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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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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禹岩]極品家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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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20:17: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二章 驚天的建議
    林將軍幾日未到軍中合議,徐芷晴的這番講解明里是說給所有人听的,暗地里卻是專門為他解析形勢,以免他這逍遙將軍夢里不知歲月,過的稀里糊涂。眼下這番形勢,听得幾人直皺眉頭,連那不擅長軍事的高酋,也本能的覺得大事不妙了。

    又看了一眼徐芷晴勾勒出的地圖,東起五原,西至伊吾,昆倉山以外,往北那廣袤無垠的土地,都是突厥人的勢力範圍。大華號稱天朝上國、地大物博,與突厥比起來,單就地理面積根本就佔不了優勢。只不過突厥領地大部是草原與大漠,與大華的魚米之鄉乃是天壤之隔。

    “徐小姐,我一直有個問題沒有弈明白。”林晚榮想了想,認真道︰“突厥人的土地這麼大,幾乎與我大華平齊,那他們到底有多少子民呢?”

    徐芷晴微微嘆氣,伸出四根晶瑩如玉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林晚榮看的呆了呆︰“四十萬子民,這麼多?那這仗恐怕得打好幾年了!”

    徐芷晴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你有沒有點腦子?若那突厥子民只有四十萬,他便有再大的膽子,敢侵入大華腹地?”

    好像有點道理,林晚榮訕訕笑了笑,胡不歸怕他二人又吵起來,急忙道︰“徐小姐的意思是,突厥正值盛年的壯丁,便有四十萬之眾,那普通民眾怕有好幾百萬,這還是前幾年的數目。近些年來,他們又大敗鐵勒、龜茲等,稱霸草原大漠。勢力增長迅猛,現在也不知增加了多少人口。”

    四十萬壯丁?林大人吐了吐舌頭,這與他前世了解的突厥,當真是迥然不同了。分明就是一個幾乎可以與大華分庭抗禮的泱泱大國了。

    “高大哥,我再問一句,”他壓低了聲音,小心李翼道︰“突厥有這麼多人,那我大華在邊關共駐扎有多少兵馬呢?依小弟淺見,怎麼著也得個六七十萬吧?”

    高酋微微搖頭,臉色尷尬,徐芷晴哼了聲道︰“你以為這是捏泥巴人麼,想要多少就來多少?我大華南有倭人騷擾,東南至少十萬駐軍。而在長城北麓。三營將士合計三十余萬,再加上本次隨大帥北上地另三十萬精銳,共計六十萬大軍。我大華已傾盡全力。壯丁盡出,誓與胡人決一死戰。”

    六十萬大華精銳相比四十萬突厥鐵騎,根本就佔不了優勢,虧老爺子還信誓旦旦說要鏟除胡虜,林晚榮搖頭苦笑。

    望著他無奈的臉色。徐芷晴幽幽道︰“若是單以人數計,我大華佔了上風,兼之我們采取守勢。胡人想要與我們決戰,也不是容易的事。但于我們不利的是,我軍戰線延伸過長,突厥騎兵機動靈活,又無後顧之憂,只需突破一點,我們地防線便徹底失去了效用。此是我最擔心之事。”

    她微嘆了口氣,晶瑩的臉頰在垂垂暮色里閃爍著柔和的光輝。眼中隱隱的憂色,深深的感染了每個人。這千鈞重擔都壓在一個弱女子肩頭。也著實為難了她。

    “機動靈活?!”徐小姐的話似乎提醒了林晚榮,他心中一動,目光盯在徐芷晴嬌俏的面頰上,一時呆住了。

    “兄弟,怎地了?咦,你流口水了——”看林大人眼楮睜得大大,嘴巴張得圓圓,仿佛是沒有進化好的黑猩猩,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眼光直直的盯在徐軍師身上,高酋急忙拉了拉他衣袖,小聲提醒著。

    “哦,是嗎,”林晚榮清醒過來,急急拿袖子往嘴角一抹,笑道︰“高大哥就愛開玩笑,這分明就是夜晚才降下的露珠,與口水何干?一般情況下,我只有看到美女才會流口水,高大哥你莫要弄錯了。”

    高酋胡不歸等人放聲大笑,徐芷晴微微低下頭去,卻不忘瞪他一眼,粉頸間隱隱浮起一抹嫣紅,映襯著她晶瑩如玉地臉頰嬌俏動人。

    待到眾人笑夠了,林晚榮才正了神色道︰“徐軍師,我有一事不解。那突厥騎兵機動靈活則還罷了,你為何說他們後顧無憂呢?!”

    “難道不是麼?!”徐芷晴看了他幾眼,輕聲道︰“我大華將士固守城池,為保國土完整,輕易不敢挪動半分,處處被動挨打。反觀突厥人,他們深入大漠草原深處,根本就不劃分國境,更不存在守土之責,數十萬騎兵,不需保家衛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攻的放心,退的安心,將主動權牢牢掌握在手中。還有什麼值得他們憂慮地?!”

    突厥乃是游牧民族,徐小姐說他們來去自由也不無道理。林晚榮點點頭,不緊不慢道︰“軍師說的不錯,胡人的國境線是流動的,的確沒有保土地必要。不過說他們完全後顧無憂,我卻是不大贊成。”

    看他眼神直閃,以徐芷晴對他的了解,便知這人定然有了什麼鬼主意。她心中泛起點點期冀,神色卻是平靜如水,淡淡點頭道︰“願聞其詳。”

    林晚榮嘆道︰“徐小姐方才所言,胡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出入我大華國境如若無人之境,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他們實力強勁吧。”胡不歸小聲道。

    林晚榮搖搖頭︰“再強悍的實力,也不至于拿我大華當軟柿子捏。依我所見,胡人之所以會來去自由,是我們自己保守地決策造成的,一味的采取守勢,他不欺負你欺負誰?說難听點,這就是我們放縱他們的結果,是我們咎由自取。”

    果然很難听,可別徐小姐和林將軍再吵起來了,杜修元小心翼翼的看看林將軍,再看看徐芷晴,心里七上八下的。

    高酋疑惑道︰“林兄弟,你說這話我就听不懂了,突厥進犯我邊疆,難道我們不守城麼?他們勢力強大,我們避其鋒芒,穩守城池應該也不錯啊。”應該也和高酋差不多。

    林晚榮點點頭︰“高大哥說的很對,突厥來犯,我們守城,這是沒有錯的。可錯就錯在只看到了個守字,沒有攻字。他們實力強,我們實力弱,所以我們就不能進攻?這是什麼道理?突厥人為什麼犯我國境可以長驅直入,來去自由,想玩什麼就玩什麼?說白了,就是我們太過于保守,完全放棄了進攻,根本就沒有對他們施加足夠的壓力,他們當然玩的開心了。”

    林將軍的話,理論上是不錯的。杜修元想了想,認真道︰“胡人沒有國境線,即便我們想進攻,也找不著對手。何況,放棄我們擅長的守城術,與凶悍的胡人在大漠上血拼,說句喪氣的話,這正是胡人求之不得的。”

    “不錯,胡人的確是沒有國境可守。騎馬走天下,看起來很瀟灑。”林晚榮微微一笑︰“可是,他們難道就真的沒有要保衛的東西?!我看未必吧!找準他們的死穴,一擊而致命,看他幾十萬騎兵還如何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胡人要保衛的東西?”高酋喃喃自語著,猛地神色一喜︰“對啊,我們可以去燒他們的糧草,搶他們的女人,這些他總要保衛吧?!干他***——”

    林晚榮眨巴眨巴了眼楮,胡不歸和杜修元卻早已哈哈大笑了起來。徐芷晴臉色嫣紅,怒瞪了林晚榮幾眼。

    “徐小姐,這可不干我的事,不是我教他的,”林大人嘻嘻笑道︰“高大哥這話雖粗魯。倒也的確有些英雄膽色,小弟佩服。”

    幾人笑了一氣,徐芷晴搖頭道︰“胡人不似我大華,他們地戰馬糧草都是隨軍帶走。搶糧食之事沒有用處,反而可能陷入狼窩。至于搶女人,胡人女子都是高鼻梁、藍眼眸,比夜叉也強不了幾分。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胡人女子也是馬背上長大的,那騎射本事,比我大華的普通男丁都要強上許多,誰若是打她們地主意,怕不是那麼容易得逞的。”

    徐小姐神色淡淡,有意無意的瞥了林晚榮一眼。倒像是特意說給他听的。

    林大人惱火的摸摸臉頰,我長得很像色狼嗎?干嘛都盯著我啊!我可是出了名的,美女不能淫的人!

    “倒是可以偷襲小股的突厥騎兵和部落,”杜修元謹慎說道︰“只要打擊了其中一支。消息傳了出去,突厥人便有了後顧之憂,不敢再如此肆無忌憚的踐踏我邊關了。”

    這話倒是老成持重的,也具有可操作性。為難地是,突厥部落都是全民皆兵。除非是數倍的兵力圍攻,否則,一旦打起來。誰偷襲誰還真不好說呢。

    胡不歸馬上就想到了這其中的問題,搖搖頭道︰“胡人一個宗族部落至少有二三千人,我們至少要五千地精銳騎兵偷襲,才有必勝的把握。而且極有可能戰事膠著,處置不當,反而叫我軍陷入被動,風險太大。”

    兩個建議都被否決了,林晚榮這提出倡議的始作俑者卻還未發話。看他微笑的樣子,便知他早有了計較。徐芷晴盯住林晚榮,有些著惱的道︰“林將軍,不要再打些啞謎了。你有什麼提議,便快些說吧。”

    林晚榮攤開手笑道︰“我哪有什麼好提議,徐小姐笑話我了。”

    見他擁兵自重地樣子,徐芷晴恨得牙癢癢,把人的胃口吊上來了,卻又敝雷自珍,什麼都不肯說,最恨的就是這樣地人。她悠悠的哼了聲,盯住他臉頰,惱火道︰“林將軍過謙了。你仁德仗義、聰明智慧,普天之下有口皆碑,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好的建議。”

    “徐小姐過獎了,”林大人長嘆道︰“其實你說的這些缺點,就和我長得太帥一樣,都是我一直努力想要改正的,不過如今看來,我徹底失敗了。”

    高酋呵呵笑出聲來,拍著林晚榮肩膀,嘆口氣道︰“慚愧慚愧,林兄弟,不說我還不知道,你的缺點咋和我的優點一模一樣呢?我老高除了這些,還真就沒什麼了!”

    林大人吼了聲,胸中郁郁。這老高無恥的樣子,頗有我當年的風範了。以後誰再說我臉皮厚,我他媽就跟誰急——我比地過老高嗎?

    “你到底說還是不說了?”見他與高酋擠眉弄眼,笑得跟個小賊似的,徐小姐臉色懲紅,恨不得飛起小腳,照他屁股來一腳。

    林晚榮無奈的長吁口氣︰“既然徐小姐要我說,那我就只好獻丑了。其實,胡人和我們一樣,有些東西,是他們必須要保護的。杜大哥剛才說的偷襲胡人部落,是一個不錯的提議,缺點就風險大了些,而收獲小了些,即使成功了,影響也不太大。”

    他頓了頓,聲音忽地嚴肅起來︰“要想有大收獲,就要歷經大風險,這是百顛不破的真理。打蛇就要打在七寸上,要有絕大的影響,叫胡人不寒而栗——請諸位想想,哪里才是他們的死穴、可以一擊致命的?!”

    又吊人胃口,徐小姐急了,手中鉛筆在他盔甲上狠狠戳了下︰“你這人,要惱死我了,快些說!”

    林晚榮嘻嘻一笑,自她手里取過鉛筆,在那地圖上有意無意的畫著,引導著眾人的目光︰“大家看圖——跟著我來,目光往北去,遠些,再遠些,看到胡人都不警醒的地方——對,就是這里了!!”

    他重重一嘆,筆落在地圖上一處,用力的月了個圈,又使出吃奶的勁,在那月中狠狠一叉,力透紙背!

    眾人看清那地方,呼吸都摒住了,瞳孔不斷的放大,臉上白里透著紅,紅里又透著白,汗珠滾滾而下。

    “好有力的圈圈叉叉!!”高酋的驚呼聲響起︰“林兄弟,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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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20:18: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三章 胡人來了
徐芷晴沉默半晌,才開口道:「這裡叫克孜爾,地處興慶西北方八百里以外,緊鄰著劍水和薩彥嶺,乃是突厥牙帳和王庭所在,簡單的說,克孜爾就是突厥的都城。」

    高酋倒吸了口冷氣,眼睛都不敢眨了:「林兄弟,你不是開玩笑吧?千里迢迢去攻擊突厥王庭?那可是胡人的老巢啊,你是不是在說夢話,我老高連想都不敢想啊。」

    林晚榮笑著點頭:「兵者,詭道,出其不意才能一擊制勝。高大哥,試想想,連你這樣英明神武的人物都不敢想的事情,那胡人會想的到嗎?!」

    「這倒也是,」高酋自言自語的點點頭,嘿嘿道:「那好,打到克孜爾,搶他們的寶馬,搶他們的女人!」

    這老小子,時時刻刻不忘搶女人啊!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

    出兵偷襲突厥王庭!!林晚榮這想法大膽之極,也可以說是狂妄之極,帶著些英雄的冒險主義,還隱隱有那麼些浪漫主義,也體現了他高人一籌的戰略眼光和勇氣。胡不歸和杜修元聽得一聲都不敢吭,眼中卻有些狂放的神采流露出來,大華也讓胡人欺負的夠多了,為什麼就不能讓胡人驚心動魄一回呢。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驚顫中帶著濃濃的期冀,顯然林晚榮這一番驚天言論,已經深深的打動了他們。

    「此法不可取。」徐軍師輕輕搖頭,直接將所有人的期望都否決了:「大批兵馬長途奔襲,恐怕還沒進入草原,就被突厥人全殲了,還談什麼攻取胡人王庭?」

    徐軍師的見解可謂一針見血,杜修元和高酋頓時有些喪氣,直到看見林將軍鎮定的眼神,這才又聚集起了些希望。

    「不可這樣看。」林晚榮不緊不慢道:「何謂偷襲?!那便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完成對突厥人的致命一擊。偷襲胡人牙帳,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八千或者一萬的精銳騎兵,足以成事!」

    一萬人馬也敢去攻取胡人牙帳?高酋嚇傻了,喃喃道:「兄弟,人數是不是太少了點,起碼也要十萬精銳啊!」

    他的疑問,也是胡杜二人想知道的,林晚榮朗聲笑道:「要是十萬兵馬,恐怕還沒走出興慶城,就被突厥人發現了。我早說過了,胡人想不到的,才是我們要做的,兵要精,但是人數絕對不能多,否則只能適得其反。」

    「怕他什麼,」被林晚榮三言兩語撩撥的豪興大發,胡不歸虎吼一聲,雙眼興奮的直放光芒:「給我老胡一萬精銳騎兵,我就敢深入草原,把那突厥牙帳挑了,活捉那什麼狗屁的毗迦可汗,叫這些胡崽子知道,我大華兒郎,也都是熱血著成的漢子!」

    胡不歸征戰多年,與胡人交手無數次,卻數這次最為激情澎湃,有一種熱血燃燒的豪邁感覺。

    徐芷晴身為三軍軍師,卻不能這樣意氣用事,她搖搖頭道:「胡將軍,遇事切不可衝動。方才杜將軍已經說過了,偷襲突厥單個部落尚且難以成行,何況是胡人牙帳——,

    「打的就是胡人牙帳,」林晚榮微笑著,截斷徐芷晴的話語:「剛才說過了,若是付出與所得不成正比,那就不值得打。而當收穫遠超付出時,就算撞破了腦袋也要打。突襲突厥王庭這樣的大事件,不能把它當作一次普通戰役來簡單對待,恰恰相反,應該把它提升到戰役全局的高度來看。」

    戰役全局?徐芷晴愣了愣,潔白的玉齒輕咬著鮮艷的紅唇,眼神專注,沉思起來。

    林晚榮朗聲道:「攻取胡人牙帳,也是有策略的,可虛可實。不聲不響靠近克孜爾,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將牙帳一舉滅了,這是最好的結果,此為實。」

    「那何為虛呢?!」徐芷晴不自覺的開口問道。

    「即便是沒有到達克孜爾,可是,我們每靠近突厥王庭一步,那都是偉大的勝利。徐小姐可以想想,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上,突然從天而降一支神秘的大華騎兵,離著王庭便只有幾步之遙,這對突厥人會造成什麼樣的心理打擊?對我大華將士,又是一種什麼樣的鼓舞?」

    林晚榮用力的揮揮手,心裡也是沸騰起來。他長長的吁了口氣,看了胡不歸一眼道:「胡大哥,你與突厥人打了這麼多年仗,若真有我說的這麼一天,你會是個什麼感覺?」

    胡不歸雙眼赤紅著道:「***,我們大華被突厥人壓著打了百餘年,若真能在胡人老窩裡痛痛快快幹上那麼一回,叫我老胡死上一百遍都心甘情願。我那千千萬萬戰死的老兄弟們,打了一輩子胡人,卻連突厥牙帳什麼樣都沒見過,他們死的冤啊!老杜,你摸摸,我這血都是燙的啊!」

    言為心聲,胡不歸所言,正代表了千千萬萬抗胡將士的心願。大華被胡人欺負的夠久了,若真有大華騎兵千里深入,哪怕只是向突厥牙帳揚蹄怒吼一聲,也足以讓無數的將士們揚眉吐氣、熱血沸騰,一掃大華累積多年的贏弱之勢,這其中的鼓舞力量,絕不可低估。這也就是林晚榮所說的「虛」了

    高酋仔細想了想,駭然道:「林兄弟,要按照你這個套路去打,這萬餘將士孤軍深入,不管是實是虛,都會陷入突厥人的重圍之中,只怕會九死一生。」

    「錯了,」林晚榮搖搖頭,咬著牙一字一頓:「是十死無生!這就是一條不歸路!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的,不是你,就是我——喂,你們幹嘛都這麼看著我?!你們想到哪裡去了——」

    見胡不歸等人睜大眼睛悲壯的望著自己,臉上的神情又是敬佩又是惋惜,林大人猛地想到了什麼,嚇得臉都白了,渾身冷汗籟籟而下,急忙擺手火道:「我事先聲明啊,我只是提出建議,其他的事情與我無干。你們不要指望我啊,打死我也不會去幹的,我家裡還有一堆的老婆等著我回去賺錢養活——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了,通通不許看!胡不歸,開飯開飯,大家恰飯!」

    他像被踩著了尾巴的兔子,拍拍屁股跑的飛快,那腿倒是真的好的利索了。走幾步便又忍不住鬼鬼祟祟的回頭張望兩眼,深怕徐小姐被說動了,委任林大人做那孤軍深入的總指揮,那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懊惱的直搖頭,心裡滿是悔意。

    膽小鬼!見他悻悻而逃的背影,徐小姐忍不住罵了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取出林晚榮留下的鉛筆,在那地圖上畫了幾下,哼了聲道:「杜將軍,胡將軍,請你二人轉告林先鋒官,叫他以後多多研習下地圖,他說的這偷襲突厥人王庭的法子,不管是十萬大軍,還是一萬精騎,根本就行不通。」

    「還請軍師直言。」杜修元神色審慎道。

    徐小姐幽幽歎了口氣,纖纖玉指指向那簡陋的地圖:「你們看,這裡是興慶府,現今離著我們二三百里的路程。而要想攻取克孜爾,必須深入草原深處。可是,我們自何處進入草原呢?!諸位請看,自興慶以東至定裹,雁門關,綿延八百里,胡人都陳以重兵,一旦我們貿然深入,便正中他們的狼爪,此處不可行。再看另一面,興慶以西的祁連山脈,乃是胡人騎兵的聚集地,我們無法穿越。自祁連山再往西,便是敦煌窟與那死亡沙漠羅布泊。若真要攻取克孜爾,此處便是唯一通路。可是這茫茫大漠,人跡罕至,飛鳥走獸蹤跡已絕,自古便無人能夠走出去。不要說是一萬,就是百萬大軍走進去,也一樣的困死大漠,徒留一堆白骨而已。」

    她無奈搖搖頭,苦笑道:「即使穿過羅布泊又怎樣?前面還要跨過天山、阿爾泰山,才能接近烏步蘇諾爾湖,遙望劍水、克孜爾。這條線路,自古便是只去不回的鬼門關,穿大漠,過雪山,中間有多少的關隘?!胡人敢於將牙帳安置在克孜爾,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此的天然屏障,除了神仙,又有誰能逾越?!」

    徐芷晴果然學問淵博,不僅對大華邊境瞭若指掌,就連對那突厥境內的地名也是信手拈來,這般本事,縱觀大華,無一人能及。

    經她連比帶劃這一番講解,杜修元幾人的臉色便止不住的發白,確實徐小姐所說,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胡人,這幾乎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林將軍到底還是實戰經驗太少,雖眼光高遠,提出的構想也極其偉大,但是可行性基本為零。

    「末將明白了,這就去稟告林將軍。」胡不歸神色掩不住的失望,夢想中揚眉吐氣的一刻終於化為泡影。

    「等等,」徐芷晴猶豫了一下,臉上現出抹輕紅,她自衣袖裡取出個小瓶遞給胡不歸:「你將這個遞於林將軍,他腿上的傷雖已大好,卻那藥粉卻仍不能間斷。」

    她頓了頓,又輕聲言道:「叫他莫要誤會了,這個是上將軍給他的,與我無干。上將軍是擔心他胡亂行事,到時候舊傷復發,那於我軍而言,便是一個大大的損失。」

    高酋長哦幾聲,笑著點頭。林將軍卻也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那漫山遍野的軍士中,根本尋不見他的影子。

    血紅的夕陽照在林間田野,徐芷晴臉頰如玉,默立良久,嬌俏的影子拖成一條長長的直線,她神色安靜,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淚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個年輕的兵士在他背上拍了下,卻將林晚榮嚇了一跳。

    林將軍急急轉過頭來,朝那小子吼道:「好你個李武陵,竟敢背後偷襲長官。你自己綁上個百斤的沙袋跑上十里路,本將軍就饒了你。」

    李武陵朝他目光所視方向看了一眼,正見徐芷晴躍上馬背,縱馬飛奔的身影,忍不住長長的哦了聲,哈哈笑道:「我道你為何要罰我,原來是你躲在這裡偷看我徐姑姑,叫我抓個正著。我這就背著沙袋跑十里地,然後告訴徐姑姑,有人偷看她不放——」

    「你懂個屁啊,我哪是偷看她,」林大人懊惱道:「我怕她聽從了別人的建議,派我去幹一件蠢事。」

    李武陵不屑一笑:「你自放心吧,我徐姑姑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派人去幹蠢事?不過那提建議的人,也太愚蠢了些。」

    還好這小子不知道我就是那提建議的人,林晚榮嘿嘿兩聲,沒有說話,那邊胡不歸竄過來道:「林將軍,原來你在這裡啊,叫我一頓好找。」

    「想找我還不容易麼,哪裡人多熱鬧,哪裡就有我。」林晚榮笑著說道。

    胡不歸訕訕一笑:「林將軍,你方才提的那建議,徐軍師說完全行不通。」

    李武陵睜大了眼睛,眼看便要發笑,林晚榮老臉一紅,急忙拿手打他:「去去,吃完了就快去訓練,我們高級軍官談話,低等嘍囉速速迴避。」

    「明白,」李武陵嘻嘻笑道:「等到你與徐姑姑談話時,連我爺爺那樣的高級軍官也要迴避的,哈哈——」

    待到這小子跑的不見蹤影了,林晚榮才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道:「這小子倒也有趣啊——胡大哥,你剛才說什麼?」

    胡不歸取出地圖,將徐芷晴方纔所言,細細與林晚榮講了一遍,臉上的懊惱一覽無餘。

    這徐小姐的地理知識倒也豐富,林晚榮微微一笑,拍拍老胡肩膀:「胡大哥,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的事情。只要肯用功,辦法總比問題多。等過幾天有空了,我給你講講絲綢之路的故事。」

    絲綢之路?什麼絲綢之路?胡不歸也糊塗了。林大人卻是及時的閉上了嘴,不肯多透露一個字,以免一不小心被徐小姐抓了壯丁,派去做那送死之事。

    ——————

    自鹽川而北,眼望朔方,大軍日夜行軍,急急往興慶開去。

    越往北走,氣候便越是乾旱,風沙越多,有時走上一天,便要遇到四五回大風沙,人停馬歇,所有人就地蹲下。待到起身時,渾身上下,頭髮、眼睛、鼻子、耳朵,處處都沾滿了風沙,個個都是灰人。

    邊塞艱苦果然非同凡響,這是春天,還沒出塞呢,就已經體會到了大漠風沙的威力,三十萬戍邊將士,也不知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卻是那晝夜無常的溫差。白天行路大汗淋漓,就像被水泡了,到了晚間三更,溫度低的卻又能把人凍成冰棍。

    林晚榮倒像是個天生強悍的種,一路行來,氣候變化萬端,就連高酋也忍不住的打了幾個噴嚏,唯獨他就像是沒事人似的,每天裹著幾件袍子吹風沙,還不忘哼上幾首信天游。

    興慶府是大華西北的第一重鎮,毗鄰賀蘭山,號稱「朔方保障,沙漠之咽喉」。其土地肥沃,溝渠縱橫,灌溉便利,曾有「塞上江南」的美譽,城高牆厚,雄壯威武,昔日的繁華可見一斑。只是這些年的華胡征戰,興慶府飽受戰火洗刷,人口銳減、百姓流失,萬頃良田漸漸的荒蕪,被漫漫的黃沙掩蓋了,叫林晚榮看的好不感慨。

    「這麼大的河來,這麼高的山,興慶府呀,賀蘭山,一眼望不盡荒草灘。

    這麼大的河來,這麼高的山,興慶府呀,賀蘭山,百姓年年沒吃穿!」

    也不知是哪裡傳來樵夫的歌聲,悱惻悠長,緩緩飄入耳膜,與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塵沙混雜在一起,說不清的淒慘荒涼。

    眼瞅這就要進入興慶府了,到底是西北要塞,官道兩旁的人煙已漸漸的多了起來。

    林大人東瞅瞅,西看看,正走的悠閒,卻聽遠處蹄聲陣陣,忽然傳來陣陣淒厲的喧嘩:「快跑啊,胡人,胡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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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四章 突厥女人
    隨著那喧嘩,傳來陣陣清脆的蹄聲,隱隱伴隨著悅耳的鈴鐺輕響。放眼望去,遠遠行來的卻是個商隊,數匹高頭大馬奮蹄疾行,背上駝著大大的竹筐與木箱,裝著布匹、茶葉、鹽巴等物,駿馬的脊背都被壓的彎了下去。

    馬隊裡,有黑眼睛黃皮膚的大華人,中間卻還夾雜著幾個體形比一般大華人高、鼻樑挺翹、淡藍眼眸的異族。

    「果然是胡人,」高酋興奮道:「這些胡賊好大的膽子,眼見著我大華百萬雄師開進興慶府,他們卻還敢大搖大擺自我們面前經過,太不給面子了!林兄弟,我這就去把他們拿下,也算咱們首戰告捷,嘿嘿。」

    這商隊從大軍面前經過,神色如常,不見慌張,委實有些詭異。

    胡不歸笑道:「高兄弟,切莫要魯莽,這些都是來往大漠的平民商隊,不可攻擊。我邊關子民以絲綢茶葉與突厥以物易物,博取胡人的駿馬和草原特產,此類的經商往來,在興慶府已有百年歷史,開國聖祖便已恩准了的。即便是戰火最猛烈的時候,兩地百姓的私下交易也從未停止過。」

    有需求就有貿易,就算是戰火也不能阻隔這種最原始的需要,林晚榮點點頭道:「胡大哥說的有道理。打仗是因為國家利益,而貿易交換則是民生需求,兩者並不矛盾。我們與突厥接壤,文化經貿的相互交流、相互融合,這是難免的。」

    胡不歸豎起大拇指,歎了聲:「胡人與我們交戰多年。擄走的大華女子不計其數,亦有胡女仰慕大華文化,嫁了華家郎君。兩地民間通商通婚,早已歷經多年。繁衍生息,誕下地混血孩童為數不少,在這興慶府與賀蘭山一帶,也是常見。」

    凡是民族雜居的地方就會有融合,這是百顛不破的真理,林晚榮微微點頭,正色道:「通婚通貿乃是民生需求,無可厚非。只是在這兩國大戰將啟的時候,如何才能有效防止胡人刺探情報,這個才是最要緊地。就像這商隊來來往往的。誰也保不準裡面的哪個就是胡人的探子。」

    諸人之中,除了胡不歸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邊關。對其中的許多規矩都還不明白。胡不歸笑著道:「排除探子自是必要的了,凡是有胡人到我大華經商,必須有大華士紳代為擔保,所有的商隊經過邊關,都必須一一開箱檢查。取得關文方可通行。其實不光我們擔心,胡人比我們更擔心呢。途經突厥往各處經商的華人,遠比到大華經商的突厥人要多上十倍百倍。那胡人比我們更加頭疼。要真抓起探子來,胡人抓到的探子,說不定比他們地騎兵還多。」

    一句話說的幾人哈哈大笑,胡不歸這話雖然誇張了點,但大華人的經營頭腦卻是天下聞名地,胡人定然不敢小覷。

    「兩地的通商之事,我們與胡人之間曾有談判,非到萬不得已,雙方都不得攻擊商隊。還曾立下文書,白紙黑字的。我大華素來是一言九鼎,說到做到,這幾十年來,我們從沒有盜搶過對方商隊。只是那突厥人卻是喝祟奶撒騷尿的,說話就像放屁,十次中頂多能做到一半,其他的時候還是照搶不誤,奶奶地——」胡不歸憤憤哼了聲,對胡人的言而無信,惱怒之極。

    幾人說話間,那商隊已走的近了,隊伍裡地大華商人大聲的與兵士們攀談著,時不時有老鄉相遇的欣喜大笑傳過。那幾個胡人卻是小心李翼走路,深怕腳步重了些,驚怒了大華兵士,惹來殺身之禍。

    「叮噹,,「叮噹,,清脆的鈴聲飄過耳邊,商隊的幾輛馬車從眼前緩緩經過,車簾子搖搖晃晃,裡面的情形看不真切。

    眼前的胡人不能捉,高酋只有拿眼光惡狠狠的盯住他們,一個一個的都不肯放過。待商隊地馬車經過身邊時,他探出頭去瞥了幾眼,忽地驚叫起來:「女人!突厥女人!」

    他這聲音不大不小,恰巧讓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到。

    突厥女人!這一聲就像驚雷般炸過眾人耳膜。數萬將士行軍千里,女人本就極為少見,更何況還是突厥女人!

    林晚榮也被高酋這一聲嚇了大跳,急忙放眼四周掃瞄,瞅來瞅去,別說是突厥女人,就連大華產的母蒼蠅都沒見著一隻。

    這老小子想女人想瘋了吧,他無奈拍拍老高肩膀,笑道:「高大哥,怎麼猴急成這樣了?也罷,待會兒進了城,我放你半天假,你自己找個地方解決吧,省得見著個猴屁股也當成了女人的臉!」

    「是真的,」高酋眼神直直的盯住前方,喃喃道:「車簾子裡——快看,突厥女人——***,還有沒有天理了,突厥怎麼能長出這樣的美人?!」

    林晚榮順著高酋眼光望去,只見那中間的一輛馬車上,簾子微微掀起,隱隱露出個女子的身形。

    那女子看著年紀不大,約摸十八九歲模樣,身著藍底粉邊的薄紗裙,長長的裙擺如雲般飄在四周,頭上戴著一頂金絲小氈,臉上罩著透明的淡色輕紗,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臉頰的輪廓。鼻樑微微挺起,玉齒半露,紅唇略略上翹,勾出個微笑著的俏麗弧線,便似是天邊升起的一抹月牙兒。

    她如雲的秀髮似奔湧的黑色瀑布般灑下,肌膚晶瑩如天池美玉,美麗的瞳眸微微流轉,正在四處打量。那眼眸仿如秋波,漆黑水潤中還隱隱帶著一抹幾乎看不見的淡淡的藍色,幽邃而清澈,彷彿是草原深處的納木錯湖,晶瑩潔淨。

    多林晚榮家裡的夫人們,個個都是國色天香,他對於美色,本已有著極高的免疫而止、帶著濃濃異域風情的突厥女孩,即便她的臉龐也未完全看的清晰,仍讓他湧起股難以形容的驚艷感覺。不是因為她的容顏,而是因為她那雙幽邃如秋水、漆黑中又暗藏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淡藍的雙眸,似遠山含黛般深邃,讓人激起無限的幻想。

    不僅是林晚榮,就連胡不歸杜修元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面對這突然出現的突厥女子,竟也呆了。

    那突厥少女美目四顧,忽地嫣然輕笑,清澈的眼神波光流轉,細細的眉毛微微彎下,便像天邊的一抹淡淡的彎月。

    「月牙兒!」林晚榮輕歎了聲,也不知怎地,心裡就念了出來,彷彿這便是那突厥少女的名字。

    車簾子垂下,馬車漸漸行的遠了,這少女就像一陣清風般,來的快,去的也快。直到那清脆的鈴聲漸行漸遠,小的幾乎聽不到了,眾人這才如大夢初醒。胡不歸不可置信的搖頭道:「我老胡在大漠草原,與胡人拚殺了一輩子,卻沒見過這般水靈的突厥女子,那突厥何處有這樣的青山綠水,能養育出如此美貌的女子?」

    高酋長長吁口氣,嘿嘿道:「美人嘛,不管是突厥的還是大華的,脫了衣服熄了燈,還不都一樣?只是,這位小美人的眼神,太他***勾魂了,就算要了我的命也值!唉,我老高今天算是長了見識了。」

    塞外大漠,能遇上這麼個突厥美人,雖只是驚鴻一瞥,卻也是道可人的風景。林晚榮哈哈大笑。拍拍高酋的肩膀道:「美女可遇不可求,能看上一眼也算是福分了,哪還能奢望太多?」

    高酋嘿嘿了幾聲,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珠轉了轉,拉住胡不歸道:「胡兄弟,你方才說,我大華信守承諾,十餘年來未曾攻擊過胡人商隊,而那突厥卻言而無信,多次劫掠我大華商隊,可有此事?!」

    胡不歸點點頭:「確有此事。那胡人是興致來了,就想起這條約,興致去了。便大肆掠奪我商隊,實在可恨。」

    「的確可恨。」高酋嘿嘿一笑,忽地轉向林晚榮。滿臉淫笑道:「林兄弟,方纔那突厥美女,你感覺怎樣?!」

    「不錯!」林晚榮點點頭,忽地看見高酋那猥瑣地眼神,頓時一驚:「高大哥。你要幹什麼?!」

    「既然林兄弟覺得這突厥美女還不錯,那就好辦了。」老高陰笑道:「胡人做了小人,我們又何必做君子!我這就去叫些兄弟。蒙上臉去把那商隊劫了,再把這突厥女人搶回來,給林兄弟你暖床。她要是敢不從,我這裡的好藥可是多著呢,林兄弟你也知道的——嘿嘿,這就叫做,搶突厥女人,為大華爭光!」

    好一個「搶突厥女人,為大華爭光」。老高你個牲口,把我當山大王了?!林晚榮大汗淋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杜修元和胡不歸更是面面相覷。

    見他不說話,高酋更興奮了:「哎呀,這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個突厥女人麼,用完了再扔就是了!到時候這消息一傳出去,我軍定然軍心大振,所向披靡啊——」

    這消息還能傳出去?凝兒她們可是給我下了緊箍咒地!林將軍大駭,急忙擦了冷汗,拉住高酋道:「高大哥,你也知道,我一向心性高遠,對美色不是那麼感興趣,家裡的夫人也才十位不到。強搶突厥民女,實在有損我大華風範,我們還是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杜修元也道:「高大哥,萬不可魯莽。搶劫商隊之事要是傳到大帥和徐軍師耳中,我們是要挨軍法的。」

    幾人好生相勸,才將高酋給安慰了下來。老高一歎道:「林兄弟,我也知道這搶劫民女之事不光彩。可我大華贏弱已久,若你能借此機會征服這突厥美女,對於提升我軍士氣可是大有裨益的!再說,這也是你的長處啊!」

    什麼長處,你當我是種馬啊!老子是來打仗的,不是來泡妞的。林大人惱火的哼了聲,卻不自覺的想起了那「月牙兒」。

    等到大軍全部入城,已是華燈初上時分。這興慶府固守長城西段,緊鄰賀蘭山,俯瞰關外的榆林、五原兩郡,乃是連接關內關外地咽喉要道,其戰略位置不言而喻。這裡也將是抗胡大軍的中心所在,李泰的大營便會駐紮在這裡。

    多年地戰亂,興慶府已是百姓流離,才是夜幕初降,街上行人極少,為數不多的店舖也已關門歇業,昔日的「塞上江南」,早已繁華不再。

    站在三關口長城,眺望興慶府黑沉沉的夜色,處處殘敗的院落,李泰花白地頭髮在大漠的狂沙中迎風飛舞,他長聲一歎,惋惜道:「昔日的塞上江南,今日地殘垣斷壁!諸位將軍,你們有何感觸?!」

    上將軍身後站著的,便是各路大軍的指揮將領,所有人臉上都沾滿了塵沙,卻無一人去擦拭。

    方才入了城,連口水都還沒喝上,就被李泰召集上了三關口觀夜景,林晚榮懶洋洋的靠在長城垛口,塵土呼嘯著,在他耳邊呼呼作響。塞外那漠漠的風沙,捲起漫天的烏雲,彷彿一隻張開了嘴的巨獠,洶湧著向城牆撲來。

    昏昏沉沉的夜色中,兵士的鐵槍閃著冷冷清輝,古老地城牆下,月色映照著大漠流光。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林晚榮喃喃歎了句,面對這雄關大漠、冷月風沙,就算再偉大的人,也變得如同沙塵一樣微不足道。面對此情此景,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他此時的心境——蒼涼!無比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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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20:18: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五章 芳蹤
    「突厥狼子野心,欺辱我大華多年,致此塞外江南百姓流失、荒無人煙,實在可惡可恨。」率先說話的,卻是那左路軍的副先鋒、年輕氣盛的於宗才。他抖抖腰間掛著的戰刀,咬牙切齒道:「末將不才,願為大軍先鋒,深入草原,與那胡人決一死戰。」

    他相貌不俗,言談間大義凜然,也頗有些氣勢。李泰欣慰一笑:「宗才莫慌,我們與胡人廝殺了這麼多年,仗還有的打,現在就說決一死戰,為時過早了些。但你這決心,本帥是極為讚賞的。」

    於宗才欣喜的應了聲是,又偷偷望望身邊的徐軍師,仰慕的眼神一覽無餘。

    林晚榮看在眼裡,笑在心裡,這位於將軍論年紀、論相貌,倒的確是與徐小姐相配,只是似徐芷晴這樣的強勢女子,眼界高遠,她要找的老公應該能夠從心理和生理上折服她才行,也不知於宗才有沒有這個本事。

    「左大哥,那是什麼?!」林晚榮四處瞭望,卻見遙遠的東邊,一簇濃濃的熊煙直衝天際,彷彿連那黝黑的天幕都要捅個窟窿,他忙拉住身邊的左路軍先鋒左丘,小聲問道。

    左丘看了看那熊煙,神色肅穆的點頭:「兄弟是第一次來邊關吧?!那便是長城的烽火,當外敵入侵時,用以傳報警信之用。」

    林晚榮恍然大悟,這就是那最古老的烽火傳訊法,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他心裡暗叫慚愧:「左大哥,現在這烽火燃起,那便是前方有警訊了麼?是不是那邊關口告急了?!」

    左丘笑道:「告急倒未必。大漠天氣乾燥。有時天雷亦可引發火焰,這烽火的燃法不同,報的消息也不同。長城邊除烽火台外,另一側還有墩台。除非兩台同時點燃火焰。那才是邊關告急。似這樣只有一簇煙火升起地,那是意喻前面關口發現敵蹤,囑其他關口小心防守。這是徐軍師想出的辨別辦法,管用的很。」

    這就是最初級的密碼通信方法,地確很實用,徐芷晴確實花了很多心思,林晚榮讚賞的點點頭。

    他說話聲音雖小,卻落入旁邊人的耳中,於宗才聽他連這些基本常識都不知道,忍不住輕輕搖頭。臉上現出幾分輕蔑。

    李泰聽見二人話聲,抬眼看了過來,正色道:「左丘。你左路可有斥候回報?」

    左丘急忙抱拳而出,大聲道:「回稟大帥,我左先鋒營派出關外的三路斥候日落時分方才返回。據察,突厥二十萬精騎已經在賀蘭山北麓集結完畢,正向五原突進。預計四日內,其先頭部隊便可到達五原。此次突厥南下的二十萬精銳,集中了突厥半數以上的戰馬與騎士。由突厥左王巴德魯統帥,突厥國師祿東贊為軍師,氣勢兇猛,直奔我邊關而來。」

    聽到祿東讚的名字,林晚榮心裡動了下,終於要在戰場上遭遇這聰明的突厥國師了。如果皇上老爺子得知這邊情形,不知會不會為當日縱虎歸山的行為而後悔。

    李泰點點頭,歎道:「左王巴德魯與右王圖索佐,合稱大漠雙鷹。乃是突厥最富盛名的剪士,為突厥毗迦可汗地左膀右臂。再加上那機智多變的國師祿東贊,突厥此次是勢在必得啊。」

    什麼巴德魯、圖索佐、突厥雙鷹、毗迦可汗,這些胡人的名字又拗口又難記,哪有我林三地匪號來的響亮,林大人聽得嘿嘿直撓頭。

    「元帥,胡人精銳盡出,來勢兇猛,我們須得早些提防才是。」說話的是徐芷晴,幾日不見,她的顏色憔悴了些,身著一身淡白色盔甲,將個美妙的身段,盡數掩在了其中。大漠地風沙,並未消磨去她的冰肌玉膚,她的臉頰一如既往般地光潔潤滑,眉間的英氣卻又添了幾分。

    上將軍微微點頭:「左丘,你與突厥人交手,也有十餘年了,依你之見,此次胡人傾巢而出,我們該當如何應付?」

    「稟元帥,」左丘抱拳道:「胡人此次調集半數以上的兵馬,其來勢洶洶,堪稱歷年來攻勢最為強大的一次。但末將以為,不管胡人有多少,他們的稟性沒有改變。我朝大軍抗胡多年,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本質上說,此次抗胡與前幾次並無不同,我軍亦無需大變,借鑒之前經驗,以不變應萬變,雖不會有大勝,但也絕不會大敗。」

    這一番話是老成持重之言,連林晚榮也聽得暗自點頭,左丘為人穩重,李泰委託他為左路先鋒,確實沒有選錯人。

    李泰沉思一陣,微微點頭:「以不變應萬變,足可立於不敗之地,左丘之言,甚有道理。林三,你意下如何?!」

    林晚榮笑道:「元帥,我是第一次和胡人打仗,到目前為止,還沒下過大漠,哪能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還是穩重點,先打打再看吧。」

    先打打再看?眾人聽得哈哈大笑,這林三果然如傳說中般的狡猾,這建議幾乎就是最安全和保守的了。

    李泰神色鄭重地點頭:「你說的也不錯,此次我大華傾舉國之力與胡人決戰,非生即死,再無他途。我等身上重逾千鈞,先求穩,再求勝,便是最穩重的道理。芷兒,你意下如何?!」

    徐芷晴輕輕頜首:「元帥所言極是。首戰求穩,方可把握主動。」

    「既如此,本帥便要決斷了。」李泰神色一整,大聲道:「眾將官聽令!」

    眾人忙挺起了胸脯,只聽上將軍接道:「今明兩日,大軍在興慶府整休。後日辰時,左中右路三軍齊頭並進,務必於次日辰時之前到達五原外圍,安營結寨。三路大軍由徐軍師統一調度,所有斥候全部派出,半個時辰一報,聞報胡人騎兵露頭,便給與其迎頭痛擊。三軍將士中,勇往直前者,重賞!懦弱退後者,立斬!大軍首戰,只許勝,不許敗,爾等可聽得明白?」

    「明白!」眾將齊齊猛喝,震天的殺聲傳出去老遠。

    等到軍務安排完畢,早已是月上半空,李泰遣散眾人,卻獨獨留下了林晚榮與徐芷晴二人。

    塵沙帶著呼嘯從耳邊吹過,大漠夜色如水,靜謐之極。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李泰凝望著林晚榮的面頰,一言不發。

    林大人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急急開口道:「上將軍,元帥,你找我有事嗎?」

    李泰笑了兩聲:「若是無事,找你做什麼?!本帥聽芷兒所言,前些時日你曾提出了一個很特別的想法——」

    「沒有,沒有,」看李泰的笑容頗有些陰險模樣,林晚榮大汗淋漓,急急搖手:「元帥,那是我胡說的,你千萬不能當真了。」

    「我沒有當真,」李泰拍拍他肩膀,神色鄭重:「我與芷兒仔細計議過了,你這想法雖極為大膽誘人,可是,那道路卻是不通的。」

    林晚榮急忙點頭:「行不通就好,行不通就好——」

    李泰忽地長聲一歎,嶙峋的大手遙指那高峻的賀蘭山,臉上的神情冷峻的嚇人:「林三,你可知道,對面集中了多少胡人精騎嗎?」

    上將軍不是糊塗了吧,剛才斥候還報過的,二十萬突厥騎兵啊!林晚榮笑著道:「元帥,你是在考察我的記性嗎?全軍將士誰不知道。對面有二十萬的突厥人那!」

    「二十萬?!」李泰緩緩搖頭,苦笑著沉沉歎息:「若真是二十萬,那就好了!」

    什麼意思?林晚榮臉色大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元。元帥,上將軍,怎麼說,難道不是二十萬?!」

    徐芷晴紅唇輕咬,臉色凝重:「二十萬是我們為鼓舞將士們地士氣而報,實際上,對面足有三十萬精騎不止。」

    「三,三十萬?」林大人傻了,徐芷晴率領的三路將士,後天一早就要開赴五原。而那總人數,也就三十萬不到。在一望無際的大漠草原上,胡人的騎兵戰力本就有著巨大地優勢。眼下大華連最後的人數優勢都失去了,這仗還怎麼打?

    「徐小姐,你不是拿我開涮吧?!怎麼胡人憑空就多出來了十萬?!」林晚榮抹了抹腦門子上的冷汗,小心李翼道。

    徐芷晴白他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有心思與你開玩笑。突厥人這些年在草原大漠收服了鐵勒等族。疆土擴大一倍有餘,實力早已突飛猛進。集中三十萬精銳,對他們來說。絕不是什麼難事。我們前幾天便已得知了消息,雖是憂心如焚,只是為了不打擊將士們的士氣,也唯有把這消息隱瞞下了。眼下軍中,除了上將軍,也只有你、我、左丘三人知道而已。」

    ***,老子差點被人賣了,林晚榮倒抽了口涼氣,不滿的哼道:「元帥。徐軍師,這事你們告訴我幹什麼?等我後天上前線去,稀里糊塗的死了不就得了!也省得你們今天還要做解釋工作。」

    「什麼死了,胡說八道!」徐芷晴呸了聲,也知他是在賭氣,唯有輕歎著道:「誰願意拿將士們的生命去冒險?!可五原之戰,乃是大軍首役,胡人千里而進,若是我們不打就退,如何對將士們交待?對於將士們的士氣,又是何等的打擊?這一仗打不打,不是你我所能決定地。若是要罵,你就罵我好了,是我向大帥提議,將此事隱瞞的。」

    徐小姐說著,眼圈都紅了,聲音也大了些,她倔強的偏過頭去,輕咬著紅唇,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轉。

    眼淚攻勢又來了不是?!看著徐芷晴那倔強而孤獨地樣子,他就算想罵也開不了口。

    李泰拍著他肩膀沉聲道:「林三,芷兒的這一番心意,你應該瞭解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士,為了大華著想,她沒有任何的私心,你莫要錯怪了她。」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那仗是必須打的了,林晚榮唯有苦歎:「既然都決定了,那還來問什麼。我雖然貪生怕死,但也絕不做逃兵就是。只是希望徐小姐以後不要再做這些傻事,那擔子不該你一個人扛,我們人人都有份地。」

    徐芷晴緊咬銀牙,淚珠終是忍不住的落了下來,顆顆露滴在月色下晶瑩璀璨,惹人愛憐。

    林晚榮望著她的臉龐,忽地想起許多地往事,破廟初逢,湖畔二度相見,山東尋銀的旖旎時分,聖坊下的堅強一吻,探望時的怒火……那一切的一切,就彷彿這大漠邊關的冷月一樣清晰可見。

    憐香惜玉、天生多情,天哪,我怎麼會染上這種絕症呢?!林大人長歎了聲,將身上珍藏的凝兒繡的個鴛鴦手娟塞到徐芷晴手裡:「不要哭了吧,這麼多的淚珠——沙漠裡地水源可是很珍貴的,浪費了就太可恥了。」

    「你才可恥呢!」看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徐小姐便忍不住想罵,又一把將他大手打回去:「別人送給你的手絹,你給我幹什麼!我才不要別人的東西!」

    這丫頭眼力倒好,月色下都能看出是別人的東西,林晚榮將那絲巾收回懷裡,哈哈笑道:「不要也好,凝兒囑咐我每天早上都拿這絲娟洗臉,寶貴著呢!」

    徐芷晴惱怒瞪他一眼,卻再也不哭了。

    望著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上將軍欣然笑道:「莖連著瓜,樹纏著籐,你們這一路行來,走的路程都不止千里了,世上幾人能有這樣相伴千里的緣分?還有什麼彆扭解不開呢?!」

    咳,咳,你這老頭說的太直白了,我害羞啊!林晚榮騷騷笑了兩聲。

    徐芷晴俏臉如同染了胭脂,方要開口辯解,李泰擺擺手,歎道:「你們小兒女的事情,自己鬧去吧,我也管不過來,只是莫要耽誤了抗胡大計。林三,芷兒,不瞞你們說,我與胡人打了這麼多年仗,唯有此次,壓力最大。胡人輸了,還可以退回草原捲土重來,可我大華已是精銳盡出,再無一點保留了,若是此次敗了,那便是天大的災難——我們輸不起啊!」

    的確是輸不起,萬一大華敗了,戰火燃遍大江南北,不僅百姓流離失所,就連青旋巧巧她們,也唯有過上流亡的生活了。敗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林晚榮心裡生出種迫切的感覺:「元帥,恕我直言,我們與胡人交手多年,許多戰法的確很實用,但那戰法不等於戰略。我們用老的辦法與胡人抗衡,從來就是負多勝少,此次胡人傾巢而出,擺明了要直取大華腹地,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嘗試,在戰略上變一變呢?!——從現在的一味防守,改為有限的攻出去,從後方牽制胡人,也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嘗嘗那束手束腳的滋味。」

    「這便是你上次說過的那方法麼,直搗胡人王庭?!」李泰眼神一閃,虎目中放出亮光。

    林晚榮微微點頭:「這方法最大的好處就是出其不意,既然連我們自己都想不到,那胡人就更加的無以防範了。」

    李泰和徐芷晴都是軍事行家,一聽他話自然就明白了。徐小姐輕輕點頭,眉頭緊鎖:「可是你方纔已經說過了,這路子根本就行不通啊——」

    「咳。咳」,林晚榮尷尬一笑:「那個,徐小姐,從理論上來講。我是基本不撒謊的。傳說中有一條神奇的絲綢之路,可以橫貫東西,穿過大漠雪山——」

    「絲綢之路,橫貫東西?!」徐芷晴大喜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說地都是真的?!可以到達克孜爾?哎呀,你為什麼不早說?!」

    這丫頭的手真暖和啊,好久沒碰過了,夜色寒冷,我需要汲取點力量。他不動聲色的在徐芷晴手上緩緩撫摸著,正色歎道:「能不能到達克孜爾我也不知道。反正橫貫東西就是了。徐小姐,我是個誠實地人,這種沒有驗證過的事情。我怎麼能瞎說呢?!」

    徐芷晴臉色嫣紅,小手掙了掙,卻被他魔爪像虎鉗似的拿住。

    「你做什麼,」她小聲急喘著,羞臊的低頭輕哼:「我可不是任你欺負的——上將軍還在這裡呢!」

    「是嗎?哎呀。徐小姐,你太激動了,一隻小手竟然握住了我兩隻大手。」林大人搖頭微歎。臉上滿是欽佩之色。

    我自認倒霉了!徐芷晴輕輕一歎,小手即刻抽了回來,眼眶剎那便紅了。

    「林三,你老實答我,走這條路,你有多大的把握?!」李泰神色沉重,裝作沒有看見這二人的小動作,滿臉嚴肅的問道。

    「元帥,我首先聲明。我只是提出個建議,這條路可不能讓我去走啊!」林晚榮嚇了一跳,急急擺手,先把醜話說在了前面。

    李泰不置可否的一笑:「你先說說有多大把握吧——我手下每一個士兵,性命都是彌足珍貴的!」

    我有個屁地把握,林晚榮嘿嘿道:「我早就說過了,這條路是存在於傳說中,要說把握,那是一成都沒有。不過與那巨大的收益相比,冒這個險是值得的!何去何從,還請元帥與軍師仔細斟酌。」

    李泰沉吟半晌,微微搖頭道:「此事再議吧,眼下還是五原之役最為緊要。這天色也不早了,林三,你先送芷兒回營去吧!」

    幹嘛要我送,她自己帶著親兵親衛地,林晚榮心下鬱悶,卻見上將軍健步如飛,早已下了城樓而去。

    徐芷晴臉頰微赧,朝前邁了幾步,趕上林晚榮的身形,哼道:「你莫聽元帥胡說,我自己騎馬走,才不要你送!」

    「也是啊,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都不好。」林晚榮嘻嘻一笑,便自停住了腳步。

    「你有什麼名聲,」徐軍師眉毛一挑,頓時怒了:「我徐芷晴身正影端,與你毫無干係,請林將軍自此留步吧。」

    她銀牙將櫻唇都咬破了,腳步匆匆,便要蹬鞍而去,卻覺衣袖被人拉住了,轉頭看時,卻是林將軍。

    林晚榮自懷裡取出個藥瓶,在她面前晃了晃,輕道:「我今天問過元帥了,他說從沒送過我藥粉。這倒奇了,徐軍師,你知這是誰送的麼?!」

    他手裡拿地,就是當日巡營之時,徐芷晴托胡不歸轉贈給他的藥瓶,說是李泰送給他的。

    徐芷晴眼眶紅了,一把奪過他手中地藥瓶,淚珠籟籟落了下來:「還給我,你這不識好人心的東西,我徐芷晴這輩子唯一看錯的,就是你了!駕——」

    她一揚馬鞭,在馬屁股上抽了幾下,駿馬空自揚蹄,卻不奔跑,她低頭掃去,原來是那馬韁繩,被林晚榮抓在了手中。

    「你幹什麼?!」冷靜的徐軍師快要被逼瘋了,坐在馬背上,淚光瑩瑩,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林三,你要欺負我到幾時啊,嗚——」

    林晚榮歎了口氣,輕輕道:「徐小姐,謝謝你的藥!很靈,很有效!」

    他聲音雖輕,徐芷晴於哭泣中,卻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的哽咽聲漸漸小了下去,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強辯道:「這藥不是給你用的,是我臨走前,將我們家『林三』地腿給打斷了,我敷給它用的藥,想看看效果——」

    她們家林三?林晚榮聽得直愣神,徐芷晴也意識到自己話裡的語病,忙道:「不是你,是養在我房中的那只『林三』——」

    ***,敢情我林三是以「只」來計量的,林晚榮心中惱火就別提了,徐小姐竟然把用在狼狗身上的藥送給我,我和那玩意兒是一個檔次嗎?!恁地辱沒了我的身份。

    兩人沉默了陣,看他臉色發黑,徐芷晴心裡想笑,卻又不敢吐出聲來,她臉頰發燙,輕泣兩聲,低下頭去,聲音溫柔道:「你,你的腿都好利索了麼?」

    林晚榮哼道:「嗯,謝謝你的藥,跑的比你們家『林三』都快!」

    「胡說什麼,他才不是我們家的。」徐小姐呸了聲,俏臉變得嫣紅,她沉吟了半晌,小聲道:「後日便要開赴前線了。那大漠深處風沙遮天,胡人又不比白蓮教,刀槍無眼的,你自己小心些。盔甲穿戴整齊,頭盔、護心鏡,一樣都不要舍下了!騎馬的時候,選那馬蹄輕的,進的快,退的也快——」

    這丫頭倒是瞭解我啊,林晚榮感動的嗯了聲。徐小姐似乎也覺得說的多了些,與往日的風格不符,便急急住了口,自他手裡取過了韁繩。

    「要走了?!」林晚榮急忙問了聲。

    「嗯!」徐芷晴輕輕點頭。

    「我送你!」

    「不用了,」徐小姐臉頰嫣紅:「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都不好!駕——」

    話聲方落,那駿馬便四蹄騰空,直直往中軍大營奔去,叫林晚榮看的呆了半晌。

    回到右路營中,匆匆扒拉了兩口冷飯,又召集胡不歸杜修元等人開會。佈置後日奔赴五原的事宜。

    這一出興慶府,便直入塞外大漠,隨時都有可能與胡人相遇,可不是鬧著玩的。諸人之中。唯有胡不歸有過這樣地經歷,便請他重點講解了下,大家記上心頭。至於胡人騎兵二十萬變三十萬的事情,自然誰也不能告訴了。

    風餐露宿了這些天,早已是疲憊不堪,將營帳中的燈捻子挑的暗了些,迷迷糊糊方要閉眼,忽覺一陣微微地清風吹了進來,將那火燭吹得東倒西歪。

    他打了個呵欠,翻身繼續睡去。卻覺腳邊軟軟和和的,似有個什麼東西。胡亂踢騰了幾下,原來是個紙糰子。被揉成一團,也不知是誰扔到床上的。

    急急揭開那紙團,卻見上面寫著四個小字——「李泰有警!」

    這四個字用眉筆匆匆寫就,字跡潦草,分明是個女子手筆。隱隱有幾分相識味道,卻又看不出端倪。在這興慶府中,除了徐芷晴。他根本就不認識別的女人,這紙團又是誰送進來的?

    李泰有警?!他像觸了彈簧般從床上跳起來,急聲喝道:「胡不歸,快,備馬,去元帥營中!」

    胡不歸睡眼惺忪的自帳外奔了進來:「將軍,出了何事?!」

    林萬榮心急火燎,哪還來得及解釋,跨上馬背。還沒行出軍營,便見遠處忽地升起一團火光,烈焰直衝天際,看那方向,正是李泰軍中。

    「不好,元帥出事了!」胡不歸嚇得魂都沒了,連那靴子都沒穿好,便跟在林晚榮身後,匆匆縱馬飛奔。

    李泰營帳裡的火焰越燒越大,軍士的叫喊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林晚榮臉色發白,左路軍、中路和李泰的大營連在一起,防範不可謂不嚴密,怎麼就出事了呢?!要真是還未與胡人碰面,李泰就出了事,這仗也不用打了。

    嘀嗒的蹄聲劃破長街地寂靜,林晚榮一馬當先,帶著胡不歸等人縱馬飛奔,神色焦急的就如火燒一般。

    「吱——」嘀嗒的馬蹄聲中,忽然竄起數聲尖銳地輕響,自側面的店舖中,嗖嗖射出數十隻強勁的利箭,嗡嗡聲不絕於耳,似是滿街奔竄的流蝗,直往林晚榮諸人身前射去。

    「敵襲!」胡不歸爆喝一聲,牽引馬頭長身立起,右手馬刀順勢便擊開一隻射來的利箭。「嘣」地一聲脆響,箭尖撞在刀刃上,劃起零星的火花,勢道可見一斑。

    林晚榮行在最前,胡不歸的喊聲未熄,兩隻穿雲箭便一左一右,向他額邊射來。

    要命啊!林晚榮怒吼了聲,身子猛地低下一截,堪堪躲過那箭風。眼看那兩隻響箭便要挨近身邊,忽聞叮噹脆響,斜刺裡兩絲銀光飛出,正擊在那冷箭上,箭矢一頓,直直地掉落下去。

    「殺啊!」也無暇顧及是誰救了自己的性命,一頓飛矢早已將林晚榮的火性激了上來,他掏出火槍,砰的一聲便往側面屋裡射響。

    「啊」的慘叫聲中,一個胡人的腦袋便嘣為兩半。胡不歸身後跟著的精兵咣當撞開大門,一陣連環弩掃射,數百兵士,直直朝屋裡衝了進去。兩邊房樑上,嗖地閃出數十個胡人,手中馬刀閃亮,與大華軍士廝殺在一起。

    林晚榮一手牽住馬韁繩,一手持著火槍,渾身殺氣沸騰:「弟兄們,將這些狗崽子給我捅成窟窿,不許留活口。胡不歸,火速關閉所有城門。今天晚上,老子要殺人!」

    胡不歸急急領命而去,林晚榮渾身的怒火卻還沒熄滅。三十萬大軍入了城,竟然先是帥營著火,接著又是右路先鋒遇刺,真他媽當我大華是泥巴捏的?!

    他冷冷一笑,自地上揀起偷襲自己地兩根箭矢。那箭矢粗逾大拇指,生鐵所著,入手極沉。在這箭矢中間,卻是生生穿插了根銀針,銀光閃閃的透著光亮。

    剛才正是這銀針擊下了箭矢,林晚榮看的呆了呆,忽地欣喜若狂的跳了起來:「仙子姐姐!一定是仙子姐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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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20:26: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六章 漂亮的奸細

    這銀針乃是安狐狸和寧仙子的師門絕技,別人模仿不來的。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出手相救,除了寧仙子,還會有誰呢?林晚榮心中的激動已難以用言語形容,似有一把熊熊的火焰燃燒在胸膛。

    「寧仙子,雨昔,你在哪裡?!」也不管數百名兵士圍住胡人正在激戰,他站在長街當心,仰天長嘯,就彷彿大漠裡淒厲的野狼,聲音蓋過了刀槍交加、戰馬嘶鳴,直透雲霄而去。

    杜修元跟在林晚榮身後,拉住了高酋的衣衫,小心翼翼道:「高大哥,將軍這是在叫誰呢?!」

    高酋面色嚴肅的搖頭:「杜兄弟,不該問的事情就不要問,這是我們當差的要訣——似林兄弟這樣的青年俊傑,多幾個紅顏知己,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杜修元哦了一聲,露出個會意的眼神,哈哈大笑了起來。

    林晚榮站在街心,向四面八方呼喊著,聲音飄出老遠,又隨著那大漠風沙傳了回來,寧雨昔的身形卻始終沒有出現。

    難道不是仙子出手?!他心中疑問片刻,想起臨走前千絕峰的歌聲,就彷彿寧仙子縹緲的身影又出現在眼前,叫他又是喜來又是憂,百般感觸湧上心頭。

    「稟將軍,」一個兵佐急急趕過來,雙手抱拳大聲道:「十八名突厥武士已全部肅清,射殺八名,生擒十名。請將軍示下。」

    杜修元湊到前面,小聲道:「將軍,要不要問話?!」

    林晚榮眼露凶光。哼道:「還問個什麼,這個時候,就靠刀子說話了!傳我命令,將這俘虜全部砍了。所有胡人首級懸掛在北面城樓,示於眾將,震我軍心!另,所有城門一律封鎖,准進不准出,城中挨家挨戶排查,重點查辦在城中經營的胡人!有疑問者,先拿再問!反抗者,就地格殺!」

    他這次是動了真怒,渾身殺氣騰騰。誰的勸告也不聽,鐵了心要殺一儆百,拿這些撞上槍口的胡人祭旗。杜修元意見雖被他駁回。不過那心裡卻是欣喜萬分,從未見過林將軍這般地霸氣。大戰一觸即發,這霸氣來的正是時候。

    他在這裡耽擱了一會兒,李泰帥營中的火焰卻不知幾時已被熄滅了,那喊殺聲也漸漸的停了。林晚榮正覺奇怪。遠遠地奉命去封鎖城門的胡不歸卻縱馬飛奔而回,臉上笑得就跟花一般:「將軍,我們上當了!」

    這老胡莫不是還沒睡醒。上當了都還這麼高興?!林大人白眼一翻:「我最近用腦過度,胡大哥,麻煩你說清楚點,什麼上當了?」

    胡不歸點點頭:「末將奉了將軍的號令,前去封鎖城門,卻發現徐軍師親自坐鎮北門,所有的大門早就鎖的死了,一個人也不許放出去。」

    徐芷晴守北門?這是怎麼回事?!林晚榮看了眼胡不歸,老胡笑著道:「本來末將也弄不明白。後來徐軍師說,大戰之前,城內除奸,本就是慣例。請林將軍不要擔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大戰之前,城內除奸?林晚榮隱隱有些明白了,笑道:「這麼說,帥營遇襲,是徐小姐故意留下的漏洞了?!奶奶的,還真是把我給騙了,徐軍師演戲的水平可不一般那!」

    「末將也是這樣想的,」胡不歸擦擦額頭汗珠,心有餘悸道:「看見大帥營帳起火的那一剎那,我老胡地魂都嚇得沒了,要是大帥出了事,這仗還怎麼打啊!卻沒想到,原來一切都在徐軍師算計之中。」

    何止老胡,這丫頭連我也給耍了!那會兒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又嬌又媚的,老子差點就感動地以身相許了。沒想到剛一背轉身,這小妞就老老實實的玩了我一回。林晚榮鬱悶的哼了幾聲,心裡的惱火自不用提了。

    「將軍,大營我們還去不去了?!」看他臉色不善,胡不歸小心翼翼道:「其實,以末將看來,徐小姐此舉也是無可厚非的。興慶府地處邊關要塞,胡人商隊來往頻繁,城中定然埋有不少地眼線暗樁。我中軍大帳又設在此處,胡人會暗中動手也是可以想見的事。徐軍師將計就計,引胡人主動暴露,將那奸細一舉剷除,此舉正是為穩固我大軍後方,以使我大軍出塞無憂,可以安心對敵。再說,為著保密計,她不告知我們,也是應該的。」

    林晚榮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片刻之前,他還在與徐芷晴藕斷絲連、勾勾搭搭,那滋味難以言道。哪想到這丫頭背轉身來,便盡顯女強人本色,一聲不響地玩了個將計就計,差點將林大人的小命嚇掉了半條。她的個性當真是要強的緊。

    烈馬啊,烈馬!沒辦法,看來我要苦練騎術了,林大人騷騷一笑,雙手虛擬出個馬鞍形狀,微微聳了幾下,臉上淫色盡顯。

    「高兄弟,將軍這是怎麼了?!」見林晚榮臉色時騷時笑,胡不歸看的納悶,拉住高酋袖子求教。

    高酋注視半晌,正色點頭道:「以我老高的經驗看來,林兄弟正在修煉一門神奇的武學。你看他雙腿立穩,站似梅花樁,雙手成爪,用力前伸,含而不露,卻似有雷霆萬鈞之勢。這便是上乘武學講求的穩准狠三字要訣。林兄弟可謂深得其要領,抓也抓的緊,摸也摸地牢,那實物在他手裡,軟如浮雲,變化萬端——好一門高深的武功!」

    軟如浮雲,變化萬端?胡不歸聽得愣神半晌,良久才恍然大悟,急急點頭道:「原來是蒸饅頭神功,兄弟受教了!」

    林將軍「神功」練完,見胡不歸與高酋瞪大了眼睛望住自己,這才發覺方纔那動作似有下流之嫌,以這二人的猥瑣眼光,也不知他們會想到哪裡去。他哈哈乾笑了兩聲道:「過了明天就要與胡人決一死戰了,我在抽空練習一下騎馬的動作。胡大哥,你看我這姿勢還標準麼?!」

    胡不歸豎起大拇指,嘖嘖歎道:「好高深的功夫!將軍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實乃吾等之楷模。」

    林晚榮滿意的點點頭,拉過他道:「胡大哥,我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囑你去辦。我們這右路大軍的幾萬人馬,可是每日清點?!」

    「這是自然。每日開拔與紮營之時,都需清點人數,此乃軍中的規矩。將軍,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就好辦了,」林晚榮一拍手,臉上滿是興奮之色:「胡大哥,你連夜囑咐各隊清點人數,遇有那面孔陌生的、長得漂亮的,立即呈報於我。記住,此事要悄悄的、不動聲色的進行,千萬不要驚擾了她,我要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嘿嘿。」

    林大人笑得淫蕩,胡不歸卻是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冷汗籟籟冒了出來:大人竟然還有這個愛好,平日裡真是看不出來啊!

    他不自覺的遠離了林晚榮幾步,小心李翼抱拳:「將軍,大戰在即,此舉只怕會引起軍中閒話,有損我軍戰力,更敗壞了將軍名聲,還請將軍三思。若您真有需求,末將倒是知道一個地方。京中八大胡同有一處妙相館,皆是唱曲的優伶,男生女相,貌美如花,穿上裙衣,便化成一個絕世的嬌娘,好此風者競相追逐——」

    胡不歸笑得就跟哭似的,林晚榮聽得頭暈眼花,恨不得當頭就給老胡兩下子。什麼妙相館,你當老子是「玻理」?!奶奶的。你見過這麼陽剛的「玻璃」麼?!

    他臉上地肌肉急劇抖了幾下,咬著牙拍拍老胡肩膀:「很好,胡大哥知道的地方果然不少,等到打完仗回去。我就買上兩個名優,送給胡大哥你把玩把玩,聽說,滋味不錯哦!」

    胡不歸嚇得一縮腦袋,面色煞白,渾身都抖了起來。

    叫你小子心思齷齪!林晚榮報復得逞,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放心吧,我和你鬧著玩的。胡大哥,你只管把我吩咐的事情辦好就成了,記住啊。越是長得漂亮地,就越要報給我,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胡不歸顫慄著去了,林晚榮哼哼了幾聲。遠處隱有嘩啦的腳步聲傳來,徐芷晴派出的官軍,與杜修元帶領的將士們合二為一,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再看身邊的高酋,卻是消失了人影,也不知鑽到哪裡去了。

    這種拉網式的排查。效果其實並不大,為的就是造成一個緊張的氛圍,叫殘留的胡人暗樁再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胡人奸細,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今日看見地那個淡藍水眸的「月牙兒」。這突厥少女的眼睛,就像一汪深邃地湖水,勾得人心魂都跳了出來。如果她還沒出城的話,今晚應該能搜查到了。

    但願杜修元別聽高酋這個犢子的餿主意,鬧出個強搶民女的佳話來!可是萬一他們不聽我教尋、一定要把她搶回來給我暖床。老子到底是太想要、很想要、還是非常想要呢?!唉,想這麼多幹嘛,回家鋪床去!!

    心裡騷癢了一陣,發情的跡像已經越來越明顯。幸有元帥大帳中傳來消息,徐小姐奇謀誘敵,上將軍安然無恙,今夜各路共俘突厥武士八十餘人,我軍首戰告捷!

    好一個首戰告捷,這個消息太強大了!懷著仰慕地心情回到帳中,他卻再也睡不著了,一會兒想起青旋巧巧她們,一會兒又想起安狐狸和寧仙子。索性起身,將帳中的燈捻子挑撥的大了些,又摸出那告警地信箋,仔細研究起來。

    看眉筆的顏色,倒有些像寧雨昔的,當然,前提是,神仙姐姐也畫眉——不過我沒見過。認筆跡麼,似乎是寧仙子所寫,又彷彿是青旋手跡,還像是安姐姐墨寶,大小姐寫的字好像也和這個差不多,還有凝兒巧巧……

    將認識的女子一個個都念完了,他懊惱的抓抓頭髮,心裡苦悶不已。若是根據各位小姐們身子上突出的標誌來判斷,我閉著眼睛也能摸出誰是誰。眼上的功夫,終是不敵手上來的利索啊,這辨字認人,完全不是我地強項嘛!

    「林兄弟,林兄弟,睡了嗎?」正覺煩惱之際,帳篷外傳來一個鬼鬼祟祟的聲音,原來是高酋拜訪。

    看看天色,已過三更時分,老高這廝,怎麼喜歡半夜來敲門?一準是喜歡午夜凶鈴的那種!林晚榮長長打了個呵欠,收起字條,放老高進來,笑道:「高大哥,你到哪裡去了,回營的時候叫我一頓好找。」

    高酋臉上衣服上積了層厚厚的塵土,神色卻大是興奮:「我搶女——哦,不,我替兄弟你辦事去了。」

    「替我辦事?!」林晚榮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看他賊眉鼠眼的樣子,頓時歎道:「高大哥,下次在別人面前說為我辦事的時候,神色端正點!好多眼睛看著呢,可別叫別人誤以為我是個猥瑣的人!」

    高酋嘿嘿道:「兄弟,我可真是給你辦事去了,我與杜修元一起搜查胡人的奸細去了——」

    難得老高如此主動啊,林晚榮欣慰的點點頭,卻見這廝急吞了幾口口水,雙眼放綠光:「——還記得今日進城時見到的那突厥女人麼,我找到她了——長得那麼漂亮,準是奸細!拿了,一定要拿了!」

    「你是說月牙兒,哦,不是,是那突厥女人?漂亮奸細?!不會吧,」林晚榮眼睛都直了,刷的立了起來:「高大哥,你真把她給搶回來了?!這怎麼行呢,強搶民女可是犯法的,不是說好以德服人的麼?——哎呀,糟糕,我還沒鋪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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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20:2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七章 玉笳上的唇印
    “林兄弟,我當然知道你志向高遠,品性正直。如果是我大華姊妹,我老高絕不會干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可是,她是突厥女人啊!突厥人蹂躪了我們多少的大華女子?這個血海深仇,何時才能得報?!搶突厥的女人,那能叫搶嗎?!這是每個正直的大華男人的分內之事,是為我大華姊妹報仇、為大華萬民爭光啊”高酋義憤填膺,口水漫天飛舞。

    “搶突厥女人不叫搶?太好了——哦,不,高大哥你听錯了,我說的是太早了!”林大人急忙改口,面色嚴肅道:“我的意思是,怎麼著也要等打到突厥王庭,推翻毗迦可汗的暴力統治之後再動手搶嘛我們的理想要遠大些——高大哥,那突厥女人你藏在哪里?我這就找她報仇去!!!”

    “本來是應該將她拿回來的——我們搜到一處民宅時,已經發現了進城時看到的那女奸細乘坐的馬車,”高酋嘆了聲,懊悔道:“可是杜修元這死腦子,定說大帥軍規,不準搶奪百姓財物,違者軍法處置。還沒進院子,他就將我阻了下來,你說可不可氣?我們是搶女人,和搶財物完全是兩碼事嘛!林兄弟,你可得好好教教杜修元,他的靈活性要是能趕上你的萬分之一,他打胡人就是必勝了。”

    原來還沒有捉到“月牙兒”啊,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心里略略有些失望,拍著高酋肩膀道:“高大哥,杜修元說的也有道理,強搶民女畢竟是不好的,我們都應該譴責這種暴行。不過,如果那民女是奸細,就應該另當別論了。可是,你現在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那,不能因為人家長得漂亮,你就說人家是奸細吧!這個道理是行不通的,我們講求的是以德服人。”

    要證明她是奸細?高酋嘿嘿道:“這還用證明嗎?!兵荒馬亂的,要是正經人家的女子,誰會讓她頭露面,在這危險境地出沒?唯有女奸細,才有這個膽量,也才有這個必要——你瞧她那俏模樣,眼神一勾,就足抵千軍萬馬了。她要不是奸細,那還有天理嗎?!”

    “哦,是嗎?”林晚榮微微點頭:“好像有些道理。不過,我們的大軍是紀律部隊,沒有證據,不能隨便栽贓罪名。”

    看林兄弟似乎不為所動,高酋急急拉住他,擠眉弄眼道:“兄弟,戰時非比尋常,今夜發生這麼多變故,連元帥都差點出了意外,而那女奸細又湊巧這個時候在城里出現。要說巧,這也太巧了吧!防患于未然還是很必要的!就算她不是奸細,那咱們也不能讓一個純潔天真的弱女子流落戰火之中啊。看著一朵鮮花凋零,這是多麼大的罪過阿,林兄弟,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怎麼忍心干出這種殘暴的事情呢?!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罷了,心軟一向是我最大的毛病。”林將軍長長嘆了口氣:“我就和你看看去吧。若她真是奸細,就把她拿回我帳里好好審問!若是胡人的良家女子,那就讓她趕緊走路,這炮火無情的,要是傷到了臉蛋,她的父母該多著急啊!萬一她一時半會找不到家人,我也唯有秉著人道主義救援原則,先暫時收留她了——咦,高大哥,你瞪著我干什麼,懷疑我的人品麼?!暫時收留而已,不是收房。”

    高酋擠眉弄眼,抱拳嘿嘿笑著,神情說不出的猥瑣:“既如此,我就替那突厥女人,感謝林將軍的大恩大德了。唉,像林大人這樣正直的人,我真是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突厥女人也不知走的什麼運氣,竟然遇見了您!”

    兩個人同時齷齪大笑,當下便由高酋帶路,林晚榮帶了親兵,一起擒那女奸細而去。

    興慶府戰事連連,城內人煙稀少,今夜出了胡人刺殺李泰之事,大軍正在四處搜查,城內早已經不復往日里的寧靜。

    高酋七拐八摸,在臨近城北大門的一處小巷子邊上停了下來,四處打量了幾眼,壓低聲音小心道:“林兄弟,到了。那突厥女奸細,就藏在前面的民房里。”

    林晚榮抬眼往前看去,這巷子里漆黑隆冬,道路都看不清晰,兩邊的牆壁或倒或斷,早已殘敗。離著自己五六十丈的遠處,一座土牆築成的院落里,微微閃爍著燈光。那院子佔地寬廣,中間停著幾輛馬車,旁邊堆積著貨物,時時有馬嚏聲傳來,正是今日進城時瞅見的商隊,“月牙兒”看來就在這里不假了。

    杜修元帶了人馬,正潛藏在暗處守候著,見林晚榮來到,急急竄過來道:“林將軍,你可來了。”

    林晚榮點點頭,神色肅穆:“杜大哥辛苦了。方才我正在營中處理軍務,高大哥回來稟報,說這里情形古怪,可能藏有重要的胡人奸細,極大的威脅著元帥的安全。我不放心,就來看看了。里面的情況怎麼樣?有多少胡人,有無強弓利弩?你不要擔心,我已經調動了神機營的神箭手百名、火炮五門,另有步營三千,一起前來協助你,眼下各路大軍已在路上,片刻即到。”

    又是神箭手又是火炮的,叫林大人這麼一描述,那情形還真是嚴重之極了,杜修元听得暗自咂舌,忙瞪了那“謊報軍情”的高酋一眼。老高被扣了屎盆子,卻不能爭辯,唯有嘿嘿干笑兩聲,表示歉意。

    “稟將軍,這院子里住的,就是我們進城時看見的那商隊。共有駝馬十匹,馬車五輛。由于不敢打草驚蛇,因此里面的總人數尚是不詳,但依末將估計,絕不會超過三十人。這些人以大華人居多,未見配有兵刃,也未流露出明顯的奸細特征。是否胡人派出的奸細,還有待查證。”

    杜修元將里面的情形大概描述了遍,林晚榮點點頭,贊道:“杜大哥,辦的好!若真的就只有三十余人,那神機營看來是用不著了——”

    就這麼大的個院子,撐死了能藏多少人?杜修元抱拳穩穩道:“即便院內全是奸細,末將也有足夠信心應付,不需再調人馬相助,請將軍放心。”

    “那好,神機營和步營就不調了,”林晚榮嘿嘿道:“就按照原定計劃執行吧。今晚元帥遇刺,對我軍影響甚大。因此,對城內的每一個胡人,尤其是漂亮的胡人,絕不能放過,一定要仔細盤查。”

    杜修元應了聲,便帶領兵士將那宅子圍了,高酋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將那宅子的大門拍得嘩嘩亂響,怒聲喝道:“開門,開門,官軍查房了!”

    兵士們的刀槍嘩啦作響,驚得院里的騾馬受驚嚎叫起來,四面一片沸騰。

    等待片刻,自門縫里傳出一個顫抖的聲音:“大人,我們是隴西的商隊,到塞外做生意的——”

    “少廢話!”高酋等的不耐,不待他說完,便一腳踹開那大門,數百軍士如洪水般擁入,熊熊火光映照著明晃晃的鋼刀,將那開門的商賈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聞著院子里的聲音,屋里歇著的大華商賈們早已披衣起床,望見高酋與杜修元帶領兵馬、殺氣騰騰的闖入,那鋼刀便架在眾人面前,商賈們頓時面色蒼白,渾身如篩糠般顫抖。這些大華商人中間夾著幾個突厥人,雖亦是衣衫凌亂,神色卻是鎮定了許多。望見大華諸商驚慌失措、瑟瑟發抖的樣子,他們眼里頓時閃現出幾分輕蔑神色。

    高酋嘩啦一聲拔出佩刀,怒號起來:“官軍查房,有衣裳的穿衣裳,沒衣裳的披麻袋!現在听我口令:男人在左邊,女人在右邊,騾子站中間——”

    他臉膛黝黑,牛眼如鈴,生的凶神惡煞般,不說大華商賈,就連那幾個突厥商人也不敢與他對視。“高大哥好氣勢!”連杜修元也忍不住贊他一聲。

    高酋洋洋得意的嘿嘿幾聲,再轉過頭去卻有些傻了。那騾馬左邊站滿了人,右邊卻是連個母蟑螂都沒有。

    “咦,”高酋頓時惱了,鋼刀一揮,火道:“人呢,就只有這麼幾個嗎?女人,啊不,奸細呢,長得很漂亮的奸細呢?”

    那開門的商人四十來歲模樣,似是這商隊的頭目,見這位官人揮舞著鋼刀要殺人,他忍了心中恐懼,抱拳小心道:“大人,什麼奸細?!天大的冤枉啊!我們都是隴西府正經的商人那。您看,我身上還帶著隴西府的批文呢。”

    杜修元接過批文掃了幾眼,點頭道:“你說你是隴西府經商的,那他們呢——”

    他朝那幾個突厥人掃了一眼,冷哼幾聲。領頭的商人忙道:“大人誤會了,這幾位是草原來的友商,也是突厥內部的反戰人士,您看,隴西府也有批文的!”

    他又從身上掏出蓋了官印的信箋要遞過來,高酋眼一瞪,將那批文搶過,扔在地上踩幾腳,怒道:“批文?批文有個屁用,老子看聖旨都看不過來。我問你,你說的什麼突厥友商、反戰人士,就只有這麼幾位麼?!”

    頭領點點頭:“目前就只此幾位了。”

    “沒有女人?!”

    頭領猶豫片刻才道:“沒有。”

    林晚榮跟在高酋和杜修元身後冷眼旁觀,見高酋問話之時,那幾個突厥人眼神閃爍,目光不斷向內屋的簾子里瞄去。那簾子輕輕晃動,似是掩藏著什麼。

    “沒有?!”高酋鋼刀一揮,正要發飆,林晚榮笑著拉住了他:“高大哥,你忘了麼,我們說過的,以德服人!!”

    這個時候要以德服人?高酋冷汗淋灕。林晚榮朝那簾子里指了指,笑著喊道:“喂,里面有人嗎?!”

    幾個突厥商人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雙拳緊緊握住。

    望著那晃動的簾子,高酋也省悟了,嘿嘿一笑,湊到林晚榮身邊道:“兄弟,人家是突厥人,听不懂咱們大華話,該用突厥語才是。喂,那老頭,里面有人嗎,這句用突厥語怎麼說?”

    他說的那老頭,就是指那商人頭領,那商賈嘰里呱啦翻譯一陣,高酋听得直晃腦袋,滿是期冀的目光盯著林晚榮:“林兄弟,你這麼聰明,這一句突厥話肯定不在話下了。”

    “不就是突厥話麼?簡單!”林大人打了個哈哈,眼皮子也沒眨下,朝那簾子里字正腔圓喊道:“里面,人的,有?出來的,干活!”

    高酋呆了呆,忽地大喜:“林兄弟,你真聰明。這突厥話真的很好懂,我都能听懂一半呢。”

    “突厥”話也喊了,那簾子里卻沉默的連一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听見,林晚榮哼了聲,換成大華語冷道:“我數到五,你再不出來,我就派人直接殺進去了。高大哥,準備——”

    還要數到五?林兄弟太仁慈了,高酋正在感嘆,就听林晚榮大聲道:“五!!!弟兄們,沖啊!”

    原來是這麼個喊法,高酋滿身大汗,稍微愣了一下,杜修元就已沖到了他前面。數十名士兵沖入房內,沒有刺耳的刀槍撞擊聲,更沒有想像中的驚呼,屋里安安靜靜,連落下一根針的聲音都能听到。

    “怎麼回事?!”望著杜修元垂頭喪氣的走出來,林晚榮有些吃驚。

    杜修元低頭小聲道:“將軍,沒有人!”

    沒有人?!林晚榮掀開簾子,緩緩踱進屋里。這是一座土跺圍成的內屋,屋里陳設簡單,黃泥盤成個土炕,炕上放著一張小茶幾,收拾的整齊干淨,看不出一絲的灰塵。果真沒有人!可是這明明就是“月牙兒”所在的商隊,怎麼可能不見了這突厥少女?林晚榮眉頭緊鎖,怎麼也想不明白。

    空氣中隱隱飄過一絲淡淡的幽香,似是春晨的霧般不著痕跡。他用力嗅了嗅,臉上忽起驚愕之色,這味道再熟悉不過,正是名揚大華的林氏香水。這茉莉香型的香水,怎麼會出現在塞外大漠?難道是“月牙兒”帶過來的?如此看來,那突厥少女一定在這房間里駐足過。沒想到,林氏香水都已經傳到突厥去了,林晚榮搖搖頭,不知是悲是喜。

    “將軍,你看,那是什麼?”杜修元帶人仔細搜索,在土炕的枕旁,忽地發現了一個物事。那東西由七根手指一般粗細的竹節緊緊粘連在一起,長短高低各不同,各節中間挖孔,孔眼的位置卻又不同。

    林晚榮揀起這東西,撫摸了幾下,又緩緩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口氣,這竹節嘟的發出一聲脆響,甚是悅耳。

    杜修元奇道:“原來是門樂器,這玩意兒我倒沒見過,也不知道是叫什麼名字。”

    林晚榮笑了笑,雙手交叉,按住幾個孔眼,便有幾聲長長的翠笛躍出,抑揚頓挫,煞是好听。

    “咦,兄弟你還會吹簫?!”高酋走了進來,奇道。

    林大人咬著牙哼了聲:“吹個屁的簫。這玩意兒叫做玉笳,乃是草原上的一門樂器,吹奏這玉笳,學名叫品玉。吹簫那樣的高難度活,我不會!”

    嘴角似有淡香飄過,隱隱還有細膩的感覺,他低頭看去,卻見那玉笳的竹管口上,隱隱殘留些胭脂淡紅,在那竹排上,正勾成一個淺淺的月牙兒。

    這玉笳竟是“月牙兒”用過的!林晚榮嘿了聲,她吹了我吹,相當于吻別!只是不知那丫頭是不是初吻?

    沒有捉到美麗奸細,高酋垂頭喪氣,一把將那領頭的商賈拉進來,怒道:“說今陣天跟你們一起進城的那突厥女人哪里去了?”

    那商人恍然大悟:“大人,原來您說的是她啊。”

    林晚榮悠悠道:“她叫什麼名字?”

    看杜修元和高酋對林晚榮的態度,也知這位是大人物了。那商賈不敢怠慢,急忙道:“她的名字,小人也不清楚。這位姑娘是中途一個胡商介紹來的,身邊還帶著幾人,她一路除了微笑外,很少說話。她們今日在此歇息到傍晚時分,便與我們分道揚鑣了。听那口氣,好像是這位姑娘想家了,要連夜趕回草原去。”

    這麼說,月牙兒在封城之前就已經走了?!林晚榮哦了聲,望著那玉笳上的唇印,一時有些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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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八章 分歧

    果真如那商隊頭領所言,大軍在城中搜索一夜,查到的突厥人不下百人,卻沒有一個是女子,更別提那美麗的突厥少女「月牙兒」了,看來她的確是已經出城而去了。

    不能為大華姊妹「報仇」,高酋自是心有不甘,在城內轉悠了一天,終是垂頭而回。林晚榮卻嘻嘻哈哈混不在意,在他看來,「月牙兒」就是塞外行軍的一個美麗插曲,與塞外的春天一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倒是另外一件事,叫他頗有些失落。胡不歸回營之後,花了好幾個時辰功夫,悄悄的統計了軍中各營人數,未有發現任何異常。長得好看的兵士的確不少,卻沒有一個是林晚榮要尋找的人。

    要真是寧仙子跟在身側,她為何不現身相見?難道昨夜出手的不是她?撫摸著手中那冰冷的銀針,林晚榮心裡的疑惑更加的多了,淡淡的失落縈繞在心間。

    大軍在興慶府休整了一天,補充了給養乾糧,城裡內內外外的不安因素也安分了許多。第三日一早,除了李泰的中軍帳留下五萬兵士外,左中右三路大軍盡數出發,浩浩蕩蕩出了邊關,翻過賀蘭山,直奔五原而去。

    彼時正是初春,江南楊柳方吐新枝,塞外卻是風沙肆虐,漫天的灰塵遮住眼睛,不僅是人,就連那騾馬的行進也甚是困難。

    「看這裡。據前方斥候來報,突厥人的先頭部隊,眼下離五原只剩三百餘里的路程,以突厥戰馬的騎行速度。最遲在明日暮時,突厥人便會趕到。」徐芷晴在她精心繪製地地圖上,用紅色小楷點了一下,正是五原的位置。這地圖上。河流山川、道路城郭,皆用不同顏色的小楷繪了出來,重點位置上,還用濃墨特別標注,簡單而又清晰。單這一張地圖,徐小姐就花了不少功夫。

    那也就是說,明天的這個時候,大華和胡人地第一戰就要打響了?!林晚榮嗯了聲,下意識的將盔甲抖了抖,帳篷外嗚嗚的風聲傳入耳膜。叫他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興奮。以前跟徐渭打白蓮教,人多欺負人少。胖子打瘦子,他身上擔子又輕,閉上眼睛都敢打,因為那結果早已注定了。

    如今面對突厥人,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一場未知結果的戰爭。從單兵戰力和人數上,大華甚至還處於劣勢,明天那一仗會打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手下六七萬將士的性命都握在手中,於情於理,都絕不允許有絲毫的閃失,身上的壓力抖地沉重起來。

    大軍是在今日日落的時候到達五原的。初次見到五原城,林晚榮心裡難以形容的震撼。說它是一座城堡根本不確切,這是漫漫黃沙中崛起地一座荒蕪的地上土堡,四面全部是一人高的殘破地牆壁,胡人提韁躍馬,便可輕鬆跨入。黃沙漫天飛舞。城中的沙土厚的直達腳踝,生銹的刀劍,腐朽的戰袍,枯萎地白骨,這殘敗的土堡籠罩在一片陰森氛圍當中,根本就無險可守。

    林晚榮倒抽了幾口涼氣,難怪連彪悍的突厥人也會在攻取了五原之後又悻悻退回草原,這根本就是一座荒無人煙地沙城,誰能在此生活下去。

    「將軍,將軍,軍師與你說話呢。」正想的出神,跟在身邊的杜修元偷偷拉了拉他袖子,小聲說到。

    「哦,是嗎?」林晚榮堪堪回過神來,見徐小姐咬牙瞪著自己,也不知方才說了些什麼。

    另一邊的胡不歸壓低了聲音道:「徐小姐在問我右路軍是否已經全部安紮下來,有無減員?」

    林晚榮忙正色道:「我右路大軍兵員齊整,無一人掉隊,目前正在五原城外休整。」

    徐芷晴微微點頭:「甚好,在我三路大軍當中,右路的軍士士氣最為飽滿高懲,訓練也是積極刻苦,林將軍教尋有方,功不可沒。唯有一點,希望將軍在合議的時候能夠專心一點,勿要想到別處去了。」

    這丫頭說什麼呢,我能想到哪裡去?林晚榮無奈聳聳肩,左丘身邊的副先鋒於宗才臉帶笑意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三路大軍中,以左路的左丘最為兵多將廣,除副先鋒於宗才外,另有副將十餘、千戶百餘,合計將士九萬餘人。相比之下,林晚榮的右路大軍人數只有他地六七成,猛將也只有杜修元、胡不歸、李聖幾人,從表面上看,實力是要差些。但林晚榮手下的,大部分是山東帶過的老部下,有胡不歸杜修元按照林晚榮制定的戰略統一集訓,大家配合默契,戰力也未必低下。中路則是由徐芷晴親自率領,副將十幾人,兵力也不下十萬。

    「徐軍師,你方纔所說,胡人這先期來襲的,大約有多少人馬?」左丘凝神望著那地圖上的形勢,神色鄭重。

    徐芷晴悠悠道:「至少有六萬騎兵精銳,領頭的乃是突厥左王巴德魯手下三猛將之一的努爾梭哈。據說此人幼年時生食狼肉,曾一拳擊碎過野馬的頭顱,力大無窮,十數突厥猛士近不了其身,彪悍無比。」

    努爾梭哈?突厥人的名字當真是繞口。他生吃狼肉又怎麼樣,老子也是吃過血淋淋的牛排的,不比他差。林晚榮不以為意的哈哈一笑:「徐小姐也不用說的這麼危言聳聽,什麼突厥猛將,和我們一樣都是血肉之軀。我堅持認為,只要是該死的,就一定會死,絕不會存在意外。」

    左丘聽他說的有趣,也是大笑起來:「林兄弟果然是真知灼見,左某佩服。」

    徐芷晴笑著搖搖頭:「這些討巧的話,多說無益。五原城就在眼前,胡人幾個時辰之後便會殺到,這第一仗該要如何打?大軍是駐守五原,還是紮營城外?我想聽聽幾位將軍的意見。」

    這才是今天會議的主旨了,抗胡第一仗,對敵我雙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時也極大的影響著未來戰局的走勢,所以徐小姐才會如此的慎重。

    林晚榮向胡不歸和杜修元看了一眼,這二人都在凝眉沉思,顯然在考慮首戰之法。那左路的副將於宗才卻似乎是胸有成竹,抱拳大聲道:「宗才以為,我大軍應該進駐五原。」

    「哦?」徐小姐輕揚秀眉,微笑道:「於大哥請講。」

    於宗才信心滿滿道:「眾所周知,胡人擅騎射,在陣地攻勢方面卻是贏弱。我大軍駐進城內,有神機營的火炮、神箭手相助,可以更大限度的發揮我軍所長。此次來襲的突厥先頭部隊,只有六萬餘人,我軍守城有充分信心。一旦敵騎靠近,火器神箭齊齊發射,定可拒敵於城門之外。」

    守城?!林晚榮看了看五原城四周那殘破的牆壁,多年的風沙戰火璀璨,那城牆破敗不堪,大多數地方都還不到一人來高,突厥人高馬大,一甩馬鞭,駿馬便騰空飛入了,這要如何個守法?

    「胡大哥,你有什麼建議?」看胡不歸嘴唇囁嚅,似是有話要說,林晚榮便鼓勵道。

    胡不歸神色急切:「稟將軍,稟軍師,末將認為,於副帥此法行不通。不錯,守城的確是我大軍的長處,但那是對興慶府的高牆大院而言。而五原則完全不同,這躍馬便可跨過的土城,根本就無險可守。胡人昔年攻興慶不得。退守五原,卻又即刻離去,便有這五原易攻難守地原因。駐進了城中,不僅束手束腳。更只有坐等敵軍來襲,實乃下下之策。」

    胡不歸性子耿直,他反對於宗才的意見也就罷了,最後那句「下下之策」卻是觸動了於將軍的火氣。於宗才是武將世家出身,年紀輕輕便身居要職,心高氣傲自是難免,他臉色一變,憤憤哼道:「高城有高城的優處,矮城有矮城地守法。胡人縱是可以躍馬攻城,但我軍的火炮和神箭。何嘗不是可以更好的發揮威力?那胡人的快馬,難道還能快的過我軍的炮火和神箭?!胡將軍如此說法,只怕是被突厥人嚇破了膽子吧!聽說你十數年前和胡人交手。從沒打過勝仗,這也就難怪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這一語正戳中胡不歸的痛楚,他頓時就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獅子,暴跳了起來。他抗胡二十年,大華打的勝仗的確是寥寥可數。可他當年只是一個小小千戶,這是他能改變地事情嗎?

    林晚榮攔住快要暴走的胡不歸,冷冷哼了聲:「胡大哥。二十年打不贏胡人,這沒有什麼可恥的。只要站在了這裡,你就是大華地英雄!你身上的每個傷疤,流出的每滴鮮血,都是閃亮的勳章,比那只會空談的人要強上千倍萬倍,你怕個什麼?!」

    看左路地副帥與右路的猛將意見不合鬧了起來,徐芷晴忍不住眉頭輕皺:「於大哥,胡將軍。你二人乃是我大軍的左膀右臂,雖有策略分歧,卻都是為我大華著想,不可輕言妄語,傷了兄弟和氣。此為第一次,我暫且記下。若是再有出言不遜之事,我定會稟明大帥,依軍法處置。」,,她語氣雖淡,面色卻極是嚴肅,胡不歸和於宗才二人皆不敢再多言語。

    徐小姐處置了爭執,又看看林晚榮,問道:「林將軍,方纔這二位地建議你也聽了,你覺得如何?」

    林晚榮神色肅穆:「我贊成胡大哥的意見。這守城之法實在是自縛手腳,得不償失——」

    於宗才暗暗哼了聲,不服之色溢於言表。但林晚榮乃是右路之帥,比他還高一級,又有徐小姐警告在前,於宗才再不敢放肆,只得抱拳道:「林將軍,守城之時,我軍的火器弓箭可以發揮更大的效用,給與胡人更大的殺傷,何謂自縛手腳、得不償失?宗才願聞其詳。」

    林晚榮不鹹不淡道:「於老弟,火器弓箭固然可以成為利器,但需要妥善利用,若是使用不當,也有成為累贅的時候。我軍有火炮二十餘門,神箭手五千人,但那第一波攻城的胡人就有六萬餘,突厥人的凶悍自不用我描述了,況且五原城根本就無險可守,胡人躍馬便可踏入。一旦有一處被攻破,便會成潰堤之勢,處處遭破。到時候,我們的神機營便會徹底地失去效用,神箭手暴露在胡人鐵騎之下。而那沉重的火炮輜重,扔掉太可惜,想撤又撤不出來,瞬間就由利器變成了累贅,那會是怎樣一種景象?!想想都覺得可怕啊!」

    他重重歎了一聲,彷彿那淒慘的情景已在眼前出現了。於宗才聽得心驚膽顫,急急抹了額頭汗珠,左丘也是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徐小姐看他一眼,輕聲道:「說的有道理。可是依你之見,我們該當如何呢?難道要衝出五原城,與胡人在大漠上決戰?這豈不正遂了胡人的心願?!」

    「決戰是一定的,但絕不是遂了胡人的心願。」林晚榮盯住徐芷晴嬌俏的臉頰,神秘一笑。徐小姐有些敵不住他目光,急急低下頭去,嗔道:「做個什麼怪,還不快些說?到底如何決戰?!」

    林晚榮嘿嘿一笑,眼中冷芒疾閃:「出五原城是一定的。但絕不是向前。恰恰相反,在我看來,我們應該退後,將這五原,留給突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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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九章葬沙
退出五原?」不僅是徐芷晴、左丘,就連跟在他身邊的胡不歸與杜修元二人也忍不住的吃了一驚。

徐芷晴滿是期盼的看他一眼,急切道:「如何個退法,你快說說。」

林晚榮取過帳中几上的筆墨硯三樣,依次擺開:「徐軍師、左大哥請看。中間的這硯台就好比是五原城,我們與胡人各處兩邊。既然五原無險可守,我們自沒有死守的必要,退出五原乃是上策。」

左丘點點頭,疑惑道:「退出五原自是必須,但擺在我們眼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繼續前進,給與胡人當頭重擊。要麼退後幾里,與胡人相峙!林兄弟為何偏偏選擇後者呢?!」

這是所有人的疑問,大家都把目光注視在林晚榮身上,等待著他的解答。

「雖然同樣是退出五原城,但這兩條路線是完全不同的。左大哥請看——」林晚榮將中間的硯台挪至最後:「若是我們北出五原,在大漠上展開架勢與胡人決戰,則五原城落在我們的身後,這樣便把我們的退路堵絕了,留給我們的縱深將極為狹窄。若是前進倒還罷了,可一旦要撤退——以胡人的凶悍戰力,我軍臨時後撤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旦決定撤兵,我神機營輜重火炮眾多,這五原城瞬間就會成為我們的阻礙,等於我們自己將路堵死了,此法殊不可取。」

徐芷晴微笑著點頭:「所以你提議我大軍往後略退,讓五原城成為我們與胡人之間的一道屏障?雙方隔城對峙?!」徐小姐說著,又把那硯台挪了回去,正放在兩軍中間。

「不錯!」林晚榮讚許的看她一眼,沉聲道:「突厥人要想與我們對決,這五原城是他們必須通過的。胡人騎兵最讓人可怕的,就是那萬馬齊諳、排山倒海般突襲而來的氣勢。而這五原城就是一條天然的減速帶,不管突厥寶馬多麼神駿,在過五原城的時候,速度勢必要減慢許多,此舉可以削弱突厥騎兵的氣勢。而在他們速度減慢之時,我軍的火炮便可發揮最大作用,對著五原城狂轟濫炸,重挫突厥先鋒。」

左丘等人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將,聽他一說便明白了,五原城雖是一座廢棄的堡壘,但能被利用起來阻敵,揚我之長,攻敵之短,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徐芷晴沉思一會兒,搖頭道:「此法雖不錯,但那胡人也不是無能之輩。若他們探出五原是空城一座,只怕不會貿然突進。」

「不會貿然突進更好,」林晚榮笑道:「那我們就和胡人隔城相望,比拚耐力。我們有興慶府做後盾,糧草可以及時補充,衣食無憂。突厥人則是重兵奔襲、遠道而來,人困馬乏自不必說。我們耗得起,他們卻不能苦等。」

「可是你不要忘了,這六萬人馬只是胡人的先鋒,後面還有二十餘萬的突厥精銳,相隔也就半天的路程。一旦他們會合在一起,我們人數戰力都處劣勢,戰局瞬間便會發生逆轉。到那時候,耗不起的就是我們了!」徐芷晴思慮深遠,微蹙著眉提醒他。

林晚榮眼中厲芒一閃,嘿嘿道:「軍師所言極是。半天的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也足夠我們大幹一場了。我軍首戰要勝,這五原城的地位就更加重要了。」

就算五原城可以阻隔敵軍騎兵,但說要靠它取得大華首勝,未免太誇張了些。不僅左丘和於宗才不信,就連胡不歸和高酋也是將信將疑。倒是徐小姐早已見識過林晚榮的神奇之處,聽他言中似是頗有把握,臉上頓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要拿五原城做些什麼文章?快說來聽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就連於宗才也盯住他不放,林晚榮嘿嘿一笑:「一個小小的誘敵之計而已,說不上什麼文章。」

誘敵之計?左丘失望的搖搖頭:「林兄弟莫不是要以小股兵力守城,引胡人來攻?這法子方纔你自己都否決過了,五原無險可守,就算胡人來攻,除了可以稍稍減緩他們的速度之外,並無其他用處,他們踏過五原便可直接與我軍對壘,談何誘敵?」

林晚榮神秘一笑:「左大哥所言極是,五原的確無險可守,這是眾所周知。但它絕不是一無是處。既然無險,我們把它造出些『險』,那不就行了?」

往五原城裡造「險」?越說越玄乎了,這平坦的土城,怎麼造「險」?眾人大眼瞪小眼,誰也領會不出他的意思。

林晚榮悠悠歎道:「打仗麼,就要用最狠的手段。突厥騎兵雖厲害,但我大華也有一樣獨一無二的寶貝,叫那胡人聞風喪膽的——」

「火藥?!你說的是火藥!」徐芷晴果然聰明伶俐,林晚榮稍一提示,她便驚聲叫了起來,臉上頓時閃過無限的喜色。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左丘於宗才等人恍然大悟。這五原城就是一個平地上的堡壘,除了埋炸藥,還怎麼造出「險」來?這計策被徐芷晴說穿了就一錢不值了,可是在這紛繁複雜的戰事中,又有幾人能想到這裡?林將軍的思維果真是天馬行空,開闊之極。

「不錯,就是炸藥了。」林晚榮長吁口氣,歎道:「但願長眠在五原城裡的大華英烈們,不會責怪我毀壞了他們的遺骸。」

「不會的,」胡不歸興奮的老臉通紅:「若真能將胡人殺得人仰馬翻,那些老兄弟只怕會磕著頭求你埋炸藥呢。林將軍,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什麼主意都能想到,我老胡真服你。」

諸位將領面露喜色,齊齊點頭,顯然甚是贊成林晚榮的想法,大帳內的氣氛一時輕鬆了許多。

徐芷晴沉思道:「火藥我們有的是。若真能以小股部隊將胡人誘進五原城,我軍佯敗退出五原,突厥人必定窮追不捨。如此胡人便被隔為三截,城中的、城南的、城北的。一旦火藥點燃,阻斷北面的敵軍進城,城中的與追擊的兩部敵軍,必成我們囊中之物。」

徐芷晴如此一細化分析,眾人才領悟到這中間原來還有玄機,若能順利得以實施,大華首戰必勝無疑。看似毫無用處的五原城,卻被林晚榮妙手回春,化成了此戰的重中之重,眾將頓有撥開迷霧見明月、豁然開朗的感覺。若此役勝了,必成大華經典之戰,萬古流芳。

徐小姐心情也輕鬆了許多,望著林晚榮嫵媚一笑:「林將軍,我這樣安排可好?你還有什麼補充的?」

林晚榮笑道:「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補充什麼?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那突厥猛將努爾,努爾什麼來著——」

胡不歸道:「稟將軍,是突厥猛將努爾梭哈!這突厥人的名字就跟草原上的祟屎蛋一般,夾生的很!」

帳中諸將大笑,氣氛越發的活躍。林晚榮哈哈道:「對,對,就是努爾梭哈,還是胡大哥記性好啊。我就擔心這吃狼肉長大的什麼梭哈,缺乏膽量,不敢攻城,那可就沒勁了。」

徐芷晴點點頭:「努爾梭哈乃是巴德魯手下三猛將之一,驕橫彪悍,沒有什麼不敢幹的!此次守衛五原、誘敵深入,難度極大,若是處置不當,便會陷於重圍。因此,坐鎮五原的,須是一位智謀與勇猛齊備的大將。不知哪位將軍願擔此重任?」

大帳中沉寂了下來。徐小姐說的不錯,此戰最為關鍵的一環就是誘敵。六萬突厥騎兵瘋狂進攻,腳下又埋滿火藥,一個處置不當,那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誰敢坐鎮五原?

徐芷晴美目輕瞟,目光自眾人臉上一一劃過,似是詢問大家的意見。

林晚榮乾咳了兩聲,惺惺作態道:「要不——我去吧!反正這計劃是我提出來的,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

「不可!」胡不歸急急出列:「林將軍乃是右路統帥,一人身系全局,怎可輕易涉險?稟軍師,末將胡不歸願往!」

「末將杜修元願往!」

右路接連站出兩人,為主帥分憂,叫林將軍臉上頗有面子。林晚榮笑道:「兩位大哥何必跟我搶呢,我們誰去不都是一樣麼?」

左丘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黑著臉望了手下眾將一眼,於宗才望望徐小姐的嬌俏的面龐,眼中閃過絲絲迷戀,一咬牙,大聲道:「稟軍師,末將願往!」

一下子冒出來了三人,徐芷晴猶豫了一會兒,向左丘和林晚榮道:「依二位將軍之見,該派何人入駐五原?」

左丘道:「這三位兄弟都是我軍棟樑,派誰去都能不辱使命。但憑軍師決斷。」

徐芷晴點點頭,又看了林晚榮一眼,顯是在徵求他的意見。林晚榮在胡不歸和杜修元臉上瞅了瞅,正色道:「杜大哥長於謀略,胡大哥善於對敵,此次誘敵不為取勝,但求個巧字。我建議由杜修元領一萬精騎入駐五原。」

徐小姐沉思半晌,忽地一揚眉:「杜修元聽令!」

「末將在!」

徐芷晴取出一顆令箭:「命你領騎兵一萬,駐守五原,靈活出擊,勢必誘努爾梭哈攻城。城破之時,不許戀戰,即刻撤離!」

「遵命!」杜修元大喝一聲,接過令牌!

「於宗才聽令!命你統帥一萬騎兵,專行接應杜修元部撤離,不得有誤!」

於宗才抱拳領了令箭。徐小姐臉色嚴謹,朗聲道:「三軍將士聽令!明日首戰,正是我大華揚眉吐氣之時,諸軍須得陣形嚴謹,號令聽從,以林三所率為先鋒,左丘扼守左路,中軍鎮守右路,進者賞,退者斬!全軍一心,勇往直前,誓斬胡人於馬下!」

「誓斬胡人於馬下!」眾將齊齊喝了聲,便告辭出營,忙著回去安排了。

夕陽緩緩落下,遠遠的大漠深處,塵沙似雪,漫天的黃沙籠罩著落日血色中帶著些昏暗。無數白色的帳篷,像是一朵朵盛開的小花,散落在塵沙中間,戰馬的嘶鳴與風沙的狂舞交雜在一起,匯成首淒涼的塞外小調。裊裊的炊煙在塵土中搖搖晃晃升起,遠望去,就像是落日下舞動的面紗。

林晚榮坐在地上,用手指在那厚厚的黃沙上緩緩勾勒著,不一會兒,幾張栩栩如生的俏臉躍然眼前。

青旋、大小姐、寧仙子、安狐狸、凝兒、巧巧、玉霜。。。。。。或羞或笑,或嗔或怒,一個個的女子活靈活現,彷彿盡在眼前含羞帶笑。不斷飛舞的塵沙將前面的畫像覆蓋了,他卻毫不氣餒,又從頭畫起。

「你在做什麼?!」徐芷晴的聲音悠悠,彷彿就在耳邊響起。林晚榮轉頭看去,卻見徐小姐不知何時換下了戎裝,身穿一襲藕荷色對襟衫裙,烏黑的秀髮只用一塊絲巾微微纏繞,簡單隨意。她臉上搭起了一塊透明的絲巾遮蓋風沙,細膩溫潤的肌膚仿如上好的碧玉,秀眉微緊,雙眸水潤如三月的春雨,風沙吹動她柔順的長髮,飄逸之極。

林晚榮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笑道:「要不是你這身衣裳,我都記不起軍中還有女人了!不錯不錯,萬沙叢中一點綠,果真好看——最起碼比我好看!」

「誰與你比?!」徐芷晴惱怒的哼了聲,臉色在夕陽映照下微微有些嫣紅:「又躲在這裡偷懶,你營中的事情都安排完了麼?」

林晚榮笑道:「全軍之中,最不相信我的人就是你了!不安排完事情,我敢出來玩嗎?還不得被你軍法從事了!!」

徐芷晴紅唇輕咬著,微哼了聲,緩緩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林晚榮將幾個老婆、准老婆的畫像都描完了,才長長歎口氣,疲憊的仰躺在地上,任塵沙吹打著臉頰,眼睛卻望著天空發呆。

「想家了?!」徐芷晴小心翼翼抖掉裙上的風沙,幽幽道。望著嶄新的衫裙沾染上層層的黃沙,她眼神裡帶著些心疼。

「有點想了!」林晚榮雙手枕在腦後,漫不經心道。看徐芷晴小手揉搓著裙上的塵沙,臉上滿是心疼的模樣,忍不住又開口笑道:「你要心疼這衣裳就不該穿,穿上也沒人看。這到處風沙的,不消半個時辰就得換下來了,又沒水洗衣裳——你這不是自己找罪受麼?」

徐芷晴俏臉一寒:「要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我喜歡穿就穿,與你無干!」

這還是方纔那個發號施令、鎮定自若的女軍師麼?林晚榮苦笑著搖頭,忽地想起那日她來府中探望時說過的狠話,看她現在樣子,似乎一點都不記得了。

淡淡的幽香飄過來,徐芷晴坐在他身邊,凝望大漠深處的斜陽,雙眸微微濕潤,輕歎道:「夕陽真美!也不知,我還能看見多少次這樣的落日場景?!」

「日出日落嘛,每天都有的,有什麼看不到的?!」林晚榮揮揮手,漫不經心笑笑。

徐芷晴看他一眼,輕哼了聲,雙手捧起一捧細沙,五指微微鬆散,任那輕沙緩緩灑在自己的衣裙上。

細細的沙粒透過裙圍,將那藕荷色的衣裙染上層淡淡的黃色。她雙手不間斷,一捧又一捧的黃沙灑在身上,眼眶卻已不知不覺中濕潤了。

林晚榮看的不解,奇道:「徐小姐你做什麼?用沙子洗衣服麼?!我可還是頭一次見到。」

徐芷晴雙眼微閉,聲音中帶著些顫抖:「這個叫做葬沙。塞外傳說,凡是癡心的女子,若是穿上最美麗的衣衫將自己與於這滾滾塵沙當中,上天便會給她一個承諾,將她一生的思念,化作大漠裡的一粒輕沙。」

「太深奧,我聽不懂!」林大人搖頭歎息著。

徐芷晴輕撫耳邊秀髮,溫柔道:「你知道塔克拉瑪干沙漠麼?」

「知道,知道,離這裡不太遠。」林晚榮連連點頭。

「每一生的思念,上天都會為她灑下一粒沙,於是,就有了那浩瀚的塔克拉瑪干!」徐芷晴雙手蜷在腿彎,淚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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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21:13: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零章 突厥狼煙
  
  風沙吹動她的秀髮裙擺,沙霧濛濛,她的眼神看不真切。晶瑩的淚珠滾落潔白的玉頰,在大漠的斜陽黃沙中,彷彿透明的琥珀樹脂。
  
  落日、黃沙、憔悴的女子,眼前的一切,就似是這塞外的一副上好的潑墨山水,朦朦朧朧卻又無比真實。看徐芷晴淚落衣衫,嬌俏的面頰閃爍著淚光,在落日斜暉裡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林晚榮心裡也有股難以言道的滋味。他長長歎口氣,感慨道:「徐小姐,這聚沙成塔的故事講的好,我好久沒有這麼感動過了——還有嗎?能不能再講一個?!」
  
  徐芷晴氣得俏臉發白,拾起淡綠的水袖擦去眼中淚珠,冷冷哼道:「你若是只想聽故事,便找你的青旋小姐說去,我懶得與你囉唆。我走了——」
  
  她站起身來,小手提起長裙,拔腿便往營中行去。走了幾步,卻覺身後安靜異常,林晚榮就像這身後的沙塵一般靜默著。她稍一猶豫,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偷眼往身後瞥去。只見那人眼望蒼天,抱頭枕地,安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淚珠瞬間濕潤了雙眼,徐小姐輕泣一聲,雙手抓起地上的泥沙,憤火朝他扔去:「打死你,打死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淡淡的塵沙揚起,瀰漫在兩人中間,林晚榮刷的站起來,雙手用力捏了捏,冷哼了聲。
  
  望著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腳步重如擊鼓,徐芷晴呆住了,心跳的彷彿是行軍時的鼓點,纖纖玉手中握住的一把泥沙,卻再也扔不出去。
  
  「你,你要做什麼?!」望見他虎狼一般的眼神,徐小姐頓時心慌了,雙腳卻如同生了根般挪不動半分:「我是三軍軍師,你敢對我——我就——啊——」
  
  望見他的大手向自己臉頰拂來,徐軍師驚呼一聲,卻怎麼也挪動不開身軀,她臉頰懲紅,絕望似的閉上了眼睛,
  
  「啊什麼呀?!」林晚榮苦笑著,撣去她秀髮上的幾粒塵沙:「我是個純潔的人,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看他偷笑的臉龐,這才省悟過來自己上了他惡當,徐芷晴羞惱中夾雜著點點難以言喻的失望。
  
  彷彿有無窮的冤苦要瞬間爆發,徐小姐眼圈通紅,泣聲道:「欺負人很好玩麼?!從看見你的第一天,你就是這樣欺辱我的,從京城,山東,一直到興慶,我是欠了你還是怎麼的——啊——」
  
  一隻火熱的大手抓住她微微顫動的柔荑,徐小姐驚叫一聲,呼吸似乎都摒住了,臉頰直紅到修長潔白的玉頸聲。
  
  「你,你做什麼?!」她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卻不自覺的小了下來:「我,我是三軍軍師,你敢欺負我,我稟告大帥治你的罪——」
  
  「拉軍師的手也是罪過?」那討厭的人嘻嘻笑著,大手卻微微用力,將她小手又握緊了幾分:「那我情願做一輩子的罪人了!!!」
  
  聽著這可惡的聲音,徐芷晴心神俱顫,有一種難以壓制的、惱人的心悸感覺。
  
  「你,你快放開我,」她呼吸急促了幾分,小手猛烈的掙扎著:「我,我喊人了——」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不待她說完,那無恥的人便已扯起嗓子大喊起來:「胡大哥、高大哥、杜大哥——大家都來看啊,我拉軍師的手了!我拉軍師的手了!」
  
  一隻溫熱中帶著顫抖的柔荑,急急壓住林晚榮嘴唇,徐小姐又氣又惱,心中的委屈難以言道,淚水如雨點般落下:「你,你這壞透了的東西!是要氣死我才甘心麼?!」
  
  「你是真的不願我牽你的手麼?」林晚榮搖搖頭,難掩失望之色:「那好吧,我不牽就是了。」
  
  他說著話,順勢就要丟開徐芷晴的小手。見他如此決絕,徐小姐頓時難以掩飾的失落,輕泣道:「你——我要被你氣死了!」
  
  林晚榮哈哈笑著,手上加勁,將她柔荑握在了掌心:「徐軍師,這手到底是要牽還是不牽?你給個痛快話嘛!」
  
  他話裡有話,徐芷晴羞喜交加,惱道:「你不願牽便不牽,誰還敢強求你——這是在大營外,要讓別人看見了,我還怎麼活啊?!」
  
  她俏臉紅如胭脂,眉眼間的羞澀,連天邊的落日都比了下去。
  
  要是不用打仗,每天都能這麼打情罵俏,過個快活的日子,那該多好啊!林晚榮默默歎了口氣,望著徐小姐勉強一笑,神色蕭索下來。
  
  徐芷晴敏感的覺察到了他心情的變化,紅唇輕咬,柔聲道:「怎地了,方才不還好好的說著話麼?」
  
  林晚榮搖搖頭,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帳篷,眼神發呆。
  
  這個討厭的人!徐芷晴輕歎一聲,拂動長裙,緩緩坐下,正依在他身邊。
  
  遠處炊煙裊裊升起,成千上萬匹戰馬競相奔騰,年輕的軍士們喊著口號操練,黝黑的臉龐沾滿汗珠,在落日下熠熠生輝。
  
  林晚榮默視良久,忽然長聲歎氣,神色疲憊:「這麼多生龍活虎的弟兄,明天的此時,卻不知還能剩下幾個!」
  
  原來他是在操心這個,徐小姐看他一眼,幽幽道:「你以前不是打過白蓮教麼?戰爭,就是這樣的!將士損傷,那是難免的事。你要硬起心腸才行。」
  
  打白蓮教?以現在的眼光看來,那就跟玩似的。林晚榮嘿嘿笑著搖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次和胡人打仗,我心裡老是忐忑不安。想以前,我可是有名的虎膽英雄,孤身闖入紅粉陣,大戰巾幗幾千人,唉,現在真的退步了很多啊!」
  
  「呸,不知羞恥。」徐小姐喃喃自語,臉頰都紅了:「你有虎膽,卻都是在些邪事上!」
  
  林晚榮心裡一蕩,淫笑道:「軍師不要弄錯了,你眼中的邪事,在我看來,卻是最正經不過的好事。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而已,本質都一樣。」
  
  徐芷晴輕哼了聲,俏臉如西邊的彩霞,不敢多言。看她輕紗覆面,藕荷色的褶裙就像這沙漠裡的一汪綠洲,玲瓏的身材劃出個美妙的波浪,眉眼間的溫柔彷彿能擰出水來,林晚榮嘖嘖歎道:「現在才想起來——徐小姐,你這衣裳是特意穿給我看的麼?!」
  
  「胡說,你想的美!」徐芷晴羞著哼了聲,說到後面,聲音已細如蚊蚋:「是穿給我自己看的!」
  
  「不是穿給我看的?!那也不要緊,」林晚榮賊眉鼠眼笑道:「其實我有幾件衣裳,是特意穿給徐小姐你看的。」
  
  穿給我看的?徐芷晴上上下下打量他,只見他身著厚厚的盔甲,裡面也不知套了多少件衣服,像個臃腫的貓熊似的。她紅著臉笑道:「胡說八道,你莫不是穿著這盔甲來給我看?!」
  
  「瞧你說的,這樣下作的事情我怎麼做的出來呢?」林晚榮打了個哈哈,神秘兮兮的四處望了幾眼,緩緩將身上盔甲掀開,露出內裡的衣衫:「你看,這幾件都是給你看的!這件上衣,這條青角褲,還有這雙襪子——唉,徐小姐,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淫棍!」徐小姐羞罵了聲,將一把塵沙飛快的灑進他衣裳裡,紅著臉拔腳飛奔,那搖曳的美好身姿,讓人心動神遊。
  
  「軍師,你穿這件衣裳很好看,真的!我從來不說假話,大家都知道的——」林將軍雙手荷在嘴邊,笑著朝遠處飛奔的徐小姐喊道。
  
  徐芷晴身子微頓,羞惱的跺跺腳,拾起一把黃沙,也不管隔著多遠,轉身就向他扔來,接著便飛奔入營去了。
  
  林晚榮仰天狼嚎幾聲,抓起幾把塵沙,奮力向大漠深處扔去,塵灰洋洋灑灑,與那風沙舞成一片。他吁吁喘了幾口氣,遙望遠處的沙漠,郁氣似乎消散了許多。
  
  ——————
  
  突厥人行進的速度,遠遠超出了林晚榮的想像,也叫他知道了,何謂突厥狼師。在他剛剛打完清晨第一個呵欠的時候,便有前方斥候急匆匆闖入帳中:「稟將軍,突厥騎兵先鋒努爾梭哈所部,行進疾速,現距我軍約有二百里地。我軍在五原城前五十里開外,已發現胡人斥候的身影。軍師令我等速速備戰。」
  
  媽的,老子還沒洗臉刷牙,早餐都沒來得及吃,胡人就來了!林晚榮憤憤哼了聲。胡不歸比照著地圖查看一番,輕道:「將軍,以胡人此刻的行軍速度,應該不到晌午時分他們就能開到五原了。」
  
  「再探!」林晚榮點頭揮揮手,正要屏退那斥候,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五原城前五十里,發現了胡人的探子?」
  
  那斥候點頭道:「是努爾梭哈派出的第一路斥候,人數不多,大概在二十左右。目前我軍有三路斥候監視著他們的異動。」
  
  兩軍陣前,斥候相互交叉自是難免,林晚榮嘿嘿道:「做戲就要做十分!五原是我大華的固有領土,神聖不可侵犯。傳我將領,命杜修元派出個千人隊,將這胡人的探子給滅了。」
  
  「得令!」那斥候轉身傳達命令去了。胡不歸搖頭道:「胡人的斥候都是選用突厥最好的寶馬,只要他們想跑,杜兄弟怕是難以追擊。」
  
  「追不上也要追,」林晚榮笑著點頭:「要不然,那胡人怎麼會相信我軍固守五原的決心呢?」
  
  胡不歸這才明瞭他意思,哈哈大笑著點頭。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正色道:「胡大哥,五原城中的火藥都埋好沒有?」
  
  「埋好了。昨夜李聖兄弟與我們一起去的,城中的主要道卡下面都埋上了火藥,只要胡人敢來,夠他們喝一壺的!」胡不歸信心滿滿。
  
  「好。」林晚榮放聲大笑,取過馬鞭往外行去:「胡大哥,你留在此地指揮我右路人馬,我進城去。」
  
  「什麼?」胡不歸大驚,急忙攔在他身前:「將軍,萬萬不可啊。你是右路統帥,一人身系全局,怎可以身犯險?五原城中滿是火藥,要是不慎引爆,結局不堪設想。若你不放心,便由末將代您巡察就是。」
  
  「你去了沒用。」林晚榮眼神炯炯:「我們既然要做出守城的樣子,只派一名右路副將駐守,這是說不過去的,胡人不是傻子。要釣魚,就得捨得用餌。我是右路統帥,只要我出現在城頭,那努爾梭哈就算再聰明,也想不到五原城會另有玄機。至於說我以身犯險、罔顧大局,更是談不上了,那火藥深埋地下,地上無引線,除了用神機營的火炮引爆之外,再無他法。我又何險之有?」
  
  見他一意孤行,胡不歸頓時急了:「此事還須商量,我去稟告軍師再做定奪。」
  
  「回來。」林晚榮喝了一聲,老臉黑了下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何況徐小姐昨日軍令言明,我右路為抗胡先鋒,凡屬右路之變動安排,都由本將軍做主。你想抗命不成?!」
  
  他臉色黝黑,頗有威勢,胡不歸縱是抗胡老將,也忍不住的有些懼怕,急急抱了拳道:「末將不敢。」
  
  林晚榮拍著他肩膀道:「胡大哥,此地交由你指揮,聽我響箭為號。響箭飛起,即命李聖炮轟五原城,不得延誤!」
  
  胡不歸咬牙點點頭,林晚榮微微一笑,揮揮手,帶了高酋出營而去。
  
  大漠黃沙狂舞,將那晨暉都遮掩了,塵土帶著淒厲尖嘯在耳邊盤旋,迷的人眼睛都睜不開,風速之大,尤甚昨日。
  
  沙塵籠罩下的五原城,除了外圍城牆之外,唯剩幾座光禿禿的土丘,分外荒涼。所有的戰馬都戴上了口嚼子,守城的將士們用紗布蒙住嘴臉,身靠在城牆後,躲避著那漫天的風沙。
  
  林晚榮與高酋一路行來,頭髮、眉毛、盔甲,早已沾滿了塵沙,就彷彿剛從土裡逃出來的灰人。
  
  「林將軍,你怎地來了?!」杜修元見著林晚榮孤身而來,心中的驚訝更甚胡不歸。他狙著嗓子大聲叫著,以免風沙遮蓋了自己的聲音。
  
  林晚榮嘿嘿笑道:「我就是來了。驚喜吧?意外吧?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杜修元眼中閃過濃濃的感動,林晚榮笑著拍拍他肩膀,看到身旁一個土丘,他三步兩蹬猛地竄了上去,在狂風中扯起嗓子大喊道:「弟兄們——」
  
  他這一聲乃是全身力氣所聚,隨著那狂舞的黃沙傳出老遠,還帶著點點回聲呼嘯,清晰入耳。
  
  正在城牆後躲避風沙的將士們,望見那土丘上站著的一個灰人,急忙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誰先驚呼起來:「快看,林將軍——」
  
  「是林將軍,他怎麼來了——」
  
  「林將軍也和我們在一起——」
  
  這消息迅疾傳了開去,方纔還躲在城牆後的兵士們急急站了出來,風沙擊打著他們黝黑而又年輕的臉龐,他們卻渾然不覺。望見林晚榮的身形高高矗立,就彷彿是座威武的沙雕,那種患難與共的喜悅和激動,頓時湧上所有人心房。
  
  站在高台,放眼四顧。漫天黃沙中,駿馬嘶騰,仰天長鳴,無數的旌旗迎風招展,磨的錚亮的刀鋒槍頭閃著灼灼寒光,映照著戰士們興奮的、充滿著期冀的面龐。
  
  「弟兄們——」他虎目四顧,聲音低沉有力:「我們站的這個地方,叫做五原。它很偏僻,黃沙漫天,終年荒無人煙,如果不是戰事,也許我們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地方。」
  
  獵獵風沙打在臉上,生疼的感覺,林晚榮卻絲毫不察,望著數萬熱血兒郎,他心中湧起種澎湃的感覺,聲音透過風沙,傳入每個人耳中。
  
  「它沒有素山綠水,沒有金銀寶藏。可是,在我眼中,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因為,它是我大華的國境線!——這裡,就是我們用鮮血和生命,誓死捍衛的地方!!」
  
  他大手一揮,怒號聲與那漫天風沙混雜在一起,彷彿一道道的鼓點,敲擊著戰士們的胸膛:「以我們的生命和尊嚴發誓——犯我大華者,雖遠必誅!」
  
  「犯我大華者,雖遠必誅!」無數的將士齊聲高喝,熊熊燃燒的熱血,將那風沙都掩蓋了下去。
  
  「轟隆」「轟隆」,遠遠的,北邊的天際狂沙亂舞,數道狼煙沖天而起。無數黑色小點風馳電掣,彷彿一望無際的流蝗,捲起漫天黃沙撲面而來。大地震顫著,如霹靂春雷般隆隆作響,就連靜默的城牆,也跟著抖動了起來。
  
  「突厥狼煙!胡人來了!」杜修元紅著眼一聲大喝,戰刀出鞘。林晚榮胸間的熱血,剎那就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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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0 21:18: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一章 血色夕陽

    遠遠的天邊捲起漫天的狂沙,無數匹突厥駿馬像是疾奔的飛矢,如流星般穿梭在大漠,馬蹄踢打著大地,地動山搖。

    馬背上的騎士們身著祟皮戰袍,頭戴祟毛氈帽,深陷的眼神帶著狂放的藍色,尖挺的鼻子像是突厥民族的性格一樣桀驁不馴。騎士們臉上洋溢著興奮與貪婪,無數雪亮的彎刀高舉在他們粗壯的手臂中,在日光照耀下,閃爍著幽幽寒光。

    突厥人來了!漫天的塵沙似是天際突降的烏雲,他們的速度,比想像中的還要快上數倍!那萬匹戰馬奮力嘶鳴,馳騁在大漠上的壯觀場景,讓人心驚膽顫。

    震天的聲響彷彿要將林晚榮心臟都振出來,望著遠方烏雲、沙塵、戰馬與人混雜成天地一色,蒼涼中帶著無比的震撼,不管你是多麼偉大的人,在這無與倫比的氣勢面前,都會變得無比的渺小。

    林晚榮雙目圓睜,臉色懲的通紅,汩汩血氣在他渾身上下的血管裡流淌著,逐漸的加熱。

    「兄弟們,準備了——」杜修元長刀一揮,數萬大華將士迅即各就各位,他們臉色肅穆中略顯緊張,初次上戰場的,手中的長槍,還帶著些微微的顫抖。

    一路路的斥候迅捷來報,緊張的情緒瀰漫在所有人心間,大華的第一仗終於要打響了!

    身在最前線的林晚榮,此時什麼也想不起了,耳邊只聞那隆隆的馬蹄聲,眼前閃過的。唯有胡人那雪亮地戰刀。在這生死渺茫的時刻,即便是最膽小的懦夫,也有種熱血燃燒的衝動。

    戰場,可以把膽小鬼變成英雄!

    四十里、三十里、二十里。。。。。。胡人地萬餘鐵騎。以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飛快向前挺進著,漸漸的,震響越來越大,塵沙將眼前十里揚成一片無法穿透的迷霧,隱隱的,戰馬的鬃蹄,胡人頭頂的氈帽,都清晰可見了。

    「胡人距我十里——」前方斥候的一聲大喝,將所有人的心都剎那間掕緊了。無數的戰士凝視遠方,手中地刀把都要捏碎了。

    「五里——」林晚榮摒住了呼吸,天地彷彿都在此刻凝固了。他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眼望的是那近在咫尺地胡人的獠牙。

    漫天的灰塵掠過臉龐,沙子湧入口角,苦苦的味道。林晚榮吐了口口水,卻驚奇的發現。遠處地胡雲似乎漸漸的慢了下來,那蹄聲也稀疏了起來。

    過不了片刻功夫,那一望無際的飄飛地烏雲卻似是突然靜止了般。聽不見駿馬的嘶鳴,稀稀拉拉的幾聲馬蹄傳入耳中,突厥騎兵竟是緩緩的止住了奔行的步伐,唯有戰馬不斷噴出的噴嚏聲,組成聲聲的悶雷,傳入大華將士的耳膜。

    數萬騎士,說走就走,說停就停,連那戰馬也配合的恰到好處。乾淨利落,整齊劃一,就在離著五原城兩三里地地方停了下來,突厥騎兵真是強悍的可怕。

    林晚榮心裡一沉,對胡人的戰力,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胡人怎麼突地停下了?」杜修元站在他身邊,皺眉問道:「難道是他們發現了什麼異常?」

    林晚榮面沉似水,微微搖頭,任風沙吹打著臉頰。方纔還蹄聲震天的大漠,卻彷彿突然靜謐了,駿馬的嘶鳴,昂揚旗幟飄舞的獵獵風聲,在所有將士的耳中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戰場死一般的靜謐,連根鋼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激起雙方的警覺。

    林晚榮躍上最高的土丘,取過一截空竹製作的長長喊話筒,對著遠方大聲喝道:「突厥小輩聽好了,吾乃大華百萬雄獅右路先鋒元帥林三是也!努爾梭哈何在?!」

    他全身力氣所聚,聲音順著話筒傳出老遠,在漫天的風沙中,有一股難以抑制的勃勃英氣。

    對面突厥人全數靜默著,無人響應他的喊話,眼中閃爍的凶光,卻透過大漠風沙,直往五原城射來。

    「若是努爾梭哈已趕上來,以突厥人的凶性,他絕不會畏頭縮尾,不出陣答話的。看來他定然還在後面軍中,尚未來得及突至最前。」杜修元跟在他身邊冷靜分析。

    林晚榮點點頭,大喊道:「爾等突厥惡徒,仗勢行兇,侵入我大華國境。屠殺我子民,天理不容。吾以大華雄獅右路元帥之名義,命爾等速速退去,再令突厥毗迦可汗寫好降書送至我大華天朝,歲納年供,叩拜我天朝皇帝。若是爾等小兒不聽勸誡,一意孤行,定叫爾等有來無回,粉身碎骨!」,,對面突厥人陣中出現一陣躁動,那戰馬也不斷的嘶鳴起來,想是聽見他的喊話,有人翻譯過去,突厥人大火了。對面的戰馬開始緩緩移動,蹄聲漸漸鼓噪了起來。

    突然,一陣沉悶的蹄聲打破了兩邊的寧靜,突厥人整齊的隊形慢慢朝兩邊移開,一行彪騎從突厥人後部趕了上來,先頭的是一桿迎風招展的大旗,旗上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狼頭清晰可見。大旗下一匹神駿的高頭大馬耀武揚威,馬上坐著的是一個眼眶深熬、鼻樑高聳的突厥人。他體形比普通突厥人還要大上許多,手中執著一柄沉重的狼牙棒,毛髮捲起,目光凶悍,張開的血盆大口閃著寒光。看他樣子和氣勢,應該就是突厥先鋒努爾梭哈了。

    這突厥人烏裡呱啦大喊著,不借助喊話筒,聲音都能傳過來,嗓門實在大的可怕。

    林晚榮聽不明白這廝在說什麼,杜修元小聲翻譯:「將軍,這人就是努爾梭哈了。他說要與你決鬥,生擒你,拿你心肺下酒。」

    林晚榮勃然大火,對著話筒大聲喊道:「努爾梭哈小兒,你不學無術,到我大華來竟還說胡話,你有種就和我大華萬萬人決鬥,林爺爺我今天定然叫你見識我的厲害!」

    那邊顯然也有通譯,努爾梭哈暴喝一聲,雙眼鼓如銅鈴,毛茸茸的大手一揮,也不知用胡語喊了句什麼。那突厥大隊頓時就像爆炸的沙堆一般,萬馬齊聲鳴唱,刷的向前衝來。

    突厥戰馬速度極快,騎士又都是馬背上長大的,動作熟練之極,眨眼之間,奔騰的烏雲捲土重來,數不清的飛蝗流矢密集如沙,隆隆的馬蹄聲將五原城中的泥土都震得喧囂直上,直欲把人的耳膜震破。那聲勢,那氣勢,比之方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晚榮心裡突突直跳,大吼一聲:「兄弟們,準備——」

    前方斥候的聲音大聲報來:「胡人距我三里——」

    「胡人距我兩里——」

    「點炮!!」林晚榮刷的拔出佩刀,瑩瑩雪光沖天而起,他長長怒吼一聲,在胡人的馬蹄聲中,顯得如此的雄壯。

    「轟隆」「轟隆」,杜修元搬進城中的兩門火炮,帶著淒淒嘯叫,直往遠處吐著怒舌。炮彈帶著長嘯,劃出一道美麗弧線,正落在胡人馬隊中間,幾匹突厥戰馬剎那血肉橫飛,熊熊火光沖天而起,數十名胡人湮沒在火海中。

    那血光似乎激起了突厥人的凶性,大隊的腳步根本不曾停留,他們踩著戰馬和同伴的屍首碎片,口中呼喊著誰也聽不懂地口號。數萬匹戰馬像是滾動的烏雲,風馳電掣向五原城射來。那氣勢,直令天地也變了顏色。

    兩門火炮不斷怒吼著,炮膛都打的發熱。奈何與胡人相比,這炮火只是杯水車薪,哪能阻擋突厥人行進的步伐。胡人丟下數十具屍體,萬人地馬隊卻瞬間就突破炮火的封鎖,直壓五原城。

    三百丈、兩百丈、一百丈,胡人的箭矢帶著刷刷風聲落在城下。

    「火箭手!」杜修元長刀一揮,八百名火箭手手挽長弓,瞄準胡人來騎,上千火箭齊齊發射出去。衝在最前的突厥人應聲落馬,火勢瞬間點燃他們的衣衫。慘叫聲絡繹不絕。跟隨其後的突厥人卻渾然不絕,快速穿過受傷的同伴,眨眼便到城前。挽起手中弓箭,便往城頭射來。

    「連環弩——」林晚榮撥飛一隻流矢,穩穩大喝。

    早已有弩手趕上前去,接替火箭手的位置。這連環弩都是徐芷晴精心改良過的,射擊精確。速度快捷,極為適合守城作戰。無數的連環弩像是紛飛地流蝗般向眼前的胡人射去。

    突厥人眼看離城牆便只有十數丈的距離,卻被這一陣強勁地連環弩射的人仰馬翻之際。慘叫聲不絕於耳,這一陣的殺傷,比那火炮和火箭還要強上許多。

    突厥陣中忽然長喝幾聲,四五千黑衣重騎風一般殺出,直往城頭掠來。這突厥重騎身著厚厚的盔甲,身體緊緊貼著馬鬃,面目更加彪悍,馬速行進更疾,眨眼就到了城下。連環弩手想射殺已是不及。

    這就是白刃戰的時候了!一名突厥重騎躍馬跨過土牆,正從他頭頂掠過,成為突厥攻入五原城地第一人。

    林晚榮長聲而起,刀片一攪,血光飛濺中,那突厥大馬被他一刀一剖兩半,突厥騎士重重摔落在地上。林晚榮疾步上前,聚起所有力氣,一刀捅進胡人胸口,長長的血跡沖天而起,正落在他頭盔上,臉上,火熱的鮮血刺激地他渾身沸騰,有一種熊熊燃燒的感覺。

    林晚榮長長怒吼一聲,嘩啦自那胡人胸前拔出長刀,血氣沖天而起。

    「殺啊——」他聚起畢生力氣,氣壯山河一聲大吼。

    「殺啊——」,眾將士受他鼓舞,胸間熱血瞬時點燃,無數的叫喊聲沖天而起,勇猛的大華兒郎衝出掩體,便與胡人重騎戰在一處。

    突厥人的凶悍果然名不虛傳,騎術精良,刀法精湛,身高體壯,力大無窮,從沒有多餘花樣,那每一刀下去都有千鈞之勢。

    這一萬精兵都是林晚榮從山東帶出來的精銳,在大華已是首屈一指,殺傷力不可謂不強,但與胡人重騎比起來,差距仍是明顯。與胡人鏖戰之中,體力與經驗上的差距便逐漸顯現了出來。

    突厥人的刀法簡單實用,幾乎每一擊都是致命的,大華將士們卻是熱血沸騰,悍不畏死,以無比地信心,彌補著身體上的劣勢。

    雙方激烈廝殺,突厥人不斷的折戟,也有無數的大華兒郎就此倒下,胸前的汩汩鮮血,染紅了大漠的塵沙。

    到處都是刀光,到處都是血跡,小小的五原,平地上的堡壘,瞬時便演變成了大華與突厥歷史上,永遠都會銘記的一個坐標。

    「啊——」驚天的長嚎響起,一名大華將士殺紅了眼,竟是一把甩開早已被胡人砍斷了的大腿,鮮血汩汩中他彷彿染血的戰神般單腿起跳,狠狠將那胡人壓在了身下,張口就像突厥人咬去。那胡人暴吼一聲,一柄彎刀刺穿他胸膛,刀尖一挑,竟是將他腸子都挖了出來,血光灑了一地。

    「王八蛋,**你八倍祖宗——」林晚榮長長怒吼著,眼眶齜裂,彷彿是頭雄獅般跳了起來,衝上前對準那胡狗腦袋就是一陣猛剁,發瘋似的咆哮聲傳遍整個五原城:「雜種,我他媽剁死你——胡人狗雜種,你們都來吧,衝我來吧——」

    看他瘋狂的模樣,高酋嚇了一跳,急急護在他身邊。杜修元一刀砍斷身邊胡人的脖子,衝到他身前道:「將軍,將軍——」

    林晚榮手指捏的嘩嘩作響,緩緩合上那死去將士的雙眼,雙眼血紅著沉聲道:「杜大哥,有多少胡人攻進五原了?」

    杜修元一刀劈開枝飛來的流矢,答道:「至少有五成。」

    林晚榮放眼四顧,五原城的黃沙早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無數的兒郎倒在了大漠之中,站著的,躺著的,與胡人摟在一起的,沒有一個人的遺體是完整的,更沒有一個能安詳的閉上眼睛。那年輕的身軀,與這大漠漸漸的融為了一體。

    林晚榮牙齒都咬碎了,雙眼紅腫著,看看遠遠洶湧入城的突厥人,他忽地仰天長嘯:「狗雜種,我要你們血債血償!杜修元,傳令,全軍撤退——」

    「全軍撤退——」杜修元長號一聲,殘餘的大華將士齊齊怒吼,聚起所有力氣,一刀逼退眼前胡人,翻身躍馬,轉身就向城外奔去。

    突厥騎兵見大華敗退,長長的號角頓時響便全營,城外的馬蹄聲更加響亮,無數的突厥騎兵洶湧而入,穿過五原城,向大華殘兵追擊。

    林晚榮帶著高酋與胡不歸留守最後,待到高酋連劈五名胡人於馬下,林晚榮才咬牙哼了聲:「兩位大哥,我們走!」

    三人翻身上馬,背後的冷箭嗖嗖,直往背心射來。胡人顯然是認出了這方才喊話的「大華雄獅右路元帥林三」,頓時呼喊之聲絡繹不絕,神色興奮之極。

    大華殘軍在前面飛奔,無數的胡人在後面追擊,浩瀚的大漠上。兩軍拉出一條長長的黑線,壯觀之極。

    林晚榮轉身望去,身後萬馬齊鳴,黑壓壓地突厥騎兵像是狂蜂般追逐而來。遠遠的五原城中,突厥人還在不斷進入。他忽地勒轉馬頭,駿馬騰空:「杜修元,射箭!」

    等的就是這一刻,杜修元神情大震,取出懷中響箭。

    「哧——」「哧——」兩聲尖嘯劃破天空,大漠的揚沙中,綻放起幾朵美麗地禮花。

    林晚榮捏緊了手掌,靜靜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此時的一分一秒,在他眼裡都是那麼的漫長。

    「轟——」「轟——」這幾聲怒號。落在林晚榮耳裡,就像是仙音那麼美妙。響箭方落,李聖的火炮便齊齊發出火吼。朵朵焰火閃爍,直往五原城撲射而去,,,敗退的大華殘兵不由自主停了下來,他們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齊齊聚在林晚榮身後。諸人遙望五原,一簇濃濃的黑煙沖天而起。卻沒有想像中的火光。正在心焦之際,又是幾聲淒厲長嘯,神機營的炮火就像長了眼睛一般。正中五原城中心。

    「轟」,地動山搖般地怒吼傳來,閃亮的火光刺人眼球,五原城就像燃燒的爆竹一樣,團團火光不斷閃耀,巨大地煙塵沖天而起。

    「一,二,三,四——」林晚榮默默數著。爆炸連綿不絕,大地震顫,遠遠的五原就像一個巨大的蘑菇,被一陣又一陣的火光掀翻在了天上。無數的戰馬,無數地突厥人,在隆隆爆炸中直飛天際,化作天外的幽靈。聽不見他們的淒嚎,聽不見他們地叫喊,所有的聲響,都湮沒在爆炸的聲浪裡。

    已追出城來的突厥人被驚呆了,望著身後團團升起的塵沙與皮肉混合的血色雲彩,連身下的戰馬都在顫抖,他們第一次有了種害怕的感覺。

    無數的爆炸與火光,一陣連著一陣,大漠彷彿就被隔為了兩截,那震顫心神地感覺,令所有人側目。

    林晚榮臉色平靜,眼神冷酷的像天山的冰雪,他長長吁了口氣,用力拔出長刀,嗓子沙啞著怒號:「報仇的時候到了!不要給突厥人任何的機會,為了死去的弟兄,殺光他們!——衝啊——」

    「殺光他們!衝啊——」方才經歷過血戰的將士們,積累已久的怨氣與怒火瞬間爆發,親如手足的弟兄們的慘狀,更激勵起他們的殺氣。在這轉敗為勝的時刻,唯有鮮血,才是對死去弟兄最好的祭奠。大華殘兵們調轉馬頭,赤紅著雙眼,像是最凶殘的惡狼般,直往突厥騎兵殺去。5,林晚榮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風聲在兩邊呼嘯而過,慘死兄弟的面孔在他眼前閃過,他什麼都記不起了,心裡就想著一個字——殺!殺!殺!

    他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鑽進突厥人堆裡就是一陣猛砍,沒有技法,只有一刀斬!!似乎有一種奇怪而強大的力量,讓他瞬間成為了無敵的勇士,眼前的血光在他眼裡,就像是大漠裡紛飛的紅雨,是用來洗刷大華百年恥辱的。

    「林兄弟瘋了——」高酋喃喃歎著,眼眶濕潤,忽地暴喝一聲:「我他娘的也要瘋——」他一人一刀殺進敵群,與林晚榮互為依背,手起刀落,一個又一個的突厥人被他斬於馬下。

    這一群敗退下來的殘兵,忽然像是脫胎換骨似的,一個個力大無窮,不要命的往突厥騎兵衝去,那氣勢,那力量,就連最能征善戰的突厥人,也忍不住的驚駭之極。

    「殺啊——」南邊塵土飛起,成千上萬的龍旗高高飄揚,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數十萬大華精銳像是大漠裡突然湧動的塵沙,滾滾而來。衝在最前的胡不歸,胯下駿馬如風,他雙腿並立鞍上,眼中的血光讓胡人膽寒。

    一洗大華百年恥辱,就在此刻!

    突厥人雖是戰力強悍,但城中一部盡滅,這前出的兩萬餘騎後路被斷,已成孤軍,在無數如狼似虎、渴望洗刷恥辱的大華精銳面前,便有再大的戰力,也唯有湮沒在這漫漫黃沙之中了。

    渾渾噩噩之下,手臂早已腫痛,除了揮刀外,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他與高酋、杜修元三人後路化先鋒,一路所向披糜,身上的戰袍早已被鮮血染透,看不清了模樣。

    這一路拚殺,中間歷險無數,數次便要喪命胡人刀下,也不知怎麼,那最後一擊,卻總是他動作搶了先。

    左丘的左路和徐芷晴的中軍來的正及時,將這追擊出城的胡人切成了數段徹底圍剿,此戰大局已定。胡人先頭部隊六萬大軍,五原城中就報銷了一萬五,這城外的兩萬多人大部已被消滅,小部還在負隅頑抗,但已無礙大局。稍微有些遺憾的是,還有兩萬餘突厥騎兵沒有來得及進城,包括突厥先鋒努爾梭哈。在五原城的火光中,努爾梭哈眼望著對面的慘烈廝殺,卻再不敢貿進一步。

    「痛快,痛快!」胡不歸興奮的臉膛通紅,盔甲早已染成了血色,鋼刀都已捲了刃。他興奮的比劃著:「我老胡打了這麼多年,就數這次殺得最痛快。林將軍,你不知道,我從沒見過突厥人如此絕望的眼神!四萬,四萬胡人那,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情麼?!」

    首戰就能殲滅突厥精銳四萬餘人,這著實是一場了不起的大勝,此戰揚名千古,那是不用懷疑的了。

    林晚榮心神俱疲,淡淡歎道:「胡大哥,我軍戰損多少?!」

    胡不歸神色一黯:「此役我們雖是大佔優勢,但那胡人戰力委實強悍,我軍戰死一萬餘人。其中六千餘是隨將軍你駐守五原的兄弟。」

    林晚榮咬咬牙,眼眶剎那就紅了。高酋與杜修元也是黯然不語。

    「胡大哥,突厥人的後續部隊,還有多長時間趕到?」他長長歎了聲,嗓音沙啞著問道。

    胡不歸道:「約摸兩個時辰。對面那努爾梭哈就在等待胡人後續援兵的到來。徐軍師囑托我們迅速清理戰場,即刻撤離,避免與突厥大軍正面碰撞。」

    林晚榮點了點頭,放眼四望。大戰之後,四面狼藉,硝煙滾滾,火光飛濺,淋漓地鮮血將大漠的塵沙都染得紅透了。遠遠的,長長的木板排成一排,下面架好了乾枝。陣亡將士地遺體,被整齊的安置在一起,數萬大軍靜立在側。凝望著朝夕相處的戰友,淚光閃爍。

    林晚榮擰緊了手掌道:「弟兄們的遺骸都收集齊了麼?」

    「城外戰死的,都聚集在一處,遺骸也整理過了。」胡不歸鼻子發酸:「五原城裡的,只怕是找不著了。」

    五原城的焰火。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祭奠了。林晚榮歎了口氣,緩緩朝陣亡將士的遺骸走去。

    一張張年輕的臉孔在眼前閃過,有熟悉地。也有不熟悉的。雖是遺容已經整理過,但那淒慘的死狀,仍是觸目驚心。他們都是妻子地丈夫、父母的孩子,有多少人正在日夜祈禱、盼望著他們安然返回?她們哪裡知道,她們日夜牽掛的夢裡人,早已化為了大漠深處斜陽下的一攤白骨。,,林晚榮心如刀絞,兩行虎淚無聲的滴落,默默地跪倒在地,杜修元、高酋、胡不歸緊隨其後。數萬將士淚流滿面,跟在主帥身後,長跪不起。

    沉默了良久,杜修元輕聲道:「將軍,時辰到了,不能讓兄弟們的遺骸落入胡人手中,請您送兄弟們一程吧。」,,林晚榮長長吁口氣,接過杜修元手中的火把,一咬牙,火把扔出落在枯枝裡,熊熊大火由近及遠緩緩蔓延,吞噬了那一張張年輕地面孔。自此,大漠深處,便又多了數萬的英靈。

    胡不歸道:「將軍,我們馬上就要撤離,但我們繳獲胡人的數萬匹戰馬,由於時間緊迫,還有五千餘匹難以馴服的,又一時帶不走,這個該要怎麼處置?」

    「怎麼處置?」林晚榮哼了聲,眼中冷芒閃過:「一針一線,一草一木,絕不留給突厥人!」

    胡不歸不解的看他一眼,林晚榮雙拳握的咯吱咯吱作響:「難以馴服的突厥馬,全部就地斬殺,著全軍將士動手。突厥人狠,我們要比他更狠!」

    「好,就當如此!我大華之前便是吃了軟弱的虧!」胡不歸大叫了一聲,眼中鋒芒閃動。

    突厥大馬果然名不虛傳,雖是經歷了戰火的驚嚇,卻仍然腳步穩健,蹄聲昂揚。只是它們野性十足,一時難以馴服。

    看著數千匹突厥戰馬在眼前嘶鳴,胡不歸興奮地老臉通紅,像切白菜一樣宰殺胡人戰馬,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也叫胡人看看我大華的狠。

    「準備——」胡不歸眼中凶光閃爍,大手用力揮下:「斬——」

    「斬——」數萬將士齊齊大喝,五千匹突厥大馬長長嘶鳴一聲,瞬間便身首異處,沖天的血跡映紅了天邊的夕陽。

    林晚榮跨上馬背,看著眼前激情昂揚的將士,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濃濃的責任感。

    「走——」他大吼一聲,撥轉馬頭,率先前行。幾萬大軍跨身上馬,跟隨主帥身後,絕塵而去,無數雄壯的身影緩緩消逝在了大漠塵沙深處。。。。。。

    五千匹突厥大馬身首異處,血跡乾涸。在沙霧籠罩的夕陽裡,五千顆馬首整整齊齊,排成兩個令敵人顫抖的滴血大字——「大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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