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萬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黃易]邊荒傳說[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1
發表於 2010-5-31 20:12:34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應變計劃

  “大王到!”

正在帳內侍候紀千千的小詩慌忙跪伏一旁,不敢透半口大氣。雖然慕容垂一直對小詩客氣有禮,可是不知如何,小詩每次見到他總要慌張失態。

慕容垂的親兵團在昨天棄舟登陸,徹夜行軍,至清晨立營休息。於登岸處早有另一支精銳部隊恭候,令慕容垂的親兵團增至五千人。

慕容垂進入帳內,見到紀千千坐在一角,欣然道:“只看千千容光煥發,便知已戰勝病魔,回復健康,我放心哩!”

  接著向紀千千打個眼色。

紀千千雖然不情願,卻是無可奈何,愛憐地向愛婢道: “詩詩稍避!”

因為慕容垂算是給足自己面子,由她著詩詩暫退。

小詩一顫站起來,垂首退往帳外去。

慕容垂在厚軟舒適的地氈曲膝坐下,含笑面向艷光四射的紀千千,柔聲道:“千千的三十箱行裝安放在鄰帳內,方便千千取用。 ”

紀千千神色冷淡地迎上他灼熱的眼神問道:“這處是甚麼地方?”

慕容垂細審她的如花玉容,毫不猶豫地答道:“我們剛進入洛水平原,洛陽在兩天馬程之內。”

紀千千垂下螓首,可以想像慕容垂的奇兵正軍,分多路向洛陽推進,附近的城鎮望風投降,只餘下洛陽一座孤城在頑抗。除了謝玄和他的北府兵外,現時天下間根本沒有任何一支部隊,夠資格在正常情況下硬撼慕容垂的大軍。

  慕容垂實在太厲害了。

當他攻陷洛陽,北方的天下等於有一半落進他的手上,而他的勢力亦因而不住膨脹。慕容垂的勢力每增加一分,她和燕飛重逢的機會將減少一分。

  這個想法令她更是黯然神傷。

慕容垂見到她的神情,輕嘆道:“三天前我收到一個消息,只是一直不敢告訴你。”

紀千千嬌軀一顫,抬頭朝他瞧來,芳心湧起強烈不祥的感覺。慕容垂的聲音傳人她耳內道:“你乾爹十多天前病逝廣陵,遺體己安葬於建康的小東山。”

  謝安死了!

這是紀千千永遠不願面對的事情,終於變成殘酷無情的現實。她因謝安而留在秦淮河,也因謝安而離開秦淮河。那晚她看到謝安受她琴曲所動,流下熱淚,她便有很不安的感覺。謝安還是首次在她面前落淚。他是預見到自己大限即至,卻感壯志未酬,天下百姓還不知須受多少苦難而感觸落淚。否則以謝安把自身生死榮辱視作等閒的胸襟,絕不會神傷如是。

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名士,終於也如大江的滔滔逝水,一去不返。南方統一安定的基石,再不復存。

乾爹你怎可以在千千如此情況下,舍千千而去呢?

忽然間,她感到自己變得一無所有。她更可能永遠再見不到燕飛。她已失去堅持下去的勇氣和鬥志。

淚眼朦朧裡,帳內只剩下她單獨一人,慕容垂不知於何時早悄悄離開。

慕容垂是個難解的人,但他對自己確是關懷備至,細心而有耐性,且是知情識趣,善解人意,絕不像傳言中那個冷酷無情的無敵霸主。

燕飛掠過如無人地帶的古鐘場,朝古鐘樓奔去。他的通玄靈覺擴展至極限,幾敢肯定沒有人察覺他的行動。

  號角聲從穎水束岸傳來。

他們有一套秘密的遙距傳訊手法,可從小建康一處接近碼頭區的高樓上,利用燈號或鏡子折射光線,通知在東岸虎視眈眈的邊荒聯軍,作出種種反應。現在屠奉三正是利用此有效快捷方便的通訊系統,知會己方人馬立即採取相應的行動,亦藉此引開敵人的注意力。

燕飛很有興趣知道,宗政良和鐵士心會有何反應?他們會否因邊荒聯軍發動的時刻,恰好是龐義受難的一刻,如此巧合而生出疑心?

就在這一刻,燕飛感到勝利已來到他掌心內。

他有把握可以準確無誤地猜到他們的反應。

宗政良之所以會找龐義的麻煩,是明街著他燕飛而來。因為敵人已生出懷疑,想到燕飛等早潛伏集內,故以此計逼燕飛出來救人。

事實上燕飛等亦是別無選擇,必須立即放手大干,怎都好過被對方虐殺龐義,甚至於被搜出密藏起來的武器或出入小建康的地道。先發者制人,所以屠奉三立即知會集外的兄弟,提早進行 “邊荒行動”。

以宗政良之江湖經驗,當然不會愚蠢至以為集外荒人聯軍於此時發難只是巧合,應預料到集內集外的荒人,不但已建立起緊密的聯繫,燕飛等更肯定已潛伏集內。

在如此情況下,鐵士心和宗政良會如何反應呢?首先他們必須先應付荒人聯軍的渡河進擊,且清楚徐道覆只會隔岸觀火,袖手旁觀。以燕軍不到五千的兵力,實不足以同時對付小建康的荒人。所以軍力的調配是否適宜,關係到對方能否保得住邊荒集。而唯一可以盡覽集內集外情況的地方,只有古鐘樓之顛的觀遠台。

縱然沒有宗政良明言於古鐘樓頂鞭打龐義之事,作為敵人最高統帥的鐵士心,也要到觀遠台來指揮全局的進退,效紀千千般發揮高台指揮的特殊戰術。

如此燕飛刺殺鐵士心的機會來了。

燕飛閃入敞開的古鐘樓大門,就在這一刻,他感應到紀千千。

  “當!”

劉裕運刀擋格,把來襲者劈得倒跌四、五步,差點兒跌個四腳朝天。

  劉裕疾退兩丈,避免被敵包圍。

有人哈哈笑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北府兵的劉副將。不知劉副將在這裡鬼鬼祟祟,是否正從事見不得光的勾當呢?”    劉裕定神一看,竟然是王國寶,與十多名手下全體黑色勁裝,風塵僕僕的樣子,似是從邊荒某處匆匆趕回來,與自己迎頭相遇。

他曾遠遠見過王國寶,卻從未與他直接交談,奇怪的是王國寶卻似對他認識甚深,一眼把自己認出來。

劉裕剛才雖然一刀退敵,不過心想對方能抵擋他全力出手,雖然狼狽,卻沒有受傷,可見是一流的好手。就眼前所見,隨王國寶一道者有十五人,假如人人功力與先前被自己所挫的好手相若,則只是這十五個人便有足夠殺死自己的能力。何況還有位居於“九品高手榜”上的王國寶?

以王國寶對自己一向的仇視和妒忌,肯定不會放過自己。就在此時,他聽到後方傳來異響。

劉裕恍然,對方早在遠處發現自己的影踪,故臨時在此佈下陷阱,而自己正身陷險境。

  “鏘!”

王國寶拔劍出鞘,遙指劉裕,劍氣直逼而來,左右各五名手下分從兩翼搶至,封死他兩邊逃路,餘下五人反往後散開,隱隱形成只餘後方退路的包圍形勢。

就在王國寶劍氣把他鎖緊的一刻,劉裕心中一動,想通王國寶因何會在這裡出現。

際此建康水師新敗之時,司馬道子根本對聶天還沒有反撲之力,如是探察敵情,亦不用勞煩王國寶。所以王國寶為的該是自己的事。

想到這裡,忙提刀朝王國寶迎去。

王國寶怎想得到劉裕不但不全力突圍逃走,反一副與自己拼命的樣子,氣勢登時減弱三分,同時著手下收窄包圍網。

劉裕見狀心中暗喜,看穿王國寶貪便宜的小人心態,希望手下先損耗自己的戰鬥力,然後方從容出手取他劉裕之命。

大笑道:“王大人剛見過大活彌勒嗎?”

王國寶為之愕然,劉裕已發出一聲震耳長嘯,人刀合一的向王國寶投去,完全是不顧自身想與敵偕亡的拼命招數。

對方戰士紛紛撲上,均已遲了一步。

王國寶心中大恨,明知劉裕故意以長嘯聲,引起在不遠處的兩湖軍的注意,卻沒法阻止。更曉得自己不能退避,否則包圍網將現出空隙,讓對方脫身逃去。可是劉裕此刀凶厲至極,兼之自己被他的說話分神,無法保持在最佳狀態,無奈下後退揮劍。

  兩條人影乍合倏分。

王國寶往後挫退,劉裕卻一聲“承讓”,往上騰起。

  戰士們亦騰身追擊。

劉裕落在一條橫伸出來的干枝盡端處,借力彈起,投往十多丈外的密林,明器暗器全部落空。

王國寶終站穩步伐,氣得臉上青筋暴現,瞪著劉裕遠去的背影,狠狠道:“看你還可以得意至何時?”

燕飛的心靈往紀千千延伸,無窮無盡的悲哀把他完全淹沒。他感到紀千千正強烈地思念自己,也感到她陷入失望的淵底,失去了鬥志。

  乾爹去了!

  然後心靈的聯繫中斷。

燕飛顫抖起來,然後竭盡全力克制紀千千的感染力,那種因不能安慰紀千千,而生出的無奈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對他的影響。

他終於體會到與紀千千的心有靈犀也可有壞的一面,尤其在此關鍵時刻。

蹄聲自遠而近,分別從小建康和北大街的方向傳來,加上對岸的號角和戰鼓聲,令人感到戰爭的風暴正在醞釀中。

燕飛強把因紀千千而起的情緒壓下去,迅速在石階的底部探索藏身處的機關。為了救紀千千,他必須在這一刻忘記紀千千,因為勝負將決定於即將來臨的刺殺行動。

果然不出他所料,鐵士心和宗政良正朝古鐘樓趕來,邊荒集無險可守,唯一之險是古鐘樓,只有在觀遠台上,方能掌握全局。所以只要爆發戰爭,鐵士心是不得不到古鐘樓來。如此簡單的事,為何先前沒有想過?偏到這刻在連串事件的引發下,方知差點幹慮一失。

燕飛功聚掌心,依照卓狂生的指示,吸得長方條形的活鈕,從似是毫無異樣石階底層的背壁處露出來,接著毫不猶豫地撲地滾往石階底座。

座壁掀起,燕飛沒入僅容一人藏身的秘間內去,同時從裹面重新鎖上活門,凸壁而出的活鈕無聲無息地縮回壁內,回復原狀。

燕飛剛試吸一口氣,耳鼓足音轟鳴,確是差之毫釐便被敵人的先鋒部隊發現。

卓瘋子的鐘樓藏身暗格,盡顯其創意和心思,簡單而實用,出入迅快方便,偏又是無比的隱蔽。

吸入肺內的空氣清新而不悶濁,暗間不單有好的通氣系統,還可透過通氣系統把樓內任何聲音盡收耳內。想到任遙或任青提曾藏身此處偷聽鐘樓議會的商議,燕飛便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覺。幸好卓狂生最終投到他們這邊來,否則後果不堪想像。

密集的足音在石階響起,擴散往鐘樓主堂、鐘樓和觀遠台去,入口外傳來戰士立崗和騎兵列陣的聲音。燕飛排除雜念,感官的靈銳不住提高,雖不能目睹,但外面發生的一切全了然於胸。

由黃河幫眾與慕容鮮卑族組成的邊荒集燕國部隊,因邊荒聯軍的現身而進行的應變行動的第一步,是佔據古鐘樓,以之作為指揮台,因為這是唯一能掌握全局的至高點。

登上古鐘樓的燕兵是要肯定古鐘樓內沒有其它人,當然更是針對像他燕飛這類精於刺殺的高手。搜索會進行一段時間,當證實古鐘樓的安全,鐵士心和宗政良才會登上觀遠台。

燕兵同時在古鐘樓四周布陣,以保護鐘樓上的主帥。如此戰術確是最佳的防守策略,可讓鐵士心從容調動人手,應付任何一方的入侵。紀千千早以事實證明高台指揮的神效。

  鐘樓外忽然肅靜下來。

燕飛知是鐵、宗兩人來了,傾耳細聽。

宗政良的聲音道:“先將他押上觀遠台!”

接著是龐義的一聲怒哼,在兩名燕兵的押解下,龐義登階而上。

另一把沉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不用猜也知以此語氣問宗政良者,必是鐵士心無疑。

宗政良答道: “大帥的計策立收奇效,小建康內肯定有荒人高手潛進來,否則我們才說要懲罰龐義,那邊荒人聯軍立即發動,巧合得像對集內發生的事瞭如指掌。”

鐵士心道:“徐道覆方是料事如神,憑空猜到荒人有進出邊荒集的秘密通道。幸好我們先一步發覺,否則等到荒人裹應外合的發動反攻,我們仍如在夢中,真要後悔莫及。”

又問道:“小建康現時情況如何呢?”

宗政良道:“仍然牢牢的控制在我們手上,我已調入一支千人部隊,任何荒人俘虜敢踏出屋門半步,必殺無赦。”

鐵士心道:“幹得好!待我們弄清楚形勢後,再對付他們。徐道覆方面有何反應?”

宗政良答道:“天師軍方面全無動靜,我看他們絕不會插手我們和荒人間的戰爭。”

鐵士心怒哼道:“收拾了荒人,我們再和天師軍算賬。”

宗政良低聲道:“邊荒軍只能在穎河對岸耀武揚威,我反不擔心他們。”

鐵士心笑道:“燕飛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和你都清楚。我們就在觀遠台上毒打龐義,讓他的慘號聲傳遍夜窩子,我才不愁逼不出燕飛來。”

宗政良狠狠道:“只要他敢現身,我會教他變成我箭下的亡魂。”

鐵士心大笑道:“我們就等著瞧,看燕飛是否真的如此愚蠢。”

燕飛耳鼓裹響起宗政良和鐵士心進入鐘樓的足音,同行者尚有六、七名武功高強的將領。他可從足音分辨出每一個人的位置、功力的深淺,以至內心的情緒。

  心中同時矛盾得要命。

在一個密封的環境裡進行刺殺,是任何刺客的大忌,因為不論刺殺成敗,他均難以脫身。唯一的生機,是於刺殺鐵士心後殺出鐘樓,不過卻因龐義被押往鐘樓頂上,令他沒法爭取此唯一的逃路。

在如此情況下,他只有殺往上層,即使他變成三頭六臂,仍只是死路一條。

  他死了,紀幹千也完了。

  足音在石階響起。

燕飛把生死成敗全排出腦海外,按動關鈕,撞開活壁,滾出暗間去。

  為了邊荒集,他根本別無選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2
發表於 2010-5-31 20:13:01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鐘樓刺殺

當宗政良使人進入姜幫總壇找龐義的麻煩,慕容戰正在該處主持大局,更由他下令不可意氣用事,於時機尚未成熟的一刻作出反擊,所以眾人只好眼睜睜瞧著龐義被帶走。

在小建康內,姜幫和匈奴幫兩幫的總壇是最宏偉的建築物,分處主街兩端,也囚禁了最多的俘虜,各達五百之眾。

為了躲過敵人隨時進行的突擊搜查,武器仍密藏姜幫總壇的地庫內。幸好燕飛、屠奉三等領袖人物,早想遍所有可能性,擬定出種種周詳的應變計劃,把五十多名配備弓矢的精銳高手混在俘虜內,潛伏於可攻擊敵人哨樓的戰略性樓房內。如有人來搜查,他們可以輕輕鬆鬆地避往別的建築物。

在匈奴幫總壇內坐鎮的是呼雷方,正是由他通知集外對岸的兄弟,擺出進擊反攻的姿態。

不論是慕容戰或呼雷方,均是身經百戰、智勇雙全之士,曉得攤牌揭曉的關鍵時刻終於來臨,立即發出信息,著小建康內的兄弟進入戰爭的預備狀態裡。

宗政良雖調入一支千人部隊,其實力卻不足以進駐監管小建康內以百計囚禁俘虜的建築物,只能在街道縱橫交錯處布防,尤其把兵力集中於主街兩端,等候來自古鐘樓頂上進一步的指令。

慕容戰當機立斷,命所有人解開腳銨後,立即把武器從密室運出來,依循早經擬定的路線把武器送往各處。

  然後是耐心的等待。

屠奉三閃入說書館內,卓狂生、程蒼古、費二撇和三十多名好手早被外面的突變觸動警覺,人人枕戈以待。

  卓狂生道:“發生什麼事?”

屠奉三道:“刺殺行動提早進行,燕飛已到鐘樓去埋伏,我再沒有解釋的時間,必須立即攻打鐘樓,否則燕飛和龐義必死無疑。”

卓狂生精神大振道:“還等什麼呢?兄弟們,反攻邊荒集的時間到哩!立即更衣!”

拓跋儀立馬穎水東岸高地,遙觀對岸的情況。

三千多名准備充足的邊荒戰士,潮水般從隱身的叢林飛騎而出,於岸緣布陣,旗幟飄蕩,士氣昂揚。

在拓跋儀旁的是容色仍帶點蒼白,傷勢初癒的姬別、夜窩族的頭領姚猛。反攻雖來得突然,卻沒有人有絲毫懼意,只有興奮之情,因為邊荒集失陷敵手的那一口烏氣,實在憋得太久了。

對岸泊了近三十艘黃河幫的破浪戰船,沿河有二十多座箭樓,十多座地壘,在正常的情況下,如他們以木筏渡河,只會變成敵人的箭靶。

碼頭區是敵人兵力集中處,達千人之眾,實力足把西岸守得穩如鐵桶。

姚猛意氣風發的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徐道覆不單不派兵加入聯防,還著手下退守東門內,對我們大大有利。”

拓跋儀皺眉道:“燕飛他們在弄什麼鬼?因何忽然提早反攻?”

姬別笑道:“管他們在弄什麼鬼,反攻的訊號清楚明白,只是我們在此身,已可牽制敵人的主力,好方便集內兄弟行事。”

“隆隆”聲響,以百計的木筏,由騾子從密林拖出來,朝岸沿開至。負責這方面任務的是邊荒集的壯女,她們在邊荒集西面戰谷失陷時,帶著糧資牲畜撤往西面遠處,於五天前在邊荒集北面渡河,輿聯軍主力會合,令聯軍實力驟增。

姚猛興奮道:“快把木筏推進水內去,任敵人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木筏只是用來作個幌子,唬人的!”

拓跋儀目光凝注小建康的出口,唇角忍不住的擴大笑意,道:“敵人中計哩!”

姬別和姚猛連忙瞧過去,敵人騎兵正從小建康馳出,列陣於碼頭區處,顯然是真的認為他們會渡河強攻。

徐道覆策騎馳出東門,遠眺上游碼頭區處兩軍隔河對峙調動的情況,當見到邊荒聯軍運來大批木筏時,虎軀一震。

旁邊的周冑報告道:“燕人進入全軍動員的狀態,佔據古鐘樓,又調兵到小建康和碼頭,卻沒有使人來知會我們。”

徐道覆沉聲道:“楊全期方面有何異動?”

另一邊的張永道:“荊州軍似尚未察覺我們這邊形勢的急遽變化,我猜是楊全期故意向燕人示好,沒有派員來偵察,故懵然不知這裡發生的事。下游亦不見兩湖幫的赤龍舟。”

週冑道:“二帥還要派人與邊荒軍接觸嗎?”

徐道覆緩緩搖頭道:“這樣做再沒有任何用處,邊荒軍已勝券在握,不用來和我們交易。”

週冑愕然道:“邊荒軍沒有可能突破燕人在穎河的防線,只是三十八艘破浪戰船,足可粉碎他們強渡穎水的行動,何況沿岸有更強大的防禦。”

徐道覆嘆道:“他們只是佯裝出攻擊的威勢,真正發難的是小建康的俘虜。哼!真的非常可惜,若鐵士心和宗政良肯和我們衷誠合作,我必可助他們避此劫難。現在卻是大勢已去。”

  張永和周冑聽後互相對望。

張永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徐道覆毫不猶豫的道:“撤退!”

張永和周冑同時失聲道:“撤退?”

徐道覆斷然道:“沒錯,立即撤退,否則將陷入進退兩難之局。”

接著雙目殺機大盛,道:“我親領三千騎兵先行,你們運載糧資隨後追來,除馬匹外不要帶其它牲口,一切以行軍快捷為要,更要提防楊全期派人追擊。”

  張永和周冑齊聲領命。

  徐道覆暗嘆一口氣。

  始終保不住邊荒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情願幫荒人一個忙,讓他們得到一個完整的邊荒集,得到他遣下的大批兵器、物資和牲口。在往後一段長時間內,他的敵人是兩湖幫和莉州軍,而非荒人。他深心內更有一個熱切的期望,盼荒人能把紀千千從慕容垂的魔爪內救出來,其它一切均屬次要。

  “鏘!”

  蝶戀花出鞘。

燕飛故意運功鳴劍,在登樓石階的空間襄,如晴天忽然爆響的驚雷,貫入每一個敵人的耳鼓。

餘音仍縈耳不去的當兒,燕飛人隨劍去,蝶戀花從階底彎出來,凌厲無匹的劍氣,籠罩著正拾級登階的七名敵人。

鐵士心領頭而行,正踏足第三級石階,宗政良落後半階,其它的六名將領緊隨兩人身後,接著是留守大門的十多個親兵,人人受劍鳴所懾,不知所措。

石階彎角盡處,另有兩名戰士持戈把守,正愕然往石階下的鐵士心等瞧來,茫然不知發生何事。

千載難逢的刺殺機會終於出現,成功失敗決定於剎那之間,如讓敵人醒悟過來,燕飛必死無疑。

劍光劇盛,燕飛騰身而起,朝領頭的鐵士心猛攻而去。

鐵士心和宗政良畢竟是高手,首先領悟過來,前者已來不及拔出佩刀,倉皇下一拳擊出,同時往上避開。

宗政良則在石階移開半步,拔刀反擊。

其它人亂成一團,紛紛欲掣出佩刀佩劍,不過都已遲了一線。

劍光像暴雨般摧打石階上的敵人,一時間沒有人弄得清楚誰是燕飛攻擊的目標。

鐵士心慘哼一聲,擊出一拳的手淌著血收回來,往上狂奔。宗政良長刀疾砍,卻砍在空處,駭然下只好追在鐵士心身後,往上退避。兩名緊隨宗政良的將領在拔出兵器前,已被燕飛劃破咽喉,滾落石階,撞得後面的將領親兵東倒西歪,亂上添亂。

燕飛踏足長階,蝶戀花化作長虹,直奔宗政良背心要害。如此招沒法殺死宗政良,又讓鐵士心逃往鐘樓大堂,刺殺行動將以失敗告終,而燕飛將白白犧牲。鐵士心憑空手傷而不死地應付了他必殺的一劍,武功之高實大出他意料之外。

宗政良回刀反劈,雖陷於被動,仍是功力十足。

燕飛心叫糟糕,知道無法在三招兩式間收拾對方,把心一橫,決意找宗政良作陪葬,完全不理宗政良的反擊,直取對方咽喉,登時劍氣驟增,劍嘯聲震動整個石階的空間,完全是與敵偕亡的姿態。

就在此生死立判的一刻,宗政良雙目一轉,竟然翻下石階,讓出去路。

燕飛喜出望外,劍氣暢通無阻,直指離他只有五級石階的鐵士心,立時把他的生路死鎖。

鐵士心此時剛以左手抽出佩劍,上面的兩名戰士持戈狂奔而下救駕,下方的兵士則蜂擁而上,情勢緊急至極。

蝶戀花以驚人的高速,隨燕飛沿石階朝鐵士心疾射而去。

  “嗆!”

一個是全力出擊,一方是倉皇自衛,兩相較量下,立竿見影勝負即出。

鐵士心受創在前,用的更非是慣用的右手,不過他確是威震黃河的霸主,憑左手揮劍仍是聲勢十足。

  兩劍交擊。

鐵士心猛噴一口鮮血,長劍硬被燕飛鉸得脫手而去,只好一腳朝燕飛的胸口踢來。

燕飛心中暗讚,左閃避過下方投來的兩支長矛,同時避過鐵士心保命的一腳,又忽然反手一劍劈得後面撲上來另一名敵方將領連人帶劍滾下石階去,擋著窮追而來的大批敵人,蝶戀花三度攻向已手無寸鐵的鐵士心。

鐵士心大驚下往上疾奔,遇著兩名趕來護主的戰士,給擋著去路,燕飛蝶戀花的劍氣把他完全籠罩。

鐵士心奮起餘勇,劈手奪去撲下來的手下的長戈,回身反刺燕飛。

燕飛一聲長嘯,倏地增速,在敵兵阻截前蝶戀花沒入鐵士心胸口。

鐵士心發出震撼整個空間的慘叫,滾落石階時,燕飛早從兩名戰士間穿過,兩名戰士先後濺血倒地,追著鐵士心的屍身滾落長階。

宗政良立足階底,狂喝道:“殺了他!”

看著己方戰士人人憤不顧身追著沒在彎角處的燕飛蜂擁而上,他退出樓外,心中不知是驚是喜。

令人討厭的鐵士心死了,邊荒集掌兵的大權落入他手上,只要幹掉燕飛,他能把邊荒集的局面穩定下來嗎?如守得住邊荒集,再與楊全期和聶天還合作,他不但無過,反成有功。

樓外百多名戰士目光全落在他身上,聽他的指令。

宗政良大喝道:“給我進去殺掉燕飛!”

  眾戰士蜂擁入樓。

  急劇的足音在後方傳來。

宗政良心神不寧的回頭瞧去,一隊近四十人身穿黃河幫戰服的戰士正橫過廣場,朝鐘樓奔至。

宗政良一時還不以為意,以為是鐵士心的人。到那人奔至丈許外,方發覺有異。此時守在樓外的戰士大半已進入樓內去,所有人的注意力均放在樓內,古鐘樓變成不設防的情況。

  宗政良駭然叫道:“有奸細!”

奸細群中一人騰身而起,赫然是“邊荒名士”卓狂生,大笑道:“太遲了!”眨眼間來到宗政良上方,兩腳連環踢出,直取宗政良面門。

屠奉三則領著一眾荒人精銳高手,如斬瓜切菜的殺進樓內去,從後突襲仍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敵人。

  燕飛此時剛殺上第三層的鐘樓。

他的蝶戀花毫不留情,逢人斬人,根本沒有人是他三合之將,最精采是敵人毫無防備,茫不知主帥被刺殺,更予燕飛無比的方便。

守在鐘樓的四名敵人在瞬息間紛紛倒地,燕飛已搶上登往觀遠台的石階。後方追來的敵人方踏足第三層鐘樓。

劍光劇盛,守衛望遠台入口的兩名戰士濺血倒下,燕飛毫不猶豫地撲上觀遠台。

觀遠台上的八名敵人,正在押著龐義,逼他跪在地上。

敵人發覺有異,燕飛閃電標射而來,抓著龐義臂膀的兩名敵人首先遭殃,還未弄清楚發生何事,早一命嗚呼。

龐義茫然呆立,忽然四周劍光遽盛,敵人紛紛倒地。當見到來者是燕飛,大喜叫道:“燕飛!”兩手一鬆,原來綁手的繩索已被燕飛挑斷。

兩名追上來的敵人現身入口處,燕飛如飛掠去,殺得敵人倒退回石階去。

燕飛愈戰愈勇,竟殺往入口外,硬把瘋虎般衝殺上來的敵人逼得退往石階去,雖然整道石階全擠滿敵人,可是燕飛來一個斬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龐義此時執起一支長矛,來到燕飛身後,卻發覺無法插手幫忙。

燕飛仍從容笑道:“協議依然有效!”

  龐義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這才發覺燕飛已多處淌血,更曉得燕飛雖然此刻威風八面,可是人力終有窮盡之時,他們的好景將捱不了多久。

驀地下方喊殺聲震天,敵人隊尾處一陣混亂,人人現出惶恐神色。

龐義心中升起希望,屠奉三的聲音遙傳上來道:“撐多一陣子!兄弟們來哩!”

燕飛此時已到了強弩之末,他的金丹大法雖能循環不休,不住產生真氣,可是卻遠比不上迅速的消耗,尤其在這種沒法有半絲空隙回氣的時刻。

聽得屠奉三打招呼,登時精神大振,硬把街上來的一名敵人劈得連人帶斧倒跌下階,又撞倒另兩個敵人。

  燕飛一陣虛弱。

  前方刀光閃動。

燕飛往後退開,心叫小命不保矣,龐義長矛從他身側刺出,命中敵人胸口。

屠奉三終於現身,領著十多名兄弟逐級殺上來。

  敵人終於崩潰。

燕飛鼓其餘勇,與龐義一劍一矛,退守入口處,阻止敵人逃入觀遠台。

  “呀!”

正向燕、龐兩人強攻的三名敵人終於倒下,殺他們的是屠奉三等一眾兄弟。

燕飛和龐義往後退開,不分先後同時坐倒地上,已是疲不能興。

屠奉三首先搶入,大叫道:“成功哩!”

順手發出一支火箭,在古鐘樓上方五丈許高空“砰”的一聲爆開成一朵鮮紅的光花。

燕飛心中一動道:“撞鐘報喜!”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3
發表於 2010-5-31 20:13:27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失而復得

  “當!當!當!”

鐘音響徹邊荒集,從古鐘樓傳往邊荒,傳往穎水彼岸。

佔據古鐘樓的邊荒戰士在觀遠台上齊聲發喊:“鐵士心死了!鐵士心死了!”

小建康的兄弟首先發難,勁箭從樓房射出,先解決高據哨樓上的敵人箭手,再對付街上沒有掩護的燕兵。

燕兵驟聞鐘音,且驚聞鐵士心死訊,疑幻疑真、軍心動搖之際,忽然數千俘虜變為武裝的戰士,從大小樓房殺出,猝不及防下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更遑論壓制從腹地蔓延往四面八方的變亂。

慕容戰領著以千計的兄弟,有組織有陣勢地從小建康出口殺進碼頭區,此時燕兵早潰不成軍,只懂四散逃命。泊在碼頭的三十多艘破浪戰船,未及解纜開出,已落入他們手上。船上的燕兵紛紛跳水保命。

對岸的拓跋儀見到古鐘樓上方的煙花訊號,立即下令渡河。這時候紛紛上岸,與己方兄弟會合,燕兵大勢已去,再沒有反擊之力。

邊荒聯軍依照計劃,先集中力量攻擊北大街和西大街,勢如破竹的把敵人驅逐離集,走得稍慢者頓成兵下亡魂, “邊荒行動”在聯軍如虹的氣勢下,燕兵則一面倒的情況裹進行著。

屠奉三等攻入古鐘樓後,兵分兩路,一路由屠奉三率領,殺上觀遠台援救燕飛和龐義,剩下七、八人死守底層入口,不讓以宗政良為首的燕兵攻入鐘樓。幸好有卓狂生、程蒼古和費二撇三大高手壓陣,守得入口穩如鐵桶,捱到小建康的兄弟殺人鐘樓廣場,宗政良一方慌忙撤退。

古鐘樓以北的邊荒集頓變屠場,含恨的荒人大開殺戒,見燕兵便殺,一時呼喊震天,燕兵全面崩潰。

燕飛剛迅速回復過來,與屠奉三和龐義在觀遠台監視天師軍的動靜,發覺對方的輜重部隊正從南門離開,沿穎水而行,登時喜出望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天師軍向他們反擊,確不易對付,現在忽然拱手讓出古鐘場以南的佔領區,聯軍當然省功夫,且大幅減低傷亡。

龐義大笑道:“徐道覆這小子識相得很!”

屠奉三欣然道:“他不是識相,而是不得不退,在實力上我們佔有壓倒性的優勢,穎水更落進我們的控制內,兼且楊全期和聶天還都是他的敵人,縱使能擊敗我們,最後還不是便宜別人。”

龐義道:“我們要不要追擊老徐呢?”

燕飛目光投往集外西面荊州軍的陣地,搖頭道:“天師軍退而不亂,又左靠穎水之險,恐怕不是那容易收拾他們,最怕是楊全期乘機發難,我們千辛萬苦爭取回來的成果,將要拱手讓人。”

屠奉三瞧著對方隊尾離開南門,發出綠色的訊號火箭,指示己方人馬進占天師軍放棄的地盤。籲出一口氡道:“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表,如此反攻成功,對我說服楊全期大大有利。”

蹄聲轟響,一隊數百人的邊荒戰士,馳過古鐘場,往天師軍撤出的佔領區馳去,顯示邊荒集北區已在邊荒聯軍絕對的控制下。

當他們經過古鐘樓的時候,齊翹首上望,致敬喝采,在鐘樓上休息的戰士則回報以歡呼怪叫,充滿失而復得的勝利氣氛,教人熱血沸騰。

卓狂生等早從出口擁出,紛紛跳上兄弟們的馬背,朝南而去。

龐義和其它兄弟亦怪叫連聲,往出口擠去。

到只剩下屠奉三和燕飛兩人,屠奉三笑道:“燕兄可知我心中正後悔呢?”

燕飛瞧著另一支從東門進入天師軍棄下的地盤的邊荒聯軍,訝道:“後悔什麼?”

屠奉三歎道:“我現在方想到假設我手腳慢點兒,遲上片刻才趕到觀遠台,燕兄肯定已在黃泉路上。那時我屠奉三不但可以少掉一個能左右我將來在邊荒集發展的勁敵,更可以少去一個情敵,又不虞有人曉得燕兄的遇害與我有一丁點兒關係。”

燕飛蠻有興趣的問道:“這般做對屠兄確有百利而無一害,屠兄因何白白錯過?”

屠奉三苦惱的道:“因為我到此刻方想到此毒計,已是知錯難返!”

兩人對望片晌,忽然同時放聲大笑,皆充滿得一知己,死而無憾的欣悅。

劉裕在樹梢端猿猴般跳躍,全速往邊荒集趕去,忽然撲附在一棵大樹枝葉茂密處,立足在橫伸出來的高樹幹,目光投往穎水的方向。

邊荒集在兩里許處的岸旁,古鐘樓上只餘一枝大旗,雖看不清楚旗幟的式樣花紋,卻隱約認得是紀千千親手設計的飛鳥旗。

  邊荒聯軍竟已光復邊荒集?這是多麼教人難以置信,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

不過卻不由他不信,一隊天師軍正沿穎水不徐不疾的南下,看其隊形整齊,旗幟不亂,便知是有秩序的從容撤兵,而非被趕出邊荒集。

約略估計,這支天師部隊有二千多人,騾馬車三百多輛,假如行軍路線不變,將於個把時辰後抵達聶天還的木寨。

劉裕心中奇怪,憑此隊人馬的實力,雖可對兩湖軍造成威脅,但攻寨仍嫌不足,如此豈非送死去也?

他心中一動,目光往西面瞧去,旋踵已有發現,於西南方里許外察覺到鳥兒驚飛的情況。

  心中恍然而悟。

邊荒集的兄弟集中力量對付鐵士心和宗政良,裡應外合下燕兵迅速崩潰。徐道覆見事不可為,立即退軍,乘機兵分兩路,突襲聶天還。

想到這裡,心中已有打算,連忙掉頭去也。

邊荒集喜氣洋洋,卻沒有人偷閒飲酒慶祝,因為荊州軍已推進至集外西面里許處,擺出可以隨時全面進犯的高姿態。

眾人一方面忙於收拾敵人遺留下來的攤子,一方面設立工事防禦,以應付荊州軍在任何時刻發動的強攻。

燕飛、屠奉三、卓狂生、慕容戰、拓跋儀、程蒼古、費二撇、姬別、呼雷方等一眾領袖,策馬馳出西門,遙觀敵況。

慕容戰道:“楊全期是否是好勇鬥狼的人?否則在我們氣勢如虹之時,應該以靜觀變,而不是一副挑戰的模樣。”

眾人知他是看在屠奉三分上,話說得婉轉,而事實上慕容戰真正想說的是:楊全期是否吃了豹子膽?竟敢來惹我們。

諸人中與慕容戰想法相同的大有人在,邊荒聯軍實力在荊州軍之上,邊荒集又是他們的地頭,誰都不把區區一萬莉州軍放在心上。如非因著屠奉三與桓玄的關係,可能已對荊州軍迎頭痛擊。

屠奉三微笑道:“恰好相反,楊全期此招非常高明,把我們緊緊牽制,使我們沒法調動水陸兩路的兄弟去對付聶天還。只要聶天還能守穩陣地,楊全期便有和我們談判的條件。”

拓跋儀欣然道:“還是屠兄比較了解老楊這傢伙。那我們是否應先擊垮聶天還,斷去老楊的痴心妄想,方由你老哥出馬,說幾句話把老楊打發呢?”

屠奉三淡淡道:“在現今的情況下,聶天還再難起任何作用,能全身而退已屬萬幸。老楊是明眼人,何用等到那一刻呢?我這便單人匹馬去見老楊,包保他乖乖聽話,立即退兵。”

慕容戰沉聲道:“人心難測,你勿要太高估與桓玄的關係,楊全期也大有可能乘機來個先斬後奏。最好是待聶天還敗返兩湖後,方迫楊全期退兵。”

燕飛微笑道:“屠兄是怕楊全期真的發難,那他將與桓玄沒有轉圜的餘地,所以必須在此恨鑄成前,阻止楊全期。而我敢肯定屠兄會成功,楊全期仍未大膽至連性命也不要。因為他曉得若殺屠兄,等於硬逼我們和他決一死戰。”

卓狂生欣然道:“燕兄的話深得我心,我們收服鐵士心的勇士當然看得很準。這裡是邊荒,而不是荊州,開罪我們荒人的肯定沒一個會有好的結果,我們已以鐵一般的勝利,向天下證實了我們荒人是絕不好惹的。邊荒若是個深潭,我們便是潭內最懂得生存之道的兇鱷。”

這番話盡顯“邊荒名士”卓狂生的狂氣,也代表了光復邊荒集,對每一個荒人的深切意義。

屠奉三啞然失笑道:“多謝各位的關心和鼓勵,我們今趟光復邊荒集,幹掉鐵士心,等於拔掉慕容垂一隻老虎牙,破壞他征戰天下第一步的成果。我從來未試過比這一刻對自己更有信心。慕容當家可以放心,南郡公對邊荒是志在必得,與聶天還連手亦不代表是放棄我這個老夥伴,只是代表他對邊荒集不容有失的心態,所以楊全期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仍冒險揮軍進犯。我會讓老楊明白我是南郡公在邊荒集最後的希望,南郡公若想在邊荒集分一杯羹,只好繼續信任和支持我,再沒有別的方法。”

又肅容道:“我們荒人當然沒有半個是貪生怕死的人,不過為了從慕容垂的手上救回紀千千和小詩,我們必須保存實力,犯不著與楊全期硬撼。 ”

聽到千千之名,眾人的心情立即沉重起來。收復邊荒集雖然是個好的開始,可是未來要走的路仍是遙遠和艱困。

卓狂生忽然振臂高呼道:“荒軍必勝!慕容垂必敗!”

附近的戰士聞言立時齊聲喊叫:“荒軍必勝!慕容垂必敗!”

呼喊聲潮水般傳開去,震徹邊荒集,遠傳往敵陣去。

大笑聲中,屠奉三策馬馳出,一無所懼的朝楊全期橫互集外的大軍馳去。

劉裕趕返大江幫戰船隊所在的穎水河段,江文清正佈置船陣,作好迎戰兩湖幫的準備。

七艘被俘虜的糧船以鐵索串連起來,打橫排在河上,只在靠西岸處留下可容一船通過的缺口。糧資被卸下來,取而代之是淋上火油的柴枝。

兩岸築起木構箭樓,既可作瞭望之用,又可以居高臨下以火箭封鎖這段較狹窄的河道。

江文清見劉裕這麼快回來,大感奇怪。

劉裕登上帥船,此時夕陽已避退西山,天地黯沉起來。

江文清訝道:“看劉兄一副興奮神色,是否已收復了邊荒集呢?”

劉裕登上帥船指揮台,江文清和席敬等七、八名大江幫將領,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劉裕喘息著道:“確已收復邊荒集!”

指揮台上和附近所有人同時靜默下去,人人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鴉雀無聲的情況維持了半晌,接著便被震船的喝采聲打破。

其它戰船上和岸上工作的大江幫徒人人放下手上的活兒,朝他們瞧來。

江文清冷靜問道:“劉兄是否從邊荒集回來?”

劉裕道:“我尚未抵集,卻看到古鐘樓換上我們的飛鳥旗,而天師軍正兵分兩路的撤離邊荒集,如我所料不差,徐道覆的臨別秋波,是要突襲聶天還的木寨,所以趕回來向小姐報喜。”

江文清一對美目亮起來,閃閃的打量劉裕好半晌,忽然嬌呼道:“我大江幫的兒郎聽清楚哩!邊荒集光復了!”

四周立即爆起震盪整條河兩岸的歡呼和怪叫聲,人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劉裕心中欣慰。

他終於不負謝玄的期望,助江文清重奪天下唯一能重振大江幫威名的根據地。假如他和王淡真私奔,眼前的激動場面或不會出現,個人的得失在天下統一的大前題下,算甚麼一回事?

劉裕道:“徐道覆應在入黑後攻打聶天還西岸的木寨,如我們現在從水路進擊,肯定可以趁趁熱鬧。”

江文清斷然道:“機會一去不返,席老師請率四艘戰船留此截斷聶天還的退路,其它戰船隨我北上。聶天還!我們討債來哩!”

眾將士齊聲答應,士氣昂揚至沸騰點。

王國寶和三十多名親隨好手,抵達離穎口兩裡的淮水下游。

一艘戰船從隱蔽處駛出來,王國寶忙領手下登船。

王國寶獨自進入艙廳,見到與他關係一向良好的司馬元顯,後者開門見山道:“見到大活彌勒嗎?”

王國寶在他身旁坐下,苦笑道:“師尊他老人家閉關百日,修練他十住大乘法第十二重功法,據惠暉師母所言,如師尊過得此關,他的成就將是曠古未有,獨步武林,即使慕容垂、孫恩之輩也非是他的敵手。”

司馬元顯急問道:“大活彌勒還有多少天出關呢?”

王國寶道:“尚有五十七天,哼!他出關之日,謝玄在世的日子,將屈指可數。”

司馬元顯獰笑道:“王大人該已做好準備接收謝家的家當。”

王國寶欣然道:“這個當然。屆時公子你若想要與謝鍾秀玩幾天,全包在我身上。”

兩人對視大笑,似乎謝鍾秀已落入他們魔掌內,任他們狎侮。

司馬元顯壓低聲音道:“王大人還要在爹處多下點功夫,他對大活彌勒佛一向有戒心,怕他勢大後難制。”

王國寶輕鬆的道:“這方面由我負責,只要你爹肯讓師尊當國師,以彌勒教代替佛門,大家定可合作愉快。”

又道:“我在歸途上遇到劉裕,卻被他以狡計脫身,否則我們已可除掉此僚。”

司馬元顯哂道:“劉裕算甚麼東西?不過區區一個北府兵的小將,若不是謝玄護著他,我要他生便生,死便死!哼!一箭之仇,我司馬元顯必將乾百倍地向他討。”

王國寶道:“正因他地位低微,我們才不好對付他。唯一之計,是通過北府的人整治他。”

司馬元顯咬牙切齒道:“我已有全盤對付他的計劃,爹正設法收買北府擁有實權的將領,唯一的阻礙仍是謝玄。”

王國寶雙目射出深刻的仇恨,沉聲道:“這麼多年我都等了,何況只是數十天光景。放心吧!即使謝玄沒有依傳言所指般傷重而亡,也逃不過師尊天下無敵的一對佛手。師尊是絕不會放過殺死二彌勒的人。”

司馬元顯雙目放光道:“謝安已逝,天下將是爹的天下,讓我們先安內後攘外,到統一南方,將是我們北伐之時。大晉的光輝,將會在我們手上恢復過來。”

兩人交換個眼色,同時放聲大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4
發表於 2010-5-31 20:14:14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功成身退

屠奉三在荊州乃家喻戶曉的人物,楊全期的人縱然未見過他,亦聽過他的名字。當屠奉三從邊荒集西門策騎馳來,報上名字,前鋒部隊的將領立即使人飛報在後方高地指揮的楊全期。

黑夜降臨大地,冷風刮過邊荒,天上層雲迭迭,似是大雨的先兆。

屠奉三並不是個喜歡以生命作賭注的人,更不會把自己投進絕境,若他沒有七、八成把握,定不會到這裹見楊全期,因為如對方反面動手,任他三頭六臂,也會在邊荒軍殺過來前被宰掉。

  他清楚楊全期是怎樣的一個人。

假如對方是桓玄,他絕不會冒這個險,因為桓玄最愛冒險,只是殺了他屠奉三可惹得邊荒軍出集拼命這個誘因,桓玄隨時可犧牲他來爭取勝利。

桓玄就是這麼的一個人,自私自利,其它人只是他的工具。

四騎如飛馳至,領屠奉三往見楊全期,領頭的將領叫程鋒,是楊全期手下猛將,武功不俗。

程鋒客氣的道:“請屠大人解下佩劍。”

屠奉三毫不猶豫把劍連鞘解下,拋給程鋒,程鋒一把接著,順手交給手下,木無表情的道:“屠大人請隨末將來!”

  策馬領路。

屠奉三跟在他馬後,接著是三名荊州戰士,此時他即使後悔,也沒法脫身了。

這個險他是不能不冒的,現在仍未到與桓玄反目的時候,開罪桓玄,不單會禍及他振刊荊會的兄弟,他的族人親友亦難逃大難。

在到邊荒集前,他一意改變邊荒集,可是當他融入邊荒集的生活方式後,方弄清楚是沒有可能改變邊荒集的,只能順著邊荒集的規矩來辦事。荒人已成為有別於天下任何地方的異類,品嚐著自由開放的成果,誰也不能令他們開倒車,放棄獨特的生活方式。

終於被改變的是屠奉三,而非邊荒集。

  程鋒一言不發的在前方領路。

沿途所見的荊州軍陣勢森嚴,不愧是能在南方撐起半邊天、與建康和北府軍分庭抗禮的精銳部隊。不過屠奉三卻在他們鼎盛的威勢後看出他們的疲倦和士氣低落,並不適合於此刻攻打邊荒集。

  這是可以理解的。

楊全期的部隊勞師遠征,日夜趕路穿越邊荒到邊荒集來,元氣仍未恢復,邊荒集的變化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們面對的再不是烏合之眾,而是能力抗慕容垂和天師軍的雄師勁旅,現在更把強大的敵人逐離邊荒集。

  程鋒馳上帥旗高懸的小丘。

楊全期在數名將領和數百親兵簇擁,正冷冷瞧著他。

屠奉三長笑道:“楊將軍別來無恙!”

  楊全期大喝道:“停下來!”

屠奉三忙勒馬止步,事實上他也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前方的戰士人人舉槍持矛的將鋒尖向著他。

另各有十多人從左右搶出,把他團團圍著,戰馬受驚人立而起,幸好屠奉三騎功了得,牢牢控制座騎不逾越半步。

屠奉三不悅道:“我要下馬哩!是否須先得楊全期你批准?”

  楊全期沉聲道:“收起兵器!”

屠奉三甩蹬下馬,目光掃過包圍著他的戰士,雙目神光閃閃,不但顯示出他沒有絲毫懼意,還看得人人心中發毛。

屠奉三在荊州威名極盛,開罪他的人,從來不會有好結果的。

楊全期搖頭嘆道:“屠奉三你今次來錯了,你既背叛了南郡公,投向荒人,便該永遠躲在邊荒集內。現在任你舌敝唇焦也休想可以打動我,念在一場交往,我只好把你縛回去交由南郡公發落。”

屠奉三心中暗笑,楊全期口上雖說得強硬,事實上卻是不敢殺死他。冷哼道:“若楊將軍如此魯莽,南郡公要治罪的絕不會是我屠奉三,而是你老兄。”

楊全期踏前一步,怒喝道:“大膽!死到臨頭,尚敢口出狂言。”

屠奉三負手前行,逼得攔在前方的戰士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好整以暇的道:“敢問楊將軍,我屠奉三如何背叛南郡公呢?”

楊全期略一錯愕,屠奉三又向他趨前兩步,離楊全期不到十步,隔著一群不知所措的親衛戰士。

楊全期身旁一名將領大喝道:“再敢踏前一步,教你血濺當場。”

屠奉三銳利凌厲的目光只望定楊全期一人,對喝著他的將領看也不看的道:“以下犯上,該當何罪,說話者給我報上名來!”

  那將領登時噤聲。

楊全期皺眉道:“屠奉三你勿要橫生枝節,如你仍效忠南郡公,好應在我軍抵達時,立即來與我們會合。”

屠奉三啞然失笑道:“我道是什麼事令楊將軍誤會,原來竟是如此。我倒要反問一句,若我真如楊將軍所言,掉轉槍頭,與楊將軍連手對付荒人,現在的邊荒集還有我們荊州軍的席位嗎?我更想請教楊將軍,在目前的情況下,楊將軍有多少攻陷邊荒集的把握呢?”

楊全期差點語塞,稍作思索後道:“屠大人是否在長他人誌氣,我們荊州軍人強馬壯,更有兩湖軍在水路助攻,荒人則在大戰之後,人困馬乏,憑甚麼來與我軍爭奪勝負。”

只聽他不再直呼屠奉三的名字,改口稱屠大人,便曉得他留有餘地,不願與屠奉三結下解不開的嫌隙。須知屠奉三自幼與桓玄有交情,又向得桓玄信任。今次桓玄派楊全期來邊荒集,只因認為屠奉三任務失敗,而非著楊全期來對付屠奉三。

屠奉三笑道:“楊將軍乃明智之人,當清楚荒人聯軍是否不堪一擊。至於聶天還,楊將軍勿要對他再存任何不切實際的期望,他能全身而退,已可還神作福。邊荒是荒人的地頭,他們早適應了邊荒的生活,對邊荒瞭如指掌,若非如此,現在佔領邊荒集的便該是燕軍和天師軍。”

楊全期默言不語,正深思屠奉三的話,而屠奉三說的正是眼前的事實,邊荒集已重歸荒人之手。

楊全期打量屠奉三片刻,沉聲道:“江海流已死,誰能與聶天還在水上爭鋒?”

屠奉三淡淡道:“江文清又如何?她的雙頭船隊比聶天還早一晚趁大雨闖過穎口,然後藏身於一道隱蔽的支流內。現在荒人沒收了黃河幫的三十多艘破浪舟,前後夾擊下,聶天還可以挺多久呢?”

又冷笑道:“我少有說這麼多廢話,一切只是為南郡公著想。你們現在全賴穎水運送糧資和弓矢兵器,只要大江幫截斷穎水交通,你們將沒一個人能活著回荊州去。楊將軍明白嗎?”

楊全期胸口急速起伏,顯是猶豫難決。

屠奉三哈哈笑道:“南郡公方面將軍不用擔心,我已完成他派下來的任務。請代我上報南郡公,我屠奉三會留在邊荒集,為他打好根基,從邊荒集賺取最大的利益。”

  楊全期苦笑無語。

屠奉三知他意動,從容道:“我會修書一封,請楊將軍帶返莉州讓南郡公過目,保證他不會怪責楊將軍。楊將軍亦不必急於退兵,待弄清楚聶天還的確切情況後,方作決定如何?”

楊全期聽他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事實上若聶天還被擊垮,他能全軍撤退已屬萬幸。

點頭笑道:“如此有勞屠大人哩!”

  木寨熊熊起火,濃煙直衝雲霄。

聶天還立在指揮台上,目送天師軍的離開,卻是無計可施。

兩湖軍的損失並不嚴重,在天師軍採取聲東擊西之訐下,他們的人立即把糧貨從臨時碼頭送上戰船,駛往對岸。假如徐道覆向他發動全面進攻,他敢肯定可憑穎水佔盡上風。可是徐道覆乃深悉兵法的人,收窄打擊面,集中兵力狂攻木寨。一擊成功,便揚長而去,如此的臨別秋波,確令聶天還難受。

二十五艘戰船在穎水上飄蕩,配襯著被烈焰吞沒的木寨,聶天還產生出無主孤魂的感覺。

  邊荒集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為何徐道覆忽然撤走?

徐道覆的退兵是算計中的事,卻不是像眼前般不但可全身而退,還可以對他發動突襲。依照與楊全期的約定,只要與燕兵達成協議,楊全期會封鎖徐道覆的退路,再配合他的艦隊,務要令徐道覆全軍覆沒。

更令他憂慮者是自昨天開始,再沒有運糧船駛來,他派出的兩艘偵察船也一去無踪。沿岸設置的哨站亦音訊全無。

  所有這些都不是好兆頭。

蹄聲在束岸響起,一騎快馬沿河奔至。

聶天還和指揮台上的五名將領,目不轉睛盯著從邊荒集回來的斥候兵,人人心中生出不詳的感覺。

斥堠兵飛身下馬,跳上帥船,氣急敗壞搶上指揮台,在聶天還前下跪上報導:“禀告大龍頭,邊荒集已重入荒人之手,鐵士心當場戰死,宗政良率領殘兵逃返北方,黃河幫三十多艘破浪舟,全落進荒人手上。”

包括聶天還在內,人人聞訊色變。

這是沒有可能的,偏在眼前發生。

是夜天上層云密布,星月黯然無光,唯只穎水河上飄蕩的戰船亮起燈火,反予人成為攻擊目標的危險感覺。

斥堠兵續道:“天師軍悄悄撤走,把半個邊荒集拱手讓出來……”

聶天還打斷他的話,怒道:“廢話!荊州軍方面如何反應?”

斥堠兵答道:“荊州軍全面推進,至集外西面里許處便按兵不動,然後忽又後撤一里,原因不明。”

豆大的雨點從天上灑下來,接著雨勢轉密,穎河兩端陷進茫茫的夜雨裡,更添危機重重的感覺。

聶天還心中湧起功虧一簣的感覺,環目掃視己方艦隊,其中七、八艘因超載糧貨,吃水極深,行動不便。

他嘴角輕顫,好半響才大喝道:“把多餘的糧貨輜重卸往河水,立即撤軍。”

  號角聲響起。

人人相望,因為號角聲非是來自他們的帥船,而是從下游傳至。

聶天還猛一咬牙,舉手高呼道:“兒郎們迎戰!”

大江幫的雙頭船從下游的黑暗裡鑽出來,向兩湖幫已萌退意的船隊展開猛烈無情的攻擊。

在滂沱大雨下,荊州軍不得不撤返營地。

天氣雖然惡劣,從穎水下游兩湖軍立寨處傳回來的情報,卻從沒有間斷。

當屠奉三離開後,兩湖軍木寨著火焚燒的濃煙,清楚可見。邊荒集的破浪舟立即傾巢而出,楊全期曉得兩湖軍大勢已去。

天明時雨勢漸斂,楊全期終於下令撤兵,到黃昏時,最後一支部隊消失在荒人視野之外。

  “當!當!當!”

卓狂生親自敲響古鐘,歡迎從穎水駛來的船隊。

是役在雙頭船和破浪舟的前後夾擊下,兩湖幫傷亡慘重,陣亡者達千餘人,僅得十一艘赤龍舟趁大雨逃之天天。聶天還帥船不保,全賴逃上另一艘船,方能脫身而去。

邊荒集舉集歡騰,夜窩子又亮起五光十色的彩燈。一天之內,便有近三千躲在邊荒各處的荒人興高采烈的返回邊荒集,似乎一切已回復舊觀。

燕飛孤單一人立在穎水岸旁,看著由雙頭船和破浪舟組成的艦隊,經過眼前的水段駛往上游的碼頭區。

他離開了歡樂的人群,獨自感受光復邊荒集的諸般感觸,心內沒有絲毫預期中的興奮之情,看到的只是人心的變化。

鐘樓議會在江文清抵埠後立即舉行,作出新一輪的權力分配。在以後一段很長的日子裡,各派系會設法鞏固手上的權力,爭取最大的利益,再無暇去理會此之外的任何事。

營救紀千千,只能靠自己的一人一劍。

這並非說屠奉三、慕容戰、卓狂生等背棄自己的承諾,而是時機尚未成熟,以邊荒集現時的軍力去挑戰慕容垂,等於燈蛾撲火,自取滅亡。

  風聲響起。

燕飛不用看也曉得來的是劉裕,心中湧起友情的暖意。

劉裕來到他身旁,欣然道:“我們終於成功哩!”

燕飛心中暗嘆,對任何荒人來說,光復邊荒集都可算是曠世功業;對他來說則是徹底的失敗。

劉裕見他神情木然,微一錯愕,沉聲道:“收復邊荒集是我們營救千千的第一步,失去邊荒集、失去鐵士心,慕容垂不論實力和聲勢均被大幅削弱,如此我們便更有把握把千千和小詩從慕容垂的手上搶回來。”

燕飛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 “在未來一段很長的時間內,邊荒集絕不宜輕舉妄動,否則可能把贏回來的全賠出去。”

劉裕欲言又止,最後頹然道:“事實確是如此。集內派係與邊荒外諸勢力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縱使人人愛護千千,也沒法拋開一切去挑戰慕容垂。我們唯一可以做的事,是守好自己的本分,令邊荒集繼續成為天下最賺錢的地方。”

又道:“不過我們並不須與慕容垂正面硬撼,只要組成一支高手隊,與慕容垂鬥智而不鬥力,說不定可以救回千千和小詩。”

燕飛道:“你可以拋下北府兵不理嗎?孫恩和桓玄發動在即,你必須返回廣陵艱苦奮鬥,如此方不負玄帥對你的期望。”

  劉裕聽得啞口無言。

燕飛微笑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和奮鬥的目標,我的目標非常清楚明白,就是讓千千主婢安然回到邊荒集,其它一切再不重要。”

  劉裕愕然道:“你……”

燕飛拍拍劉裕肩頭,欣然道:“待會開鐘樓議會時,你代我宣布燕飛已離開邊荒集,去設法營救千千主婢,為我和所有人道別,並告訴他們:當有一天我需要荒人的援手,我會使人來通知你們。”

劉裕發呆半晌,苦笑道:“明白哩!”

  燕飛哈哈一笑,灑脫的去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5
發表於 2010-5-31 20:16:14 |只看該作者

第 五 章 先鋒部隊

燕飛正要橫過集南,再繞北而去,忽聞後方蹄聲轟鳴,回頭一瞥,眉頭大皺的停下來。

龐義和高彥各乘一騎,正朝他追來,後面還牽著一匹空騎。

龐義哈哈笑道:“好小子!竟敢撇下我們私自行動,該當何罪?”

高彥喘著氣道:“幸好我對你燕小子心中的想法瞭如指掌,擺擺尾巴便猜到你是向左向右,營救千千豈可缺我們一分兒?”

兩人在燕飛身前勒馬停下,三匹馬皆神駿非常,一看便知非凡。

燕飛苦笑道:“你們想陪我去送死嗎?”

高彥躍下馬來,傲然道:“邊荒集是專門創造奇蹟的地方,從邊荒集走出去的人當然也可以創造奇蹟。我們怎會是去送死呢?我敢肯定可以把千千和詩詩迎接回來。”

龐義也跳下馬來,把空騎牽到燕飛身旁,欣然道:“這是沒有標記的鮮卑寶馬,可省掉我們實至名歸的邊荒第一高手不少的腳力。”

燕飛早生出疑心,愕然道:“拓跋儀?”

高彥一手搭上他的肩頭,朝他臉孔噴著氣失笑道:“你這胡塗的小子,還以為自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實上人人把你古怪的行為瞧在眼內,只是沒有說破吧!哈!看到荊州軍撤兵大家都是興高采烈,獨有你落落寡歡,一個人到了穎水吹風,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的就是大蠢蛋。”

燕飛苦惱道:“我一個人去,要打要逃,方便得很,有了你們兩個隨行,我會多了很多顧慮。”

龐義不悅道:“你現在是要去救人而不是當刺客,是要鬥智而非鬥力,我們不但不會防礙你,反而還對你有很大的助力。更何況我們怕你一個人胡思亂想,最後想得瘋了,千千和小詩更沒有返回邊荒集的希望。”

高彥把他推到馬旁,喝道:“勿要再說廢話,我們是跟定你了,快上馬!”

  燕飛的目光投往南門。

龐義豪氣乾雲的道:“大家是明白人,不會有婆婆媽媽的送別場面。我們三個便是營救千千和小詩的先鋒部隊,邊荒集將永為我們後盾。去吧!”

燕飛心中一陣感動,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飛身上馬,高彥、龐義隨之。三人催馬疾行,絕塵而去,踏上漫長艱困的征途。

燕飛、龐義和高彥三人坐在泅水南岸,享受著由龐義親手燒烤的狼腿,馬兒們自由寫意的在草坡吃草休息。

長風沿河拂至,吹得三人衣衫獵獵。

高彥移到燕飛旁坐下,問道:“燕爺啊!我們究竟要到哪裡去呢?可否請你老人家開恩賜示,不要像變了個啞巴似的。”

龐義沒好氣道: “小飛心情不佳,你勿要煩他。我們當然是到洛陽去,慕容垂到哪裡去,我們便到哪裡去。”

燕飛頹然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高彥和龐義聽得面面相覷,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

高彥抓頭道:“你的'不知道'究竟是甚麼意思?過泗水後我們便踏入險境,隨時會遇上敵人。如何在敵境潛踪匿跡是小弟的拿手好戲,但總要有個目的地才行。”

龐義幫腔道:“小彥說得有道理,在北方我們是仇家遍地。鐵士心是你宰掉的,只要讓任何黃河幫眾發覺我們離開邊荒,必不顧一切來尋仇。你老哥又是慕容永兄弟懸紅通輯的人,燕人更不肯放過你。所以我們必須有周詳的計劃,方可以走出邊荒,否則會慮驗了你老哥說去送死的讖語。 ”

高彥嘆道:“你老燕形相獨特,不用擺出款兒也一副邊荒第一高手的模樣,不想點辦法,確是寸步難行。”

燕飛苦笑道:“我並非不近人情,而是有些情況是你們不理解的,因為我失去了與千千的聯繫。”

龐義和高彥你眼望我眼,仍是一頭霧水。

龐義皺眉道:“你和千千一直有聯絡嗎?”

燕飛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不過卻是一種心靈的聯絡,我可以聽到她的話,也可以把信息傳給她。之前能識破慕容垂對付我們的陰謀,全賴她告訴我。 ”

兩人聽得目瞪口呆,燕飛有奇異的感應,是邊荒集人盡皆知的事,並憑此除去花妖,卻從沒有人想過他的感應愈來愈神奇。

高彥失聲道:“你這小子竟練成傳心術了!”

龐義雙目發亮,大喜道:“如此我們將更有把握救她們回來。”

燕飛慘然道:“只恨在過去五天,我卻收不到她只言片字。我是不能主動找到她的,只有當她心中強烈地想著我,我方可以感應到她,建立以心傳心的聯繫。”

龐義恍然道:“原來你擔心千千出了事,難怪一直哭喪著臉孔。依我看是因距離太遠,所以你的傳心術才不靈光。”

燕飛嘆道:“我也希望理由在此,可是對岸便是洛水平原,離洛陽不到三天馬程,該沒有距離遠近的問題。”

龐義和高彥均無言以對,心情立即變得沉重起來。

  難道千千真的出事了。

龐義問道:“你最後一次聯絡上千千,是幾天前的事呢?”

燕飛道:“就是我進入鐘樓刺殺鐵士心的一刻,我感到她內心的悲傷,因為她收到安公逝世的消息。”

高彥一震道:“可能她是因悲傷過度病倒了。”

燕飛勉強振作精神道:“不論如何,我們第一站是洛陽,到時候一切將見分曉。”

龐義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如此魯莽地硬闖洛陽,只會壞事。一旦讓慕容垂知道我們離開邊荒去營救千千和小詩,必定會盡出人手追殺我們,那時不但救不了人,還會自身難保,所以必須有周詳的計劃。”

高彥道:“平時看你一副英明神武的樣兒,因何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反變得六神無主,進退失據。你是我們邊荒的最佳劍手,快拿出你當劍手的智慧和冷靜來。”

龐義接下去道:“慕容垂是北方最厲害的人,武功才智均不在你燕飛之下,若你發揮不出你的本領,如此只是送上門去供人宰割。”

聽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燕飛倏地冷靜下來,知道自己是過度緊張千千,又因急於求成,疏忽了欲速反不達的至理。

沉聲道:“你們有什麼好的提議?”

高彥道:“說到打聽消息,是老子我的看家本領,你們根本不用踏足洛陽半步,一切交給我去辨便成。”

龐義拍腿道:“好主意!高小子裝神似神,扮鬼似鬼,保證沒有人可以識破他的身分。到弄清楚情況後,我們再決定怎麼辦如何?”

燕飛深吸一口氣道:“就這麼辦!”

劉裕踏人大江幫東門的總壇,忽然想起燕飛。他們三人離開邊荒集已十多天,不知情況如何呢?

光復邊荒集後的首個鐘樓議會,決定了新的權力分配。

飛馬會、北騎聯和姜幫各自保持原有的地盤,漢幫的地盤理所當然地由大江幫接收,原漢幫的東門總壇變為大江幫的總壇。

屠奉三是新冒起的勢力,雄霸小建康,只劃出部分樓房予羯幫。

姬別、費二撇和紅子春三人仍繼續當他們的邊荒集大豪,各自擁有龐大的生意。紅子春在邊荒集失陷之戰受創極重,到現在仍處於養傷期。不過卻沒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因為各派系間再沒有敵意,還互相扶持。

整個邊荒集處於微妙和友善的均衡裡。

鐘樓議會的席位多增三個,一個預留給光復邊荒集的大功臣燕飛,一個予夜窩族的新領袖姚猛,另一個當然虛位以待邊荒集的精神領袖紀千千。

荒人從四面八方來歸,南北水陸路交通暢順無阻,才十多天工夫,邊荒集再次興旺起來,且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時期。

所有人都清楚明白,邊荒集將會有一段長治久安的時光,至於好日子何時終結,卻沒有人敢肯定。

江文清在她新設的書齋單獨接見劉裕,益發顯出她不單重視劉裕,且視他為親密戰友。

江文清仍是一副翩翩俗世佳公子的男裝打扮,但劉裕現在總能在“他”的眉目表情和舉手投足間,捕捉到“他”女性柔媚的一面。連他自己亦感奇怪,為何以前當“他”是宋孟齊時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心理作用的確神妙。

劉裕在伏案工作的江文清前坐下,道:“我剛想來見小姐,便於此時接到小姐的傳召。”

江文清放下手上賬簿,朝他瞧來微笑道:“如此請劉兄先道出來見文清的理由,然後文清方把要說的事奉告如何?”

劉裕笑道:“小姐真懂得先發製人。我是來向小姐道別哩!現在邊荒集大局已定,大江幫站穩陣腳,復興只是時間問題,我在這裡則閒得發慌,所以應該是時候回去向玄帥報告。”

說到謝玄,劉裕神情一黯,顯是想到謝玄來日無多。

江文清當然明白他的心事,她更是現時邊荒集內,除劉裕外唯一曉得謝玄死期不遠的人。輕描淡寫的道:“邊荒集不是從來不會令人發悶的地方嗎?聽說劉兄以前到邊荒集來,總愛和高彥逛夜窩子,為何這十多天劉兄竟沒有踏足青樓半步呢?”

劉裕大感尷尬,想不到她竟清楚自己這方面的事,雖然明知她是藉題來開解自己,一時也有點不知所措。更不能告訴她自己之所以無心於歡場,原因在乎王淡真。只好苦笑道:“燕飛和高彥到了北方出生入死,我還何來如此情懷。”

江文清的清澈目光似能透視他的內心般細看他好半晌, “噗哧”嬌笑道:“劉兄臉紅哩!好吧!暫時放過你。勿要怨我扯你後腿,你真的認為我們大江幫的複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嗎?”

劉裕微一錯愕,心忖在她面前說話確不可有任何含糊,她的伶牙利齒會教任何人招架不來。正容道:“因為我對小姐充滿信心,所以認為小姐憑著邊荒集之利,必可重現昔日大江幫的威風。”

江文清嘆道:“在將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裡,我們仍處於掙扎求存的劣境裡,甚或可說是苟且偷生。兩湖幫雖受重挫,可是有桓玄撐聶天還的腰,兩湖幫仍是獨霸長江的局面,直接影響整個南方的形勢。我們唯一可做和該做的事,是利用從邊荒集得到的財富,於邊荒集發展造船業,至於如何憑此振幫,要看劉兄了!”

劉裕心中暗讚,江文清不急於報仇,肯定是明智之舉。因為大江幫元氣未復,兼且失去靠山,只宜偃旗息鼓,好好休養生息。邊荒集乃天下巧匠人才集中蒼萃之地,而大江幫本身是造船的專家,若能以邊荒集為基地,發展出既可圖大利又可壯大自己的造船業,是最佳的選擇和策略。

他愈來愈感到謝玄助自己拉攏江文清,確是妙招,他當然不可以辜負謝玄的好意。

點頭道:“這正是我要回廣陵的原因。”

江文清秀眸露出擔心的神色,柔聲道:“有玄帥在,你的安全該不成問題,可是玄帥若去,在北府兵內誰能保護你?又有谁愿意保護你呢?劉牢之嗎?他始終出身寒門,不能不看高門的臉色做人,否則恐怕自身難保。”

劉裕從容道:“這正是我們必須先收復邊荒集的原因,從今天開始,我和貴幫的命運將會掛勾,誰想得到邊荒集的龐大利益,只有通過我劉裕;而貴幫能否振興,則看我劉裕是否爭氣。”

江文清淡淡道:“你好像少算了一個人?”

劉裕微笑道:“我怎會疏忽屠奉三?在我離開前,我會和他見面談心。我們都曉得屠奉三非是三言兩語可以爭取過來的人,且他亦有他的野心。可是只要日後我能證明說出來的非是空口白話,終有一天他會發覺輿我們合作,比當桓玄的殺人工具來得有利。”

江文清凝望他好半響,點頭道:“我愈來愈明白為何玄帥捨其它人不選,偏挑你作繼承人。屠奉三是個實際的人,否則不會站在荒人這邊,亦因此在邊荒集取得根據地,得到荒人的認同。”

  又道:“劉兄準備何時離開?”

劉裕道:“我見過屠奉三後立即走。”接著嘆一口氣道: “玄帥最害怕的事,是'大活彌勒'竺法慶會到建康去,一旦讓彌勒教在建康落地生根,不但謝家會家破人亡,南方佛門亦會遭到浩劫,其破壞力實難以想像。所以我曾答應玄帥,會盡一切辦法阻止竺法慶夫婦到南方去。”

江文清默然片刻,道:“這個我明白,幸好邊荒集是天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我們會盡一切辦法監視彌勒教的動靜,一有消息,立即飛報劉兄。”

  劉裕感激道:“多謝小姐!”

江文清白他一眼道:“這是人家份內事嘛!還要那麼客氣。”

  劉裕的心兒不爭氣地急躍幾下。

說真的,江文清的動人處實不在王淡真之下,不過不知是否因她是大江幫之主的特殊身分,還是因自己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情懷,總沒法連繫到男女之情上去。

只好在心中提醒自己,她是夥伴和戰友,絕不可將關係弄得複雜起來。

  乾笑兩聲,胡混過去。

兩人又商量好回到廣陵後保持聯絡的秘密手法,江文清直送他至總壇大門。

江文清美目深注的道:“我們將會有好一段日子分隔兩地,劉兄要好好保重,若真的感到事不可為,不如回到邊荒集過些山高皇帝遠的日子。一天南北未統一,邊荒集仍是天下最自由的地方。”

劉裕心中一陣感觸,與江文清這美女此刻的情景,頗像情侶依依不捨的惜別,但事實當然不是如此。

誠摯的道:“你也要小心,邊荒集也是天下最危險和變化無常的地方。我去哩!”

  說罷掉頭便去。

江文清在背後嬌呼道:“告訴玄帥,大江幫永遠不會忘記他的恩德。”

  劉裕揮手錶示聽到。

下一刻他踏足東大街,朝夜窩子的方向走去,經過空蕩蕩的第一樓,更是百般感慨在心頭。

第一樓已變成荒人心中夜窩子外另一片聖土,當第一樓重新於此矗立,邊荒集的光輝方會完全恢復過來,否則總留下一個不可彌補的缺陷。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6
發表於 2010-5-31 20:16:48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爭雄南北

高彥的鳥鳴暗號在荒村後方的密林響起。

燕飛睜開雙目,現出前所未有的懾人異芒,稍留即逝,雖回復平常的眼神,已比往日更深邃難測。

方圓十多丈內任何聲息,包括蟲行鼠竄的微音,一一展現在他的聽覺網上。

高彥的足尖點在鄰房的簷邊,接著投往他打坐處的破屋,只帶起微細的破風聲,顯示這小子的輕功又有長進,且是故意向他賣弄。

  燕飛唇角顯出一絲笑意。

在高彥到洛陽打探消息前,他用了一天一夜功夫,為這小子打通奇經八脈,令高彥在武學上作出突破,跨前了一大步,現在終於見到成果。

他的金丹大法實是自古以來從未出現過、介乎人仙間的奇異功法。以之修己,神通變化;以之助人,更是功效驚人。於對紀千千思憶和傷情的沉溺裡脫身出來後,他清楚明白若要從慕容垂手內成功奪回紀千千,自身必須超然於失落的情緒上,否則會像上次於鎮荒崗般慘敗在孫恩手上。所以他數天來潛心修練,亦趁此空間為龐義打通體內閉塞的經脈,開發他的氣竅,好使龐義能進窺上乘武道的境界。

高彥從破窗穿入,點地一個翻騰,落在燕飛身前,學他般盤膝坐下,舉起雙手道:“看!我的身手快要追上你了。”

  燕飛笑道:“少說廢話!”

高彥仔細打量他,大喜道:“好燕飛!現在才像邊荒第一高手的模樣。

  冷然自若,深不可測。離開前我不知多麼擔心,窩囊成那樣子,如何去救人? ”

燕飛心中欣慰,高彥永遠充滿活力和希望,在建康時受傷失意的高彥便像另一個人,不過高彥那時的失意有大半是因自己失去武功而來的。

  皺眉道:“打聽到什麼消息?”

高彥四處張望道:“龐老闆呢?”

  燕飛道:“他打獵去了。”

高彥道:“幸好這條荒村與世隔絕,所以還有獵物可捕,現在洛陽附近不但行人絕跡,鳥默也逃命去也。唉!好好一個大好河山,整天你攻來我打去,弄得有如鬼域。依我看最後勝利的會是我們的邊荒國,因為終有一天所有地方都會變成邊荒。”

燕飛從他惴惴不安的神情,已可大概想像到洛陽一帶的恐怖情況。戰爭把一切正常的生活摧毀,人民四散逃亡,盜賊逃兵四處殺人搶掠。

他清楚高彥的性格,如此的開場白,正表示他打聽到有用的消息,故大賣關子。

點頭道:“一天北方沒有統一,戰爭仍會繼續下去。苻堅本來是最有希望的人,可惜走錯了一步,立即輸掉佔盡上風的棋局。”

高彥道:“關中的情況更可怕,苻堅仍在作迴光返照式的垂死掙扎,以慕容衝兄弟、姚萇和苻堅為首的三大勢力互相攻伐,鬧得關中成人間地獄,人皆流散,道路斷絕。噢!不要這樣看我,你的眼神差點可要了我的小命,慕容垂和千千並沒有到洛陽去。”

  燕飛失聲道:“什麼?”

高彥老氣橫秋的道:“什麼什麼的?若換了你去探消息,保證連慕容垂的影子也摸不著。他奶奶的!幸好是我老彥親自出馬,加上點運氣,找到以前在洛陽負責收風的線眼,方查到實況。”

燕飛失去耐性,道:“如你再兜圈子說話,我會把傳給你的內功收回來,那時便知道得而復失的滋味。”

高彥陪笑道:“我只是想多添點生活的情趣,這可是千千親傳的仙法,不論好事壞事,都可從中取樂。哈!說哩!你聽後會放下心事,但又會不快樂。千千病倒哩!”

燕飛長長吁出一口氣,反輕鬆起來,道:“你的消息非常管用,證實了我的懷疑。事實上自第一次與千千展開傳心對話,我感覺到她的傳心能力一次比一次弱,該屬心力的損耗。當晚我把千千帶離敵船,已感覺到她的體力很差,所以當乍聞安公噩耗,她再撐不下去。”

高彥得意地道:“現在終證明千千仍然在世。真教人難以相信,慕容垂竟會因千千不到洛陽督戰,而徑自率親兵團折往榮陽,留下高弼和兒子慕容寶攻打洛陽。而洛陽守將翟斌捱不到七天便開城投降。洛陽已入慕容垂之手。”

燕飛訝道:“你的線眼確實神通廣大,竟能如此清楚慕容垂的情況。”

高彥道:“老子我在這方面當然有辦法,在現今的時勢裡,官職、權位都沒有保證,只有黃澄澄的金子能打動人心。老翟的手下里有我的人,一錠金子不夠,塞他娘的兩錠,連啞佛都要開金口,盲眼金剛變開眼的。”

燕飛也不得不由衷地道:“幸好你這小子死都要跟來。”

又不解道:“慕容垂為何不帶千千到洛陽養病,反避往榮陽去。”

高彥道:“慕容垂高明得教人心寒,任何漫不經意的一招,恐怕內中均暗藏殺機。洛陽現在十室九空,人人均曉得洛陽四面受敵,關中軍若出關,第一個目標便是洛陽。或者正因如此,慕容垂不願將千千主婢安置於險地。”

燕飛沉吟片晌,問道:“關中形勢如何?”

高彥道:“你要詳細的報告還是扼要的描述,任君選擇。”

燕飛沒好氣道:“你知道多少便說多少,任何外圍的變化,都會影響我們營救的策略。”

高彥欣然道:“我是在設法刺激你的小腦袋。關中的情況,須從數個月前一場大戰說起,苻堅和慕容沖在長安城西展開一場激烈殺,苻堅奮起餘威,殺得慕容衝逃往又名阿城的阿房宮去,豈知苻堅不知是失去信心,還是怕重蹈淝水之戰的覆轍,竟然抵城門而不入,自行返長安去,留下兒子苻暉對付慕容衝,結果當然是苻暉給打得人仰馬翻,且在被責後一氣之下自殺身亡。由此役開始,苻堅最終的噩運開始了。”

燕飛點頭道:“苻堅的確犯了致命的錯誤,不論對他如何忠心的將領,也曉得他再無復昔日之勇。”

高彥道:“此役後苻堅被迫退守長安,而慕容沖和姚萇則輪番攻打長安,希望能比對方先攻奪長安。根據關中逃出來的人估計,苻堅絕撐不了多久。”

燕飛一震道:“我明白了,此正為慕容垂退往榮陽的理由。”

高彥一頭霧水道:“我不明白!關中發生的事怎會影響到慕容垂在關外的進攻退守?”

燕飛分析道:“現在北方的爭霸,將決定於關東和關西兩大勢力之爭。關東是慕容垂的天下,關西雖形勢未分,但勝負快將揭曉。不論是慕容衝兄弟或姚萇勝出,首先要應付的將是慕容垂的威脅。慕容垂在洛陽擺的是另一種空城計,目的是引陰西的惡蛇出洞,待敵軍泥足深陷,再聚而殲之,如此慕容垂將可長驅直進,收復關西之地。當關東關西盡成其大燕領土,北方天下將是慕容垂囊中之物。”

高彥拍腿嘆道:“有道理!不過你說的是北方諸雄爭霸之戰,與我們營救千千的秘密行動有甚麼關係呢?”

燕飛道:“關係將大得很。我問你一個問題,在正常的情況下,如慕容垂一直寸步不離千千主婢,我們如何救人呢?”

高彥呆瞪著燕飛,像首次肯腳踏實地的面對殘酷的現實般,容色漸轉灰黯蒼白,顫聲道:“根本沒有機會。”

又頹然道:“若你燕高手是要刺殺慕容垂身邊某一個人,還有一絲成功的可能性,卻絕不是救走兩個人,而其中的小詩根本不懂武功。除非……”

燕飛鼓勵的道:“除非甚麼呢?”

龐義的聲音在入口破門處接下去道:“除非我們能打垮慕容垂隨身的精銳軍團,如此方有拯救她們的真正機會。”說罷把摘來的野蕉隨手拋在兩人身旁,頹然挨著門牆坐下,把臉孔埋進雙手裡。

高彥拍腿道:“好!讓我立即返回邊荒集去召救兵,把榮陽弄個天翻地覆。”

龐義默然無聲,只有沉重的呼吸。

  燕飛冷冷瞧著高彥。

高彥發呆片刻,像在自問自答,又像在徵詢兩人意見的道:“難道不行嗎?”

接著雙目濕起來,兩片嘴唇顫動,說不出話來。

龐義抬起頭來,雙目直瞧著從屋頂破洞延長進來的野藤蔓,道: “即使出盡邊荒集的好手,要硬撼慕容垂的軍隊,也只是自取滅亡。恐怕尚未到榮陽,早被打個落花流水。”

高彥嗚咽道:“縱然明知是送死,我們也要去試一試,就我們三個去想辦法,不要牽累邊荒的兄弟。死便死吧!千千和小詩是我們帶到邊荒集的,我們……”

說到最後一句,已無法完句,代之是控制不住的哭泣。

燕飛任他哭了一會,神情冷靜,雙目精芒閃閃,道:“要救回她們,天下間只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

高彥一震,現出半信半疑的神情,呆看燕飛。

  龐義問道:“誰?”

燕飛一字一字的緩緩道:“我的兄弟拓跋圭。”

  高彥愕然道:“拓跋圭?”

燕飛目光掃視兩人,肯定的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慕容垂在北方根本沒有對手,只有拓跋圭是唯一例外,他更是慕容垂最顧忌的人,亦惟有他訓練出來的部隊,可與慕容垂的無敵雄師在戰場上決勝負。救回千千和小詩的唯一途徑,是與拓跋圭全面合作,助他打敗慕容垂,他則助我們救人,再沒有另一個方法。”

龐義懷疑道:“拓跋圭真的如此了得?”

燕飛淡淡道:“你有更好的提議嗎?”

  兩人無言以對。

燕飛目光投往窗外,道:“我到邊荒集去,是要逃避戰爭的殺戮生涯,豈知卻愈陷愈深,現在只好認命哩!你們立即返回邊荒集,我則起程往盛樂找拓跋圭,用盡一切手段助他對付慕容垂,明白嗎?”

龐義道:“小彥回去好了,我要隨你一道去,此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我寧願冒殺身之險,也不願度日如年的過日子。”

高彥失聲道:“我怎可以獨善其身?我也要到盛樂去。”

燕飛微笑道:“好吧!吃飽野蕉後我們立即起程。十來天的工夫,你們該會明白因何我認為拓跋圭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劉裕在小建康的原匈奴幫總部,現易名為“振荊會”內見到屠奉三。

對方在內堂接見他,沒有任何手下陪伴,包括其頭號心腹陰奇。只看如此排場,便知道屠奉三肯和他“談心事”。

兩人隔幾坐下,喝著香茗,悠閒得有點像朋友聚舊聊天,事實上兩人是友是敵,只在一念的變化。

屠奉三首先進入正題,微笑道:“劉兄是否來道別呢?”

劉裕苦笑道:“屠兄猜得準哩!”

屠奉三淡淡道:“劉兄可知我為何一猜即中?”

  劉裕繼續苦笑,緩緩搖頭。

屠奉三籲出一口氣,上望屋樑,徐徐道:“自邊荒集光復以來,有幾件事一直縈繞心頭,第一件當然是燕飛三人的拯救行動,而劉兄何時回廣陵去,亦是我關心的事。”

接著目光投往劉裕,迎上他的目光,雙目神光閃閃的道: “因為劉兄愈早回去,愈顯示謝玄內傷嚴重,否則劉兄會長留邊荒集,因為在這裡劉兄更能發揮效用。”

劉裕道:“我來找屠兄前,早曉得瞞不過屠兄,不過我仍決定來和屠兄好好談一談。”

屠奉三單刀直入的問道:“謝玄還有多少天的命?”

劉裕毫不猶豫的道:“或可拖多數十天,又或拖不過明天,恐怕玄帥本人也不敢肯定。”

  屠奉三一震無語。

劉裕道: “屠兄可把今次我來見你的事,或說過的其中一些話,包括玄帥的情況,知會南郡公,我絕不會因此怪屠兄。”

屠奉三豎起拇指道:“不愧是我屠奉三的好對手,屠某清楚哪些話該告訴南郡公,哪些話該隱瞞,劉兄請放心。”

劉裕感激道:“我今次回廣陵去,將會經歷人生裹最凶險的一段時光,捲入朝廷和北府軍系間最激烈的鬥爭裡,生死成敗難卜,但我卻沒有絲毫恐懼之意,只會全力以赴,力爭到底。希望屠兄予我一點時間和機會。”

屠奉三凝望著他,似要把他看個仔細,唇角綻開笑意,點頭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我分析無誤,劉兄根本沒有半分成功的機會,只堪作謝玄的陪葬。”

劉裕淡淡道:“如我死不了呢?”

屠奉三哈哈笑道:“那我會對劉兄刮目相看。”

劉裕道:“只是這句話便足夠了。”

屠奉三皺眉道:“一句話怎足夠呢?我還可以幫劉兄一個忙,於上報南郡公的信函裡,指出劉兄是北府襄可以爭取的人才之一,如此將對劉兄有利無害。”

劉裕愕然道:“南郡公肯相信嗎?”

屠奉三欣然道:“有謝玄在,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可是謝玄若去,南郡公將成為司馬皇朝外最有勢力的人,也成為對抗孫恩和北方諸胡的唯一希望,一切都會改變過來。”

劉裕比任何人更明白屠奉三正在試探他,看他是否是詭譎的政治鬥爭裡的好人材,如他執著古板、一成不變,便可置他於不理。

點頭道:“此計妙絕,多謝屠兄。”

屠奉三長笑道:“謝玄果然沒有看錯你,換了是其它人,必會斷然拒絕。只有劉兄明白到謝玄去後,整個南方將會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任何事都會發生。 ”

劉裕道:“屠兄肯予我一點時間靜觀變化嗎?”

屠奉三坦然道:“在南郡公與聶天還結盟前,我絕不會為任何渺茫的希望作出任何承諾,現在卻可以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你要我給你多少時間?”

  劉裕道:“三年如何?”

屠奉三長吁一口氣道:“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劉兄有多少成把握?”

劉裕斷然道:“我有十足十的把握!”

屠奉三仰天一陣大笑,倏地探手過來,道:“好!在這段期間內,我絕不會動大江幫半根毫毛,劉兄請放心回去。”

  兩手緊握在一起。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7
發表於 2010-5-31 20:17:18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密謀造反

  江陵城,大司馬府。

桓玄三天前從宜都趕來,立即遣散府內婢僕,改換為他的人。他敢保證沒有人敢說他半句壞話,因為荊州的兵權已牢牢握在他手上,連司馬皇朝也要看他的臉色做人,何況只是些下人。他非是不想殺盡府內之人,但那等若明白告訴別人他心虛,且會令他的聲譽受到折損,不利於即將展開逼司馬曜退位的行動。

他站在當日與桓沖爭吵的地方,重溫著當日的情景。

那時他只是感到憤怒,尚未動殺機。

  親兵來報,楊全期到。

  桓玄道:“請他進來。”

對於司馬皇朝,他是徹底地仇視,更曉得因桓溫當年求加 “九錫”之禮,此為歷朝權臣受禪之前的榮典,觸犯了司馬皇朝的大忌,雖因桓溫早死沒有成事,已令司馬氏對桓家存有芥蒂。

還記得他十六歲時隨兄桓沖到建康去,一日到瑯砑王司馬道子府上參加宴會,碰上司馬道子喝醉,竟當著眾多賓客前問他“桓溫晚年想做賊,是何原故?一弄得仍少不經事的他狼狽不堪。

就是這句話,令他立下決心,定要殺盡司馬氏的人,並取而代之,完成父親不竟的遺願。

一直以來,他最尊重的人是培育他成才的兄長桓沖,最顧忌的是謝安、謝玄叔侄,現在桓沖和謝安已作古,四天前更收到屠奉三從邊荒集傳來的消息,指從劉裕處得到確鑿情報謝玄只有數十天的命,使他感到奪取皇位的時機終於來臨,故回到江陵。

江陵是荊州刺史府所在之地,更是他桓氏世代盤據之所,在這裹桓家的勢力根深蒂固,即使荊州名義上的施政者,刺史殷仲堪也須看他的臉色做人。

  楊全期在身後向他請安。

  桓玄道:“坐!”

楊全期見他站著,那敢坐下,忙道: “卑職站著便成。”

桓玄並沒有回頭來看他,不過對桓玄這種倨傲態度他已習以為常。楊全期也是出身高門大族的士人,只不過他家渡江稍晚,故遠及不上桓家的顯赫。在自恃家世的桓玄眼中,當然不把他士族的身分放在眼內。

一個月前,他領兵從邊荒集返回荊州,向桓玄作出書面的報告,連同屠奉三的密函,送交給在宜都的桓玄,卻一直沒被召見。直到今天,在桓玄抵江陵的第三天,方獲接見。可以想像楊全期的心情是如何惴惴不安。

桓玄終於轉過虎軀,冷冷瞧著他道:“全期你告訴我,當日奉三來見你,你有甚麼感覺?”

楊全期一呆道:“我不明白南郡公的意思。”

“南郡公”是尊貴的爵位,本屬桓溫。

當桓玄五歲之時,桓溫的長子桓熙和次子桓濟等,力圖從最能乾和最得桓溫寵信的桓沖手上奪權。桓沖直忍到桓溫去世的一天,方下手對付仇視他的眾兄弟,又稱桓溫遣命由小兒子桓玄繼承爵位,於是桓玄五歲便成了南郡公。自此桓玄改稱桓沖為大兄,彷彿其它兄弟不存在的樣子。

桓玄舉步朝他走過來,兩手負後,神態悠閒的道:“有很多事,表面上我們絲毫看不出有甚麼不妥當的地方,可是卻會有一種沒法解釋的感覺,隱隱感到事情非如表面般的簡單。我要問的便是你當時的感覺,有否感到奉三話雖說得漂亮,事實上卻是心存怨慰,兼且密藏背叛我的心?”

楊全期整個人感到涼浸浸似的,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覺,一方面是因桓玄這種不講理性,只憑主觀感覺和好惡對人作出判斷的態度,使他心生寒意。兔死狐悲,若現在或將來的某一刻,桓玄亦以這種方式來判斷自己的忠誠,教人如何適從。

另一方面是來自桓玄本身,當他朝自己舉步走來,發自他身上的一種奇異似有似無的寒氣,正不住增強。此顯示桓玄身俱的先天真氣奇功,在過去一段時間有突破性的長進,因為這是他以前從未在桓玄身上感驗過的。

不論任何一方面,桓玄都是個可怕的人。

楊全期裝出思索的神色,事實上他腦袋是一片空白。道:“全期當時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屠大人之言合情合理,而當時我軍正處於進退兩難的窮勢,事情的變化實在來得太突然。”

桓玄在他身後五步許處立定,沒有作聲。

楊全期不敢回頭,不遇從他發出的先天異氣,可清楚感覺到桓玄的位置,更掌握到桓玄處於絕對冷靜的狀態中。那是一種特級高手的境界。

桓玄忽然笑道:“你道奉三在信內寫了甚麼呢?”

楊全期忙道:“卑職對屠大人信內所言毫不知情。”

桓玄輕描淡寫的道:“奉三的密函充份表現出他的才智,那並不是一封向我解釋他所作所為的陳情信,而是向我描述出在現今的形勢下,最佳的軍事策略。奉三確是了不起,令我不但不忍責怪他,還不得不支持他,讓他繼續當半個叛徒的角色。”

  楊全期訝道:“半個叛徒?”

桓玄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道:“奉三的立論是一天南北沒有統一,一天邊荒繼續存在,將沒有任何勢力可以獨霸這無法無天的地方。而邊荒集存在的價值,正因她有別於天下任何一個城集。所以我們若要參與邊荒集,這個自古以來從沒有出現過的危險遊戲,必須依邊荒集的遊戲規則行事,如此方可以成為得益者。全期認為奉三這個說法如何呢?”

楊全期仍未弄清楚桓玄對屠奉三的“心意”,避重就輕的道:“荒人悍勇成風,且出現沒有人想像得到的空前團結,加上對邊荒的熟悉,故燕國天師兩軍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勉強攻下邊荒集,可是慕容垂和孫恩一離去,邊荒集便被荒人收復。由此看來,要攻下邊荒集固不容易,保住邊荒集更是難比登天。”

桓玄又從他身旁走過,陷入深思中,移到一扇窗前,朝外瞧去,點頭道:“若沒有奉三,我們今趟遠征邊荒集的行動確是一敗塗地。可是我可以信任奉三嗎?他遠在邊荒集,我如何可以控制他呢?”

楊全期聽得心中產生出另一陣寒意,屠奉三是陪伴桓玄成長親如兄弟的戰友,仍如此被桓玄懷疑,其它人將更是不堪。

他更清楚屠奉三一直對桓玄忠心耿耿,直至桓玄輿屠奉三的死敵聶天還結盟。

桓玄嘆道:“奉三在信內表示明白我攏絡聶天還的原因,因為北府兵水師與我們實力相若。如我們再被聶天還牽制,將無法控制大江,與聶天還結盟是唯一的選擇。你看!奉三是多麼善解人意。”

楊全期直至此刻,仍弄不清桓玄對屠奉三的態度,哪敢答話。桓玄從來不是以德服人,但他的威撬力同樣有效。

桓玄轉遇身來,微笑道:“今次全期做得很合我心意,因為如你不當機立斷的撤兵,我敢肯定你的遭遇會比聶天還更不堪,且會把奉三半真半假的背叛變為真實,而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們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

楊全期放下心事,回荊州後一直在恐懼裹過活,怕的當然是桓玄會因他無功而還降罪於他。

不過另一方面又心裡不服,聽桓玄的語調,似是把屠奉三看得比自己高上不止一籌。

低聲道:“卑職當時已作好最壞的打算。”

桓玄搖頭道:“奉三絕不會蠢得與你們正面硬撼,而會採用孤立和截斷糧線的持久戰,到你們捱不下去被逼撤軍時銜尾窮追。邊荒是荒人的地盤,優劣之勢清楚分明,你們絕沒有機會。以聶天還的精明,仍要損兵折將而回,若非一場豪雨,我們或會痛失夥伴。”

他說的全是當時的事實,楊全期登時語塞。

桓玄移到窗旁站立,像有點怕被射進來的夕陽光照耀著,雙目閃閃生輝,似在自答自問的道: “我可否信任奉三呢?”

楊全期道:“只要看他往後的表現,不是可一清二楚嗎?”

桓玄道:“四天前他才著人送來了一批優質胡馬,並傳來一個可以影響我全盤計劃至關重要的消息。不用瞎猜也可知道他會有非常出色的表現。”

楊全期訝道:“那主公還有甚麼好擔心的呢?”

  桓玄微笑道:“這並不足夠。”

接著盯著楊全期,一字一字的道:“他唯一消解我對他疑慮的方法,就是把大江幫的餘孽斬草除根。當他把江文清的首級送到我案上的一刻,我才可以相信屠奉三仍是以前的屠奉三。”

楊全期聽得頭皮發麻,無言以對。

  海南島,孤月崖。

孫恩很喜歡看海,潮汐的漲退,猶如天地的呼吸,澎湃著力量和充滿節奏動感。

他盤膝坐在崖邊,心內的思潮亦似如大海衝上石灘的波浪激烈地起伏。

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全拜叔父孫泰所賜。

孫泰曾仕晉為太守,創立道堂,是為天師道的前身,並致力栽培孫恩。

孫泰本無反叛之心,專志道術,卻給司馬道子捏造以道術眩惑士兵的罪名,親率禁衛高手夜襲道堂,殺盡孫泰家族。孫恩當時武功早超越孫泰,殺出重圍,逃往海南。自此創立天師道,以跟隨的五斗米信徒和土姓豪族建立起強大的天師軍,渡海攻陷會稽。

他與司馬皇朝不但有公怨,且有深如淵海的私仇。

現在會稽、吳郡、吳興、義興、臨海:水嘉、新安、海南八郡豪強,全聚集在他天師道的大旗下,只在等待最好的時機。

  機會終於來臨。

謝玄可以瞞過任何人,卻絕騙不過他。強行到建康去威懾朝廷和荊州桓玄,只會加速他的死亡。

不過他仍耐心地等待謝玄的死訊。

一天謝玄仍在,晉室仍是穩如泰山,人心不亂。

徐道覆的部隊已返回會稽,天師軍亦需一段時間,從邊荒集勞而無功的軍事行動恢復過來,直至回復元氣。

他隱隱感到邊荒集之行的失敗,仍是敗於謝安的手上,若燕飛、紀千千和劉裕沒有及時趕到邊荒集去,歷史應該改寫。

不過一切已成定局,邊荒集的行動已成不可挽回的敗局。

在統一天下的戰爭裹,邊荒集只是其中一場戰爭,並不能影響他天師軍的成敗。現在他只須改變計劃,由主動進軍建康,改為逐步擴展勢力範圍,誘建康軍來攻,亦同樣有勝算。

司馬道子父子登場後,倒行逆施,把謝安辛苦建立起來的穩定偏安一手摧毀,對他更為有利。

加上司馬道子既憂荊州的威脅,又慮北府兵桀騖難馴,因而力圖加強軍力,竟大發浙閩豪家的佃客為兵,強徵入伍,此措施如若落實,將大削土姓豪強的勢力,更使民心思亂,大大有利天師軍招募兵將。

現在大起義的條件已告成熟,天下將沒有人能阻擋他孫恩。

盧循此時來到他身後,跪禀道:“船隊已在碼頭侯命,只待天師大駕,立即起航前赴臨海。”

孫恩長身面起,面向徒兒,道:“起來!”

  盧循跳起來垂手恭立。

孫恩淡淡道:“建康方面有甚麼消息?”

盧循答道:“謝玄在烏衣巷盤桓近半個月,期間不住接見各地來的權貴,包括王恭和殷仲堪在內,且三次入宮見司馬曜,據報司馬曜每次見謝玄時司馬道子都不在身旁。”

孫恩仰望夜空,皺眉道:“奇怪!”

盧循道:“這情況確異乎尋常,十多天前謝玄已返回廣陵,自此深居簡出,所有事務,全由劉牢之代行。謝玄應正如天師所料的,因強壓傷勢致病傷加劇,餘日已無多。”

孫恩嘆道:“他若能早點死便早點死,現在卻有充分時間安排後事。不過他的安排應是針對司馬道子父子和王國寶,又或荊州桓玄和聶天還,該無力兼顧我們天師道。”

盧循道:“天師明察,王恭現在已成為司馬曜最寵信的人,依我看司馬曜提拔王恭,隱含抗衡司馬道子的作用,所以謝玄一意攏絡。而王恭一向輿殷仲堪關係密切。至少在名義上,是由王恭管揚州,殷仲堪管荊州,兩人聯成一氣,確不可小覷。”

孫恩道:“聽說王、殷兩人將會結成姻親,是否確有其事?”

盧循答道:“確有此事,不過不知如何,通婚之事暫時擱置了。”

孫恩現出深思的神色,沉吟良久,忽然又問道:“殷仲堪與桓玄關係如何?”

盧循道:“兩人表面上關係不錯,事實上殷仲堪對桓玄畏忌甚深,事事對他退讓三分,最近殷仲堪的部將因對桓玄言語上不敬,觸怒了桓玄,殷仲堪竟慌得立即著部將逃回建康,方避過大禍。”

孫恩失笑道:“原來是這樣的良好關係!”

又沉聲道:“司馬道子方面情況如何?”

盧循道:“司馬道子正全力栽培兒子元顯,又起用王國寶之弟王瑜和親侄司馬尚之,使之領軍,用人唯親,召來朝中大臣不滿。王國寶更變本加厲,大做高利貸的生意,又支持豪強經營賭場,弄得建康烏煙瘴氣。最要命是他崇奉霸勒教,不住鼓吹要迎接竺法慶到建康開壇作法,開罪了整個佛門。”

孫恩仰天大笑道:“這叫天助我也。若我沒有猜錯,謝玄一死,大亂立至。王恭將會在北府兵的助力下,討伐司馬道子,而我們則可坐收漁人之利。”

盧循欣然道:“天師的看法絕不會錯。”

孫恩上下打量盧循,微笑道:“循兒近日練功的情況如何?”

盧循謙恭道: “在天師指導下,徒兒功力大有進境。”

孫恩道:“一切全賴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負指引之責。”

又問道:“道覆的心情好了點嗎?”

盧循苦笑道:“表面看不出甚麼來,不過我懷疑他的創傷仍未平復。真想不到以道覆一向玩弄女人於股掌上的能耐,竟會為一個女子神魂顛倒。 ”

孫恩搖頭嘆道:“善泳者溺,這種事誰都幫不上忙。”

再嘆一口氣,朝下崖之路舉步走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8
發表於 2010-5-31 20:17:47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雁門平城

在午後的陽光裡,燕飛、龐義和高彥三人馳上一處高坡,看著半里許外陽光燦爛下的一座城市。一條大河從城東流來,朝東而去。

表面看一切和平安逸,通往城市的道路商旅往來,沒有任何戰火迫近的氣氛。

高彥皺眉道:“厄是哪座城池?千萬不要是中山,慕容垂的賊巢。”

燕飛搖頭道:“大燕的首都中山在此城東面不到百里之處。此城名雁門,是長城內兩座大城之一,另一邊是平城,均為兵家必爭之地。”

龐義喜道:“我們不是很快可以出長城嗎?他奶奶的!長城我聽人說得多哩!卻從未親眼見過,現在終於可以大開眼界。”

燕飛嘆道:“你找對了我這個引路的人。我整個少年時代,便徘徊於長城內外,長城有點像我的故鄉。”

高彥笑道:“哪有人把長城當故鄉的,想起長城,只有想到你攻來我攻去。究竟你真正的故鄉在哪裡呢?”

燕飛道:“假若你拿同樣的問題去問拓跋圭,他會口若懸河地把民族的歷史說給你聽,我和他是不同類的人,對這方面不大放在心上。我們發揚的起源地,好像是嫩江東北,額爾古納河流域附近的地方。後來我們的代國被苻堅所滅,部族瓦解,苻堅把我們的族人分散,強迫安置於長城內平城和雁門間的地區,並且派遣官員監視,硬要我們從事農業生產,向大秦帝國提供糧食。”

龐義道:“苻堅出身自游牧民族,比任何人更明白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擴張和侵略天性,所以想出這個逼游牧民轉型的控製手段,確是了不起,且是一石二鳥。”

高彥道:“強迫你們從馬上移往田閭工作,肯定非常不好受。”

燕飛道:“何止不好受,簡直是奇恥大辱,遂令族中有志者群起偷出長城,佔據盛樂,繼續我們原有的生活方式。當然亦有怕死的留下來。”

高彥道:“你們不怕苻堅氣惱嗎?”

燕飛神色一黯道:“所以苻堅派出慕容文突襲我們在盛樂的營地,陝人一夜間死傷過半,而我和拓跋圭從此開始流浪的生活。”

龐義隱隱猜到燕飛於此役與慕容文下血仇,導致後來燕飛於長安大街公然刺殺慕容文,轟動天下。忙岔開間道:“拓跋圭的根據地盛樂離這里遠嗎?”

燕飛道:“我們經平城出關,往西北走兩天,便可以到達盛樂。”

高彥喜道:“原來盛樂如此接近長城,難怪慕容垂顧忌你的兄弟拓跋圭。從盛樂到慕容垂的賊巢中山,該在十多天的快馬路程內。如你的兄弟肯直搗慕容垂的老巢,我們的機會來哩!”

燕飛道:“事情豈會是如斯簡單,我們試試入雁門城,順道打探消息,好好睡一晚,明早起程如何?”

兩人轟然答應,隨燕飛馳下坡去。

  廣陵城。

劉裕心情苦惱,渡日如年,與謝玄更是失諸交臂。

在他到廣陵的前三天,謝玄離開廣陵,避往離東山不遠的始寧縣,在謝家的物業始寧山莊平靜地渡過他最後的日子。

沒有謝玄的照拂,劉裕變回尋常的北府兵小將,入住軍舍,處處受到軍規的管轄。他的頂頭上司仍是孫無終,可是劉牢之親下嚴令,劉裕任何特別的行動或出勤,必須經他親自批准,不能我行我素。

劉裕三次通過孫無終向劉牢之請批往見謝玄,均被劉牢之斷然拒絕,以劉裕的沉得住氣,終亦不由首次對劉牢之生出恨意。差點就想那麼一走了之的去見謝玄,幸好給孫無終苦苦勸阻,方打消這可令他負上逃兵大罪的魯莽行動。

更痛苦的是何無忌也隨謝玄一道去了,想找個人傾訴也苦無對象。

唯一可堪告慰者是他多番出生入死的努力並沒有白費,特別是光復邊荒集一役更為他爭得很大的聲名威望。在年輕的北府兵將士裡,他不單被視為英雄,還代表著北府兵新一代的希望。

這天黃昏回到西門軍舍,與他一向友善同屬孫無終旗下的校尉魏泳之來找他,神秘兮兮的道:“孔老大今晚請你賞臉吃一餐便飯,你千萬勿要拒絕,否則連孫爺也很難向他交待。”

孔靖是廣陵富甲一方的大豪,且是廣陵幫的龍頭老大,在揚州極有影響力,與孫無終一向稱兄道弟,劉牢之也要賣他的面子。照道理以這樣的一個人,該對自己逭小小副將看不上眼。

劉裕戒備的道:“他幹嘛要找我?”

魏泳之不耐煩的道:“見到他不就什麼都清楚嘛!他又不會吃人的。快沐浴更衣,我在大門等你。”

劉裕道:“此事須否知會孫爺呢?”

魏泳之沒好氣道:“孫爺還不夠忙嗎?要來管我們和誰吃飯。是否要我扮娘兒幫你擦背?”

劉裕無奈依言去了,到出得軍舍大門,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光。

劉裕問道:“到哪裡去見孔靖?”

魏泳之道:“當然是他開的醉月樓,他會在最豪華的廂房招呼你,我是沾你的光,方有這個機會。”

劉裕訝道:“孔靖要見我,何不通過孫爺,卻偏要通過你這種低級小將呢?”

魏泳之笑罵道:“我橫的豎的也是個校尉,還不夠資格嗎?孫爺不是不知道,只是詐作不知道。依我看此事孫爺是不宜插手。”

劉裕愈發感到約會的神秘性,不由好奇心大起。

魏泳之湊到他耳旁壓低聲音道:“有王恭的消息,你想知道嗎?”

劉裕一顆心兒不禁忐忑跳動,為的當然不是王恭,而是他的女兒王淡真。不過他是機靈的人,見魏泳之故意強調是有關王恭的消息,擺明另有用意。忙裝作若無其事的皺眉道:“你說得真奇怪,任何消息我都感興趣,並不在於是關乎某個人。”

魏泳之哂笑道:“不要裝蒜哩!彭中那小子告訴我,那晚他遇上你時你正和王恭的漂亮女兒走在一道,彭中說你和王淡真神情曖昧,還以為別人看不破嗎?”

劉裕大窘道:“休要聽彭中胡說。”

魏泳之大笑道:“我本來還半信半疑,不過這十多天來每晚拉你去逛窯子都給你推三推四的,便知你想高攀人家的干金之女了。”

劉俗苦笑道:“那有這回事,我從來部有自知之明,好哩!快說有甚麼消息是關於王恭的?”

魏泳之仍不肯放過他,笑道:“好吧!念在你一片痴心,就放些消息給你。王恭昨天從荊州江陵趕回來,立即找劉大將軍密談整晚,看來快有重大事故發生哩!”

劉裕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王恭到江陵去,不是見桓玄便是見殷仲堪,而以後者可能性最大,因為兩人關係密切。

在桓玄和謝玄外,王、殷兩人乃建康朝廷外最有實權的大臣,他們秘密會面,肯定是有要事商量。觀之王恭見過殷仲堪後,立即匆匆趕來找劉牢之,更可窺見事情的詭秘。

  道:“你怎會曉得此事呢?”

魏泳之道:“我剛負責守城門,你猜我是否知道呢?”

  指著前方笑道:“到哩!”

劉裕生出洩氣的感覺,沒有謝玄的提攜,他根本沒資格參與北府兵的軍事機密,只能當個聽命的小將。劉牢之肯保住他性命,不讓司馬道子或王國寶幹掉他,已屬萬幸,更遑論其它。

暗嘆一口氣,隨魏泳之登上醉月樓。

  大司馬府,書齋。

桓玄喝著香茗,聽首席心腹謀臣侯亮生向他提策獻謀。

侯亮生坐於他案前下首意興飛揚的道:“亮生此計,是關於主公小名靈寶的觸類旁通,如此方可以使人入信。”

桓玄興趣盎然的道:“快說給我聽。”

侯亮生欣然道:“就在一個盛夏之夜,當時夜空滿天星斗,主公的娘親司馬氏與幾個婦道人家在中庭納涼之際,忽然一顆拖著火尾的流星從天空急速落下,墜入銅盆水中,在水內變成二寸許大的火球,晶瑩光亮,非常可愛。眾人爭相用水瓢撈取,卻被主公娘親搶先得到,一口吞下,就此有孕。到第二年春天,一日主公娘親房中異光照得滿室通明,香氣四溢,就在這時刻主公娘親誕下主公,故此取名靈寶。”

桓玄拍案叫絕道:“想得好!若能令此故事廣為流傳,對我他日登基會大有幫助。”

兩人再仔細商量,擬妥細節後,桓玄把屠奉三先後送來的兩封密函予侯亮生遇目,然後道:“亮生怎麼看?”

侯亮生沉吟片刻,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皆因屠大人當時身在邊荒集,比我們更清楚當時的情況,所以沒有配合主公派去的部隊,是情有可原。現在證之屠大人能於邊荒集立足生根,實沒有負主公之所託。”

桓玄道:“可是我總有不妥當的感覺。”

侯亮生道:“那是因為屠大人能容忍大江幫分邊荒集的一杯羹,而大江幫目前是我們統一南方的一個障礙。”

桓玄欣然道:二兄生是最清楚我心意的人,所以我決定發出指令,命奉三把江文清的首級送來。 ”

侯亮生點頭道:“此不失為證明屠大人仍對主公忠心耿耿的好辦法,不過卻不適宜逼屠大人立即進行,因他根基未穩,如此一來說不定會令屠大人變成邊荒集的公敵,壞了邊荒集的規矩。”

桓玄不悅道:“除此外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侯亮生忙道:“當然不會有更好的辦法,卻可以給屠大人一年的期限,讓他可等待機會甚或製造機會,使江文清死得不明不白,如此既可讓屠大人表現他的忠誠,又可不損害屠大人在邊荒集辛苦得來的成果。”

桓玄同意道:“此不失為可行之計。另一件須你給我意見的事,是關於劉裕此人,他向奉三透露謝玄命不久矣,會否是計謀呢?”

侯亮生道:“若此是詐,便是下下之計,皆因真相即要揭曉,所以我相信劉裕說的是實話。”

桓玄皺眉道:“據傳劉裕是謝玄栽培的繼承人,如此豈非是出賣謝玄。”

侯亮生道:“屠大人在信中指出劉裕是我們可以爭取的人,當有一定的根據。在目前來說,謝玄若去,劉裕將無利用價值,我們可以靜觀變化,再決定如何處置他。”

接著又道:“我們須提防的,反是楊將軍。”

桓玄一呆道:“楊將軍有甚麼問題?”

侯亮生壓低聲音道:“楊將軍最近和殷仲堪過從甚密,此事不可不防。”

桓玄微笑道:“殷仲堪只是沒有牙的老虎,他名義上的軍權,實質全控制在我的手上,即使全期站在他的一方,我要他們生便生,死便死,那輪到他們作主。”

侯亮生道:“事實確是如此,不過殷仲堪身為荊州刺史,手上仍有可調動的部隊,楊將軍更是有實權的大將,精通兵法,我們若沒有提防之心,容易吃虧。”

桓玄冷哼道:“我量全期他還沒有這個膽子,殷仲堪更是怯懦之徒,他做哪一件事敢不先來問過我呢?”

侯亮生道:“最近他到汝南見王恭,未知有否請示主公?”

桓玄道:“此事是在我大力策動下進行,王恭對司馬道子深痛惡絕,是我們可以爭取的人。”

侯亮生心中一陣不舒服,如此重大的事,卻不見桓玄在事前向他透露半絲消息,致自己枉作小人。登時無話可說。

桓玄淡淡道:“我早想找亮生商量此事,不過必須待殷仲堪和王恭的商議有結果後,方有討論的方向。殷仲堪見過王恭後,仍未向我報告。”

  侯亮生聽了舒服了點。

桓玄沉吟道:“真奇怪,王恭是現在司馬曜那昏君最寵信的人,現在卻暗裡與司馬道子作對,這代表著甚麼呢?”

侯亮生道:“當然是代表司馬曜對其弟司馬道子的專橫感到不滿。司馬道子硬捧兒子元顯登場,又重用王國寶,任用私人,敗壞朝風,只要是有識之士,都看不過眼。”

桓玄笑道:“這是天賜我桓玄的良機,若我不好好把握,怎對得起老天爺。”

侯亮生道:“時機確在眼前,不過主公暫時仍要忍耐,首先須待謝玄歸天,北府兵群龍無首,我們方好辦事。”

桓玄道:“謝玄若去,北府兵軍權自然落在劉牢之手上。真奇怪,聽說劉牢之驍勇善戰,又屢立軍功,為何謝玄不挑他作繼承人,偏會選出個微不足道的小卒劉裕?”

侯亮生道:“謝玄定有他的理由,或許是看穿劉牢之非是治國的人才。可以這麼說,假如謝玄去世,劉牢之將成各方面致力爭取的關鍵人物,劉牢之站在哪一方,哪一方便可穩操勝券。”

桓玄點頭同意,轉到另一話題道:“聶天還吃虧而回,現在情況如何?”

侯亮生在桓玄與聶天還的結盟上,是負責穿針引線的人,與聶天還一直在互通消息,清楚對方的情形。

答道:“聶天還遇到的只是小挫折,並不影響他在大江擴展勢力,接收大江幫的地盤和生意。我看不出一年光景,他將會完全恢復過來,繼續成為我們的得力助手。”

桓玄雙目殺機乍閃,語氣卻乎平淡淡,道:“聶天還和郝長亨均是野心家,我們和他們只是互相利用,必須謹記。”

又道:“孫恩還未起兵作反嗎?”

  侯亮生道:“他也在等待。”

桓玄仰天笑道: “謝玄啊!人人都在等待你一命嗚呼,你也該可以自豪哩!”

  此時下人來報,殷仲堪求見。

桓玄吩咐道:“亮生你照我意思修書一封,讓我簽押後立即送往邊荒交予奉三,告訴他我很掛念他,同時送去二千兩黃金,聽說邊荒集是個有錢使得鬼推磨的地方,金子愈多,愈好辦事。”

侯亮生提醒道:“聶天還方面,應否加以安撫呢?”

桓玄顯然心切見殷仲堪,隨口道:“這個當然,你看著辦吧!”

侯亮生暗嘆一口氣,桓玄就是這副性格,誰有利用價值,方可獲得他注意。

  隨即起立施禮告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9
發表於 2010-5-31 20:18:19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邊荒作用

  “叮!”

  三隻酒杯碰在一起。

孔靖朗聲道:“喝過這杯酒,大家以後就是自家人,就是兄弟。”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孔靖個子不高,身型略胖,卻爽朗而有豪氣,精神十足,聲如洪鐘,說話開門見山,予人好漢的感覺。年紀三十許間,說話時神情動作都帶點並不惹厭的誇張。

晚膳的地方是醉月樓二樓的豪華廂房,可容數十人的大空間只放了一張大圓桌,出奇地沒有從附近青樓召妓相陪,不符江左豪士的一向作風,反有點江湖聚會的味兒。

孔靖揮退侍候的人,親自勸酒招呼,嚐遍各式美食後,向劉裕笑道:“我還怕劉大人不肯賞臉,想親往拜訪,可是泳之卻拍胸口保證,讓孔某可以親睹劉大人風采。”

劉裕到此刻仍不知孔靖看上自己哪一點,謙虛道:“孔大哥勿要折煞我劉裕,我劉裕算甚麼東西,你動一動指頭我便要趕著來。”

魏泳之橫他一眼嘲諷道:“你倒懂得在孔大哥面前扮乖,若不是我三催四請,恐怕你現在仍在軍舍發霉。”

孔靖開懷笑道:“都說是自家人,客氣話不用說哩。”

又向劉裕豎起拇指,道:“老的不說,現在軍中年少的一輩誰不服你老兄,人人都要叫一聲劉大哥。聽說你和邊荒第一名好漢燕飛是吻頸之交。燕飛確是英雄了得,先後與孫恩和慕容垂戰個不分勝負,又在敵陣中斬殺名震北方的鐵士心,誰不對他心服口服。”

劉裕開始有點明白,心忖邊荒集的成就正在自己身上發揮作用。孔靖是否看得上自己是言之過早,但肯定看上了邊荒集。

像孔靖這種地方上有勢力的人士,可以對自己生出的作用是難以估計的,自己想爭取權位,當然須買他的賬。

欣然道:“我和燕飛確曾並肩作戰,他是個很特別的人,甚得荒人的尊敬。”

魏泳之笑道:“不要謙虛哩!誰不清楚你和燕飛有生死的交情。”

劉裕沒好氣的道:“你是要我大吹法螺嗎?孔大哥是明眼人,在他面前只有直話直說。”

孔靖笑道:“兩位是真情真性的人,我是看著泳之從馬前小卒爬上這位置來的,還為他說過好話。來!再乾一杯。”

  三人又盡一杯。

劉裕感到自己頗為喜歡孔靖,不但因他沒有擺籠頭大哥的架子,更因他的個性隨和。

微笑道:“孔大哥今次召我來聚,是否有甚用得著我的地方?請隨便吩咐下來,力所能及的,劉裕必為孔大哥辦妥。”

孔靖欣然道:“我早從荒人接納劉兄一事上,曉得劉兄是講道義夠朋友的人。大家是兄弟,有甚麼誰用得著誰的,至緊要是大家一起發財,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魏泳之道:“孔大哥對我這兄弟確不用客套,我最清楚他的為人,答應過的事從來不會說過便算,否則孫爺不會提拔他,玄帥更不會看他人眼。”

孔靖不住點頭,表示贊同,道:“如此我也不用拐彎抹角,以前我想和邊荒集做生意,先要通過壽陽的幫會,再由壽陽的人接觸大江幫,然後方得到分配。現在與劉兄結為兄弟,當然再不用如此大費周折,被人重重剝削,對嗎?”

  劉裕心中一動。要助孔靖直接和邊荒集做生意,於他來說是傳句話便成,卻未免浪費了自己在邊荒集的影響力。孔靖利用他,他也可以利用孔靖,建立互利的關係,當孔靖發覺水漲船高,劉裕在北府兵內愈有地位,愈對他有利,自然會全力支持劉裕。

剎那問,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他已有主意。

微笑道:“孔大哥想直接和邊荒集交易,我定可為孔大哥辦妥。可是我有個更好的主意,孔大哥想否把生意做得更大一點?”

孔靖和魏泳之都呆看著他,此時的劉裕像變成另一個人,整個人神采煥發,雙目熠熠生輝,充滿強大的自信。

孔靖道:“怎樣可以做得大-點呢?”

魏泳之提醒道:“你要有把握才好,勿要在孔大哥面前班門弄斧。”

劉裕在桌下踢魏泳之一腳,從容道:“我何時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我的提議確實可行,就是由孔大哥作邊荒集在揚州的代理人,像以前大江幫是漢幫在南方的代理人那樣。孔大哥一向得我們北府軍的支持,肯定可勝任愉快。”

魏泳之睜大眼睛瞧著劉裕,似乎到這刻方真正認識他。

孔靖目光輿劉裕交擊,好一會拍桌嘆道:“我服了你劉裕!假如你可助我做成這盤生意,我每年可從總利潤分出半成給你作酬金。”

劉裕欣然道:“我不要任何報酬,只要和孔大哥交個朋友。我會安排大江幫的新任幫主江文清,在十天內與孔大哥碰頭,談妥合作的條件。來!大家喝一杯。 ”

  雁門城,長城客棧。

客房內,龐義躺在床上,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

燕飛坐在窗旁的椅子,翹起二郎腿,神態悠閒,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名震天下的蝶戀花隨意地擱在旁邊的小几上。

龐義咕噥道:“真想不到北陲的城市竟如此像我們漢人的地方。餵!燕飛!你是否在聽著?”

燕飛道:“沒有漏過你說的一字一語。”

龐義仰望屋樑,道:“拓跋圭有挑戰慕容垂的能力嗎?”

燕飛淡淡道:“現在怕還差一點點。”

龐義猛地坐起來,道:“我們豈非要等待下去,小詩她……”

燕飛道:“須等多久,要看苻堅何時徹底垮台。那時關中關東的勢力再無緩衝,當他們正面衝突時,我們的機會便來了。”

龐義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嘆道:“坦白說,我對拓跋圭完全沒有信心,真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看重他?”

燕飛悠然道:“自高柳一役,在慕容垂的支持下,拓跋圭擊敗了窟咄,成為拓跋鮮卑的新主,拓跋圭便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據拓跋儀所說,拓跋圭先打敗了佔據馬邑的獨孤部,佔領了黃河河套的產糧地區,又征服了陰山的賀蘭部,最近更趁赫連勃勃敗走邊荒,乘勢攻占河套以西的綴弗部的部分土地,接而兼併庫莫奚、高車和紇突嶺等弱小部落,不僅得到大量的土地,還得到大批人口和以百萬計的牲畜,雄長朔方,一躍而成北方草原上最強大的力量。這樣的一個人,如不能助我,誰能助我?”

龐義道:“慕容垂竟肯容忍拓跋圭不停坐大嗎?”

燕飛道:“他們是在互相利用。拓跋圭因慕容垂的支持,在塞上不住擴張勢力,且是有策略和步驟的發展,代價是永無休止地向慕容垂進貢良馬,又作慕容燕國後方的守衛軍,使燕國沒有後顧之憂。不過隨著慕容垂支持赫連勃勃以壓制拓跋圭,他們的互利關係已難以繼續下去,現在赫連勃勃被破,更失去均衡的力量。正面衝突是早晚的事。”

又微笑道:“現在你多了點信心嗎?”

龐義道:“我現在擔心的是在盛樂找不到拓跋圭。”

燕飛道:“至少有七、八成的機會,拓跋圭從小便有大志,看事情看得很遠,從不爭一時的意氣。當日在邊荒集,他明知我每天在第一樓喝酒,也可以忍著不來見我,直至我陷身殺機險境才出現救我,你便可以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龐義不解道:“這與他是否在盛樂有甚麼關係?”

燕飛道:“沒有直接的關係,不過卻可以助我推測他的行踪。我這位兄弟是等待的專家,不住等待機會,也最懂把握機會。盛樂從開始便被他選作根據地,因為盛樂是最接近長城的戰略據點,對長城內兩座大域平城和雁門虎視眈眈,若他要在塞內取得立足點,非此兩城莫屬。盛樂、雁門和平城三城,在地理上成鼎足之勢,跨越長城內外,進可攻退可守,且立即可以威脅東南百多里外的燕都中山。以拓跋圭的為人,在慕容垂離都遠征關東諸城的當兒,怎肯錯過攻占平城和雁門的良機。如待慕容垂凱旋而歸,掉轉槍頭攻打盛樂,他將永遠失去稱霸的機會。”

龐義點頭道:“有道理!該沒有人比你更明白從小一起成長的玩伴。如此看!拓跋圭不但身在盛樂,還有他養精蓄銳的主力大軍,隨時可攻進長城來。”

此時高彥意興飛揚的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在燕飛旁隔一張幾子的椅內,哈哈笑道:“你們猜我探聽到甚麼消息?”

寵義不耐煩的道:“我們不會花半個子兒向你這混蛋買消息的,快說!”

高彥笑道:“不要看我們輕易地買通守衛混進城襄來,原來這幾天雁門和平城局勢不知多麼緊張。這兩座城池名義上雖然屬於老賊慕容垂,事實上把守兩城的燕兵軍力薄弱,致幫會橫行。最大的兩個幫會一名朔方幫,一名後燕盟,前者親拓跋鮮卑,後者則受燕人支持。”

際此天下紛亂、戰禍連綿的時代,如此情況是常規而非例外。每當官方勢力轉弱,地方勢力便抬頭,至乎占城據地,成為有政治勢力的豪強。

慕容垂為要統一北方,亦面對同樣情況,主力大軍遠征關東,留守的軍隊唯有集中力量守護燕都中山和其附近具戰略性的城池,故而忽略了其它地方。

如不是燕飛已向龐義解說拓跋鮮卑的情況,龐義肯定掌握不高彥的情報透露出的微妙處,此時卻拍腿道:“燕小子猜得對,拓跋圭蠢蠢欲動哩!”

  高彥一呆道:“你在說甚麼?”

燕飛插話道:“高小子繼續說下去!”

高彥打量了龐義幾眼,又看看燕飛,續道:“十多天前,後燕盟秘密從各地抽調人手,突襲平城朔方幫總壇,殺得朔方幫幾近全軍覆沒。直至今天,後燕盟仍在各處追殺朔方幫的人。朔方幫該是完蛋了。”

燕飛心中不舒服起來,朔方幫該由定居長城內的拓跋族人組成,自己的族人遭劫,自然湧起敵愾同仇之心。

龐義嘆道::沍是慕容垂先發製人的手段,借地方幫會連根拔起拓跋鮮卑族在長城內的武裝勢力,亦狠狠重挫拓跋圭進軍長城的計劃。 ”

燕飛問道:“後燕盟的老大是誰?”

高彥答道:“他們的老大叫慕容勇,擅使雙斧,是慕容鮮卑有名的勇士。後燕盟的總壇就設在此城內,你朝北門走去,最大的那座房子便是,門口還放了兩頭石獅子。”

龐義欣然道:“小彥打探消息確有一手。”

高彥苦笑道:“消息是要花金子買來的呢!”

燕飛淡淡道:“大家提早上床休息,明天你們到北門外的密林等我,我幹掉慕容勇便來與你們會合。”

龐義和高彥聽得面面相覷,燕飛從來不是如此好勇鬥狠的人,隱隱感到莫容垂劫走紀千千,現在慕容族又大肄殺戮長城內定居的叛跋族人,已激起佔他一半血統的胡人狠性,決定大開殺戒,與慕容族勢不兩立。

劉裕知會了大江幫派駐廣陵的聯絡人,著他通知江文清有關孔靖的事,這才返回軍舍。

他有把握江文清會給他這個面子,因為江文清亦需要像孔靖般的地區代理人。於大江幫在南方的勢力崩潰後,兩湖幫以狂風掃落葉的姿態接收大江幫在南方的生意,強迫沿江城市的大小幫會改向兩湖幫臣服,對大江幫當然有嚴重的影響。

幸好長江的下游揚州仍是桓玄和兩湖幫勢力未及之處,揚州更是北府兵的地盤。一個得北府兵支持的地方勢力,應可和大江幫合作愉快。

任何人想和邊荒集做大買賣,必須透過孔靖與邊荒集的大江幫作交易,如此對大江幫和孔靖均有百利而無一害。

西門軍舍是北府兵中層軍官的房舍,在這裹劉裕的軍階算是最高級的,分配的宿舍除臥室外尚有相連的小廳,環境不錯。

  魏泳之和彭中是他左右鄰居。

北府兵的大本營在京口,京口的別名正是北府,也是揚州刺史府所在地,謝玄於此成立北府軍。不過隨著謝玄移陣更具戰略性的廣陵,北府兵的總部亦搬到廣陵來。

不知是否被魏泳之勾起心事,加上喝了點酒,劉裕忍不住想起了王淡真。

  伊人近況如何?她仍對自己餘情未了還是恨自己入骨,恨他不守承諾?

只恨他比任何時間都清楚絕不可以惹這高門貴女,如讓王恭發覺自己與他女兒問的私情,恐怕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他劉裕。

他不敢打聽王淡真的消息,如她仍在廣陵,他幾乎肯定自己會失控地去找她,後果不堪想像。

王恭若對司馬道子有所圖謀,絕不會把女兒留在建康。

劉裕神魂顛倒的回到宿處,甫入小廳,立感有異。

  空氣中似殘留著淡淡的幽香。

  難道是王淡真?

旋又揮去此念,因為這是沒有可能的。王淡真雖略通騎射,仍沒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守衛森嚴的軍舍來。

  會是誰呢?

劉裕的心忐忑跳動,提高戒備,穿過小廳,跨進臥室內。

臥床簾帳低垂,幽香從床上傳來。

  難道是妖后任青媞?她從來是不施香粉的,為何今次會例外。

  劉裕暗運功力,直趨臥床。

帳內隱見有人擁被而臥,而當劉裕進一步肯定是動人美女任青媞時,烏黑的環境更添暗室香艷旖旎的氣氛。

一聲幽幽的輕嘆從帳內傳出,任青媞迷人的聲音響起道: “冤家啊!快進來吧!人家等得差點睡著哩!”

劉裕暗嘆一口氣,解下佩刀,擱往床頭的小几上,揭開睡帳。

在他的一對夜眼下,任青媞擁被而眠,星眸半閉,媚態誘人至極點。

她的秀發散披枕上,被外露出雪白的裸臂、半截豐滿的胸肌。劉裕幾敢肯定她身上只有肚兜一類的單薄衣物。

苦笑道:“你究竟是來侍寢還是商量大事?”

任青媞探手出來抓著他腰帶,把他硬扯上床,嬌笑道: “兩者一起幹,不是更有趣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80
發表於 2010-5-31 20:19:06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謝玄歸天

  建康都城,瑯琊王府。

司馬道子和王國寶在內堂議事,兩人均神色凝重。

司馬道子皺眉道:“如此說,謠言竟然非是謠言了。”

王國寶冷哼道:“謝家的事,能瞞過任何人,卻怎能瞞得過我?謝玄今次回東山去,肯定不是休隱一段時間如此簡單,而是生於斯也願死如斯的心態。謝玄把他的情況連女兒也瞞著,知情者只有謝道韞、宋悲風、何無忌、娉婷那賤人和謝琰。幸好我早收買了那賤人的貼身小婢,那賤人躲暗裡哭過多少次也瞞不過我。”

司馬道子邪笑道: “不止是收賣吧?”

王國寶淫笑道:“那妮子樣貌普通,身材卻是第一流,在床上更是騷媚入骨。哈!”

司馬道子沉吟片刻,道:“如謝玄確是命不久矣,對我們實是利害難分。近來皇兄不知如何,總在很多事情上刁難我,令我處處受制。而王恭的權力卻不住擴大,謝玄若去,我恐怕北府兵權會落入王恭手上。”

又道:“你肯定謝玄傷勢真的嚴重至此?”

王國寶道:“謝玄如非命不久矣,宋悲風絕不會陪他回東山去,因宋悲風與謝安曾有協議,謝安辭世後宋悲風可回復自由身,以宋悲風的性格,是不會戀棧不去的。”

司馬道子點頭道: “你這推論很有說服力,如此說謝玄應是命不久矣,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送謝安遺體回建康安葬,只是強壓下傷勢,以惑人耳目。”

王國寶道: “眼前的形勢清楚分明,誰能奪得北府兵的軍權,誰便可佔盡上風。幸好北府兵一向輿荊州軍勢如水火,對我們非常有利。”

司馬道子道: “以謝玄的為人行事,怎會容外人於他死後輕易插手到他一手建立的北府軍內去?他到建康來也不是白來的,他兩次向皇兄請辭,都被皇兄挽留,肯定從而得到甜頭。他更輿朝中大臣眉來眼去,現在我們當然曉得他是在安排後事。事實上北府兵的權柄已逐漸轉移到劉牢之於上,如我們試圖改變北府兵的權力分配,等於把北府兵送給王恭或桓玄,此事萬萬不可。”

王國寶微笑道:“我們從劉牢之人手又如何呢?只要把劉牢之爭取到我們這一邊來,北府兵將可為我們所用。”

司馬道子道:“這個當然最理想,不過卻是知易行難。”

王國寶笑道:“此事說難不難,只要我們能令劉牢之感到自己並非能穩坐北府兵大統領的帥位,而我們是唯一可以完成他這個夢想的人,加上他對桓玄的恐懼,便有很大可能使他站在我們的一方。”

  司馬道子喜道:“可有妙策?”

王國寶湊過身去,在司馬道子耳邊說出自己的妙計。

司馬道子聽畢拍案叫絕道:“果然是一石二鳥的絕計,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可以控制皇兄呢?”

王國寶又在他耳邊說出另一奸謀,聽得司馬道子連連叫好。

王國寶欣然道:“先安內後攘外,除此之外,我更想出一計,可以助我們肅清朝廷上不聽話的人。方法非常簡單,便由我聯同我方大臣,聯名上書皇上,要求給王爺加封殊禮,誰反對的,我們便以種種手段剷除,如此權力將盡歸於王爺之手,何愁大事不成?”

司馬道子訝道:“國寶你今次北返,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思如泉湧,隨手拈來都是妙絕之計,教人意外。”

王國寶赧然道:“國寶不敢隱瞞王爺,這些計策全由師娘親自提點,當然妙絕天下。”

司馬道子長笑道:“原來如此!好!如若事成,大活彌勒便是我大晉的國師,我司馬道子更不會薄待你王國寶。”

任青媞的纖手玉足像靈蛇般纏上劉裕,把他扯進被窩裡,這美女動人的肉體在他懷內水蛇般抖動,肉體的廝磨帶來強烈的刺激,滿懷女兒幽香的當兒,此女封上他的嘴唇,丁香暗吐,以劉裕的定力,一時也完全迷失在她蓄意為之的誘惑裡。

  唇分。

任青媞嬌喘細細的道:“人家很掛著你哩!媞兒甚麼都聽你的,好不好?”

劉裕尚有三分清醒,探手抓著她一對香肩,把她推開少許,道:“小姐你弄錯了!我並不是你的情郎,只是夥伴,勿要破壞我們良好的合作關係。”

任青媞凝望他片刻,一對裸腿纏上他腰股,媚笑道:“我並不是淫娃蕩婦,而是貨真價實的黃花閨女,不信可以試試看。”

劉裕心叫救命,說這美女不吸引自己就是騙人的,尤其在此暗室之中一被之內,更要命是自己酒意未過,又長時間沒有親近過女人。幸好他比任何人更清楚這是朵有毒刺的鮮花,如此一意獻身,肯定不會有好結果。

強把高漲的慾火壓下,苦笑道:“虧你說得出口,如你真是黃花閨女,為何對男女之事如此熟練?”

任青媞嬌嗔道:“人家曾修習《素女經》嘛!現在拋開女兒家的羞恥心來討好你,還要這麼說人家。男人不是最喜歡佔女兒家的便宜嗎?你是否男人來的?人家肯讓你佔最大的便宜哩!”

劉裕心中叫苦,曉得再如此被她肉誘,絕撐不了多久,忙改變策略道:“長夜漫漫,何用急在一時,男女間的事,要好好培養情緒方行,怎可操之過急呢? ”

說到這裡,心中一動,暗忖她既然開口閉口均堅稱自己是黃花閨女,沒有被其它人動過,看來不假。立即反客為主,一對手滑進她的汗衣裡去,頑皮的活動起來,同時道:“王恭究竟是甚麼一回事?為何他偷偷去見殷仲堪,隨後又來廣陵見劉牢之?”

任青媞果然在他活躍的手下抖顫起來,臉紅似火,香體發熱,壓抑不住的嬌吟道:“你這樣人家如何說話呢?”

劉裕差點停不了手,把她再推開少許,道:“說罷!”心中不得不承認此妖女確是天生尤物。

任青媞閉上美眸喘息片刻,然後半睜半閉地橫他嬌媚的一眼,再次閉目。

當劉裕不知她會有何異動之際,任青媞幽幽嘆了一口氣,柔聲道: “謝安去世後,朝廷的變化很大,司馬曜的想法亦有改變。淝水之戰後,他一直擔心謝安叔侄乘勢北伐。現在謝安已死,謝玄因傷處於半退隱的狀態,而司馬道子則勢傾內外,其左右之人,爭權弄柄,賄賂公行,刑獄謬亂,敗壞政局,司馬曜豈無悔意,與其弟司馬道子的矛盾開始浮現。”

劉裕道:“便是因此司馬曜重用以王恭為首的大臣,以對抗司馬道子和王國寶?”

任青媞低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們兩姊妹辛苦經營,全為你的將來鋪路搭橋。曼妙她點醒司馬曜,是希望司馬曜能從司馬道子手上奪回權力,如此便可以助你在北府兵裹扶搖直上,以對付孫恩。只恨王恭亦是有野心的人,私下通過殷仲堪勾搭桓玄,令情況更趨複雜。尤可慮者,是司馬道子已對曼妙生出疑心,以司馬道子現在的權傾朝野,曼妙已陷身險境,情況非常不妙。”

劉裕聽得慾火全消,皺眉道:“即使司馬曜能成功鞏固皇權,仍沒法令我一步登天,坐上北府兵大統領的位置。北府兵講究的是資格,軍中更是山頭派系重重。如有幾年的時間,且須不住立功,我或有少許機會。”

任青媞道:“這個我反不擔心,你是當局者迷,我卻是旁觀者清。現在劉牢之已穩坐大統領之位,謝玄把你安置在他旗下,正是予你最好的機會。南方大亂即至,以你的才幹,肯定可以大有作為。我們可以為你做的事已盡力做了,希望你不會忘記我們的協約。”

劉裕首次對任青媞生出憐意,不由把她摟緊少許,心忖自己已有負于王淡真,而孫恩更是自己勢不兩立的大仇家,為己為人,也不應讓任青媞失望。

保證道:“我劉裕豈是言而無信的人。”

說出這句話後,方感慚愧,至少他對王淡真便是言而無信。

任青媞擠入他懷裡,手足再次纏上來,吐氣如蘭的道: “原來我們的劉爺也有憐香惜玉之心。”

劉裕皺眉道:“你還有心情嗎?”

任青媞嬌笑道:“為何沒有心情呢?且是心情大佳。我是故意試探你的,扮出可憐兮兮的樣子,看你會以甚麼態度對付人家。坦白告訴你,我雖然解散了逍遙教,仍保留最有用的部分。帝君經多年部署,豈是可輕易被毀掉的,我對你依然有很大的利用價值。你不敢做的事,我可以代你出手。”

劉裕有點給地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無奈感覺,不悅道:“你如再對我用心機,我便和你來個一拍兩散,各走各路。”

任青媞輕吻他嘴唇,嬌媚的道:“劉爺息怒,奴家錯哩!任憑大爺處罰。”

劉裕正軟玉溫香抱滿懷,聞言心中一盪,分外感到懷內胴體火辣辣的誘惑,充滿青春和建康卻是原始野性的驚人吸引力。

盡最後的努力道:“我對你的處罰是命你立即離開,為我好好辦事去。”

任青媞故意扭動嬌軀,嬌嗔道:“這可不行,其它任何處罰都可以,但必須在床上執行。劉爺啊!媞兒真的很想啊!你不要人家嗎?”

劉裕的慾火“蓬”的一聲烈燒起來,心忖擋得住她第一次的色誘,也擋不住她另一次的色誘,終有一次失守,既然如此,何須苦苦克制。

就在此理智讓位於慾火的一刻,急驟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任青媞一把推開他,低呼道:“截住來人!”

  劉裕滾出帳外,從地上彈起來。

  來者推門而入。

劉裕搶出房門,截著氣急敗壞、臉青唇白的魏泳之,駭然道:“什麼事?”

魏泳之淚水奪眶而出,悲呼道:“玄帥歸天哩!孫爺在主堂等我們。”

他的話像晴天霹靂,不但轟走劉裕體內升起的慾火,還轟得他腦袋空白一片,失去思索這個一直在等待的噩耗的能力。

  “小姐!小姐!”

紀千千逐漸清醒,本遠離她的意識一點點地回到她思感的空間內。

曾有一段時間,她想放棄一切,可是或者因為小詩,又或仍捨不得燕飛,她又留下來。只要她失去鬥志,她便可以離開這苦難重重的人間世。

她不知自己病倒了多久,日子似在徘徊於甦醒和沈睡、生存與死亡之間。

她想坐起來,立感渾體酸痛,四肢乏力,眼前模糊,呼吸不暢,有種沉進水底遇溺般的感覺。

  “小姐!”

小詩的呼叫聲比先前接近了點,同時她感到小詩正扶著她。

紀千千似乎只剩下呼吸的氣力,下一刻又好了些兒,艱難地張開美眸。

小詩的臉龐出現眼前,逐漸清晰。

  “小詩!”

小詩撲入她懷裡,悲泣道:“小姐!你不能棄小詩而去啊!”

紀千千發覺自己臥在床上,住處是間佈置古雅的房間,窗外黑沉沉的,傳來古怪的聲音。

她輕抱小詩,訝然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外面甚麼東西在叫呢?”

小詩梨花帶雨地從她懷內坐起來,淒然道:“這裡是榮陽城的太守府,給大王徵用作行宮。外面叫的是秋蟬,快天亮哩!”

紀千千駭然道:“現在是秋天嗎?”

小詩道:“小姐在到洛陽前病倒了,已有兩個多月,十二天前是立秋。小姐啊!不要再想燕爺好嗎?再這樣下去,你會……你會…… ”

紀千千感覺到恢復了點體力,雖然仍是虛弱,已好過得多。柔聲道:“我自有分寸,看!我不是好起來了嗎?噢!你瘦了!”

小詩垂淚道:“只要小姐沒有事,其它小詩都受得了。”

紀千千挨在床頭處,閉目低念了幾遍榮陽城,再睜開美眸道:“是否已攻下洛陽呢?”

小詩點頭道:“早攻下洛陽多時,現在關東地區,只餘下鄴城仍在苻堅之子苻丕主事下堅守頑抗,大王已把此城包圍日夜強攻,看來快守不住了。”

紀千千奇道:“聽你的口氣語調,像是站在燕人一邊的模樣。”

小詩抹淚赧然道:“小詩是自然而然依他們的語調說話吧!小詩懂甚麼呢?只要小姐康復起來,其它一切小詩都沒有興趣去管。”

紀千千心神轉到燕飛身上,正要用心去想,驀地頭痛欲裂。

  “小姐!小姐!你怎樣哩!”

紀千千喘息道:“沒有什麼!唉!”

小詩膽顫心驚的問道:“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

紀千千道:“先給我一點清水。”

小詩侍候她喝過清水後,怯怯的道:“小詩須立即通知大王,他說只要小姐醒過來,不論何時也要立即通知他的。”

紀千千皺眉道:“天亮再告訴他吧!我現在不想見他。”

  又問道:“他對你好嗎?”

小詩垂首道:“大王對小詩很好。他對小姐更好,每天都來看小姐,有時一天會來二、三次,有幾次還在床邊坐了超過一個時辰,只是呆看著小姐。”

紀千千心中湧起難言的滋味,她究竟該痛恨慕容垂,還是應感激他呢?

慕容垂絕不像他表面般的冷酷無情,事實上他有深情的一面,只不過他的敵人永遠接觸不到吧!

紀千千道:“有沒有邊荒集的消息?”

小詩茫然搖頭,道:“沒有人提起過邊荒集。”

紀千千發覺臥室的一角放置另一張床,微笑道:“你一直在陪我。”

小詩點點頭,目光投往窗外,輕輕道:“又一天哩!”

  窗外漸趨明亮。

  天亮了。

可是紀千千仍感到自己陷身沒有天明的暗夜裡,未來是一片模糊。

  燕郎啊!

何時我們再可以一起生活,永不分離呢?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0 15:1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