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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憶敵為友(2)
呂思美倒是有點思疑不定,一時間不敢斷定段仇世的話是假是真。哪知她還沒有拔劍,段仇世已是先發制人,突然就向她先動手了。
宋騰霄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師妹,留神!」呂思美慌忙使出穿花繞樹身法,一飄一閃。就在這閃電之間,只覺微風颯然,頭頂插的一根銀簪悠悠顫動,叮的響了一聲,段仇世已是在她身旁掠過,而目回過頭來了。
只見段仇世深深一揖,說道:「上次誤傷姑娘,十分抱歉,請姑娘恕罪。」
呂思美這才知道段仇世乃是手下留情,特地用這個法子來表明他對自己並無敵意的。要知她的穿花繞樹身法雖然超妙,但因剛才乃是猝不及防,多少有欠輕靈,倘若段仇世當真是下殺手的話,那就不僅是彈動她頭上的銀簪,大可以在她的天靈蓋打上一掌了。
說時這,那時快,宋騰霄已是唰的一劍刺來,喝道:「你這廝怙惡不悛,居然還敢戲弄我的師妹!」
呂思美也是個要強的姑娘,雖然明知對方乃是手下留情,卻不甘心受對方這種幾近戲弄的「陪罪」,一怒之下,拔出雙刀,說道:「你可以殺我而沒殺我,我也可以饒你一次性命。但若要我就此甘休,那是萬萬不能!」
段仇世心中苦笑:「你這小姑娘也不替我想想,除了這個法子,我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令你相信我並無惡意?」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不屑再向對方求情,說道:「我已經表明心意,你們不肯原諒,那也沒有辦法。段某唯有捨命陪君子罷啦!」
宋騰霄的本領和段仇世是在伯仲之間,各有擅長的武功,段仇世倘若使出毒掌功夫,可以稍佔上風。但宋騰霄的劍法,卻是勝過他的折扇點穴。
十數招過後,宋騰霄的劍法越展越快,一口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劍劍不離對方要害。呂思美雙刀飛舞,配上她的輕靈身法,也是委實不可小覷。此時即使段仇世重施故技,向她突襲,也是難以打著她了。
段仇世對付一個宋騰霄已然吃力,怎堪再加上一個呂思美,五十招過後,漸漸變成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擊之力。
呂思美說道:「宋師哥,看在我的份上,你可別要殺他。」
宋騰霄笑道:「我知道,你說過的話,當然不能不算數的。不過這廝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他曾用毒掌打傷你,我不殺他,也得廢掉他的武功!」
段仇世大怒道:「很好,且看你怎樣廢掉我的武功?」說話之際,玄功默運,雙掌登時紅若塗脂。
呂思美叫道:「宋師哥小心,這魔頭要用毒掌!」
段仇世道:「宋騰霄,你是要迫使我非和你拚命不可了!」
宋騰霄道:「好,你儘管拚命罷,我宋騰霄可不怕你!」他口裡說不害怕,其實心裡是有點害怕的。
兵法有句格言:攻擊是最好的防禦。這條道理,用於高手搏鬥,也是一樣,宋騰霄怕他的毒掌厲害,連忙加緊進攻。段仇世收起折扇,雙掌盤旋飛舞,冷笑說道:「宋騰霄,我拼著身上穿幾個窟窿,你敢擔保不受我一掌。」宋騰霄怒道:「大丈夫豈能受你恐嚇!」話猶未了,腥風已是撲鼻而來。宋騰霄恐防中毒,連忙閉口。
呂思美揮刀助攻,段仇世施展騰挪閃展的功夫。避開她的雙刀,專向宋騰霄攻擊,宋騰霄稍稍寬心,想道:「幸而他對小師妹似無惡意,否則我護了自身,只怕就要難以兼顧師妹了。」
他雖然採取以攻為守的打法,但是否能夠避免兩敗俱傷,心中實是毫無把握。
正在全神貫注防禦他的毒掌之時,忽見他的掌心朱紅漸退,腥風也沒有了。原來段仇世本是要拚命的,忽地想道:「我已經傷害過這可愛的小姑娘,何必還要作孽,再傷她的情人?唉,冤家宜解不宜結,解不開也不該越結越深,我這一生造孽已多,就拼著受這小子所傷吧。」想至此處,不覺心境空明,不知不覺之間,他的毒功也就停止運用了。
宋騰霄唰喇幾劍,眼看就要逼得他無可轉身,呂思美忽地咦了一聲,說道:「你為什麼不用毒掌?」
段仇世苦笑道:「可惜我還沒有見著孟元超,你們儘管殺我,不過有幾句話請你帶給孟元超……」
呂思美不知不覺也放緩了招數,宋騰霄道:「小師妹,提防他是緩兵之計!」呂思美橫刀護身,還是問道:「你要我帶什麼口風?」
段仇世怒道:「你們不相信,那我也用不著說啦!」
宋騰霄正要一劍刺去,樹林中忽地跳出一個人來,叫道:「宋兄,暫且住手!」
呂思美又驚又喜,叫道:「孟師哥,是你!這個魔頭說是要找你呢!」
孟元超道:「我已經知道了。段仇世,你有什麼話和我當面說吧。」原來他早已來到,不但聽見了段仇世的說話,也看見了他中途捨棄毒掌的事。他本來是準備宋、呂二人一有危險,他就出來援救的。但因段仇世已經不用毒掌,故此遲至此際看清楚段仇世確是並無惡意之後,方始出來。
段仇世道:「孟元超,我先問你一句,你是不是還要向我報仇?」
盂元超哈哈一笑,說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不錯,我和段兄結的梁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怨是有的。但在泰山會上,我也曾受過段兄的恩德,恩怨相消,這仇嘛,大家也就不用再算了。」
宋騰霄大為詫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裡想道:「這魔頭搶了他的孩子,他居然也肯一筆勾銷,不知這魔頭曾經幫過他什麼大忙,真是奇怪!」他可不知,那日泰山會上,楊牧捏造謊言,自己是受石朝璣所傷,冒充英雄好漢;又含血噴人,誣捏孟元超拐帶他的妻子,倘若不是段仇世出來替他辯白,後果不堪設想。孟元超不僅感激他為自己主持公道,更感激他替雲紫蘿保存了名譽,是以才肯把舊怨一筆勾銷。
呂思美對師兄一向敬佩,接著說道:「我爹爹生前曾經打傷過你,你也打傷了我,如今我也想通了,冤冤相報無已時,我和你的冤仇也就一筆勾銷了吧!」
孟元超道:「宋兄,請看在小弟份上……」正想善言開導,宋騰霄已是笑道:「你們都不計較,我還能和段先生計較麼?」要知宋騰霄素來好勝,在呂思美面前,他可不能讓小師妹說他氣量比不上孟元超。
段仇世笑道:「孟兄,多謝你以德報怨,不和我算帳,還給我作魯仲連,不過,我可得有言在先,你不向我報仇,我還是要向你報仇的!」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不禁怔了一怔,孟元超縱聲笑道:「孟某只問事情是否當為。但求心之所安。別人對我如何,我從來不管。」
段仇世讚道:「好個豪傑胸懷,孟兄,我不妨對你說句老實話,當日你用快刀打敗了我,我還是不怎樣佩服,如今可真是心服口服了!」
呂思美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向我的師哥報仇?」
段仇世這才緩緩說道:「我這報仇,可是有點別開生面的,並非是要和孟兄再打一架,至於怎樣報法,孟兄,那就要請你恕我暫且賣個關子了。」
孟元超笑道:「你怎樣報法,我可以不問,但有一件事情,我卻是不能不問。」
段仇世道:「你是說楊華這孩子?」說到「楊」字之時,聲音故意放低一些。其實那日在泰山會上,蓋元超曾在他手中見過自己留給雲紫蘿的玉珮,心裡就已知道段仇世是知道這個孩子的來歷的了。
孟元超道:「不錯,這是我好友之子,我不能不問!」
段仇世道:「孟兄請放心,這孩子現在做了我們滇南雙煞的弟子,誰也不能動他一根毫毛。」
宋騰霄冷冷說道:「你們當初搶這孩子之時,就是想收他做徒弟的麼?」要知這個孩子是在他手中給搶去的,如今雖說是舊怨勾銷,提起此事,心裡總還是不大舒服。
段仇世笑道:「這倒不是,實不相瞞,當初我們搶這孩子之時,確是不懷好意。我們是要用孩子來和孟大俠為難的。但這孩子委實太可愛,連我卜師兄那樣的野性子,如今為了這孩子也都變成了繞指柔啦。孩子一發脾氣,他就會千方百計的逗他歡喜,就像最會哄孩子的老婆婆一樣。」說著、說著,不覺笑了起來。
孟元超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想道:「我是四海為家的江湖客,這孩子交還給我,我也不能攜帶,倒不如留在他們那兒。」當下向段仇世作了一個長揖,說道:「段兄為這孩子操心,孟某感激不盡,這件事情也就不用再提了。請問段兄,何以知道來此找我,找我又是為了何事?」這也正是宋、呂二人的疑問,如今由孟元超說出來了。
段仇世道:「我本來只想把孩子的事情和你作個交代的,如今又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和你說了。孟大俠,你可得提防小人害你。」
孟元超道:「什麼人?」
段仇世道:「就是楊牧。」
孟元超默然不語,心裡想道:「楊牧要想害我,這已是早就在我意料之中了。」
呂思美畢竟是個女子,心思較細,說道:「是不是你發現了楊牧什麼新的陰謀?」
段仇世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至於我何以來此找你,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這裡的!」
孟元超詫道:「你何以知道?」
段仇世笑道:「這話得從頭說起,今天我在路上,先後碰上了三撥人。第一撥是李麻子和快活張。」
孟元越說道:「啊,原來你是碰上了他們,怪不得你會知道我是要來這裡找騰霄了。」
段仇世說道:「我和快活張並不熟識,與李麻子卻是頗有交情。你們大鬧京城的事情,他們也告訴我了。」
呂思美喜歡聽熱鬧的故事。說道:「孟師哥,你們怎樣大鬧了京城,是不是和尉遲大俠、戴鏢頭他們一起干的?」
宋騰霄卻笑道:「小師妹,你忍耐點兒,孟師哥自會告訴你的。」言下之意,自是叫她別岔開話柄了。
呂思美駭然一省,笑道:「對,你還是先說楊牧的事吧。孟師哥,京師之事,你以後慢慢再告訴我。」
段仇世繼續說道:「我和李麻子、快活張分手之後,走了不多一會,又碰上兩個熟人。」
呂思美道:「其中一個想是楊牧?」
段仇世道:「不錯,另一個是通天狐楚天雄,」
孟元超道:「啊,原來是這個老匹夫,他和楊牧搞在一起了。」
呂思美道:「這個通天狐又是什麼人?」
孟元超道:「是一個二十年前橫行滇貴兩省的獨腳大盜,早已金盆洗手,最近又出山的,我和他曾在三河縣雲家交過手。」
段仇世道:「這老狐狸我是早在滇南和他相識的,我們不想惹他,他對我師兄弟也是頗有顧忌,彼此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呂思美笑道:「這次犯上了啦?」
段仇世道:「也沒有犯上。那是一條險峻的山路。我跟在後面,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他們可沒有見著我。」
呂思美道:「你偷聽了他們的一些什麼秘密?」
段仇世道:「這老狐狸的輕功不亞於我,我不想給他發現,當下只能躲在茅草叢中,借物障形,遠遠的綴著他們。因此也就只是斷斷續續的聽到一些零碎的詞語了。
「我聽得他們提及三河縣及孟元超和雲紫蘿的名字,好像還談及一個奶媽,至於是誰的奶媽,我就聽不清楚了。」
「我又隱約聽得那老狐狸說什麼放長線,釣大魚,和楊牧說的什麼夫妻之情不可靠,母子之情決難拋之類的話,還有什麼粉身碎骨,定報知遇之恩等等。把這些零零碎碎的詞語連串出來,推想這兩個傢伙定是要到三河縣去幹一宗見不得光的勾當,而這宗勾當,很可能亦是和孟大俠有關!」段仇世早已從孩子的事情隱約知道孟元超和雲紫蘿的關係,不過不便明言而已。
孟元超已是心中雪亮,想道:「楊牧要報的什麼知遇之恩,不用說,那就是要做北宮望忠心耿耿的奴才了。看來他們已是預料到我往三河找紫蘿的了。楊牧詭計多端,紫蘿與他畢竟曾是多年夫妻,只怕會上他的當。」當下說道:「段兄,多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會小心提防的。」
呂思美道:「你碰上的第三撥人又是什麼人?」
段仇世道:「就是那個臭婆娘了。我趕著來這裡,沒奈何只好把她引到這裡來,不過你們大概不會在這裡久留的,就是給她知道了你們的行蹤那也並不礙事。據我所知,她是要到京師找他弟弟的,也還未知道楊牧已經離京了呢。」
說至此處,紅日已是西斜。段仇世笑道:「孟兄,今日得以與你化敵為友,實是快慰何如之!如今話已說完,我也應該走了!」
孟元超道:「段兄高義可風,小弟得以交上你這麼一個朋友,也是十分歡喜呢。可惜咱們都是有事在身,但願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段仇世走後,孟元超歎道:「人言不能盡信,我以前只道滇南雙煞都是無惡不作的魔頭,卻不料這位冷面書生段仇世倒也頗有熱心腸呢。」宋騰霄默然不語。
呂思美笑靨如花,拉著孟元超的手又是笑又是跳,說道:「孟師哥,你不知道我們找得你多苦,真想不到今天會碰上你!」
孟元超笑道:「我看見你們在一起,心裡更是高興!」呂思美聽懂他話中之意,粉臉羞紅,低下了頭。
宋騰霄道:「我和小師妹剛才還說起你。」盂元超道:「說我什麼?」呂思美道:「三河縣離這裡不遠,剛才我和宋師哥就在商量,如果能夠和你一同到三河縣去找雲姐姐,那有多好!我們只怕找不著你,誰知天從人願,你果然來了。」
宋騰霄道:「據段仇世剛才所說,北宮望恐怕已在三河縣布下羅網,等候孟兄了。楊牧和楚天雄就是先行的鷹犬。」
孟元超道:「那我更不能不去了。宋兄,你離開小金川已有三年,蕭大哥、冷大哥都在惦記你,不如你與小師妹先回小金川吧。」
呂思美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孟師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們設想,怕我們遭遇危險是不是?可是雲姐姐不單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呢,日前我與她匆匆一面,話也沒有來得著交談,就分手了。這次你不讓我去我也要去的了。嘿嘿,我的本領雖然不濟,也總可以作你一個幫手吧。」
孟元超道:「啊,你們已經見過她了?」
呂思美道:「是呀,有一個好消息正要告訴你。」
當下呂思美將路上碰上雲紫蘿與及楊牧的事情說給孟元超聽,說到楊牧把預先寫好的「休書」給雲紫蘿,雲紫蘿將休書撕碎!氣得暈倒之時,孟元超不禁虎目蘊淚,說道:「楊牧這廝真是可惡可恨!」想起雲紫蘿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心裡十分難過。
呂思美笑道:「不錯,楊牧這廝是可惡可恨,但他做的這件事卻是一件好事呀!孟師哥,我但願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孟元超苦笑道:「小師妹你不懂的。我這次只是想見一見紫蘿罷了。」
宋騰霄緩緩說道:「世事變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孟兄,我和你也有相同的感觸呢!」
呂思美笑道:「你怎知道孟師哥有這感觸?」
宋騰霄說道:「我們三人是一同長大的,孟兄和我說得上是寞逆之交。雖然離別幾年,他的心事多少我還能夠猜得著。」
孟元超慨然歎道:「宋兄說的是。」心裡則在想道:「不錯,我是有點感慨滄桑變化,人事無常。但我此刻心裡想的是什麼,恐怕就未必和你所想的相同了!」
宋騰霄與孟元超並肩前行,接著說道:「孟兄,我知道你是個外冷內熱、很重感情的人,但十年之間,各人有各人的遇合,過去了的未必還會再來。」呂思美笑道:「宋師哥,你說的話好像談禪,我可不懂是什麼意思。」
宋騰霄道:「比如說咱們各自離開小金川,想不到卻在這裡相逢;又比如說孟大哥在這一年間結識了扶桑派的掌門人林姑娘;而雲紫蘿則嫁了楊牧又和楊牧分手。這都是每個人意想不到的遇合。嗯,有一位在江湖上頗有名氣的遊俠繆長風,孟兄可知道麼?」畫龍點睛,他這才說到了主題了。
孟元超笑道:「何止知道,我和他還是好朋友呢。我們就是在紫蘿家中相識的。」當下將他那次尋訪雲紫羅不遇,卻遇上敵人,繆長風恰巧也在那天趕到,他們兩人怎樣聯手把以楚天雄為首的一幫鷹爪打敗等等事情,告訴宋騰霄。
宋騰霄說道:「那日楊牧請來了震遠鏢局的總鏢頭韓威武,中途設伏,來與紫蘿為難。那天繆長風也是在場的。紫蘿還多虧了他呢……」話未說完,孟元超便道:「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呂思美白了宋騰霄一眼,心道:「你何苦在孟大哥面前提起這些事情,挑動他的疑心?」宋騰霄佯作不知,淡淡說道:「聽說紫蘿和這位繆兄相識也是未久的,他處處維護紫蘿,倒是難得!」
孟元超自也知道好友的心思,宋騰霄是怕他受不起情海翻波的再次打擊,故而特地讓他知道繆長風和雲紫蘿的感情頗不尋常,好令他心中先有準備。心裡不禁好笑:「我早就知道了。但你卻不知道我是為紫蘿慶幸,慶幸交上了這麼一個好朋友呢。」
呂思美道:「孟師哥,你在想些什麼?」她見孟元超默然不語,卻是有點為他擔憂。
孟元超抬起了頭,說道:「你瞧,天下雪了。只見鵝毛般的雪花滿天飛舞,如飄絮,如撒鹽,轉瞬間把山頭染得一片銀白。
「啊,真美!」呂思美說道:「今年的雪倒是下得早呢。」孟元超笑道:「今天已是十一月初三啦。在京城以北,十月中旬,都已經下雪了。」原來小金川是個四季如春的地方,每年只有在深冬的時候,才偶爾下幾天雪,也只是晚上才下,白天就融化的,要絕早起來,方能隱約看得見山頭的一點雪景。
呂思美道:「我已是許多年沒見過下雪了,小時候我是很喜歡看雪景的。但雖然如此,我最喜歡的地方卻還是小金川。孟師哥,咱們請雲姐姐一同去小金川好不好。」
孟元超道:「待見了她再說吧。」心裡想道:「她若肯去小金川,跟大夥兒一起過熱火朝天的日子,或許倒是可以有助於她忘記傷心的往事。」
宋騰霄笑道:「小師妹,別盡顧觀賞雪景了,咱們還要趕回松風觀拿行李呢。」
呂思美霍然一省,說道:「對,拿了行李,今天還可以走半天路。明天晚上咱們就可以見著雲姐姐了。」
孟元超看著白雪皚皚的山頭,卻是不禁浮想連翩了。林無雙的影子忽地閃過他的腦海,孟元超看了看小師妹,呂思美的側影和林無雙是頗有幾分相似的,心裡想道:「她們兩人都是心地純真,好像白雪一樣的點塵不染,我和紫蘿則是大不相同了。不過,紫蘿雖然是在污泥打過滾,卻也是像蓮花一樣,出污泥而不染!灌青蓮而不夭呢。境界不同,「白雪」、「青蓮」都是一樣。嗯!只不知無雙現在如何,她做扶桑派的掌門,只怕做不慣吧!」在孟元超的心目之中,是把林無雙和小師妹一樣看待的,不過每當他想起雲紫蘿的時候,卻往往聯想起林無雙來,而不大會想起小師妹,這一點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
孟元超在途中浮想連翩,雲紫蘿在山居待產,更是心事重重了。
她和姨媽是住在表妹的奶媽家裡,奶媽是個寡婦,只有一個出嫁的女兒,故此晚景甚是淒涼。住的是一間破破爛爛的泥屋,她們來了之後,才加以粉飾擴建的。
山居的寂寞雲紫蘿還過得慣,心境的寂寞卻有點難受了。
她懷著楊牧的孩子,已經將滿九個月了。夫妻早已恩斷義絕,孩子有父等於無父。每當她想起自己的兩個孩子,小的雖沒出世,命運卻已是和哥哥一樣之時,心頭就不禁有如刀割。
窮鄉僻壤,風雨茅廬,寂寞的日子,直待到陳光世和邵紫薇、蕭月仙來到之時,才添了幾分生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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