽擱下去,只怕我自己都舍不得走了。

    秦仙兒將寶劍在他身前掛好,高酋早已備好馬車在府門前等候著了。看他出門登車,駿馬便要揚蹄。

    “林三——”大小姐悲呼一聲。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提著長裙便竄上馬車,用力的鑽進了他懷里。

    看蕭玉若地模樣。車下的幾位小姐更是黯然,淚珠兒與這紛紛灑灑的雨絲融為了一體。

    將大小姐柔弱無骨的身軀抱在懷里,林晚榮心里的滋味也難以形容︰“乖,不哭,不哭。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大小姐幽幽道︰“你便只有這句話會哄人麼?!”

    林晚榮愣了愣,旋即笑道︰“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會哄人的。小乖乖。等打完仗回來,我們就回靈隱寺去還願,我給你解的姻緣簽,可不都實現了麼?那靈隱寺的大和尚,還算老實!”

    “討厭!”大小姐輕啐了聲,面紅耳赤地擰了他一把,又趁人不注意,摒住羞澀,蜻蜓點水般的在他臉頰一吻。柔聲道︰“快些回來,我等你!!!”

    大小姐羞澀著跳下了車去,“我等你,”這一聲溫玉軟語,卻讓林大人的心都酥透了。

    他忽然哈哈大笑,朝淚眼婆娑地諸位小姐大喊一聲︰“來,都抱抱吧!要注意紀律,一個個來。喂,二小姐,只說抱,沒說親啊——”

    馬車走了老遠,高酋回過頭去,卻見諸位小姐凝立雨中,油紙傘早已不知丟落到了哪里,那依依的樣子,仿佛就是一座座凝固了的望夫石。高酋搖頭嘆了聲︰“兄弟,我真是羨慕你啊,幾位夫人對你的深情,比那東海的海水都還要深。”

    “是啊,確實是深情,”林大人用力擦著臉上地口紅胭脂,無奈道︰“不過也太過于熱情了——凝兒這胭脂抹的,她是誠心讓三軍將士看我的笑話啊,哈哈——”

    小雨走一路下一路,還未趕到城外,那雨絲卻又加粗了,斜著漂進來,打在人地臉上,生疼的感覺。

    “青箬笠,綠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林大人掀開簾子,眺望遠處的山脈河流,細雨蒙蒙中,便似一幅上好的潑墨山水畫,他搖頭嘆了聲︰“又是風又是雨的,今天這個出發的日子,只怕選的不太好。”

    高酋哼道︰“這是欽天監選的,听說那里的糊涂老頭們夜觀星相,推測了個把月,才選定今天這個黃道吉日。哼哼,叫我看,這分明就是訛皇上地銀子。”

    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蘆,沒有答話。行到城北大營的時候,天色依然陰沉,照邊才露出一絲的曉光,大營里卻是火炬高燃、***通明,諾大一座營房,照亮的如同白晝一般。

    “將軍,你可來了。”大營門口,胡不歸、杜修元、李聖、許震悉數于列,諸人兵甲齊整,看見他的馬車到來,急急忙忙驚喜的趕了過來。

    林晚榮掀開簾子下車來,朝諸人拱拳抱抱手,笑道︰“喲,大家都在啊。瞧你們,還擔心我不會來麼,我幾時當過逃兵來著?!”

    幾人听得笑了起來。看他盔甲穿的齊整,腿上卻還打著繃帶,杜修元小聲道︰“將軍,你這傷勢怎麼樣了?”

    林晚榮點點頭︰“放心吧,過不了幾日就會復原的。等開到了前線,就又可以和駿馬賽跑了。”

    杜修元這才放心下來,幾個人正要進營帳,卻見斜刺里奔出一條人影,正擋住了他們去路︰“林三,你,你說話不算數!”

    攔路的這人十三四歲年紀,雙眉緊皺,握緊了拳頭,也不知是受了什麼樣的委屈。林晚榮奇怪的看他一眼,笑道︰“喲,這不是小李子麼,怎麼了,我哪里說話不算數了?!”

    李武陵哼哼了一聲沒有答話,胡不歸道︰“將軍,武陵一心想隨我大軍北上,大帥便將此事全權教給徐軍師處置,可徐小姐就是不允。眼瞅著大軍今日就要出發了,他能不急麼?!”

    林晚榮哦了聲,這才想起來,上次來營中的時候,李武陵便一心要跟隨他麾下上前線殺敵。只是他年紀幼小,又是李泰唯一的嫡孫,事關重大,沒人敢擅作主張,李泰也不置可否,只將這事教給了徐芷晴處置。李武陵的意思,是要找他向徐芷晴說道說道。

    看小李子惱怒的樣子,林晚榮笑著拍拍他肩膀︰“怎麼,這事你徐姑姑還沒答應麼?!”

    “她能答應才怪了!”李武陵惱火道︰“我求了她不知幾百道,偏偏徐姑姑的性子就和你一樣,倔到家了。林將軍,林大哥,這事可是你當初應承過的,你說怎麼辦?!”

    林大人和徐小姐,現在正在打冷戰,要叫他開口去求徐芷晴,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要不,你先跟在我軍中出發,”林晚榮想了想道︰“等到大軍出了邊塞,那就造成了既定事實,徐小姐想要責怪,也是沒有辦法了。”

    “好啊——”李武陵正要拍手,杜修元急忙阻止了︰“將軍,此事不可行。徐軍師治軍嚴明,軍中兵丁數目每日一報,若有隱瞞漏報,那便要軍法從事。若是武陵貿然隱身軍中,一旦查出,依徐軍師的脾性,定會從嚴處置,斬首之罪,也不是沒有可能。”

    胡不歸等人在徐芷晴手下作訓已久,聞言深以為然的點頭。林大人听得倒吸了口涼氣,不會吧,徐丫頭這麼暴力?

    “因此,若真要武陵隨軍。便只有去與徐軍師說些好話了。相信以林將軍的風采儀度,徐小姐定然會采納將軍之言的。”胡不歸沖著林晚榮眨眨眼,神色甚是曖昧。他是跟著林晚榮去過山東地,親眼所見林大人對徐軍師又摟又抱,徐軍師除了惱怒之外,從沒真的責罵過,二人之間的關系可想而知了。

    “這個,容我考慮一下吧,啊,內急。上個茅房先——,此一時彼一時也,我和徐小姐早已是覆水難收了。林大人面色苦惱,便要使出個遁術。李武陵焦急的拉住了他︰“林將軍,林大哥,我求你了,再過上半個時辰,誓師大會開完。大軍就真地要出發了,我就一點指望也沒有了。快,快。我引你去見徐姑姑,求你了——”

    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推著他輪椅就往營中行去,林大人這個殘疾人士如何是他對手,叫了兩聲,李武陵步伐卻是愈發的快了起來。

    徐芷晴的帳篷設在軍營正中,緊鄰著李泰的帥營,此時誓師大會即將開始,軍中人馬正在調度。一時刀槍劍戟、人來人往,成群的兵士殺氣騰騰的在林晚榮眼前跑過,氣氛十分的緊張。

    “我說小李子,這事能不能再商量下,”想著要去見徐芷晴,林晚榮心里就有些發毛︰“這樣好了,我直接去找上將軍,他是大元帥,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李武陵搖頭道︰“我的林大哥,都到了這個份上,找爺爺沒用的。他將調遣之事交與了徐姑姑,就絕不會再插手了。不就是與徐姑姑說上兩句話麼,你推來當去地,難道是怕她不成?”

    激將法都出來了,林晚榮打了個哈哈,苦笑不已。

    李泰的營帳邊上,挨著一個小巧的帳篷,簾子微微掀起,一陣昏黃地燈光透出,隱隱還能听見些說話的聲音。

    “到了,”李武陵悄悄的壓低了聲音,雙手合十,言辭懇切道︰“林大哥,你一定要替我辦成這事,我李武陵這一輩子,可就全指望你了。拜托拜托!”

    這小子言辭懇切,拳拳衛國之心,倒是頗為難得。都到了這個份上,想推脫也是不行的,林晚榮唯有硬著頭皮上了。

    李武陵貓手貓腳的將他推到帳篷門口,林晚榮假惺惺地在那簾布上敲了兩下,發出一陣沙啞的響聲︰“請問,里面有人嗎?!”

    “何人喧嘩?!”一個清越的男子聲音自帳里傳出,甚是威嚴。

    李武陵這小子,害我走錯門了,林晚榮笑了聲,正要退後,那簾子卻已掀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個威武地男子,體態修偉,相貌堂堂,渾身穿甲戴冑,威武的很。他見了林晚榮,先是一愣,接著便笑了起來︰“這不是林將軍麼?怎地,你已經歸營了,來見徐軍師麼?!”

    這便是曾經主動請纓,要與林晚榮爭奪右路統帥的那位年輕將軍,叫做于宗才的,林晚榮記性好,自然認得清楚。

    “原來是于將軍啊,”林晚榮抱抱拳笑道︰“失敬失敬。你穿的這麼帥,猛一看,我還不認識了呢。請問這里,是徐軍師的營帳麼?我想找她商討些事情。”

    “噓,”于宗才壓低了聲音︰“徐小姐正在思索大軍日後的行程,可別驚擾了她。林將軍有什麼事情,不妨先對我說,再由我轉告徐小姐。”

    由你轉告?林大人傻眼了,這徐小姐的架子越來越大啊,竟找了這位于將軍當秘書。林晚榮長長的哦了聲,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一件事關我大華未來百年基業地小事,要與徐小姐商量一下。不知道于將軍方不方便通報一下?哦,若是不方便也不要緊,我去和上將軍商討,也是一樣的。”

    林大人口氣極大,一上來就是什麼事關大華未來百年基業,于宗才听得不敢怠慢,小心翼翼道︰“林將軍,徐小姐是真的勞累了,能不能先對我透露一下,我再酌情稟報。”

    這位于將軍年輕英俊,又一再護著徐芷晴,心意恐怕不是簡單的下屬對軍師的崇敬那麼簡單。林晚榮笑著拍拍他肩膀︰“于老弟,這件事情很重大,若是能透露的話,以咱哥倆的關系,我對你露點口風又何妨?只是茲事體大,我也不敢冒昧做主,還請老弟原諒!”

    他年紀比于將軍小上許多,卻口口聲聲叫著老弟,笑得又是賊眉鼠眼,于將軍听得怎不惱火。

    我與你是個屁的哥倆,于將軍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帳篷里傳出一個女子疲憊的聲音︰“外面誰在喧嘩?!”

    于宗才急忙道︰“徐小姐,是右路先鋒林將軍來了,他說有要事見你!”

    帳篷里傳來咚的悶響,也不知是踫到了什麼,良久的沉寂之後,徐芷晴青淡的聲音傳來︰“于大哥,請你轉告林將軍,皇上馬上就要來到,大軍誓師即將開始。有什麼事情,大軍出發之後再談。”

    于宗才微笑看了林晚榮一眼,示意我已稟報了,徐小姐說不見你。

    林晚榮笑了笑,漫不經心道︰“既然徐軍師不想听,那就算了,反正事關我大華未來百年基業,徐軍師也不怎麼在意的。”

    他說完了話,調轉輪椅回頭就走,帳篷里沉默了會兒,徐芷晴的聲音才悠悠響起︰“請林將軍進賬敘話。”

    你叫我進我就進嗎?林晚榮嘿嘿了聲,還沒走出幾步,便被于宗才拉住了︰“林將軍,徐小姐請你進賬。”

    于宗才對徐芷晴甚是敬畏,急急推了林晚榮進入營賬。這大帳地方不大,前面放著一張書幾一個油燈,後面卻用簾子隔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想來就是徐小姐的臨時閨房了。

    油燈昏暗。徐芷晴俏臉潔淨無瑕,晶瑩如冠玉。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裙衫,身材婀娜,丹鳳眼中隱見血絲。顯是這些時日休息地不好。

    見了林三進來,她微微瞥了眼,只見他身著盔甲,臉膛雖黑,模樣卻也甚是魁梧,與青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樣,仿佛變了另外一個人。只是他腿上仍是包裹重重,想來傷勢還未好的利落。

    看見他臉上隱隱印著的些口紅引子還未擦地干淨,徐小姐眼瞼低垂,淡淡道︰“林將軍及時歸營。為我大軍再添虎翼,實在是可喜可賀。”

    這是自那日探望的爭吵之後,二人第一次見面。幾天不見,徐小姐臉頰似乎消瘦了許多,映襯的身材更加的美妙,林晚榮偷瞄了幾眼便不敢多看了。

    “徐小姐客氣了,”林晚榮打了個哈哈道︰“其實我今天來見你。是有一件事關我大華未來興衰的大事,要與徐小姐商量的——”

    他頓了頓住口不言,徐芷晴哪還不知他意思。便看了于宗才一眼︰“于大哥,你去回稟元帥,就說我稍後就到,不會耽誤了誓師的時刻。”

    于宗才略帶失望的哦了聲,偷偷打量了徐小姐一眼,低頭出去了。帳中便只剩下他二人,氣氛便有些沉默。

    “現在林將軍可以說了,究竟是何事,事關我大華未來興衰。”徐芷晴神色平淡。縴縴素手輕挑著燈捻,油燈發出 里啪啦的輕響。她酥手在燈光下,泛著晶瑩的玉光。

    林晚榮將目光自她手上收回,壓低了聲音道︰“其實就是關于李武陵地事——”

    他話音一落,便聞徐小姐冷笑響起︰“這就是你所言的事關我大華興衰的大事?你如此危言聳听,是拿我軍國大事開玩笑麼?!林大人,林駙馬,這是軍中,不是朝廷,便是有大華最尊貴地公主護著你,那軍法一樣可以辦了你。”

    這丫頭就像吃了槍藥似的,說話如此難听,林晚榮倔勁也上來了,他冷哼了聲,老臉一黑︰“好一個軍法!!!徐軍師既然覺得我是危言聳听,那就辦了我吧——”

    “你——”徐芷晴刷的立起,柳眉輕挑,俏臉懲的通紅。偏偏那林三盎然不懼,嘴角掛著冷笑,仿佛就是要和她對干到底。兩個人沒說上幾句話,就又鬧了個臉紅脖子粗,好像當日探望那一幕又重演了。

    二人誰都不說話,幕帳里寂靜的可怕,唯有油燈挑起地火燭啪啪作響,才將這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了幾分。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絕不允許武陵北上。”徐小姐哼了聲,終是開了口,語氣有著難以動搖的堅定。

    林晚榮地笑容不咸不淡︰“腿長在小李子自己身上,他想上戰場,你憑什麼攔著他?請給我個理由!”

    最恨他這副平淡的跟水一般的模樣,就像樹樁子似的,連一分感情都沒有,徐小姐咬牙哼道︰“還要什麼理由,就憑他姓李,是大華第一武將世家唯一的血脈,他就不能去!不說他年紀幼小,便說他李氏一脈,是我大華將士心中不倒的旗幟,若他奔赴北方,一旦出了意外,對我軍士氣是何等的打擊?那胡人會如何的興奮若狂?這你可知道?!”

    徐芷晴眼中淚光閃爍,也不知是不是勾起了她心中的傷心事,她卻堅強地忍住了,不叫淚珠落下來。

    “大華第一武將世家?!”林晚榮不屑道︰“徐小姐,你說的那是以前,以後這名號便不復存在了。”

    “胡說!為什麼?!”徐芷晴倔強道。

    “徐小姐,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啊,”林晚榮哼了聲︰“一個沒有上過戰場的李家傳人,一個安居京中的太平侯爺,這就是賴以傳承的大華第一武將世家?笑話!!!被你這樣保護著,圈養著,大華第一武將世家,就要毀在你的手中,不說李家的列祖列宗,就是李泰將軍,他能應允嗎?”

    徐小姐冷冷道︰“就算我護短又如何,李武陵一旦出了意外,那胡人會如何的興奮,我軍會如何的消沉?軍心一失,大戰必敗,你可有考慮過?!”

    “哈哈哈哈——”林晚榮放聲大笑,聲音震破帳房,徐芷晴又羞又惱︰“你胡笑個什麼,說不過我麼?!”

    “徐小姐,你為什麼不反過來想?李武陵不能上戰場,大華第一武將後繼無人,那最高興的是誰?最失望的又是誰?”林晚榮抑了笑聲,微嘆口氣︰“我與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李武陵不能上戰場,胡人才會興奮,因為自此他們便少了一個可怕的對手,而大華軍士,則少了一個未來的統帥,正是親者痛,仇者快,自毀了長城。這難道不是損害大華未來百年基業,我可有危言聳听?”

    他巧舌如簧,說的卻也不是沒有道理。徐小姐痛心疾首道︰“縱是你沒有危言聳听,可是萬一武陵出了意外呢?!李家可就只剩下這麼一絲的血脈了!!”

    林晚榮怒道︰“徐小姐,我來問你,為何別人家的子弟都可戰死,李武陵卻不能出個意外?便是因為他是李泰的嫡孫麼?!你這高官子弟的作風,要不得!!”

    “什麼高官子弟作風,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徐小姐也惱了,聲音不自覺的便提高了許多。

    “你不是這樣想的,卻是這樣做的。因為小李子是李泰上將軍的嫡孫,你便不自覺的將他與天下人區分了開來,別人都可以死,唯獨他死不得。可是你有沒有想想,這萬千的兵士兄弟,誰不是娘生爹養?誰不是心肝寶貝?誰會比誰高貴?李武陵戰死了,或許會有人悲傷,但那是戰士的榮耀,沒什麼說的。李家沒了,還會有王家、錢家、周家。我怏怏大華,從來就不缺脊梁!!坐享祖宗余蔭,我絕不反對,因為那是祖宗的鮮血付出。你享受地心安理得。但可別把這種享受想的那麼高貴,仿佛就是所有人都欠你的。徐小姐,說的難听點,你這是以一己之私,誤我大華基業,錯地不著邊了!——喂,別打,我走,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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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00:28:32 |只看該作者
“出去,你快出去!”徐小姐香肩急顫。狠狠罵道。

    他只顧著自己說的痛快,徐芷晴一個驕傲的女子,如何能受的住他這般的責難。氣得臉頰發白,紅唇都要咬破了,那淚珠就如同斷線的珠子般滾落,小手抓起那油燈,便要向他扔去。

    于宗才便在帳外候著。聞言急急沖了進來,望見徐芷晴淚落滿臉的樣子,他面色大急。火喝一聲便向林晚榮沖去。

    “于大哥,你干什麼?!”徐芷晴大驚,眼淚也顧不得擦,急忙閃身擋在了林晚榮身前,火斥于宗才。

    于宗才愣了︰“徐小姐,不是林將軍欺負你麼?!”

    徐芷晴眼光幽幽,望著那閃爍的燭火,淡淡道︰“于大哥弄錯了,他欺負我做什麼?是我方才想到了傷心之事。自己哭泣的,與他何干?!”

    于宗才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但見林三賊眉鼠眼,眼光亂晃,模樣甚是詭異。他哼了聲,朝林晚榮抱抱拳,臉上卻是露出了個笑容︰“林將軍恕罪,宗才方才險些誤會了將軍,還請您原諒則個。”

    “瞧老弟你說地,我是那麼壞的人麼。”林大人笑著將暗器藏回懷中,親熱的拍拍于宗才肩膀。

    徐芷晴神色漸漸恢復,看眼前二人惺惺作態,她哼了聲︰“于大哥,林將軍,你們先請回去吧,那誓師馬上就要開始了。”

    林晚榮哦了聲,嘿嘿道︰“那我剛才和徐小姐說過地事情——”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徐小姐面色一變,怒道︰“我早已與你答復過了,還要我再說一次麼?我還有要事待辦,于大哥,你送林將軍出去。”

    這丫頭的倔脾氣,倒真是和我有的一拼啊,見徐小姐臉頰冷若冰霜,林晚榮也知這事肯定是不成的了,便自哼了聲出了營帳。

    大軍還沒出發,右路先鋒就和徐軍師大鬧數個回合,這事傳出去,只怕誰都不信。林晚榮郁郁回到自己陣營,杜修元等人早已陣列整齊,正等著他歸來,卻不見李武陵那小子。

    “說成了麼?!”見他臉色不善,胡不歸小心問道。

    “女人哪,女人,”林晚榮搖頭苦嘆,答非所問︰“這心思太難琢磨了。胡大哥,你去通知小李子,叫他安心在家里,當個太平侯爺吧!”

    見這事告吹了,大家也覺遺憾,自跟隨林將軍以來,這尚是他首次失手,還是失在徐小姐手里,眾人總覺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來。

    細雨綿綿,天色漸漸的放亮,演兵場正北面築起了一座高三丈、長寬各約二十丈地巨大點將台,巨大的圓木,在點將台上搭起一座高高的涼棚。金龍旗飛舞,帥字旗飄揚,淫雨霏霏中,氣氛蕭殺。

    點將台兩側,各矗立著有一人來高地牛皮鼓,前方樹立著數千木樁,綁著無數的牛祟,專做祭旗之用。

    老皇帝正冠齊戴,神色肅穆,細細雨絲打在他臉上,他卻沒有一分感覺。

    “稟皇上,吉時已到!”欽天監長長的喝了聲,皇帝朝李泰微一點頭。

    上將軍虎步上前,滿頭的白發在風雨中顯得無比的蒼涼悲壯,他大眼四方一掃,長聲道︰“誓破胡虜,衛我大華。兒郎們何在——擊鼓,點兵——”

    “擊鼓,點兵——”

    “擊鼓,點兵——”

    號令自北向南,一層層傳下去,唱響的聲音絡繹不絕。

    “咚——咚——”,沉悶而又巨大的鼓聲,劃破長空的寂靜,驚起林中沉睡的飛鳥。四方大營立時響成一片,號角聲、馬蹄聲、腳步聲、兵甲摩擦聲、刀槍撞擊聲,仿佛顆顆重木,撞擊著大地,聲勢浩大無比。

    營中大軍,早已蓄勢待發。方才兩道鼓聲傳過,三軍早已集結完畢。放眼望去,演兵場上黑壓壓地一片,全是人頭。

    數十萬精兵,個個盔甲錚亮,面色肅穆,刀槍劍戟,寒光爍爍。中間乃是神機營精兵,神箭手、強弩手數以萬計,數百余門火炮煥然一新,黑黝黝的炮管直指蒼天。右手邊的騎營,戰馬入行,騎士入列,手中的馬刀長槍閃著幽幽寒光,令人望而生畏。雖是兵多將廣,整個演兵場上卻是鴉雀無聲,連那戰馬的嘶鳴,也听不見一聲。李泰練兵,確實名不虛傳。

    禮部侍郎宣讀出兵詔書,痛陳突厥之禍,胡人狼子之心,殘害大華無數百姓,覬覦大華萬頃沃土,直令天怒人怨。大華皇帝順應天意民心,百萬雄師群起而發,定要大敗突厥,收復邊關,揚大華天威。

    這詔書也不知是誰起草的,晦澀難懂,林晚榮听了一半就堅持不下去了。眼光在自己隊列里打量,卻突然看到了李武陵的影子。這小子穿盔戴甲,模樣周正,站在隊列中間,听那詔書甚是專注,臉頰都興奮的通紅。

    “你小子找死?!”林晚榮急令高酋將他拽了過來,在他頭上重重拍了一下︰“偷偷摸摸跑到我右路大營,要是被你徐姑姑查了出來,將你軍法處置,誰能保得了你。”

    李武陵混不在意的笑嘻嘻道︰“林將軍,林大哥,你這麼厲害,也怕我徐姑姑麼?”

    林晚榮才不受他激將,嘿嘿笑了幾聲道︰“說多的沒用,我已經盡了力了,你姑姑那脾氣,我是受不了。你還是回去老老實實呆著吧,我有空的話,給你抓個突厥媳婦回來陪你玩。”

    李武陵不屑的切了聲︰“連徐姑姑都讓我來了。我還回去干什麼?”

    “誰,誰讓你來的?!”林大人急忙掏了掏耳朵,認真問道。

    “怎麼,不是你說服了徐姑姑?!”這次是輪到李武陵吃驚了︰“是她親自囑托我入你軍中地啊!”

    出發在即。李武陵絕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這麼說,真的是徐小姐的意思了。林晚榮也有些傻了,急急四周尋找徐芷晴,只是這數十萬大軍中,人海茫茫,哪里看地到她的影子。

    “斬殺胡虜,衛我大華!”數十萬大軍匯聚成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個個都是臉膛通紅,手中刀槍高高舉起。齊齊吶喊起來。那滔天的熱浪,就連這連綿的春雨,也似被覆蓋了下去。

    林晚榮舉首望去。卻原來是老皇帝訓話了︰“——進者重賞,退者斬殺。朕的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話——犯我大華者,雖遠必誅!朕便在此點將台,于八月十五月圓之際。恭候諸位將士凱旋歸來。干——”

    皇帝將大碗烈酒一飲而盡,又將那海碗重重摔落。數萬將士同時高舉海碗,齊齊飲盡烈酒。瓷碗摔碎的聲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祭旗——”李泰長長的喝了一聲,便有數千騎士同時躍出,人呼馬鳴,手中的長槍馬刀呼啦作響。

    “殺啊——”千余騎兵縱馬狂奔,飛速行至點將台下,看準那祭台上綁著的牛祟牲口,手起刀落,動作整齊地就像一片凜冽的寒光。數千牲畜的首級便被同時砍落。血跡灑滿校場。騎士們高舉那血淋淋地首級,飛速回奔,血光激起了將士的殺氣。

    “殺啊——”

    “殺啊——”

    數十萬人高舉刀槍,齊聲喊殺,聲勢直達雲霄,驚天動地,身邊的許震、胡不歸等人,雙目赤紅,血性勃涌,粗大的嗓門,將林晚榮的耳膜都震得嗡嗡作響。

    上將軍地白發在零星小雨中迎風飛舞,他迎風頂立,手中長劍猛地向前揮舞︰“兒郎們,出發——”

    咚咚的戰鼓擂響,就像春雷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數十萬大軍,就像一字排開地長蛇,冒著春雨直往北方開去,高高飄揚的旌旗,就仿佛是每一個出征的戰士的心情,興奮而又悲壯。

    成千上萬的民眾,圍繞在道路兩旁,跟隨著隊伍一起奔跑,一眼望不到邊的軍伍,與兩邊的民眾,匯成一條巨大的蒼龍。

    這一去,只怕就是生死別離了。白發蒼蒼的老娘,新婚燕爾地嬌妻,承歡膝下的兒女,一遍一遍的呼喊著親人的名字,淚水流干了,只盼望著能再看上一眼夢中人的模樣。偶爾尋到了親人的,便緊緊擁在一起,再也不願分離。那一袋袋的瓜果干糧,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便直直往兵士們手中塞去。

    “最難是別離!”那悲壯蒼涼的氣氛,直令胡不歸這種與胡人廝殺多年的老將,也忍不住的雙眼濕潤,不勝唏噓。

    林晚榮從未經歷過這種情景,這是一種真正的生離死別,望著那無數拖兒帶女、翹首以盼、哭得都斷了腸的妻子和老娘,這種震撼的滋味,非親身經歷,難以言語形容。他忽然比任何時候都厭惡戰爭。

    “大哥,相公——”那邊傳來一聲嬌呼,卻是凝兒穿著一件最鮮艷的衫子,蹬在馬車頂上,就像個穿花蝴蝶一般,淚珠籟籟中,拼命的搖著小手,早就哭成了個淚人。青旋挺著大肚子,大小姐緊緊的摟抱著她,巧巧,玉霜,仙兒……她們與所有人擁擠在一起,隨著那人流滾動,一步一步的挪動,一遍又一遍的朝他揮手。

    “凝兒,青旋,仙兒,玉霜,玉若,巧巧,你們保重,保重——”林晚榮發了瘋似的拼盡全力揮手,淚水就像泄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涌而落。

    淚眼朦朧中,那一張張熟悉的面龐,緩緩淹沒在人海里,漸漸的遠了,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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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00:28: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零章 強兵之法
    說也奇怪,自出了京城,那連綿的春雨便一直下個不停,官道泥濘不堪,再加上楊柳時節的倒春寒,淒風冷雨中,倒叫人又仿佛回到了寒冷的冬天。在這種天氣中行軍,不要說是普通兵士,就連久經沙場的老將們也都士氣低沉,仿佛便是上天降下的凶兆。

    林晚榮在山東的時候帶過兵,但那是剿匪,敵寡我眾,又保障充足,有著心理和兵力上的巨大優勢,閉著眼楮都敢打。可如今面對的是突厥人,突厥與白蓮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看上將軍李泰臉上的鄭重表情,就可知曉了一吾,

    林將軍卻是以不變應萬變,將練兵之事全權交給了胡不歸和杜修元等人,這二人對林大人的練兵方法早已駕輕就熟,簡單概括就是,冷酷的末位淘汰制伴以讓人熱血沸騰的精神物質獎勵。在這雙重激勵下,即便是最軟弱的士兵,也能被胡杜幾人練成個熱血兒郎。這一套方法,在山東的時候練過糧草軍,早已經證明是卓有成效的,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右路大營里,最悠閑的人,非林將軍莫屬了。手下諸將忙著練兵,他卻帶著高酋整日里在軍營里瞎轉悠,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抓住幾個普通兵士,嘻嘻哈哈的拉些家常,到了開飯時間,又與大家搶飯菜吃。他不擺架子,出口成髒,上至將官,下至火夫,都能打成一片,熱鬧的很。

    偶爾興致來了,林將軍還會召集大家一起唱小曲,南腔北調匯集在一起。唱的大家又高興又傷感。

    最特別的,還屬林大人獨創地“誦讀家書”大賽了。右路大軍有五六萬人馬,每日都有無數的家書送至,他便召集些百人隊。鼓勵將士們在大家面前誦讀遠方寄來的家書,每到這時候,便是所有將士最開心的時刻了。

    時間長了,這些便形成了慣例,林大人統帥地右路大軍,每日練得最苦,笑得最歡,那氣氛情緒,與這連綿的春雨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軍往北行了幾天,方向又改成自東往西。沿著長城南麓蜿蜓而行,氣候卻是漸漸的干燥了起來。

    “將軍,到了軍中合議的時辰了。今日是您親自去,還是仍由末將去?!”杜修元笑著稟報,卻見自己的頂頭上司拿著只奇怪的筆,在白紙上比比劃劃。

    林晚榮在白紙上重重落下一筆,這才打了個呵欠。懶懶道︰“每天的合議,還不都是那些事情?各營清查人數,稟報訓練詳情。再听听上將軍或者徐小姐訓話,唉,這不是折磨我這個殘疾人麼?那來回可是幾十里的路程啊。”

    大軍持續向前推進,氣氛已經漸漸的緊張了起來,徐芷晴向李泰稟過之後,每日都要召開軍中合議,商討敵情與行軍路線,漸漸成了慣式。林大人的右路大軍,與李泰地帥營間隔二十里地。來來回回的奔波,至少在一個時辰,這著實為難瘸了腿的林大人,因此,這些時日一直是杜修元代他前去稟報。

    什麼殘疾人士,你那傷勢早就好地利落了,昨天還騎著汗血寶馬溜達了兩圈,連胡不歸都攆不上你,當大家都不知道麼?高酋整日里跟在他身邊,自然深知底細,見他找了借口偷懶,心里好笑。

    杜修元點頭道︰“那便我去好了,只是今日徐小姐再問起,末將要如何回答?!將軍數日不去營帳稟告,徐軍師前些時日都似乎有些惱火了。”

    她惱火的時候多了,也不是頭一回。林大人搖搖頭,愁眉苦臉道︰“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有傷在身那。我每天冒著斷腿之痛督師,徐小姐也要體諒體諒我們殘疾人嘛。這樣吧,我再休養上兩天,就去親自向她匯報工作。”

    杜修元等人都知他與徐軍師之間似有古怪,見他一再的推脫,更是印證了心中想法,當下抱拳笑道︰“了解,了解。林將軍有心向徐軍師親自稟報,奈何身體不允許,想來徐小姐也能體諒,我這就去向她稟報。”

    “對地,事實就是這樣的。”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直夸杜大哥聰明。待到杜修元策馬而去,林晚榮將手里的宣紙抖了抖,遞給胡不歸道︰“胡大哥,你是養馬地行家,也是練兵的行家,你幫我看看這主意,是行還是不行?”

    胡不歸接過紙片,只看了一眼,便臉色大變︰“林將軍,這是誰想的辦法?!”

    林晚榮擺擺手︰“先別管是誰想地辦法,你就說是行還是不行!”

    胡不歸斟酌半晌,小心的說道︰“若是在兵士腿上綁住五斤的沙袋,每日行軍七十至八十里,再加上宿營時的演練,這強度太大了,我怕兄弟們會支撐不住。”

    “那我問一句,胡大哥,若是你綁上這沙袋行軍操練,會不會有問題?”林晚榮正色道。

    胡不歸朗聲大笑,自信滿滿的搖頭︰“這算什麼,我老胡昔年曾經鐵腿攆過汗血馬,遑論小小的五斤沙袋。不僅是我,我老胡有自信,我自山東帶出來的許震那一營的兄弟,人人都有這個本事。”

    “這就行了。”林晚榮哼道︰“同樣是人,沒有理由誰比誰差。傳令下去,自明日開始,不,自今夜開始,我右路大軍上至將官,下至士弈,不管你是騎營步營神機營,不管是行軍操練吃飯喝水上茅廁睡大覺,人人都要給我綁上五斤的沙袋。沒有我地命令,誰也不準脫下來,違者,軍法處置!”

    “得令。”胡不歸急喝了一聲,叫來書記官,將這通告連夜發了出去。

    “還有一事,”林晚榮想了想,叫住正要踏出營帳的胡不歸︰“將那每匹戰馬,不管是駝貨的,還是駝人的,也都在腿上給我綁上沙袋。”

    “如此重壓之下,那軍馬戰力提高了,可是壽命只怕就要縮短半年。”

    “戰馬少活半年,總比人少活一輩子要強上許多。”見胡不歸與高酋都呆呆的望著自己,林晚榮苦笑著道︰“胡大哥,高大哥,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殘暴?!”

    高酋認真道︰“林兄弟,你辦事情從來沒有失手過,我們都相信你。”

    “其實,昨天騎那汗血寶馬的時候,我就有了這想法。”林晚榮喟然一嘆︰“不管承不承認,突厥人的寶馬,的確超出大華多多。單以騎兵的戰力來論,我們就輸在了起跑線上。只有采取些非常規的法子了,縱是拔苗助長、消耗戰馬,那也沒有辦法。”

    胡不歸是騎兵出身,對戰馬的情感遠勝常人,唯有輕聲一嘆,默默無語。

    林晚榮自行軍枕下摸出兩條沙袋,用力的綁在自己雙腿上,揮手道︰“胡大哥,你去召集兄弟們,我來與他們說。”

    已是晚飯時分,伙頭軍架起大鍋,飯菜香味飄灑在營地,往日喊殺陣陣的營地,今日卻安靜異常。

    林晚榮邁出營帳的時候,正看見一抹鮮紅的夕陽垂灑在天際,那久違的霞光,映照著數萬張年輕的臉龐。終是見了太陽,卻是夕陽,難道今次北上,真的便是前途渺茫?搖搖頭驅散心中雜念,登上那臨時架起的高高木台,他放眼四顧。漫山遍野都是戰士,年輕黝黑的面龐,眼中充滿未知的興奮。黃鬃、黑鬃、白鬃地戰馬匯成片片斑斕的雲彩。寒光閃閃的刀槍,在夕陽余暉照耀下,閃爍著詭異的清冷光輝。

    “諸位兄弟,”林晚榮虎目四顧。低沉著開口,聲音在四面山谷間回蕩,听得異常清晰︰“相信大家已經收到了號令。沒錯,這命令是我林某人下達地。從即日即刻開始,不管你是騎兵步營神箭手,也不管你是將軍文書火夫,每人雙腿各縛重五斤,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脫離。違者,斬!”

    這一個“斬”字聲音甩出老遠。在山谷中綿延回蕩,擊打著每個將士的耳膜。四周寂靜一片,人人都看著這位曾與自己一起嬉笑打鬧的年輕將軍。看著他從未有過的凝重面孔,有一種山雨欲來的緊迫感覺。

    “其實我是受了刺激,”林晚榮長長一嘆,現場鴉雀無聲︰“這些天行軍閑暇的時候,我面前總浮現出京中送別的情形。我看見了我們白發蒼蒼的老娘。淚落紅妝的嬌妻,嗷嗷待哺地兒女,相信這一幕。每個兄弟都會永生難忘。”

    “每當有兄弟誦讀家書的時候,我們都一樣激動。我們的親人,她們地願望最簡單,不求榮華富貴,不求穿金戴銀,只盼著我們能平安回去。我希望每一個弟兄都牢記,在親人心中,你不是一朵浪花,不是一顆小草。你是什麼?你就是那巍峨壯麗、遮風擋雨,與天空一樣高潔的賀蘭,你是永不倒下的賀蘭山!!!”

    數萬軍士林立,卻安靜的都能听見針尖掉落的聲音。無數年輕地面孔懲的通紅,拳頭握的仿佛就要爆裂開來,眼中蘊藏地淚珠,偷偷擦掉了。

    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聲音又平靜下來︰“請大家看看我的腿上,這是兩條沙袋,五斤重的沙袋,你可以輕易做到的。許震何在——斷樁——”

    “末將在!”許震與十數名精壯的兵士越眾而出,雙腿早已綁好重重的沙袋,看那重量,竟有十余斤不止。

    “殺——”十數人同時高喝,對著場中林立的豎樁猛一擺腿,那穩穩的木樁啪啦一聲斷為兩截。許震諸人卻是氣定神閑,仿佛未曾動過一般。

    “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林晚榮高喝一聲︰“只要刻苦,你也可以有這樣的本事。今日再苦再累,都是為了來日親人地相見,兄弟們,你還猶豫什麼?!”

    他果然是個天生靠嘴皮子混飯吃的,這一番長篇大論,有理有據,以情動人,連高酋都被說動了,何況這些對林大人無比敬仰的將士們?數萬將士爭先恐後的將那沙袋綁上,場面一時熱鬧之極。

    接下來的操練,軍士們因為綁了沙袋,演練起來自是不如往日靈活,但這陣痛總要經歷的。林晚榮壓低了聲音道︰“高大哥,你看這樣練下去,多久可以出效果?”

    高酋武藝非凡,這綁沙袋在他眼里自是小兒科︰“效果麼,天天都有。只是這鍛煉的前幾天,雙腿可能會有些腫痛,但這些都是我大華的精銳將士,體格健碩,估計不出十天,便能行走如常了。最多不超出一個月,就能見到實效。”

    一個月?但願還來得及吧。林晚榮苦笑搖頭,這法子想到得晚了些,但也總勝過沒有吧。

    “咦,那不是杜修元麼?!”遠遠的一騎飛奔而來,高酋眼力甚好,一眼就看出那是代林將軍赴大營的杜修元,頓時疑惑道︰“今日的合議,這麼早就完結了?”

    林晚榮也有些納悶,徐小姐這麼早就訓完話了?杜修元飛奔而來,臉上的汗水也未來得及擦去,林晚榮笑道︰“杜大哥,大會開完了?徐軍師說了些什麼?”

    杜修元急急搖頭︰“沒有,我趕到營帳的時候,連徐軍師的影子都沒見到。問了左路軍的左丘將軍,他說徐軍師今日巡營去了。”

    巡營?林晚榮眼楮眨了眨,忽地哎喲一聲︰“不好,她準是抓我小辮子來了,搞不好還要軍法處置打板子。杜大哥,這里你頂著,我有事走先。高酋,給我準備一匹最快的汗血寶馬,我要出去小個便——”

    “無恥!”一聲嬌叱在耳邊響起,帶著絲絲怒火,林大人寒毛都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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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00:29:13 |只看該作者
五一一章 形勢

    轉身瞄去,眼前站著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將。腳蹬步雲小靴,身著銀白戰袍,身段便似拂風的楊柳,凹凸玲瓏。她柳眉微微蹙起,盈盈秋水脈脈流轉,白玉似的臉頰上還帶著些奔波勞累的紅暈,正淡淡望住林晚榮,也不知是笑還是惱。

    「咦,這不是徐小姐麼,」林將軍臉上聚起一個笑容,急忙揮揮手:「弟兄們,快叫徐軍師!」

    「徐軍師!」他手下的兒郎果真是訓練有素,林將軍一聲令下,幾千人高舉刀槍一起吶喊,聲音直透雲霄。

    這便像是山大王擺場子,徐小姐微一皺眉,瞥他幾眼:「林將軍,我聽杜修元說,你傷勢未癒,尚在營中休養,連那合議之事,都由他人代領——」她頓了頓,眼光往他腿上瞟過,臉色已有幾分惱火:「——林將軍,你這傷勢,倒的確『重』的很那!」

    她語中的諷刺之意,就連高酋都聽得出來,何況林大人這樣的聰明人。

    「咦,是嗎,」林大人驚奇的望著自己的腿,臉上神色喜不自禁:「不是徐小姐你指出,我還真沒注意到呢。原來我都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看來這些天連續行軍,上上下下的運動還是有好處的,傷勢應該差不多了,唉,這幾天忙的連傷癒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徐小姐來的正好,今日我請客,就在軍中燒兩個小菜,大家慶祝一番。」

    看他嘻嘻哈哈的樣子,徐芷晴便忍不住的氣惱,她怒哼聲道:「大軍前方便到興慶府(今銀川)。已近大華與胡人的接壤地帶,戰事一觸即發,林將軍竟還有如此好心情?何況軍中戒賭戒酒,你莫非是沒有學過軍規?!」

    何止戒賭戒酒。還戒色呢,林晚榮笑道:「徐小姐誤會了,我對酒色一向是深惡痛絕地。與兄弟們慶祝一番,喝些茶水,這些應該不違規吧。」

    這人的詭辯之術,徐芷晴早已領教過,她咬咬牙哼了聲:「雖未犯戒,卻有詐傷之過,待回營我便稟告元帥——」

    「徐軍師這話就有些不通情理了。」林晚榮截斷她的話:「何謂詐傷?入軍伍之前,我的腿傷成什麼樣子。相信徐軍師也是清楚地。老話講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我短短的十天能恢復成這樣子。那已經是上蒼保佑了,其中我的家人還有高大哥他們,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怎麼到了你口裡,卻變成詐傷了?我真搞不明白。」

    他臉色不好看,當著眾人的面便駁斥起來。高酋和杜修元二人面面相覷。早知林將軍和徐軍師之間有梁子,卻沒想到他們見了面才說上兩句話,便又開始了爭執。

    胡不歸甚是機靈。看徐小姐隱有怒色,便急忙朝林晚榮打了個眼色,笑著道:「徐軍師,您來一趟不易,要不這樣吧,我右路軍馬正在操練,林將軍新發明了一個練兵的辦法,還請軍師觀摩指正。」

    「綁沙袋麼?我方纔已經看過了。」徐芷晴輕輕歎了聲:「此辦法雖有新意,只是這時候才實施。恐怕晚了些。」

    她這話就是說給某些人聽的,胡不歸看了林晚榮一眼,不敢說話。

    怎麼又與這丫頭吵上了,林晚榮也覺有些好笑,每次與徐小姐相遇,都未安生過。

    「不能這樣想,」他搖了搖頭,目光盯住了徐芷晴,大方笑道:「有好的方法,什麼時候都不算晚。我與高酋推算過了,這樣練下去,一個月之內就會出成果。目光要放的長遠些,與胡人打仗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就算現在這批兵士練地晚了些,但還有後來者呢?以後從新兵,就開始人人縛沙袋練習,我就不信,我們大華鐵血兒郎,會趕不上那突厥雄師?!」

    胡不歸一拍巴掌,茅塞頓開:「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從新兵練起呢?林將軍,你真是一語點醒我夢中人那。胡人的鐵腿也不是娘肚子裡帶出來的,那是騎馬練出來地。我們大華有的是精銳兒郎,只要我們堅持練下去,一年不行就練三年,三年不成就練五年,我們沒有理由輸給突厥人。」

    林大人拚殺戰場的本事其實稀鬆的很,但是他的眼光與智慧,卻是獨步天下,敢想人所不敢想,敢為人所不敢為,謀略眼光皆是超人一等,又有精於戰事地胡不歸杜修元等人輔佐,他這一支右路軍的戰力,還真是不容小覷。

    徐渭李泰最看重他的便是這一點,徐芷晴自也不例外,雖與他吵著架,但叫他三言兩語點撥開來,卻有一種撥開烏雲見日月地感覺。

    高酋的興奮情緒感染了眾人,連徐小姐也忍不住的微笑起來,方纔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演兵場上熱鬧之極,望著那綁縛著沙袋,一次次在演練中摔倒,又一次次爬起的士兵,想起方才在遠處聆聽的他那番聲嘶力竭的講演,徐芷晴搖頭輕歎,說起蠱惑人心,沒有人比林三更在行了。若人人都有這般鬥志,何愁胡人不滅,大華不興?

    她凝神半晌,腳步止不住的輕移,也不知踩到了哪裡,心思正恍惚間,卻覺有人輕輕拉扯自己衣衫,抬眼一看,原是方才吵過架的林三。

    「你,你做什麼?!」祟脂白玉似地臉頰飛快的染上一抹霞紅,她忙壓低了聲音,惱火道:「這裡可是軍營!」

    林晚榮笑道:「知道這是軍營,不是軍營我還不拉你了呢。大軍都操演完了,馬上就要開飯了,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徐芷晴放眼望去,原來她這一走神,場上兵士們早已散去,火頭軍的大鍋已經搬了上來,熱騰騰的飯菜飄過陣陣清香。

    她臉頰發赧,卻不甘示弱的哼了聲:「我正在觀察此處地形,以便標記在地圖上。你又待在這裡作甚?」

    「不是我要留在這裡。」林晚榮苦惱道:「軍師,我只想提醒一下你——你踩著我的腳了,我可是殘疾人唉!」

    徐芷晴低頭一瞄,原來自己方才觀看演兵出了神,邁步間正踩在他的新靴子上,繡上半個小巧的腳印。

    胡不歸高酋等人見此一幕,正捂著嘴偷笑,徐小姐面頰微熱,惱怒的哼了聲:「這也怪不得我,誰讓你腳掌生得跟個蒲扇似的,踩著跟那大地也差不多。」

    腳大是我的錯,那胸大就是你的錯了,林晚榮哼哼了聲,飛快的在她豐滿酥胸上瞟了眼,想起在濟寧凝兒房間那香艷的一幕,一時心裡酥酥。

    徐芷晴自衣裳裡取出封書信,面無表情的遞給他:「皇上八百里加急傳達的通函,方才送到軍中的,你看看。」

    林晚榮拆開信箋,大略掃了幾眼,面色不斷變化,良久才長長一歎,將那信箋遞回徐芷晴手中,喟然無語。

    「誠王於發配川北的途中,感念皇上寬厚仁愛,自覺無顏面對世人,竟騙過看守,於夜半懸樑,自縊而亡,臨終留下萬言遺書,自稱愧對先皇,愧對皇上,唯有以死謝罪。那遺書經顧順章先生鑒別,確為誠王筆跡。皇上聞訊,於金殿之上失聲痛哭,雙目紅腫,三日三夜未曾進食。舉國縞素,皇上親自扶靈。力排眾議,葬誠王於先皇陵旁。」

    徐芷晴將這通詔念完,高酋呸了聲道:「總算他還知道羞恥,畏罪自盡!將這亂臣賊子葬於帝陵。皇上實在是宅心仁厚,待這賊子仁至義盡了。」

    林晚榮苦笑著拍拍他肩膀:「高大哥,不要太過於苛求。人都死了,葬在哪裡又有什麼分別呢?話說回來,連奸臣賊子都能有個埋骨之所,也不知我們這些出征塞外的人,會被哪裡的黃沙掩蓋了?」

    「胡說什麼,」徐芷晴甚是惱怒的瞪他一眼:「大戰在即,不可動搖軍心。你這幾日也不去合議,只怕連我們走到哪裡都不知道了。」

    全軍中。最不信任我地,只怕就是這徐軍師了。林晚榮苦笑著道:「徐小姐,我是靠腦瓜子吃飯的。幾萬將士的性命都在我手中,我有那麼遜嗎?」

    他尋出張白紙,又自懷裡取出鉛筆,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個輪廓:「我們出了京城,便沿著長城以南。自西往東而行,跨過雁門關,經馬邑,朔方。眼下駐紮在鹽川北麓,離著靈武、興慶、賀蘭山就只有幾百里的路程了。嚴格來說,我們走地這一趟線路,翻過長城,就能看到胡人的蹤影了。」

    他筆法簡練,又有繪畫的功底,勾勒出的雖是一個草圖,方位卻是標注的絲毫不差,行軍路線也極為清晰。在重點關口還加粗了線條特別警示。光就這一手本事,除了徐芷晴外,無人能及他。

    「林兄弟,我算是服你了,」高酋拍著腦袋道:「我每日和你在一起,就只見你吃飯睡覺、嬉鬧玩耍,從沒見你讀過兵書陣圖,原來這些早被你爛熟於胸了。」

    林晚榮嘻嘻笑道:「高大哥過獎過獎,我也沒什麼特長,只是把你睡覺的時間拿來讀書、把你讀書的時間拿來睡覺而已。」

    早知這人面上嘻嘻哈哈,心裡卻透亮的跟窗戶紙似的,徐芷晴終於放下心來,嗔道:「莫要以為光會畫些地圖就有用處,要把心思落到實處才是。」

    她接過林晚榮手中的鉛筆,順著他圖上標明地方向勾勒了幾下,輕道:「看這裡,興慶和賀蘭山的重要地位就不用我說了,這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阻隔了大漠塵沙,也阻斷了胡人鐵騎。這興慶便是我們的中心。」

    「自興慶往北二百里地地五原,遠出塞外,與長城以北的榆林、定襄互為倚角之勢。這三地孤懸塞外,終年風沙,條件艱難,卻是我大華與胡人相對的第一條戰線。『十年風沙八年塵,二年胡禍人斷魂』,這便是我戍關軍中流傳的歌謠。數十年來,我們與胡人在此交戰不下百餘次,至今那五原還落在胡人手裡,我大華數萬將士英靈,便長眠於此了。」

    她歎了口氣,鉛筆輕輕敲打著圖紙,心情有些沉重。

    林晚榮早已看過這地圖,對這幾處地形,除了感慨之外,也沒多少辦法。孤懸塞外,氣候惡劣,給養困難,易攻難守,連強悍的突厥人也不敢多在此多加停留。而徐小姐所謂地第一道線,大部已在胡人手中,對大華來說,這道防線早已經不存在了。

    「而第二條線,」徐芷晴在圖上又畫了幾筆:「自馬邑、雁門關,中有興慶,西至祁連山脈,延伸至崑崙山以北、敦煌一境,這便是我大華賴以生存的生命線。」

    她在興慶西北方向,重重的畫了個圈:「眼下,突厥人在祁連山與五原一脈,聚集二十萬精銳騎兵,便要直取興慶與榆林。若此關遭破,則胡人一馬平川,我大華便是滅頂之禍。」

    徐芷晴說了半天,最後兩句才是重點,突厥人地精兵早已大軍壓境,大華就只剩最後一道天險可守了。

    更為要命的是,胡人二十萬騎兵機動靈活,進可攻入長城腳下,退可固守草原深處。而大華的防守戰線,自西向東,綿延千里,稍一不慎,便可因一處而潰,自此淪為萬劫不復之境。

    形勢遠比想像的要複雜的多,這個仗怎麼打?林晚榮歎了口氣,眼睛發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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