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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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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減肥專家】歿世奇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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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7:55: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第六集 天人永訣
• 第一章 問情
• 第二章 媚惑
• 第三章 種子
• 第四章 醉夢
• 第五章 永訣


第二部 第六集 天人永訣 第一章 問情


使牧草萌芽的人類女王喲,創造萬物,引導生物生長的女王喲,母神伊絲塔爾,其他的神都不及您的能力。

——《聖歌?伊絲塔爾》神啊,如果沒有您,所謂王也將一無所有,而王也就不成其為王了。

神啊,王的名號是您定的,是您,引導著我的腳步,因此,我必須服從您。

神啊,不單是我的名,甚至我的身體,也是您所創造的。

神啊,您信託我治理萬民,我會使萬民受到您的恩惠。

讓我們敬畏您,愛您。

讓您的靈,充滿我的心,讓我一時一刻都不離開您。

——《聖歌?馬爾都克》

「各位觀眾,大家晚上好,這裡是『一劍寒山河』系列節目的拍攝現場,在這一期節目中,我們討論的主題,是半個月前,發生在托馬斯海域那一場精彩的『領袖戰』。

「眾所周知,這一場戰鬥,是發生在炎黃和禁忌高層的生死決戰,其最終結果,是以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的慘勝而告終。禁忌三巨頭之一的布拉索身死海底,這樣的結果,會對今後的黑暗世界局勢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這無疑是我們大家都非常關心的話題。

「在此,我們很榮幸地請到了炎黃進化力量的一代劍道宗師,洛河陽先生,以及中天帝國國際事務研究所的齊黃齊教授,請兩位專家為我們解說這場戰鬥背後的政治影響和局勢變化。

「洛前輩,您是中天帝國『東府』的最高領袖,同時,也是參與了這場戰鬥的章嚴柳先生的師父,您對這樣一場戰鬥的感受如何呢?」

面對主持人的問題,洛河陽微笑回答道:「無論是我們皇帝陛下,還是小徒,都做得中規中矩。」

主持人明顯地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她緊接著問了下去:「中規中矩?這樣的形容詞,對他們來說,是褒義還是貶義?前輩對這樣的結果是否滿意呢?」

「滿意或是不滿意,便不是我這個老頭子所能置喙的了。畢竟,這一場戰鬥,很大程度上牽扯到了個人恩怨,除了當事人,誰也沒法說對於結果的觀感的。」

洛河陽這麼說,很明確地不準備再就這個問題發表個人的看法。

主持人想趁此時挖些猛料的目的告吹,只好再堆起笑容,循規蹈矩地問下去:「那麼,前輩對這場戰鬥過後,黑暗世界可能發生的變化,又有什麼樣的估計?」

「我以為,因為這場戰鬥直接產生的變化,不會太多。但是,因為這場戰鬥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所產生的影響,卻又是相當地廣大。比如,『魔血妖』的出現,禁忌深海基地的存在,這些都是諸方勢力最關心的問題。這直接決定了各方勢力的消長變化。」

齊黃在一邊點頭附和,繼而接過了洛河陽的話:「前輩所言極是,陛下這一次的『領袖戰』,事實上還是兩年前『天塹洋之戰』的收尾工作。布拉索以『魔血妖』的方式死而復生,再死上一次,對禁忌來說,也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反而是『魔血妖』和深海基地,使得禁忌的潛勢力,達到一個相當驚人的程度。這種變化,很可能會引起各方勢力的調整佈署。

「而且,我還有這樣一層的想法……」

齊黃頓了頓,又看了一眼洛河陽,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說道:「禁忌近年來幾次的行動,都將中天帝國,或者更準確地說,將張家擺在了針鋒相對的位置上,這種態度非常不妥。

「要知道,皇帝陛下是中天帝國的精神象徵,他的身份是非常敏感的,禁忌明刀明槍地和陛下作對,這很容易造成大家的不滿,並由此形成鮮明的對抗狀態,就和前幾次世界大戰時的局勢一樣,給黑暗世界帶來非常不好的影響。

「黑暗世界的主旋律是對抗與合作,兩個主題均不可偏廢。禁忌如此高姿態的行為,會給各方帶來一個很不好的信息,在這種形勢下,為了保持實力平衡,一些本來並不列入考慮範圍的應對措施,就會再次被提出來,這樣的後果,想來禁忌也不願意見到。」

齊黃的話至此告一段落。

雖說主持人心中對他講的「不列入考慮範圍的應對措施」十分好奇,但她也知道這種問題不是她應該問的,所以,只能傻笑著再換一個話題,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在這種一問一答的情況下過去了。

這樣的專題性節目,在黑暗世界各大媒體上,均有上演。無疑的,這也是最近一段日子,最吸引觀眾收看的節目。無數的專家、耆老,在各類媒體上發表著自己的見解,將一件本就不凡的事情,更是吹上了三十三重天。

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內,由「托馬斯海域」衍生出來的話題,佔據了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大有長盛不衰之勢!

在黑暗世界還在為最近的一場領袖戰鬧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時,在東盟大學城內,「領袖戰」的當事人、又一個奇跡的創造者、重傷在床的中天帝國皇帝陛下,卻陷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之中。

沒錯,就是災難!最可怕的是,這場災難,竟然只能讓他一個人來承受!

「他在開玩笑……」

經過了長時間的折磨後,我開始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可這樣自欺欺人的謊言,拿去騙二十年前的我,才有些可能。

「老天啊,如果不是他在開玩笑的話,那是你在逗我玩嗎?這種事情,這種事情……」

「喂,剛死裡逃生,就在這兒發呆,你不是給嚇傻了吧?還是『元神』出竅帶來的後遺症?」

江雅蘭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拍中了我的肩膀。我當即打了個寒顫,由於心神失守,我竟連江雅蘭走近都沒有察覺,如果不是她拍中了我的肩膀,我未必會感覺到她的存在。

「啊,什麼事?」

我的回答自然是離題十萬八千里,江雅蘭懷疑地看著我,又望向老爸離去的方向,竟也壓低了聲音問我:「你老爸突然就走了,也沒有留什麼話,他是給你說了什麼事嗎?很重要?」

「啊,是很重要!」

我勉強地露出笑容,點頭應了一聲,然後補充道:「他去接我媽過來,準備在島上住一段時間,呃,我爺爺也要來,如果你在武學上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正好可以去請教一下!」

江雅蘭長長地吹了一聲口哨,臉上是掩飾不住,也無須掩飾的興奮之情。

「不是開玩笑吧!哇,這下可好了,我正想和你老爸切磋一下呢……噢,我去告訴蘇怡她們!」

興奮過度的她,將手上探病專用的水果隨手扔在了我的肚子上,無視我齜牙咧嘴、面容扭曲的慘狀,抱著纖纖轉了兩圈,在纖纖的尖叫聲中,大笑著去了。

我看著她充滿活力的背影,連連搖頭。和老爸切磋?即使我的心情已差無可差,聽聞此語,也要為之呻吟苦笑。

想來這世上最不知死活的,大概就是我們的江大小姐了。

第二天上午,爺爺、老爸、老媽三巨頭齊聚在我的病房中,向著周圍的小輩們宣佈,要在東盟大學城住上一個月的時間,一方面照看兒子,一方面親近兒媳,順便指導功夫。

此言一出,室內歡聲雷動,我強迫自己的唇角露出笑容,以配合氣氛。一個月,與以前相比較,可也是相當長的時間了!

相當長……

母親悄悄地伸出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我低下了頭,不想讓大家看到我的眼眶中正打轉兒的淚水。

不管我心中想的是什麼,盼的是什麼,時光總是悠悠前行,不會停止。隨著暑期的臨近,五月被我們甩在了身後。極天洋上清涼的水氣開始向島上集結,帶來了充沛的降水,將六月天空塵埃一洗而空。

在雨季來臨之前,老姐終於結束了與姐夫的冷戰,帶著我那乾兒子,乘船回家。僅過了幾日,傷勢大好的章嚴柳也繼續進行他的流浪生涯,帶著我賠給他的「捲浪」銀毫,長歌而去,走得瀟瀟灑灑。

家中少了三人,多了三人,氣氛也不知不覺地發生變化。我默默地感受著這種轉變,心情進入了自懂事以來,最為複雜的時期。

昨夜風狂雨驟,清早時,空氣中仍有著水氣的芬芳,不過金色的光線卻透過窗紗,射在我的臉上。

我眨眨眼,微偏過頭去,看著身邊仍在熟睡中的蘇怡,唇角微露笑容。

感受到我的目光,蘇怡很快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了我的笑臉。

「早!」

蘇怡仍沒有起身,只是在枕頭上微偏一個角度,看著我的臉。我伸出手,撫過她額前的秀髮。

我在半個小時前就醒來了,卻沒有起床,只是支起身子,倚在床頭,腦子裡面依然是這一段時間內,困擾我的問題。

時間在飛快地流逝,一個月的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大半,老爸、爺爺沒有表示出任何的異樣,唯有母親,情緒依然在起伏不定,我知道,這是因為我的緣故。

老爸對這事兒沒有什麼反應,不過我也知道,以這樣的情緒,面對即將到來的「那一刻」,其難度必將倍增,老爸和爺爺所承受的壓力,也必然更強,失敗的可能性自然更大。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依然保持沉默,只能說明他心中有愧。若在平時,對他的這份愧意,我自然是笑納了,可是如今,這卻是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

「在想什麼?」蘇怡這樣問我。

這一段日子裡,我的情緒非常低落,這一點,自然瞞不過她。我心中不知想過多少次,想把心裡的煩惱全倒出來,可是,老爸的封口令音猶在耳,我只能苦笑而已。

「沒什麼……」

我笑了一下,手指從她凝脂般的肌膚上滑過,感受著動人的手感,我一時間有些心猿意馬。

「沒事就好!」

蘇怡絕對看出我的言不由衷,不過,她也絕不會去刨根問底。笑了笑,她支起身子,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昨夜荒唐的痕跡仍有留存,身為一個正常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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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7:58:14 |只看該作者
「讓你們別叫,你們都他媽聾啦!」

屋內一片寂靜,五六號各種膚色的彪形大漢看著眼前這醉得口齒不清的美麗少女,臉上的表情均相當古怪。

在他們身後,是一個已被捆在床沿上的清麗美人,纖纖弱弱的身子骨,很有一番惹人愛憐的味道。只可惜,這群大老爺們憐香惜玉的心思少了點兒,任美人怎麼哭叫,也不放開。

江雅蘭的臉上露出了噁心的表情,即使醉得神志不清,見到這種場面,她也能將前因後果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世界上的惡人,怎麼就這麼沒創意呢?

「倒楣,怎麼我總是碰上這種晦氣事?」

懶散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跳動著黑色的火焰,這是地獄的顏色,是死亡的背景。屋內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驚駭欲絕的表情,這也是他們最後的表現。

「好啦!惡人全部死光,美女搭救成功。小姑娘,你可以離開了!」

隨手拂斷綁在受害少女身上的繩子,江雅蘭將這位已嚇呆了的小美人扶起來,然後很隨意地揮揮手,掉頭出門,對地上六具屍體根本不屑一顧。

動作是很帥沒錯,不過上湧的嘔意可不會給她耍帥的時間,剛剛出門,她又是一聲呻吟,淒淒慘慘地彎下腰去,又吐得天旋地轉。

「該死的,喝酒的感覺真差勁!為什麼容小姨還是每天酒不離口的?」

江雅蘭抱怨了幾句,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抱怨的是誰。捧著重了數倍的腦袋,她哭喪著臉繼續向前走,才走了兩步,後面「嗒嗒」的腳步聲便追了上來。

「姐姐,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怕!」

清麗少女垂淚欲滴的模樣,實在很有殺傷力,只可惜,這點兒伎倆,對江雅蘭來說,卻產生不了作用。

她白了少女一眼道:「連走都不會路嗎?多大的人了,不要給我們女人丟人,自己回家去!去!」

顛三倒四地說話,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江雅蘭回過頭去,繼續鑽研回家的道路問題。

可是,那位少女卻十分堅持地走了過來,握住了江雅蘭的臂彎:「姐姐,求求你了!這裡,這裡是新月巷,我怕……」

「新月巷?原來已經走到新月巷了啊!」

愕然之後,江雅蘭懶洋洋地開始回憶:「嗯?這裡以前,不是被本大小姐清過一次了嗎?怎麼現在又這麼亂了?」

略略沉吟一下,她道:「也罷,既然是本小姐沒有除惡務盡,今天的事就有我的責任,我就把你護送出這裡吧。」

說做就做,江雅蘭一把拉起了少女的手腕,扯著她向前走。全不顧她的怪力,讓少女眼淚汪汪的。

沉默無聲地走出數十米後,江雅蘭沒話找話說:「小姑娘,你是怎麼讓這群傢伙給抓住的?小小年紀,夜裡亂跑可不成!」

她的年齡頂多比小姑娘大個一兩歲,訓起人來卻老氣橫秋。

少女眨眨眼,惹人愛憐的眼眸中霎時間湧起了一波霧氣:「我再沒有希望了!嗚,他和另外的一個女人訂婚了!」

少女說哭就哭的本事,江雅蘭可是遠遠不及,不由得也有些佩服。想來自己似乎閒著沒事,便扯著少女在路邊坐下,準備聽少女訴苦,如果其中有什麼冤屈,自己也能找兩樁閒事兒幹幹。

少女並不排斥向眼前這位「英雌人物」傾訴一下心中的委屈,便也聽話地坐了下來,就著月光,把自己在情感上的失意,和著眼淚,逐一地講給江雅蘭聽。

其實,這是一個相當沒有新意,且老到牙酸的故事。

少女自小暗戀著某位俊男,這位俊男善良溫柔,學富五車,可說是夢中情人的最佳模範。可是俊男一直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平日裡兩人感情親密,卻總是隔著一層捅不破的膜。

直到俊男遇到了今生之所愛,毫無顧忌地把那人介紹給「妹妹」,那結果自然是五雷轟頂。少女一時間抑鬱難受,便出門散心,路遇惡人,然後發生了此事……

這種事情說來委實太過平常,在這星球上,哪天不發生個十起八起的?少女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裡又壓抑得難受,所以一邊說,一邊哭,一邊還臉紅,其表情之豐富,倒也是有著相當之水準。

從少女開始講故事,江雅蘭就一直把腦袋埋在兩膝之間,也不知道她到底聽了沒有。少女越講越沒底氣,越說越沒信心,到了最後,只能再抽抽噎噎地哭出聲來。

「笨蛋!」

「啊?」

「我說你笨蛋!」

江雅蘭猛地抬起頭,一把勾住了少女的下巴,將兩人的臉孔貼得極近。黑色的眼眸中閃動的火光,從少女臉上一掃而過。

少女被她突如其來的粗魯動作嚇壞了,眼眶中立時又是霧氣濛濛。

江雅蘭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只是認真地打量少女的臉蛋兒,最後做出結論:「真是超級笨蛋!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還這麼我見猶憐……」

話聲頓了頓,她的眼中更燃起了足以令常人窒息的黑色火光,然後惡狠狠地道:「你幹嘛不去勾引他?」

「啊?」

「笨蛋!我讓你去勾引他!讓他和你上床!把生米煮成熟飯,這種最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可、可是……」

「可是什麼?善良的男人不都是愛吃這一套嗎?」

「他、他已經訂婚了……」

「訂婚算個屁!就是結婚了,你也是該出手時就出手!想想看,逗他和你上床,拍他的片子,然後要挾他,讓他退婚、離婚,拆散他的家庭,氣死他的老婆……這種感覺難道不爽嗎?」

江雅蘭幾乎是用吼的,將這些話散向了四面八方。相對靜寂的夜景一下子被打破了,一連串由各國國罵組成的狂亂奏鳴曲,從兩側的矮屋爆了出來,一下子將江雅蘭沒頂。

江大小姐心情正差,誰敢捋她的虎鬚?

她就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嗷嗷叫著跳起來,一記迴旋踢,便將身後一堵牆壁開了一道大口子,裡面的人狼狽不堪地逃了出來,卻被江雅蘭一人一拳,全打得飛了出去。

「新月巷,新月巷!想死,還不容易嗎?你家的江姑奶奶又回來了!哇哈哈哈哈!這次,我要讓你們從這個星球上徹底消失!」

「媽呀!那個女人又來了!」

上次刻骨銘心的教訓,仍使新月巷的成員常發噩夢,今晚,這女人用神志不清的狀態再度殺回,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所以,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整個新月巷都轟動了起來,無數的男女衣衫不整地跳出屋子,撒腿狂奔而去。在他們身後,一朵純黑色的火之蓮正緩緩盛開。

看著恩人從「救美英雌」到「狗頭軍師」,再到「破壞魔王」的強烈轉變,剛出狼窩的少女一時間難以接受,白眼一翻,在母老虎眼前昏了過去。這樣,她就錯過了本年度最具有紀念價值的場景之一:火妖魔的眼淚!

「勾引他!敗壞他!氣死他!這些事情,你身為女人,竟然都做不到嗎?江雅蘭,你這個蠢貨!怪不得會吃到這種苦果,這全是你自找的!

「這該死的初戀,為什麼還沒有開始,就莫名其妙地完蛋了?江雅蘭,你混蛋!」

吞吐的黑色火光,在少女奔湧而出的淚水中,先是收縮,繼而猛烈膨脹,席捲四方。

「張真宇……我恨死你了!」

「單純的少女喲,逃不過愛情的網羅!」

女子柔媚的嗓音輕頌著古老的歌謠,讓流動的音符環繞在夜空之中。白色的袍袖隨風飄蕩,獵獵作響。

在她身邊,一位男子憑虛而立,看著下方冒起的朵朵黑焰,臉上是一種相當複雜的表情。

「伊絲塔爾,你想幹什麼?」

在沉默了良久之後,這位男子,失落文明的「最高機構」仲裁者之一、「兩河文明」的第一首腦馬爾都克,向著他的妹妹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親愛的哥哥,我幹了什麼?」嗓音中笑意盈然,伊絲塔爾悠然反問。

她的哥哥偏過頭去,冷冷地哼了一聲。

天空下,黑色的火光席捲大地,無數的建築在這妖異的火焰中灰飛煙滅。這裡面,當然也會有幾個來不及逃命的可憐蟲,不過,無論是對江雅蘭,又或是天空中兩位仲裁者,這幾條人命,都引不起他們的心靈波動。

「伊絲塔爾,我不反對你找樂子,不過,惹上江雅蘭,後果未必會是你所想像的那麼輕鬆!」

馬爾都克看著在下方肆虐的火妖魔,心中發出歎息。

對自己的妹妹,他是再瞭解不過。身為智囊型的人物,伊絲塔爾可說是近乎完美,無論是謀畫、執行、應變、決斷,她都能做得十全十美,讓人找不出一點兒漏洞。這一點,即使是奧丁,也略有不及。

可是,這世界上注定不會出現一個十全十美的人物!

伊絲塔爾,一個古老神祇的名字。作為兩河古文明的母神、戰神、愛神,她所具有的能力固然是撲朔迷離,而其任性、複雜的性格則更讓人感到頭痛。

她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愛,也能夠瘋狂絕望地去恨。前一刻,她還是情意綿綿,轉眼間,她的利劍便可能刺穿「摯愛」的胸膛。

她是神祇、是母親、是希望、是榮光,也是妖魔、是妓女、是毀滅,是婊子!

擁有這樣的神力,繼承這樣的神名,修煉這樣的功法,伊絲塔爾將永遠在這個扭曲的神話中存在。

「惡趣味!」

馬爾都克低聲為他妹妹的行為作了註腳。不過,再怎麼說,身為兄長,馬爾都克有資格、有必要幫助或勸阻妹妹的行為。

此時,伊絲塔爾眼中正閃現出灼熱的光芒,雙手在寬袖中結成了神秘的印訣。馬爾都克很快地感受到了周圍濃密的「魂力」波動。

在兩河文明的神話中,伊絲塔爾雖然有一個執掌著冥界的姐姐,但她卻並不以控制靈魂見長。神話歸於現實,繼承了這個神名,仲裁者伊絲塔爾卻未必會像那遙遠的神祇一樣。

自從失落文明力量從明處轉向暗處,其內部數十個仍有著相當力量的文明力量,便開始了緩慢卻有效的融合。

在保持各自信仰的基礎上,各方的功法、心訣從不同的渠道交流、匯總,互相交換,以彼之長,補己之短,千年以下,效果相當不錯。

伊絲塔爾,就是這種交流方式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在這樣的環境下,以其絕世天資,她不僅精擅兩河文明本來的功法,並且在「北羅巴洲神族」的至寶「英靈殿」上受到啟發,在「靈魂」領域取得了驚人的成就,「魂術」之精,已達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

操縱人的靈魂、攫取人的幸福、扭曲人的愛意,是這位神秘而美麗的女性,最喜愛的休閒活動。

最近幾日,由於和蘇怡達成了秘密協議,島上的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諸位仲裁者也沒有必要再待在這裡,便陸續回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內。馬爾都克和伊絲塔爾便是在回家的路上,感受到這裡爆發出的氣息,才潛近觀察。

哪能想到,此時的江雅蘭正對了伊絲塔爾的胃口,使她見獵心喜,忍不住出手了!

馬爾都克看到了,在妹妹的手心中一抹跳動著的蒼白火焰,正逐步地鍍上一層血紅顏色,這是江雅蘭靈魂的投影。

到現在為止,伊絲塔爾還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察江雅蘭的情緒變化,並沒有動什麼手腳,可是,越是這樣,馬爾都克越覺得心中不安。

「伊絲塔爾,禁衛軍很快就要到了!」

「我知道的,哥哥!」

伊絲塔爾漫聲回應,顯然不把兄長的警告放在眼中。不過,只隔了數秒,兄妹兩人同時變色。

「下去!」

兩人的反應非常默契,在遠方那破空神念剛剛升起之際,兩人一起收斂氣息,直線下墜,藏入了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斷壁殘垣之中。

「張雲忘!」

運氣排開了四周的熱浪,又平靜了一會兒心情,馬爾都克的嗓音仍有些發顫,即使他的實力在黑暗世界可穩穩排進前二十名,但在當世唯一一個超限階的強壓下,他依然無法保持本來的心境。

反倒是伊絲塔爾,在這突然到來的危機面前,眼眸中的光彩逐步恢復了冷靜和從容。

「他沒有發現我們!」

她先下了這個斷語。張雲忘實在是太高傲了,他根本不會注意兩個明明有著超人實力、卻像是見不得光的耗子一樣伏地亂竄的傢伙,他只是用神念關注著這邊江雅蘭的情況。

伴隨著這道神念,中天帝國禁衛軍也高速趕來,顯然是為江雅蘭收拾爛攤子。

馬爾都克心中叫苦,禁衛軍來了,兩人的脫身就更成問題。現在不比以前了,伊絲塔爾已經和對方照過面,並與他們訂下了協議,在這種情況下被對方發現,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在這裡,人家會怎麼想?

「早知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在空中好些……」

馬爾都克在心中埋怨著自己,但他也明白,真正暴露在張雲忘壓倒一切的氣勢之下時,心中有鬼的兩人恐怕更是不堪。

面對這種情況時,馬爾都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的妹妹。也只有伊絲塔爾,才能在這種讓人不安的氛圍下,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再等一會兒!」

伊絲塔爾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外面,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事實上,她的等待,只會等來中天帝國禁衛軍。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中天帝國最精銳的集體兵種、皇帝陛下的私人武裝、黑暗世界評判水準達到A級的中天帝國禁衛軍,便駕臨火場上空。

領頭的中郎將胡峰,看到下面的情況,只是苦笑了一下,便讓手下們去分頭滅火。對這樣的情況,幾年來,大家已是見怪不怪。

火妖魔心情不好,燒幾棟房子,殺幾個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禁衛軍的控制下,火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所謂的「控制」,實際上就是在火場外圍布下一道防火帶,減少「修羅暗炎」的殺傷範圍,至於已經燒起來的地方……還是算了吧,沒必要為了「新月巷」這種地方,害得禁衛軍人仰馬翻,受傷都沒地方哭訴去!

「準備……」

伊絲塔爾給馬爾都克做了一個手勢,同時,她輸出一道咒語,引發了數百公尺外潛隱不動的「魂力」。

「美麗的妖魔,我賜你狂亂之力!」

面紗之後,伊絲塔爾的舌尖輕輕抹過紅唇,唇色愈發鮮艷,可惜,卻無人得見。

遠方,火妖魔的怒罵聲轟然而起,隨著這叫聲,一道飛騰扭轉的黑色焰柱,當空搗出,目標,是天空中最無辜的「救火員」們。

禁衛軍一時間為之大嘩,本來還算嚴整的陣勢,當即被這「無妄之火」沖得七零八落。

胡峰苦笑著指揮天空中的人馬,暫時避開鋒芒。這樣,他們便不會知道,此時,正有兩位「極限階」,像耗子一樣伏地遠遁。

江雅蘭發出一道險些謀殺自己人的火焰之後,似乎還不過癮,厲叱聲中,竟又扶空直上,似乎要和禁衛軍們來一場硬的!

胡峰的腦子「嗡」地一聲就大了,雖然此刻,在島上居住的人中,至少有三人的實力遠在江雅蘭之上,控制一個醉酒的火妖魔並不成問題,可要命的是,這三位先生,距此地都還有一段距離。

而看江雅蘭的情況,早就醉得六親不認,誰知道他們到來之前,江雅蘭的「修羅暗炎」會讓多少人灰飛煙滅?

「佈陣!」

胡峰的聲音在發顫,他平日膽識過人,無論面對怎樣的強敵,遇到怎樣的險境,也不會這樣失態。可是這時,「死在自己人手上」的鬱悶,讓他實在提不起面對死亡的勇氣。

幾十米的高度,對江雅蘭來說,不過是眨眼即到,胡峰的話音還飄在空中,「修羅暗炎」護體的江雅蘭就出現在他面前。

「佈陣?布什麼陣?」

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我們的江大小姐,眨眨她美麗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詢問。此時,她眸光清澈,舉止隨意流暢,哪有一點兒酒醉發瘋的樣子?

胡峰當場石化。

明快爽朗的性格,注定了江雅蘭不是善解人意的類型,對胡峰的尷尬,她完全忽略,只是一廂情願地按她的思路辦事:「老胡,火場裡面有個小妮子,把她救上來,就沒有其他的事了。我一會兒就回來!哼,敢利用我!」

低罵一聲後,她的身形一閃不見。

利用她!誰敢?

胡峰覺得自己老了,對現在的青年男女的思路完全跟不上了!歎了一口氣,他向下飛去,按江雅蘭的吩咐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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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六集 天人永訣 第二章 媚惑
兩位尊貴的仲裁者,在離開東盟大學城五十公里後,又恢復了平日悠閒從容的模樣,不復剛剛鼠竄蛇行的狼狽。從尷尬的境地中脫身出來,即使以馬爾都克的沉穩,表現得也是相當高興。

「伊絲塔爾,你對『魂力』的操縱真是越來越好了!」

「謝謝誇獎。親愛的哥哥,上一次從你口中得到這樣的贊語,大概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伊絲塔爾倒比她哥哥更沉靜,這句回應,感歎的意味倒比喜悅更大一些。馬爾都克微微一笑,正要再說,伊絲塔爾舉手打斷他即將出口的言辭。

「雖然受哥哥的誇張,我很高興,不過,我倒覺得,哥哥你早先責備我的話,似乎更有意義!」

「啊,哪個?」

馬爾都克已經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這時見妹妹提起,不免有了些尷尬。

「你說,惹上江雅蘭,後果未必會像我所想的那樣輕鬆!」

伊絲塔爾若有所指,馬爾都克一怔之後,即有所感。

「嗯?她追上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當空停住身形,才幾息的功夫,後方的夜空便被扭曲成了光怪陸離的世界,那是來自地獄的火焰在燃燒。

「剛剛對本姑娘下手的,就是你嗎?大仲裁者伊絲塔爾閣下!」

從黑色的火焰中走出來,江雅蘭用火一般的眼神盯著伊絲塔爾,視一邊的馬爾都克如無物。

感受著這樣的眼神,伊絲塔爾的身體似乎已被火焰吞噬。只是,對這樣的感覺,美麗的仲裁者與其說是在抗拒,還不如說是在享受。

「火妖魔……」

在面紗之後,朱唇中吐出這樣的字眼,經過紗巾的模糊化處理,讓江雅蘭的心中一跳,與此同時,江雅蘭也發現,對方的眼神也是相當古怪。

沒有與強敵對抗時的戰意,也沒有全無戰意時的膽怯,有的,只是一種讓她看不懂的悠遠和迷離。

「火妖魔,你現在還有力氣戰鬥嗎?」

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伊絲塔爾的嗓音悠遠空靈,沒有一絲的塵世俗意。江雅蘭皺起了眉頭,很不耐煩這種對話的方式,她只是用實際動作來回答。

她伸出了拳頭,讓「修羅暗炎」圍繞在晶瑩如玉的肌膚上,閃爍流動。強大的戰意從她的身上迫發出來,向對面的伊絲塔爾提出了挑戰。

「汝之戰鬥,如容知雅醉於酒、如有容專於歌唱、如祝纖纖沉於研究,張真宇周圍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嗎?」

江雅蘭一怔,繼而停手,向著伊絲塔爾望去。

仲裁者的眼眸仍閃動著那種異樣的光華,可是江雅蘭卻從中找到了一種味道,她臉上一白,繼而大怒:「你在可憐我嗎?」

隨著這聲怒吼,她手指齊張,鋪天蓋地的「修羅暗炎」張開了尖利的牙,吼叫著,要將對面的美人吞噬下去。

伊絲塔爾微微一笑,身前自然升起一道無形屏障,將這一往無前的火焰阻了一阻,身形飄然後移,沒有一點兒煙火氣。

江雅蘭冷冷一笑,手上印訣突變,左右食中二指交錯,小指內貼,拇指、無名指粘合一處,暗炎噴發。

「暗炎龍嘯!」

結合「劫火紅蓮」以及「阿修羅大炎密」的精華,江雅蘭在數年的生死磨礪中,逐步摸索出了一套真正適合她的功法。

雖然這套武學仍需要完善,不過,單以此時的威力,已搏得當今第一高手張雲忘的大力讚賞,許為近十年來,黑暗世界最出色的自創功法,並當場為之命名為:「暗炎七絕!」

天空中,黑暗的火光在輾轉扭動,漸露崢嶸,扭曲的火光割斷了星月之光,讓大片的天空籠罩在黯沉無光的領域內。「極限領域」瘋狂地向外擴張,只要一碰到對方的領域,「極限戰場」便將不可避免地出現。

江雅蘭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火光,操縱著漫天暗炎,凝聚著天地偉力,在聲勢達到最高點時,轟然內聚。

「吼!」

雄渾怪異的嘯聲自暗炎內聚的中心爆發,直撼腦際。伊絲塔爾幾乎是本能地張開「極限領域」以減少聲音的強壓,但隨即她便猛醒,這分明就是江雅蘭為了進入「極限戰場」所做的手段!

沒有遲疑,伊絲塔爾低喝道:「助我!」

接收了這個指令,馬爾都克沒有任何遲疑,霎時間將自己的氣息提到了「極限階」。

大氣中已出現了「極限戰場」的波動,空間逐漸地被分割開來。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極限戰場」便將完全生成。

馬爾都克的「極限領域」在此時張開,雖然已不可能進入「極限戰場」,但仍以「極限領域」的特性,給「極限戰場」以干擾。

就是這一緩的功夫,馬爾都克張開左手,右拳猛擊而下,正中左手掌心,呼嘯的衝擊在「嗡嗡」的破空聲中,撕裂了大氣。

「以我魂之力,結汝魂界,貫通虛空,結!」

魂術的波動在瞬間甚至壓過了「極限戰場」,在江雅蘭一剎那的驚異中,伊絲塔爾微笑了起來。她手中變化著複雜的印訣,最終,纖長的手掌攤開,一團灰白色的光球在掌心處浮起來。

「極限戰場」出現了,可在它外面,卻還包容著一層潛隱不發的結界,遮去了「極限戰場」的氣息。

「什麼東西?」

江雅蘭皺起了眉頭,前方的伊絲塔爾微笑回答:「歡迎來到魂力世界!」

喧囂的一夜過去,中天帝國禁衛軍拖著疲憊若死的身體,回到了大本營,在上司的授意下,很快地睡去。

淩晨時分,是張宅最安靜的時刻。

我身著單衣,靜靜地走在主宅後的林蔭道上,在我身前半步,老爸負手而行,也沒有說話,甚至根本不扭過臉來。

父子兩人,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緩緩踱步,誰也沒有先行開口的意思。

這個時候,江雅蘭消失了近三個小時的氣息,在島外五十公里處突然出現,沒有任何先兆。我們兩個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同時皺了皺眉頭。

「雅蘭太任性了。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最好勸勸她!」

終於,老爸藉著這個突發事件展開了話題。

我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這世上最任性的人,不就是你嗎?你有什麼立場評價別人?」

即使他心中有愧,在這一段日子裡對我也算是遷就,但我這忤逆不孝的言語也已經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

他猛然旋身,一把揪住了我的領口,對我露出了已壓抑多時的猙獰:「兒子,有些話,你說出口之前最好多想想!我忍得了一時,可未必忍得了一世!」

「一世?」我冷笑著拍開他的手,言語中寒意依舊:「一世是多少?老爸,你把這個最重要的事情給忘掉了!對你來說,一世還有多長時間?」

他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我反倒欺前半步,幾乎是臉貼著臉,死盯著他的眼睛道:「讓你唯一的兒子告訴你,你,張雲忘,在這個世上頂多還有十……」

「爸,宇哥,你們在幹什麼?」

遠處蘇怡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們兩個同時一震,剛才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失常,所以連蘇怡接近都沒有察覺到,不過幸好,她遠遠地就打了招呼,我們還來得及改變一下表情。

「哈,沒什麼,老爸他不信我現在的速度極限,我正想和他較量一下!」

我回過身去,笑得陽光燦爛。老爸則偏過頭去,冷哼一聲,做不屑狀。雖然姿態稍有僵硬,但也算是勉強及格。

蘇怡一身便服,不施脂粉,長髮束在身後,裊裊行來,卻自有一番少婦的成熟風韻。

幾息間,她已來到我們身前,我對她攤攤手,表示「天下無事」,她卻輕嗔了我一眼,在我耳邊低聲道:「粉飾太平!」

她這話說得是相當準確,只是在無意間,動作卻顯得非常親匿。我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攬住她的腰肢,把夫妻之間的愛意展露無遺。

這樣做,我自然是意氣風發,而蘇怡在公公面前,卻實在是抵受不住。她輕搗我一記,脫身出來,先向老爸含羞一笑,繼而道:「纖纖昨晚又是一夜沒睡,我去看看她。」

我們兩個自然只有點頭的分兒,蘇怡淺笑著去了。

我們看著她背影,同是歎息一聲,再對視時,之間已很難再培養出劍拔弩張的氣氛。

「……罷了,也許,你想想蘇怡,便知道我為什麼會下這樣的決定。」

老爸昂首望天,不想再和我爭執。

我卻別過頭去,只當沒有聽到他這句話。

何須再想!推己及人,在老爸通知我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我便知道,他做出這種決定的必然。

既然是逆轉天命,破碎虛空,若沒有摯愛的人在身邊吶喊助威,那還有什麼意思?

我這樣的不依不饒,說到底,還是在嫉妒吧。嫉妒母親選擇了他,而拋下了自己唯一的兒子。

可是,我也沒有勇氣去想,如果留下她,在面對這世界上已失去摯愛的可怕境況,她會有著什麼樣的感受。

「不如歸去……」

驀然間,我只覺得心灰意冷。

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只是在母親身邊強作歡顏,在老爸身邊冷嘲熱諷。可歸根到底,這一切,終究沒有任何意義。這即將發生的一切,均已是不可逆轉的事實,我再這樣不依不饒,又有什麼意思?

偏轉過身子,我繞過老爸,繼續前行。

老爸卻立在原地,沒有跟來,不過,在我即將走出他的視線時,他驀地揚聲道:「去你爺爺那裡吧,他有話對你說!」

我茫然回頭,直到他再將上面的話重複一遍,我才聽懂他在說些什麼。

爺爺?對了,還有爺爺,這個我永遠都無法看透的老狐狸。如果說,老爸他們的離去,是不可逆轉的必然,那麼,他呢?修為縱然精深,卻絕對沒有達到「超限階」的水準,他,為什麼也要離開?

爺爺並沒有住在主宅之內,他喜歡清靜,於是便在主宅後安置「天道神劍」的祠堂內住下,和朱翎、白石比鄰而居。

這個時候,朱翎和白石都外出散心了,所以,我到來之時,爺爺正在獨自烹茶,身前卻擺了兩個茶杯,似乎早知道我要過來。

我悄無聲息地落坐,看著他擺弄茶具,沖刷茶葉,在他將那一套繁複的程序全部完成之後,我向他提出了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

爺爺這時才抬頭看我,繼而笑了起來。

「為什麼?癡兒,這種事情還用問『為什麼』嗎?」

爺爺遞給我一杯他親手沖沏的香茶,我本來沒有心情喝,但在他溫潤如玉的目光下,我的抵抗力卻實在是微不足道。

失魂落魄地把這杯茶倒進嘴裡,濃郁的茶香伴隨著蒸騰的熱氣,剎那間貫入腦際,我呼吸一窒,繼而平緩下來。心情在不知不覺間,竟也平靜許多。

「你覺得爺爺年輕時,較之於你,如何?」

「呃?」

我感覺不到我們兩人之間有什麼可比性。隨著對黑暗世界瞭解的深入,我對一些秘而不宣的內部資料,也有了相當的瞭解。這其中,就包括了對爺爺前半生更深入的認識。

在幾年前,我便從許多人口中得知,爺爺在數十年前,已經是令黑暗世界聞之變色的絕代魔頭,卻一直不知道,他到底「魔」在什麼地方。

直到掌握了這些資料,我才明白,爺爺竟以其一身之力,數十次出入「極限戰場」,在那個還屬「極限階」緊缺的時代,以引爆「極限戰場」,感受生與死相交織的感覺為樂。

他也是黑暗世界自有歷史記錄以來,出入爆炸的「極限戰場」次數最多的人。

那數十年間,死在他手下的「極限階」竟佔了當時總人數的一半以上,而因為「極限戰場」的毀滅,所引發的各種天災人禍,更是數不勝數。

相比之下,我手上雖也有那麼幾千條人命,也可能並不容於普通人世界的法律、道德規範,但在黑暗世界的傳統意義上,我還是一個善良到不可思議地步的年輕小毛頭,面對爺爺的「豐功偉績」,也只能瞠目結舌罷了。

可是,眼前這位高深莫測的老狐狸,絕不會問我這麼表面的東西,他的話中,一定還有其他的意思。

為此,我想了好大一會兒,才緩緩地道:「我不如你!」

爺爺悠然一笑,接著問道:「你不如我?沒我殺的人多嗎?」

我抽抽嘴角,簡單地回答道:「不是!」

爺爺勾了勾嘴角,換了一個問題:「你父親在你這個年齡,較之於你,如何?」

我苦笑了起來,這次回答的卻是十分迅速:「我不如他!」

「不如他什麼?」

我抿起嘴唇,沒有說話。但我知道,爺爺一定明白我心中所想。

面對那樣一個天之驕子,我根本連比較的勇氣都沒有。

輕靈的水響中,爺爺為我注上一杯新茶,他低聲笑道:「為什麼呢?癡兒,你現在的武藝並不遜色我們當年,更娶得如花美眷,身居皇帝之位,即使沒有實權,也是為人所尊崇的高位,你有了這些,為什麼還不如我們?」

我悶頭喝茶,不想再說下去,可是爺爺在這個問題上卻相當堅持,要求我一定要好好回答。

我被他逼得沒法,只得細細思量,良久之後,才緩緩搖頭,低聲道:「沒你們活的痛快!」

我說這句話,實是有感而發。

老爸縱橫天下,雄姿英發的激情歲月是不用說了,就是當年的老爺子,那種視生死如無物的英姿豪氣,也足令我這樣的小輩心嚮往之,並為之五體投地。我深知,那可能是我永遠也無法達到的境界。

「說得好!」

爺爺輕輕撫掌,對我的回答表示滿意:「你有這樣的覺悟,便證明你確實成熟了不少。只可惜,這答案不過淺嘗輒止,還沒有真正地搔到癢處!癡兒,你可以再往深處想一想,為什麼,你沒有我們活的痛快!」

我皺起眉頭,不想再停留在這場智力遊戲中,於是便冷冷地說了一句:「想不出來!」

爺爺也不生氣,只是再為我倒上一杯茶,口中輕淡淡地道:「自私!」

「啊?」

「我是說,你遠沒有我們自私!這就是你永遠也活不痛快的理由!」

窗外,六月的艷陽已升過屋頂,放射出的熱量已可令人額頭出汗,但我的心中卻陣陣發涼。

「你說我為什麼要離開,其實話裡的意思,應該是為什麼要『離開你』吧!」

我呆呆地點頭。

爺爺點點頭,仍在不緊不慢地說話,只是話中的含義,卻使我不寒而慄:「這就是『自私』與否的問題了。為什麼我們要離開你?正如我剛剛說的,根本就不需要問『為什麼』。

「問題核心在於,『離開』或者『不離開』不存在,或者說,不優先存在『為你』之類的理由。簡單地說,你,不是我離開的優先考慮因素。我優先考慮的,只是我自己的意願,這是一個成年人思考的必然!

「你的父親也一樣,他必須離開,這沒有什麼理由好講。可他還要帶著雯霽離開,這便是他的私心了,因為他根本沒法過沒有雯霽的生活,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在天上!

「至於沒有了父母,沒有了親人,你該怎麼過?癡兒,這可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畢竟,你也是成年人了!」

他的目光還是那樣的溫和,而此時,我看著這眼神,心中卻漸漸地恍惚起來。無數道思緒閃掠過腦海,卻沒有任何收穫,還把腦子撐得頭痛欲裂。

他應該是感覺到了我的心不在焉,便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和聲道:「還想不通嗎?也罷,先不要想,陪爺爺喝茶吧!說起來,這可能是咱們爺倆兒的最後一次呢!」

說著,他放聲大笑,意態之豪邁,確為我生平僅見。

面對著這樣的爺爺,我根本無法拒絕。只能迷迷糊糊地端起茶杯,將這苦苦的茶水,一口飲下。

「不可低估!」

在飛行的途中,伊絲塔爾低歎了一聲,嬌軀一顫,一抹艷紅的色彩迅速地從她雪白的面紗上擴散開來。

馬爾都克面色沉重,卻一言不發,只是伸出手來,用同源的能量為她控制傷勢。

幾分鐘後,伊絲塔爾的傷勢穩定下來,她這才有機會再度開口:「智者不搏二兔,看來,我的修行還很不到家!」

她的語氣中有些自嘲的意味,馬爾都克歎了口氣,沒有回應,因為他知道,這句「自嘲」的話真正的目的還是向他道歉,如果他開了口,就像前幾次那樣,只能說明自己又一次地原諒了妹妹的任性,收不到任何規勸的效果。

然而,不開口,難道就能夠收到效果嗎?

馬爾都克對此表示懷疑!

其實,拋卻哥哥的身份,他對伊絲塔爾在「魂力世界」中,與江雅蘭交戰時所做的手腳,還是非常好奇的。伊絲塔爾雖未明言,但看她一路行來的表現,顯然「手腳」做得非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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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7:59:36 |只看該作者
馬爾都克很想問一下,可是,出於兄長的矜持,以及對妹妹任性的不滿,他還是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伊絲塔爾身上還帶著一條備用的面紗,此時,已將滿是血污的紗巾換下。以她的智慧,當然明白哥哥的沉默是因為什麼。

在面紗之後,她低聲一笑,再不開口——既然哥哥小肚雞腸地不願意原諒妹妹,那麼妹妹自然有義務不讓哥哥好過,不是嗎?

當我從爺爺的住處走出來時,已經是午飯的時間了。主宅內飄出了誘人的菜香,只憑這香氣,我便知道,這是蘇怡親自下廚,做出的大餐!

可惜,我的腦子裡還在翻湧著爺爺的言論,這大違我平日認知的詞句,刺激我腦力的同時,也打消了我的食慾。

我掐著眉頭,想把腦子裡的東西暫時清空,這樣才有力氣去吃飯。

可是,如果苦惱能夠隨心所欲,去留如意,那也就稱不上是苦惱了。

在苦苦掙扎了一會兒之後,我慘然長歎。爺爺真是害人不淺,臨到去時,也不讓人心安,這種話,實是最傷人心,虧他也能說得出來!他騙我騙了大半輩子,難道今日,便不能再騙下去嗎?

腦子裡面想事,腳下自然放慢,爺爺的住處與主宅相距不過百米,我卻走了快兩分鐘的時間。才邁上台階,一道人影風一般地刮出來,差點兒把我撞下去。

「混子!該吃飯了,你去哪兒?」

這人影正是李江這小混蛋,在我受傷臥床的這段日子,他小子天天不見人影,還不如容可為義氣!這幾日更是早出晚歸,一天到晚也不知跟誰廝混,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時恰好碰上,我斷沒有放過他的理由。

「啊,妮兒,是你啊!」

這小子還是嘻皮笑臉的,沒有一刻正經。他笑嘻嘻地道:「朋友叫我有事兒,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出去?」

我瞪大眼睛看他:「吃午飯的時候你出去,你有沒有把我老婆的辛苦看在眼裡?還有,這是後門兒!你蒙著頭向外衝,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你跳牆啊!」

「啊?後門兒?」

混子看來是真昏了頭,他探頭看了看屋外的景色,這才猛醒,掉過頭就想再次衝刺。

我的反應比他快上百倍,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脈門,笑道:「別想跑,要出去泡妞也要吃完……」

話說了半截,我心頭一跳,臉上也微微變色。但隨即又露出笑臉,扯著他往裡走。

在我的修為壓制下,他根本沒有掙扎的餘地,只能慘叫著被我拖回,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我拉到餐廳。

爺爺早已辟榖,老爸老媽因為情勢需要,也已多日不食,所以不來就餐,當我拉著混子來到後,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有容和纖纖齊齊送上甜美的笑容,我以微笑回應。隨即看了一眼正坐在容妖女身邊的江雅蘭,這個昨晚上差點兒火燒大學城的火妖魔,此時出奇地安靜,看到我投來的目光,也只是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我很好奇昨晚上她惹禍之後,又去了哪裡,但我也知道,此時不是問話的好時機,便將這疑問再塞回肚裡,準備找機會試探一下。

把混子按在座位上,我一屁股坐在蘇怡和容可為之間,先對桌上的美味讚歎一聲,感謝上蒼把蘇怡這樣全知全能的美人兒送到我身邊。在蘇怡的輕嗔下,這才舉箸就食。

一邊的容可為冷笑兩聲:「結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油嘴滑舌的功夫大有長進。」

他一邊諷刺,一邊飛速吞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不過,這樣的速度和他另一邊的混子比起來,就還差了一截。混子那已不是在吃飯了,而是在往嘴裡面倒飯!風捲殘雲未必能形容其狀貌,其惡形惡狀,讓同桌的人目瞪口呆。

我開始後悔把他強拉過來了!但思及剛才的感應,我也顧不上對他的吃相再做什麼評價,微偏過頭,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在容可為耳邊詢問:「最近混子都在和誰玩兒?」

容可為那送來的白眼,分明就是在笑我「小題大做」,飯桌上,自己人身邊,還用得著傳音嗎?

不過,他也算給我面子,同樣地傳音回來:「好像是個美人兒吧,我不太清楚。最近我在沖關,有一段日子沒和他在一起了。」

美人兒……果然!

我更堅定了心中的判斷,剛剛我掐住混子的脈門時,他的脈相凝滯冷澀,分明就是氣虛精竭的症狀,雖然程度尚輕,但長久以往,必會大大地折損壽命。

混子的為人,雖不能說是良善之輩,但也懂得節制之道。若說他會縱慾過度,我第一個不信!這樣,便有很大的可能,是這小子被「采」了!

有我在此,誰敢動他?

我心中生出了怒意和殺機。

這時候,混子已把自己的肚子塞滿,嘴裡面的飯粒還沒嚥下,便跳起身來,只叫了一聲「我吃飽了」,便撒腿跑開。

我看著他撞出門去,並沒有阻攔,眼中,卻閃過了森森的寒意。

地下城,東盟大學城一處別緻的風景。

在寸土寸金的現代社會,人們一方面將建築盡可能地向上拔高,佔據天空,另一方面,則盡可能地挖空大地,以此爭得更大的生存面積。在東盟大學城這樣一個標誌性的城市裡,地下城的存在,實是理所應當。

不過,在這裡,地下城除了擴大人的生存空間外,還有著另一層的意義。

這裡,是一處不見陽光的黑暗地帶。

和新月巷那樣黑社會聚集區非常相似,地下城也是黑暗勢力聚集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這裡的黑暗勢力所處地理位置雖低,但層次更高一些,犯罪的手法也更隱蔽。

走入地下城,一眼望去,雖然是人頭湧湧,但大多數人還是彬彬有禮,舉止文雅,很像是高階層的人聚集的地方。

事實上,在這些人中隨便抓一個出來,放在地面上,說不定就是一位讓那些黑道人士叫大哥的人物。

對普通人而言,這是一個需要戰戰兢兢生活的地方。

然而,對於我來說,這不過是一個還算有趣的娛樂場所罷了。

而且,由於某位意料外的人士出現,這個地方,在此時此刻,更變成了讓我為之深惡痛絕的魔窟!

「『奼魂』陰水仙!怎麼會是她?」

這位身價倍增的黑暗世界頭號通緝犯,正風姿綽約地走在地下城擁擠的主幹道上。周圍的行人在對她行注目禮的同時,也自覺不自覺地為她讓開了道路。

他們心中可能正在思量,為什麼平日裡殺人越貨全不皺一下眉頭的自己,面對這位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肉慾誘惑的尤物,竟然變得如此老實。

「她的『奼陰惑神大法』又精進了,這實力,可真是一日千里啊!」

雖然一向對這個女人沒好感,但對她飛速上升的實力,以及仍深不見底的潛能,我依然抱有基本的尊重。可是,對她不知死活,一次又一次玩火的「膽識」,我只能表示遺憾。

就在兩分鐘前,我通過中天帝國在島上的情報網,循跡來到這個地方。在一所白領公寓前,看到了一對正依依惜別的男女!

混子,還有陰水仙!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混子會搞上這個女人,甚至還特意地將我們瞞住,與這個黑暗世界頭號通緝犯秘密來往。

據我的瞭解,這女人沒有對混子下任何惑心迷魂的手段。

這樣反而更麻煩!我開始懷疑混子已經來真的了!

換了別人,我不想,也無權干涉。可是,在我的腦海中,還清楚地記得,在一個清晨,這女人在輕言淺笑間,攫著他的性命來要挾我——面對一個隨時都會要了他的命的魔女,他這是在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作為朋友,我覺得我有保護他的義務。

前方的陰水仙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七分的高跟皮靴蹬踏在地上,發出清脆有力的聲響。黑色的透氣皮裝緊緊地裹著凹凸有致的身體,隨著身體自然的搖擺,向著周圍的人們傳達著隱晦的信息。

四周傳出了吞嚥唾液的聲響。

沒有人注意到,這位美麗誘人的女子,每一步的步幅雖與常人無異,步速也是不緊不慢,但當步伐連續起來,其前進的速度,便是草原上奔騰的獵豹也要瞠乎其後。

沒有人注意這一點,只因為他們的腦海中,已深深烙下了女子的身影,這「身影」,正按照他們所認為的「常理」行動著。

「千里一粟加上惑心術,兩個小法術運用得很巧妙啊!」

我輕讚一聲,心知這女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在這熱鬧市區施法加速,必然會有所作為,心中再不遲疑,在後面跟躡而上。

很快地,陰水仙便從附近的一個出口處坐電梯登上地面,我遙遙地鎖定她的氣機,若即若離,卻依然保證了不被她甩掉。

在陰水仙走到地面上一分鐘後,我施施然踏上地表,在夕陽下緩緩踱步,看似悠閒,但我的大腦,確切地說,是我大腦中的一塊另類區域,正以人類難以企及的高速運轉。

0號晶片!

說句實話,0號晶片入體,對我來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刺激。

一方面,向來以一個純正的人類自居的我,面對本身可能已發生的非人類的變異,我不可能像喝白開水那樣輕鬆。

而另一方面,體內這個可能是人類現階段最高科技結晶,在與我達到了十分的契合之後,其強大、全面、多方位的能力,也給了我相當的衝擊。

若說我心中,沒有點沾沾自喜的情緒,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在得知0號晶片的事情後,老爸非常難得地生出些興趣,自我成年以來,他罕見地親自指點我的修煉,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了0號晶片的各項功能,實力再次躍升一個台階。

「駕馭這等死物,等閒事耳。只要日後不依賴它,倒也可以做一層防備!」

老爸下了這樣的評語,我深以為然。

對我來說,0號晶片最好用的地方,就在於它超強的分析能力,以及在此基礎上產生的種種智能化判斷。

我是生來不願意動腦子的那類人,面對一些千頭萬緒的複雜問題,我會覺得很吃力,0號晶片在這一點上,正好可以彌補我的不足。

呃,至於說,這一點是否會造成對它的過度依賴,我想,還不至於吧。如果是蘇怡這樣天生的智者,運用這種方式,或許還會造成正常思維退化的惡果,像我……

正如此刻,由神念搜集而來的關於陰水仙的各種即時信息,通過中樞神經傳到晶片中樞,由晶片的運算器剎那間得出了百多條判斷,並將最可能的判斷提取出來,再交由我的大腦自行決斷。

說起來,這個過程層次分明,但在實際上進行操作時,這一系列的動作,實是水乳交融,晶片中樞與大腦中樞的信息處理和交換渾然一體,沒有任何窒礙。

陰水仙的蹤跡,仍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裡。

我同樣地施展縮地成寸的步法,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幾次轉折,便來到了一座大廈的背街處,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展開身法,飛躍而上。

站在大廈的天台處,周圍數公里範圍內的景物皆歷歷在目。我環目一掃,很快地發現了陰水仙的身影。

她一反在地下城的高調,展開身法,身體像一抹無形無質的虛影,行走在城市建築的陰影下,極快地脫離了我的視野。

「有意思!」

無論是晶片的判斷還是我的直覺,都在告訴我,這個美麗的魔女已經發現了藏在她四周的危險,可能她還不知道,是誰對她懷有惡意,卻已經明白,敵人所透露出來的威脅。

她正像一隻亡命奔逃的狐狸,想在這湧湧人流中,獲得安全。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嘴角扯過一絲冷笑,我再無顧忌,放射出沖天殺氣,直直飛上天空,御氣而行,直追向她逃亡的方向。

殘陽半掩西山,彷彿被天神刺破了身軀,噴濺出的血液,將大半邊天染成了一片血紅。陰水仙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隨著身體的起伏而扭曲不定。我在百米開外,已可聽到她的喘息之聲。

這是在東盟大學城西郊,一處島上僅有的丘陵地帶,沒有任何現代化的影子,只有大片寬闊的草場,和偶爾得見的矮樹。

天色在逐分逐秒地昏暗下來。

陰水仙越過了山脊,消失在山的那頭。

我歎了口氣,腳下稍加了一分勁,身影已在山脊上出現。

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位於眾多山丘環繞之中的一處盆地,僅數千平方公尺左右,但其中竟有一個天然生成的小湖,周圍綠草如茵,點綴著星星花朵,竟是一個難得的可人之地!

陰水仙就在小湖邊停下了身影,顫抖著回過身來,已經汗濕的秀髮貼在臉上,顯出三分狼狽、三分野性、三分誘惑,還有一分詭譎。

「你是誰!」

被我用殺氣鎖定,追殺了近半個小時,她還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淡然一笑,沒有開口,雖然立身高處,又直面陽光,但我的身形,早在功法的催動下模糊不清,即使在靜止的狀態,他人見了,也只能見到一團隱在霧氣下的模糊人形,陰水仙這樣說話,我並不奇怪。

這本就是魔道奇學「天魔攫魂」的功效,只是由我使來,效果似乎更佳罷了。

見我沒有開口,陰水仙臉上先是生出怒意,隨即卻又有了幾分恍悟之色:「這是『天魔攫魂』!

「前面是魔門的哪位高人?水仙身為魔門一脈,雖惡名昭彰,但自問並無有損魔門之事,依《魔典》之法度,想來還用不到您這樣的高人來清理門戶吧!」

看她在那裡瞎猜,我心中好笑,也懶得再和她故弄玄虛,低哼一聲,散出週身迷霧,顯出身形。

我的出現明顯地讓陰水仙吃了一驚,她豐滿的身體大大地震了一下,但也算定力深厚,臉上隨即露出了千嬌百媚的笑容:「竟是陛下御駕親臨,先前不知,言語間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恕水仙不敬之罪!」

唱戲似的,說得倒好聽!

我勾動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施施然踱下山去,邊走邊道:「陰小姐身為黑暗世界頭號通緝犯,身價上億,而這膽識,卻更是無可限量。竟還能在這小小的島上停留,呼男伴女,好不快活啊!」

說話間,我的殺機不減反增,在大氣中凝聚成為有若實質的風嘯,排山倒海般壓了過去,吹開了陰水仙遮在臉前的秀髮,讓她的如花嬌靨整個地暴露在我面前。

出乎我的意料,陰水仙在一剎那的驚懼之後,臉上的笑容竟又變了一種味道,一時間,我分辨不出這笑容的意思。

「陛下是為自己的兄弟出頭嗎?」

「陰小姐一向聰明!」

我點頭承認,手上已凝聚勁力:「其實,男女相處,天經地義,我管不了太多。可為了我兄弟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在此,只想多再問兩句,我那兄弟,可做過對不起陰小姐的事情?」

陰水仙緩緩搖頭,笑意悠然:「非但沒有,還有著救命之恩!」

我瞳孔中殺機凝聚,語氣卻仍然輕緩如常:「陰小姐對我那兄弟,可用了採補之術?」

陰水仙抿唇一笑,臉頰上卻又浮出兩片紅暈,玉頰生霞,那嬌姿美態,已是驚心動魄:「看來這男女恩愛之道,陛下也是行家裡手呢!」

我微笑起來:「好媚術,好功夫,記著了,這正是你的取死之道!」

眼神一凝,衝擊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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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六集 天人永訣 第三章 種子


「嗡!」

大氣中蕩起了層層的波紋,陰水仙早在兩人對峙之初便布下的層層防護,被我一擊而破,攻堅速度之快,使她只來得及運氣護體,便被我的遙空一拳擊飛,嬌軀直摔向後面的小湖。

「破軍拳!」

陰水仙很快地止住了翻飛的身體,飄浮在小湖的上空,看著我御氣接近,臉上紅暈盡退,只餘下一層煞白。

我當空讚道:「好眼力!披堅持銳,千軍辟易,正是破軍拳!」

來到她身前十公尺處,我負手而立:「看你是個女人,剛剛一拳我沒有打你的臉,以後,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有人曾告訴我說,對一個媚術高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花一樣的臉打成豬頭,那樣子,她便什麼媚術也使不出來了!陰小姐以為如何?」

我說得輕鬆,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如果媚術這麼好破解,哪還能在黑暗世界長盛不衰!

人之大欲,非常理所能制,尤其是炎黃數千年來漸成獨立系統的「媚惑之道」,早已有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奧妙,一廂情願地想用定力抵制,用修行化解,不過是治標之策。

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根本不讓對手有施展媚術的機會!從開戰伊始,便要處處打壓,務使其不能盡展其功,方能得保無礙!

我就是這麼做的,從追殺開始,我就用「天魔攫魂」之法搶得先機,用殺機氣勢對陰水仙進行重重壓制,再以我早已認定的道理堅定心念,並打壓陰水仙的氣勢。

最後,再以一記千軍辟易,陽剛氣十足的破軍拳轟掉她的媚態。讓她空有滿身媚術手段,卻都施展不出,便是使出了,也沒有全盛時期的三分效果!

貝齒輕嚙下唇,臉上已隱然生出怒意。陰水仙氣惱的樣子,是另一種形式的嬌美,只不知這是不是另一種媚術。

只可惜,在太息一氣的加持下,我心如止水,口氣仍是淡淡的:「你也是排在前五十位的『極限階』,此時,便使出全身解數吧,你仍有逃生的機會!」

「好大氣!將別人的性命玩弄於股掌之上,就是你們這些高門大閥的本事嗎?」

在我的氣勢壓迫下,陰水仙的俏臉竟又漸漸地恢復了血色,艷色更增三分。

但她昂首而立,臉上竟生出了十分的凜然英姿,大違她平日的柔媚放蕩。看得我眼前一亮,只覺得她比剛剛順眼多了。只是她的話,卻實是不知所謂。

我不由啞然失笑:「高門大閥?自張家十五世祖以來,張家早就從『高門大閥』位子上掉下來了,陰小姐可不要找錯了對象,或者……偷換了概念!我找你,只是為了我兄弟安危,是你自有取死之道,怨不得旁人!」

「取死之道?」

陰水仙臉上是濃濃的諷刺:「對那個李江,我自始至終沒有施出任何媚術手段,是他自己不知死活,粘了上來。陛下明鑒萬里,不會不知,若水仙有意傷人,你那損友早成了一具乾屍!」

我默然不語,心中卻開始後悔,不該給她這麼多話的機會!

「水仙還要問一問陛下,別人不知水仙聲名狼藉,人盡可夫,他身為陛下的損友,難道還不知道嗎?他硬要粘上來,水仙請問,這又是誰的取死之道?」

「……好口才!」

沉默半晌,我身上殺機全消,再略微沉吟一下,我微施一禮道:「陰小姐的本事,我今天是見識到了。今日來得倉促,多有冒犯,先前有不敬之處,還請見諒!」

也許是我的態度變得太快,陰水仙竟是愣了。

看她微張檀口、手足無措的樣子,卻又是另一種風情。

我暗歎「奼陰惑神大法」的厲害,舉手投足之間,媚意紛呈,便是無心傷人,又有多少人能免於自傷?

說到底,這到底該怪陰水仙修為太深厚,還是該怪那些人修養不到家?這個問題,倒也是難說得很!

也不再另打招呼,我回過頭去,邁步離開。走了幾步,也沒有回頭,又輕聲道:「我那個兄弟,定力和身子都差了些,與陰小姐交往,於情於理,都不太適當,如果可以,還請陰小姐略作迴避,算是給我一個人情!」

「自當如此!」

陰水仙回答得非常爽快。

我微點了下頭,轉眼間便走到了山脊之上,陰水仙的氣息緩緩放鬆下來。

此時,我的唇角微微勾起,再走兩步,似若無意地道:「陰小姐的『浮生寄萍術』也頗有造詣了吧!」

後方一陣沉默,這景色優美的小谷在剎那間似乎被天神石化了,所有的生機,都化做了死寂一樣的蒼白。

我緩緩轉身,看著陰水仙已經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孔,搖頭歎道:「果然,還是如此!」

陰水仙的呼吸似乎停止了,良久,她才艱難地開口道:「你怎麼知道的!」

「剛剛猜到的!」

我實話實說,看著陰水仙滿臉的不信,我也沒有為她解釋的義務。我確實是剛剛猜到的,只是在猜到之前,做了些分析工作而已!

最初,我只是在想,以陰水仙現在的境況,絕不會和混子這樣的人床上床下的浪費時間,若說她沒有所圖,我才不信!

將「她利用混子」這個主要條件,以及她現在所處的環境、可利用的條件等種種數據代入「0號晶片」的中樞,統計各種我已知的材料,進行可行性分析,加上我的大膽假設,便得出了這個結論,再突然問出,從陰水仙的反應中加以證實。

結果之順利,讓我心中也吃了一驚。

魔門中確有一個「浮生寄萍術」,此功法以媚功結合巫蠱之術,在施術者和受術者體內,同時種下「情種」。

此後,兩粒「情種」便以一種神秘莫測的手法氣機互通,將施術者和受術者的生機聯結在一起,雖相隔萬里,亦無法切斷。

此後,施術者再以種種手法,將自己體內的「情種」培養長大,使其在交流中,處於主導地位,以此控制另一粒「情種」。

在這種狀況下,由於兩者生機相通,即使施術者生機因外力斷絕,其只要有一個動念的時間,便能夠抽取受術者的生氣,使自身的生機再續。

正是「水生萍聚,無有終始」!

理論上說,在此功法的作用下,只要受術者不死,自己又不被他人碎屍萬段,施術者便等若有了一個不死之身。

可理論歸理論,放在現實中,似這般以他人生機彌補自身生機的逆天之術,所需生氣之龐大,又豈是一凡人所能長期供應?一般三、五次之後,受術者的先天生機便被竭澤一空,那時,不死何待!

「好心機,好手段!」

我心中殺機再起,卻也忍不住發出讚歎。陰水仙這招實在是太妙了,對她而言,練上什麼神功絕技,都未必有這「浮生寄萍」管用!而她挑的人選,也是相當合適。

混子的身體,或者不是最強健的,怕也禁不起兩、三次的抽吸。但他的性格,相比之下,最是容易上手,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要受到我的庇護。

家中有我這樣的高手,若是混子有哪天突然生氣抽空,昏死倒地,我必然要全力救治,生氣離體,雖是麻煩,但若有我這樣的高手不計損耗,仍然可以救得回來,此後什麼靈丹妙藥,都炒豆子似的吃下去,一段時間後,又是活蹦亂跳……

這哪還是以混子做鼎爐,分明把我也算計了進去!

陰水仙緩緩退後,臉上仍是血色全無。

我看她現在,怕是連戰鬥的意志也沒有了。這樣最好,「浮生寄萍術」化解之道相當麻煩,我必須要生擒這女人,方能確保混子的身體無慮。

動念間,我身體暴射出去,食指當空點出,嘶嘯的指風破空而逝,陰水仙身體旋舞,勉強避過。

「還敢反抗!」

我口中怒喝,駢指橫切,劍氣破空激嘯,又加了三分力。

「陛下不要逼人太甚!」

陰水仙輕咬下唇,「極限領域」猛地外漲,將我的劍氣拒之在外,身體更借力飄飛,眨眼間遠去百多公尺外,已經快出了這個小谷。

我冷冷一笑:「倒忘了你還是個『極限階』,現在莫不是要以死相脅了?你可以試試,我僅以『極限階』之下的力量對付你,便已足夠。如果你現在認負,隨我回去,解開我兄弟身上功法,我保你一線生機。」

陰水仙此時已在另一側的山脊之上,聞言她輕拂秀髮,竟是恢復了平時的嬌媚從容。

她輕笑道:「僅是一線生機嗎?要知道,水仙可是相當貪心的啊!」

我聞言也不惱,身體緩緩浮空而起,直到升到與她平齊的高度,方歎息道:「也罷。陰小姐既然不信,我們便用實力講話罷!其實,單憑你對我兄弟下的陰手,我便要讓你生。死。兩。難!」

最後四字從牙縫中一個個地擠出來,我的眼神讓陰水仙笑意一僵。剎那間,我跨越了兩人之間上百米的距離,隨手一記耳光煽出!

「啪!」

手掌擊實,撕破「極限領域」就像是撕破一張紙。但卻沒有打上她的臉,原因是她及時伸出手來,擋在臉前,故而我這一掌雖打得她手背紅腫,卻沒取到預期的效果。

「打女人哪有打臉的!」

陰水仙此時是嗔怪非常,但在她已全面展開的媚功作用下,這樣的嗔怒,也彷彿是向情人撒嬌一樣,柔媚嬌艷,撩人心神。

我面無表情,化掌為指,直插她的雙目,唬得她再度後退,臉上氣惱已極。

「張真宇,你幹什麼!虧你也是黑暗世界有數的高手,這樣和女人打架,還有沒有一點男人的廉恥!」

我冷笑不語,這是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正式地和女性交戰。但早在我懂事以來,父親便灌輸給我這樣的道理:「和女人打架,最是麻煩。不能擊胸、襲陰、打臉……林林總總算下來,不能出手的地方竟佔了她身體的大半,打這樣的架,還有什麼意思……遇上這樣的事,要麼不打,要麼速戰速決!別給她任何無理取鬧的機會!」

剛才,我做得不到家,讓這女人差點把我給騙過去,現在,我就要十倍百倍地找回來!

視其嗔意如無物,我掌指變幻間,劍氣縱橫,一波又一波地擊打在她週身的「極限領域」之上,十次之中,倒有兩三次能直透而入,迫得她只能不斷地移位,閃躲這要命的劍氣。

她的輕功修為確實不錯,不過相較於我的速度,還是差得太遠,我正逐步地縮減她的閃避空間,準備在最後用「天擊道」一戰而定!

陰水仙在這裡也表現出了她的韌性,雖然媚術似乎不太管用,但手上魔門的奇功異法,仍然層出不窮。僅我所知,她便用了近三十種魔門各派的絕技,且神氣完備,顯然並非一知半解,而是有著相當的修為。

「嘶!」

陰水仙的手臂如靈蛇般扭動,以超越常人物理極限的動作,反手切向我的咽喉。我的手指卻早在她進攻的路線上等待,她雖是縮手及時,卻仍被我削開了袖口,露出大半截雪白的手臂來。

陰水仙面色不變,露出的玉臂在空中轉折幾下,在如血殘陽的映照下,發散出妖艷的光芒,在某一剎那吸引了我的目光。

「咻!」

指力破空聲令我猛醒,我身形一轉,從原處閃開,使她全力而發的「劫魔指」落空。

她的臉上閃過失望之色,但身形依然迅捷,在空中連續七個轉折,避開了我隨後的反擊。

「咦?不對!」

我心中一動,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似是有些遲鈍。陰水仙由手臂施出的媚術雖然效果不錯,但本應心如止水的我,卻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凝滯。

難道她一直在隱藏實力?

「嘿,似乎我給你的機會太多了!」

我眼神一凝,體內太息一氣倏然而起,在印訣的驅動下,集結在手六脈中,略一迴旋,便轟然外放,正是「天擊道」!

「翻天式!」

澎湃的氣嘯排山倒海,破空而進,強大的翻湧之力,似乎讓整個天空都翻轉過來,夕陽的餘暉霎時間被遮蔽一空,黑暗折射出一個扭曲的空間,雖然這空間轉瞬即逝,但生滅之際形成的大力,依然不是陰水仙所能輕易承受的。

「翻天式」的偉力,便是我也無法真正控制。我只是將勁力略略凝結,稍微控制一下方向,猛轟在陰水仙的胸腹交界處,我似乎聽到了她脾臟破裂的聲響。

她嬌美的臉孔一下子變成青紫色,隨即又轉成了幾近透明的蒼白,七竅同時濺血,身體倒飛向後。

「翻天式」一擊建功,我身體毫不停留,身形閃動間,直撲而上。

為了活擒對方,剛剛一擊,我已經盡可能地減弱衝擊的力量。故剛才那一下,即使讓她五臟受損,也絕不會傷她的性命。甚至,她還有逃命或反擊的機會。

果然,她在飛出數百米後,身體先是一頓,既而偏移了一個微小的角度,速度不減反增。在短短的幾秒鐘內,速度逐級增長,以我的反應,竟也在一個不小心的情況下,被她拋開了近一公里的距離。

「了不起!」

我發出了來自內心的讚歎,身體卻極快地做出反應,速度相應地增加,和逐級推進的情況不同,我的速度是在瞬間便加上去的,盡現本身的驚人爆發力。

在速度一項上,陰水仙與我完全沒有可比性,我幾乎是輕而易舉地便跨越了這一公里的距離,與她首尾相接。

陰水仙在百忙之中仍回頭看來,見我就在她身後觸手可及的地方,她明顯一驚,臉上因為血污的緣故,顯得相當狼狽,但依然不掩艷色。

她隨後的反應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見我尾隨而至,她竟然展顏一笑,蒼白的臉,刺目的血污,全在這艷絕人寰的回眸一笑中,消散開去。

我心中一怔,剛剛才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就是這一緩的功夫,她臉上笑意更盛,檀口微張,竟從其中吐出一道粉紅色的煙箭。煙箭未至,令人頭暈目眩的甜香已先一步襲來。

「迷毒!」

0號晶片在剎那間便分析出了這甜香的成分,使我知道,以它的效力,完全可以讓一頭壯實的公牛瞬間倒下,並且永遠不會醒來。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真正讓我頭痛的,是這甜香竟引發了我體內的另一種本潛隱不出的毒素,讓它迅猛的效力瞬間在我全身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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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8:19:17 |只看該作者
其擴張之迅速,與血液結合之快,甚至使0號晶片也來不及分析其成分,便讓其發揮了全部的效能。

「什麼時候中的毒?」

由於迅猛的效能,我腦中竟是一昏,這時才想到,容可為曾講過,陰水仙不僅媚術了得,且精擅迷毒之術,其布毒之術,在黑暗世界獨樹一幟。

我也是太過大意,竟忘了她還有這麼一招。

幸好,太息一氣練到極處,已有了百毒不侵的功能。在這關鍵時刻,太息一氣自生反應,一個鼓蕩起落,排外三尺,先將煙箭迫散,既而將已吸進的一些異類成分排出體外。

雖然這時餘毒尚未清除乾淨,我卻覺得已無大礙,心中惱怒之下,又想發力狂追,但體內的變化,使我的速度再慢一節。

陰水仙卻全不受影響,反倒在力竭之際再生新力,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淺淺的桃紅,身形再一次地加速,趁機再度將距離拉開到一公里開外,甚至這距離還在不斷地增加中。

「有你的!」

在怒氣的影響下,我竟連「核滅能」都使了出來,一邊運轉真氣,排出餘毒,一邊用「核滅能」全力增速。

在心念的控制下,「核滅能」特有的暗紅色氣芒內斂不發,只在體表下方流轉不定,但其引發的力量已是相當可觀。

單只這種控制力,較之一個月前,深海底部的亂打一通,便不可同日而語。有這「額外」的力量幫助,我很快便將速度提到了剛才的水準。

但這樣,仍不能拉近與陰水仙的距離。她距我已有近五公里的長距離,現在大概已快到島外海面了吧!

這時,我想到了她速度大增的理由。

「『妖遁術』!她不要命了?她不要,我要啊!」

為了混子的生命安全,陰水仙的性命絕不容有失,一旦有了差錯,第一個倒楣的絕對是混子!

我一咬牙,暫時放棄了用內力逼毒,將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增速上。大氣中響起了連串的氣爆,這雷鳴般的轟響,被我遠遠地甩在身後。

速度是極令我滿意的,可是,或許是因為毒素的作用,我的小腹處像是燃起了一團火。

「陛下,如果我是你,現在最應該干的,不是滿世界的追殺我,而是回家!」

終於,在陸地與海洋的交界處,我用千道劍氣鎖住了她的去路,只是,瀕臨絕境的陰水仙,依然保持了驚人的鎮定,即使在「妖遁術」的作用下,她已經基本喪失了抵抗的能力。

我冷冷地看著她,暫時還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陰水仙微笑了起來,我看不出這笑容中是否使用了媚術,但在這笑容中,我胸中的怒氣和殺意竟又降下數分。

「陛下可知道,身上第一種毒素入體,是何時何地?」

「是那個小谷之內吧!」

我冷冷回應,同時彈指射出數道指力,封住了她的氣脈。

陰水仙輕咬住下唇,勉力撐住身子,卻抵不住我的指勁,有些不甘願地軟軟倒下,就是這樣一個姿勢,她也能做得惹人愛憐。我心中真的很佩服她!

她側著身子伏在沙灘上,緊身的黑色皮裝裂了好幾道口子,顯出其中潔白如玉的肌膚來。一眼看去,有幾分狼狽,但多看幾眼,卻又是說不出的誘惑。

當然,對我來說,這沒有意義。

事情辦妥,我也放下心來,走上前去,準備提著她回家。不過,當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奇妙的光彩時,我愣了一下。

她就在此時放肆地大笑起來:「陛下,可是覺得水仙的話不入耳嗎?」

這個時候,我沒有對她生氣的理由,我微微偏過頭去,脾氣很好地反問:「哪句?」

這分明就是說,本少爺確實沒把你說的話聽進去,現在只好再問一遍了!

陰水仙為之氣結,不過她很快便恢復了那煙視媚行的風流樣兒,眼波流轉間,竟吟出一句詩來:「花明月暗籠輕霧!」

「這句話,前面講過嗎?」

我先是一笑,繼而怔住,隨即臉上忍不住微微變了顏色。

看到我臉上的變化,陰水仙輕笑出聲,卻是別過頭去,一副不想再和某人搭話的模樣。

「花明月暗籠輕霧……小谷中,你放了這個?」

這次輪到我為之氣結了。花明月暗籠輕霧,這香艷綺麗的名字,不正是炎黃艷名遠播的春藥嗎?無色無味,藥性猛烈霸道,偏又余性悠長,正是淫賊蕩婦行走江湖、居家旅行的必備良藥啊!

這藥雖毒性深重,對我的身體卻生不出什麼損傷,只是,對陰水仙發揮自己的媚術,卻有著極大的作用。只可惜,她被我的「天魔攫魂」全面壓制,又在天擊道下迅速地敗下陣來,根本來不及發揮這藥的作用。

我有一拳把這女人打成肉醬的衝動,但回頭一想,「奼女門」的堂堂掌門,不下這種藥劑,反倒是奇也怪哉!和她為敵,便一定要有這樣的覺悟。

幸好,以我的功夫,還有太息一氣的神奇,如果不怕麻煩,我完全可以逐步將其逼出體外。如果嫌時間太長,嘿,蘇怡不也在這兒嘛!玄門的雙修之術,就是這春藥的剋星!

想到這兒,我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卻也不免生出了幾分尷尬。此時自然不會再給陰水仙什麼好臉色,我伸出手去,準備拿人。

剛碰到她肩頭,她驀地昂首一笑,沒有輕浮的媚惑,有的,只是一位倔強女子在生死之間的矜持與高傲。

「水仙誓不為俘!」

隨著她擲地有聲的清音,她晶瑩如玉的皮膚驀然變成了血紅顏色。

「天魔血遁!」

我心頭轟然一震,那高傲的微笑與這血紅的顏色益發地衝入腦際,攪亂了我的平常心。

自從當年我用「天魔血遁」,從黑天七雄手中逃脫以來,我便沒有想到過,竟還有人會在我面前使出這可怕的遁術。

尤其是此刻,陰水仙剛剛施出「妖遁術」不久,精氣虧損嚴重,又沒有最重要的「離體殘肢」,在全身肢體完好的情況下,強施「天魔血遁」,激發出來的強大生機,無處發洩,施術者爆體而亡的機率必是大大增加。

到那時,即便是「浮生寄萍術」,也挽不回她的性命!

便是此刻,她全身的毛孔便同時溢出血珠,再不復剛剛的嬌艷多姿,剩下的,唯獰厲而已。

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我被這一淒厲的景象震住了,直至陰水仙的身體從我指尖處滑過,撲向了已是灰黑顏色的天空,我才驀然驚醒,完全是自發反應,身體也前衝而出,速度竟不比「天魔血遁」慢上多少。

淒厲的紅光被拉出了一條長長的芒尾,緊貼著海面,掀起了滔天大浪,所過之處,便是暗礁岩石也被一劃而破,威勢驚人。

而我則以劍氣護體,破浪而出,劃空尖嘯,將大氣剖成兩半,久久不能合攏。兩人便在這遼闊的海面上,展開了一場速度之爭。

天魔血遁,瞬息千里。這樣的速度,本不是我所能及,但陰水仙並未以殘肢前引,天魔血遁也就不算完整,我這才能勉力跟上。

但也不過十幾秒鐘的功夫,雙方便來到了數十公里外,速度之快,已超出人類所能捕捉的範疇。

「咚!」

一聲沉悶的轟響,陰水仙駕著血光,一頭栽進了大海之中,「天魔血遁」的前進路線,本應是一個純粹的直線,但看陰水仙的駕馭能力,顯然不足以保持太長時間。

我來到她入海的地方,身體倏然靜止,獵獵狂風卻無法停下腳步,瘋狂地拍打海面,掀起了另一波的大浪。

「好一個陰水仙!」

在海面上,我心念百轉,最終還是決定不再追索下去。這個出奇倔強的魔女,已經引發了我的敬意,甚至,由於這一記「天魔血遁」,我竟有些惺惺相惜的念頭了。

「啊,糟!還有混子!」

我心中猛醒,陰水仙強施「天魔血遁」,即使不是爆體而亡,但在海中,生機也難以保持。她現在唯一的活路,也只能寄望於「浮生寄萍術」了,如此一來,不管成功不成功,混子可就真的麻煩了!

想到這兒,我不敢怠慢,先傳回信息,要家裡的人注意混子的安全,然後速度全開,破空折返。

雖然我反應得快,命令也下得迅速,但回到家中時,仍是不得不接受混子已經昏死過去的事實。

所幸,有爺爺這杏林聖手在此,又有我的及時警告,因此,混子剛剛昏過去,便有多位高手齊齊為他注入生氣,大把的靈丹妙藥一古腦兒地倒下去,這小子不過昏了十多分鐘,便又是生龍活虎。

「怎麼?陰水仙沒抓到?」

我出去找陰水仙的晦氣一事,事先沒有告訴任何人,不過當戰事一起,自然瞞不過島上的諸多高手。

容可為這小子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在我擒回陰水仙之後,將她好好折辱一番,以報當年的奇恥大辱。此時,見我兩手空空而返,這些人中,最鬱悶的就是他了!

我聳聳肩,無奈地道:「她用了『天魔血遁』,我無能為力!」

我有意無意地瞞下了身中淫毒的事情——這事兒傳出去,我可丟不起這個人!幸好這玩意兒來得猛,去得也快,正是春夢了無痕!呃,說到這兒,蘇怡呢?自從我回來,我就沒見到她。

「蘇怡?她不是去西羅巴洲了嗎?你姐旗下一個公司和她談一筆大生意,事情比較急,下午四點就走了!今天午飯的時候,我記得她給你說過啊!」

容可為空歡喜一場,心情極差,說話也有氣無力。

他揮揮手,懶洋洋地回身離去,只留下我瞠目結舌,不相信老天爺竟在這個時候,給我開這種極其齷齪下流的玩笑……

「宇哥,有沒有傷到!」

有容三下兩下,便從高高的台階上跳了下來,身姿輕盈,充滿了青春活力。

在最近幾天,小姑娘似乎已經從低迷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再見到我時,也不像早些時候那樣地不自在,而是恢復到了最初時年少無忌的模樣,真的就像我的妹妹一樣。

對這一點,我可是很樂意看到的。看著小姑娘撲了過來,我才張開雙臂,準備迎駕,笑容忽又僵在臉上。

「啊,對了!」

我驀地大叫一聲,縮回雙手,一下子跳開,讓過了有容妹妹的擁抱。小姑娘估計錯誤,身體失衡,差點兒栽到地上。

我哪敢再看她,掉頭疾走,同時亂以他語:「那件事……啊呀呀,我怎麼就忘了呢?小容,我先走一步!」

叫著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的話,我直接飛上半空,直撲後方爺爺的住處。

在那裡,爺爺剛為混子固本培元,歇下手來,見我冒冒失失地闖入,眉頭微微一皺。

「受傷了?」

「傷?哪有?倒是中了點兒毒!」

我大馬金刀地往椅上一坐,伸出手來,讓爺爺查看。

他伸手為我把脈,只一搭手,他就連連搖頭:「慘不忍睹,慘不忍睹!」

我沒好氣地看他,老狐狸臉上忍笑的表情相當明顯,這是極其囂張的幸災樂禍!他到底是不是我爺爺?

我沒好氣地叫道:「配藥啦!爺爺!給我點兒清心定神的藥物,這才是正事兒啊!」

「藥?沒用!你必須閉關一段時間!」

爺爺雖然仍在發笑,但話意卻是斬釘截鐵,沒有一點兒轉圜的餘地。

「閉關?我中的毒有這麼嚴重嗎?不就是『花明月暗籠輕霧』嘛!」

爺爺哼了一聲:「何止是中毒,它伴有心神受損的重症!唔,連你都未曾查覺,莫不是『天魔妙相』的作用?以『花明月暗籠輕霧』為引,暗施天魔妙相,傷人於無形之間,陰水仙之能,當不在雅蘭之下,機變之道,尤有過之!」

「心神受損、天魔妙相?」

我嚇了一跳,這個診斷結果讓我十分吃驚。

但回頭想想,戰鬥中幾次的反應遲鈍,關鍵時刻的心慈手軟,再到最後輕易放棄,我的反應確實有點兒問題,但若說心神受損,是不是有些言過其實?

爺爺對我懷疑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為自己沏了一杯茶,輕啜一口,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眨眨眼,腦子裡面開始回憶當時的戰況,前面倒也沒什麼,只是當我想到,那倒伏沙灘上的佳人,在「天魔血遁」之前,那倔強堅韌的笑容之際,心頭竟是一跳,至此我才發覺,陰水仙在我心中的印象,已是相當深刻了!

「果然有鬼!」

我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心中隨即恍悟:「明心見性,直指本心,這發自內心的一笑,正暗合『天魔妙相』至高境界,有什麼會比人的真心更動人的?此為天道,非人力所能御!想不到,陰水仙竟有這等修為!」

「天魔妙相」一出,我在全然不覺之際,已被其種下心魔,對我日後的修行影響極大。想神話時代,佛祖面對天魔之誘惑,尚要沉心應付,不敢大意,更何況我這區小小輩。

誠然,陰水仙終究不是天魔,可我,畢竟也不是佛祖啊!

吃這虧,我認了!

「閉關就閉關!再不閉關,這虧就更大了!」

我嘟噥著,轉身向外走,剛跨出一步,我心中一動,扭身道:「估計一下,我這一次閉關,要幾日才能怯除心魔?」

爺爺一眼便看出我的心思,他略微沉吟一下,終於還是實話實說:「至少七日,多則十日!」

我怔怔地看著他,良久,方勉強一笑道:「討厭我的聒噪,也該明說啊,爺爺!這麼閉關七天,我還怎麼……呵,要知道,除了送你們,我還要送老媽的!你們嫌棄我,老媽可不嫌棄!」

爺爺先露出一個「現在的小孩不好騙」的無奈笑容,繼而歎息一聲,低聲道:「今日相見,他日不見,這緣法,便是如此了!也罷,都隨你!」

說了一些我聽不明白的話,他回過身去,再不看我一眼。

我在屋內站了半晌,終於緩緩地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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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8:20: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第六集 天人永訣 第四章 醉夢
二0五七年六月五日,夜。

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

我躺在距蘭光大學城五十海浬外一處方寸大小的礁石上,兩眼看向漆黑的夜空,任海浪拍打我的身軀,全身卻沒有一絲力氣。

老爸,你好狠!

他的行事風格,比我以前感受到的更為不近人情。

就在幾個小時前,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攜著母親破空飛離,速度之快,讓我根本反應不及,而當我追出去五十公里外,爺爺早在這裡,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急得直跳腳:「你幹嘛擋我!」

和我的表現成鮮明對比,爺爺的笑容輕鬆自然,但較之以往,卻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兒。

他明明在我眼前,可我卻根本捕捉不到他的氣息。我心中一痛,這便是行將「離去」之人的表徵嗎?

「癡兒,急什麼!我們只是回浩京準備一下各項事宜,又不是急著離開,以後幾日,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難道,你不想為我們護法嗎?」

說這句話的功夫,父母的身影早就無影無蹤,但是,老爸所發散出來的強者氣息,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便像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太陽,將黑暗的夜空映成一片光明。隨著距離的拉長,這感覺,沒有一絲衰退。

爺爺撫鬚微笑:「看,天人交感!這浩瀚宇宙正對雲忘的氣機生出感應,雲忘則需以全身心之力,抵抗天地之間的斥力,今後幾日,直到我們離去,這種現象才會消失,在這種情況下,委實不允許其他人在一邊!

「況且,在我們『離去』之前,整個穹天星上,均遍佈他的氣息……癡兒,還怕我們偷跑嗎?」

我苦澀一笑,看向遠方的夜空,良久方道:「那麼,媽媽她……」

「這個,我們自有分寸!」

爺爺言語間信心十足,這使我的心情略好過了一些。而這時我才猛醒,眼前的老人也在「離去」之列,他……

腦中的念頭剛剛升起,爺爺便大笑起來,笑聲中,他的身形竟緩緩淡化,如虛影般消逝在我眼前,我心頭一陣恍惚,伸手去拉,也只碰到了滿手的空氣而已。

「可惡!」

俯身一拳,將腳下的礁石削去大半,海水咆哮著反激上來,打濕了我的衣服。

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仰天倒下,只能呆呆地看著星光閃耀的夜空,最多七日,這天上,便又要多出三顆星宿了吧!

也不知哪日,我能同列其上呢?

那日,我是否能再見到他們?

賊老天,給我個答案先!

星光明滅閃動,就如同老天爺閃爍不定的眼神,不敢與我對視。

我狠狠地瞪著它,直到一股發自內心的倦意席捲我的全身。

這倦意來得古怪,速度更是極快,我只隱約覺得,這是心神受創的表徵,但還想不到應付的方法,倦意便已累積到了生理和心理的極限。

「賊老天!」

喃喃地再罵一句,我掙扎不過倦意的侵襲,不知何時,已沉沉睡去。

「喂!懶豬,醒過來!」

少女的聲音充滿了她一貫的活力,便如同此時曬在我身上的陽光,直貫入我的心底。

我懶懶地睜開眼睛,看向江雅蘭,上午強烈的陽光在她身後閃耀,映得我眼前一片發花,一時間竟看不清她的五官,不過,純憑想像,我也能在腦海中映出她此時沒好氣的表情。

這印象,比陰水仙憑借「天魔妙相」刻在我心底的形象,可要深刻多了。

「什麼事?」

我只覺得全身無力,身上濕淋淋的好不難受。腦子裡面像漿糊一樣,一時間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兒。直到海水在一次潮起之時,漫過我的身體,我才想起,這是在東盟大學城外海的一處礁石之上。

昨晚上,我竟在這兒睡了一夜!

還不知道是不是要為自己的壯舉喝兩聲彩,江雅蘭已踢出憤怒一腳,將我死豬一般賴在地上的身體,踢起了半尺高。

「混蛋!昨晚上幹嘛夜不歸宿?害得本小姐找你找了大半夜?」

「老爸他們走了……」

我低聲道出理由,心情瞬間低落下來。

只可惜,以江雅蘭的粗疏,是不可能聽出我心情的變化的。她又是一腳過來,只是這次卻被我擋住。

她恨恨地收回腳,不客氣地罵道:「走了就走了!以前走的時候,也不見你送客百里的,怎麼今天就這麼想當孝子賢孫?

「再說,送走了就回來啊,半死不活地躺在這裡,害得本姑娘差點兒以為你被誰給滅了!」

說著說著,她竟然又踢出一腳,雖然仍被我擋住,但看她的表情,她確實被嚇得不輕。

我皺起了眉頭,剛剛,我那麼像死人嗎?

先按下這個疑問,江雅蘭剛才對老爸的離去滿不在乎的表情,也讓我心中一清。

我差點兒忘了,根據張家祖訓,家族中人有即將「離去」者,其信息必須秘而不宣,直至成功「離去」,才能公告天下,此舉名為「蓄勢」!

張家前數十代,「離去」之人也有十多位,「蓄勢」之舉,可是代代遵奉,這個規矩可不能在我手中破掉!

我急忙咳了一聲,跳起身來,強笑道:「想試一下臥石聽海的雅事,不想太困,睡過去了,意外,意外!」

就如同我對江雅蘭的蠻不講理應對乏術一樣,江雅蘭對我的嘻皮笑臉,也是無處下手。

她只能恨恨一哼,跺腳飛起。

我聳聳肩,跟在她身後,同時真氣潛運,幾息之間,身上的衣服便乾燥如初,再微微一震,結在上面的鹽粒也齊齊掉落,全身便又恢復了整潔。

這樣一來,誰能看出我在海上睡了一夜?

江雅蘭對我欲蓋彌彰的作法,只是撇了撇嘴,沒說什麼。

不過,才飛出幾百公尺,她忽然扭過頭,一臉迷惑地問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哪個?」

「雲忘伯父啊!自從昨晚上走了之後,他變得很囂張耶!他現在應該已經在浩京了吧,幹什麼啊!上萬公里外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他在那裡發火嗎?」

我心中一痛,只能勉強一笑道:「或許是在練什麼功夫,又或者是想找幾個人練手吧,也許這一個月在這兒把他悶壞了!」

「喔!」

江雅蘭果然最好騙,對我的胡言亂語,她也能信,我真服了她!不過不管怎樣,我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對江雅蘭的直心眼也報之一笑。

看我笑得古怪,任江雅蘭再怎麼直心眼,也知道我的笑容裡,對她不利的情感居多。但她怎麼也想不到我笑她的理由,只能狠狠地瞪我一眼,速度陡增,霎時間將我拋下百多公尺。

呼嘯的氣流嗆得我呼吸一窒,這便是她的報復了。

我聳聳肩,同樣加速,很快地追上她。嗯,剛剛撲面而來的氣流中,少女的體香很明顯啊,賺到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被這念頭嚇了一跳,連忙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心驚「天魔妙相」之力,「花明月暗籠輕霧」之能,竟能讓我對江雅蘭這樣的女人動念頭……呃,不過說回來,在那體香之中,似乎還有其他的味道啊!

「江雅蘭!」

我驀然大叫一聲。

江雅蘭沒好氣地回頭道:「什麼事?」

「你又喝酒了!」

我臉上表現出十分的不滿:「你學什麼不好,偏偏學喝酒!這幾天,你哪次不是喝得酩酊大醉,讓人給抬回來的?前幾天還燒了『新月巷』!那地方也還罷了,以後萬一燒了……」

「你有完沒完啊!我喝不喝酒,關你屁事!」

可能是氣我的嘮叨,江雅蘭臉上通紅,對我吼了一句,接著便再度加速,再次把我丟下。

我愕然,才說了兩句而已,用得著這麼生氣嗎?

我搖搖頭,回身看了一下浩京的方向,那裡,老爸的氣息依然貫通天地,充塞四極,便如同一顆永不移動的恆星,標注著他的方位。不知為什麼,感受到這股氣息,我就覺得心中安定不少。

如果有可能,他就一直在那裡,即使我見不到他們,我也可以接受啊!

又不知站了多久,江雅蘭的氣息早已遠在數十公里外,我才恍然驚醒。甩了甩頭,把剛剛那不切實際的想法甩開,這個時候,還是找點兒實際的事情做吧!

閉關療傷?心神受創的惡果昨夜已有體現,現在確實有必要進行調理了。不過,還是那個理由——時間!我絕不能錯過最後一次和親人見面的機會!

去掉這個,我還能幹什麼?

這時候,江雅蘭的氣息已在東盟大學城中消沒不見,感受著氣息的變化,我心中一動:「江雅蘭?唔,她剛剛養成的壞習慣,可是要改改了!」

想到這兒,我咧嘴一笑。正是,她的壞習慣是要改改了!

父母和爺爺的離去,並沒有在家中引起什麼波瀾。

只怪三位老大人平日裡的養氣功夫委實絕佳,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把一件驚天大事掩得不露一絲風聲。便是這深夜不辭而別的戲碼,在以前也是常做。

幾日下來,除了當日清晨時分,因為見不著三人而驚奇了一小會兒後,大家的生活很快地就回到了正軌上來。

這是老爸他們離去的第四天。

老爸強橫的氣息,依然充塞在天地之間,彷彿已經融入了星球的脈動之中,這星球每一次呼吸,我都可以從中察覺到老爸的存在。

可是不知為什麼,周圍的人中,好像只有我才能察覺到這一點,朱翎和白石這兩個知情者也有所感應,卻也是朦朦朧朧,弄不真切。

其他的人,包括江雅蘭這樣實力高絕的,也只是在最初時有些感應,之後,便再無法感知。

似乎,這是我注定要獨自吞下的秘密。

早晨起來,我習慣性地打坐一會兒,一方面是穩定一下心神。

由於時間緊迫,我不敢閉關潛修,只能將傷勢和餘毒就這麼拖著,由於時間拖得過長,毒性與心神的傷勢隱隱間已結合在一起,非常麻煩,每日若不調理一下,說不定便會生出什麼事來。

另一方面,我也藉著打坐之機,感受老爸的氣息,在這種狀態下感知,效果要優於平常。

幾日來,這已成了習慣,一日不如此,我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蘇怡遠在西羅巴洲,這段日子,卻是我和蘇怡新婚以來的第一次小別。老實說,倒是挺想念的。

有那麼幾次,我甚至想打著「治病救人」的幌子,把她叫回來,但總在最後關頭又斷了這個念頭——就我現在這狀態,相見,真如不見!

當我從臥室裡面出來時,迎接我的,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大宅子。包括不知在哪兒買醉的江雅蘭,宅子裡的其他人各有目標。

容妖女帶著有容去錄音;纖纖一頭鑽進地下研究所;剛從死亡線上爬回來的混子,扯著容可為去找碴惹事,順便悼念他早逝的初戀;就連朱翎和白石,也在無聲無息之際出去遊玩。

轉眼間,偌大的宅子裡,除了一群板著臉孔的禁衛軍外,便再沒了一個活人。

在這種情況下,我待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

這幾天,我本是要拉著江雅蘭進行先進的思想品德教育,把她從萬惡的酒液中拯救出來。然而,她竟然收斂了氣息,混入了城市的滾滾人流之中,給我玩起了捉迷藏!

由於她對島上的各類佈置瞭如指掌,即使是動用中天帝國的情報網,一時半會兒地也找不到她的蹤跡。這幾天,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今日同樣如此,在用神念將整個小島都掃瞄一遍後,我終於明白,想在這上百萬的人口中,找出一個有意藏身的「極限階」,會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作了半個小時的無用功,我終於氣沮,一賭氣,乾脆自己也去上街玩耍,就算是天塌下來,老子也不管了!

「親愛的彌亞,你的美麗讓神祇也為之哭泣,這狹小而污濁的地方,因為你的存在,也變成了仙域!

「彌亞,親愛的彌亞,為什麼,你總不能接受我的愛?你看,我的心也因為你的無情而抽搐,從裡絞出來的,不是血,是愛!彌亞,親愛的彌……啊!」

一聲慘叫,英俊青年的臉,被少婦一巴掌打得嚴重變形,口中拙劣的抒情詩,自然再吐不出半句。

在昏暗的燈光下和嘈雜的噪音中,這個角落中發生的事情被完全阻截,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裡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地點。

彌亞,失落文明力量之最高機構直轄精英組組長,一位年方三十的美少婦,就在這個角落中,依偎在一位年輕男子的懷中,衣衫半解,露出膚色健康的大片酥胸,明眼人一看便知,兩人剛剛進行了一次劇烈運動。

剛剛還配合無間,屢登高峰,此時便被一記耳光打得面目扭曲,卡爾瓦多斯,這位精英組中最機警、最叛逆的青年,只是微微一笑,抽動著已紅腫起來的臉頰,再度將嘴唇貼在彌亞的胸口處。

「無論如何,彌亞,我都是一位征服者,這個事實,不以職位的高低、功力的深淺、性格的強弱為轉移!」

這些話,卡爾瓦多斯沒有說出來,也沒有必要說出來。聰明的彌亞一定非常清楚這一點。

本來,卡爾瓦多斯只是她抒解壓力的工具,更難聽點兒說,是面首!但不知何時,她已經無法離開卡爾瓦多斯,只是她一貫的自尊和倔強,不允許她被征服吧!

所以,很快的,彌亞便生出了反應,她的胴體微微顫抖,顯得情動已極。

卡爾瓦多斯得意一笑,正準備再開戰事,心中卻又生出了異樣的感應:「怎麼回事,彌亞的反應好像比剛剛更強烈了,這沒道理啊!」

「卡……卡爾瓦多斯!」

彌亞的雙臂顫抖著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自己的臉孔埋在了他的肩後。卡爾瓦多斯一時間受寵若驚,親熱了這麼多次,彌亞這種主動且弱勢的舉動尚不多見,今天看來是他的幸運日啊!

「笨蛋卡爾瓦多斯,後面……」

「後面?」一時間被男人的自大心理沖昏了頭腦,卡爾瓦多斯笑得非常下賤:「哦,要後面嗎?」

彌亞的身體整個僵直起來,長長的指甲一下子扣進了男子的背肌中。

卡爾瓦多斯長長地抽了一口涼氣,腦子不可避免地清醒了許多,他終於感覺到彌亞的異常了,藉著親熱的姿勢,他一下子將彌亞壓在身下,一邊脫她的衣服,一邊隱秘地回頭……

「啪!」

空酒瓶子摔在桌角處,炸成滿天碎屑,玻璃碎片反射著昏暗的燈光,映得卡爾瓦多斯滿眼發花,即使是他天下獨步的利眼,也只在這一瞬間,看到一個優美的女性輪廓,此外,女子的外貌、年齡便無法解讀。

不過,也用不著再解讀了,在空酒瓶子破碎的剎那,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熱火氣,霎時間佈滿了整個角落,附近在毒品和酒精的刺激下,正瘋狂扭動的男女,均在瞬間進入了缺氧狀態,接著整齊地昏死過去。

「娘喂!」

卡爾瓦多斯身體一顫,馬上學著周圍人們的模樣,趴伏在彌亞身上,一動也不敢動。

彌亞更早一步地做到了這一點,兩個實力均達到十二級的男女,在這後來的女子面前,比羔羊還要乖巧。

原因無他,只因這女子便是現今島上第一殺星,火妖魔江大小姐!

「噁心!」

因為醉意過重,江雅蘭的咬言嚼字便有些障礙,不過,這兩個字,彌亞兩人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兩人只能在心中苦笑,同時更豎起耳朵,想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裡,搜集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這種街頭隨處可見的酒吧能有多大?若在平時,一兩個人因為嗑藥飲酒過多,昏死過去也就罷了,但這個角落中的其他人等均在昏迷不醒,只有一位美麗的少女,在這兒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這情景,自然極為怪異。

很快地,一些愛生事的街頭痞子便聚攏過來,對著這醉得七葷八素的美少女吹起了口哨。

有幾個人更是將周圍沙發上昏迷的男女甩在地上,自己坐下來,一邊對昏迷中的女性上下其手,一邊用眼光狠狠地對那美少女進行意淫。

彌亞自然無法倖免,若沒有江雅蘭在一邊,她早就將這群渣子一個個折磨至死,可現在卻不得不裝作昏迷,任人輕薄。

她一邊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齒,一邊卻又幸災樂禍。惹誰不行,偏偏惹上殺人不眨眼的火妖魔,她敢打賭,這群人渣沒有一個能夠看到明天的太陽。

果不其然,就在一個領頭的痞子準備向江雅蘭搭訕,順便佔些便宜的時候,江雅蘭朦朧的醉眼斜睨向他那張醜臉,然後伸出一根潔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晃了晃:「別惹惱我哦!」

周圍的痞子們都大笑起來,痞子頭頭更是笑得惡形惡狀。自然,他準備上下輕薄的手掌也沒停下來,他也再用不著停下來了。

黑色的火光一閃而逝,痞子頭頭當即從人間蒸發,便是影子都沒有留下!

周圍的淫笑聲戛然而止。

江雅蘭如火鑽般燃燒的瞳孔微微轉動,掃過每一個痞子的臉龐:「哦,沒有認識的人呢!」

話音方落,十多人的生機便一起斷絕。

酒吧內一下子靜了下來,剛才由於多人的集結,讓酒吧內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角落之中。當存在於他們的理性之外的景象,在他們眼前發生之際,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短時的思維停滯狀態。

「煩!」

火妖魔晃動著手指,修羅暗炎一閃而逝,酒吧內的空氣在高溫之下被瞬間抽空,像是推骨牌,酒吧內的男女連串地倒下。

江雅蘭「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中,酒吧的大門自行上鎖,讓外人再沒法進來。做完了這一切,大瓶的酒液再一次地灌進了她的肚子。

「她還存在著最起碼的理智!」

彌亞和卡爾瓦多斯同時在心中有了這樣的認知。除了觸到逆鱗的那十多個人渣,江雅蘭再沒有傷害一條人命,顯然還有點兒起碼的是非觀念。對彌亞兩人來說,這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沒聽說火妖魔有嗜酒的惡習啊!這種現象代表了什麼?」

裝昏的兩人都在那裡絞盡腦汁,冥思苦想。

江雅蘭便在那兒一瓶接一瓶地灌酒,她的酒量極差,酒品更糟,喝多了就吐,吐完了又喝,只一會兒,身上便是一片狼藉,如果她不是世上有數的高手,這樣喝法,早就出了人命了。

「嘖,簡直是在折磨自己!」

「天之嬌女,怎麼有這樣的情緒啊?」

「這個樣子……」

「不是失戀了吧!」

彌亞和卡爾瓦多斯通過對場景的把握,結合最近的各項情報,作出大膽假設,一擊中的。

「江雅蘭!你玩夠了沒有!」

男子的怒喝聲震耳欲聾,緊接著,酒吧的大門轟然中分,一位青年男士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那聲音,竟讓已醉得不知人間何世的江雅蘭,身體一顫。

「張……張真宇!」

正在猜想「失戀劇情」中的男主角,這最可能的人選便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任卡爾瓦多斯的心臟如何堅強,也不由得大大跳動兩下。所幸,眼前兩大高手的心思均沒有放在這裡,讓他逃過一劫。

「這下子,熱鬧了!」

精英組的兩位精英人物將耳朵豎得更高,下定決心,絕不漏下任何一個字句。

我本來是在附近閒逛,並沒有預定的目的。可是,不久前,連續幾次修羅暗炎的波動,讓我無意間鎖定了江雅蘭的位置。

這個地方我聽說過,這是東盟大學城內最低級、最噁心的地方,江雅蘭再強再凶,也還是一個女人,怎麼能到這種地方來。

我覺得似乎寵她寵得太過分,腦子一熱,便怒氣沖沖地殺過來,但看到了江雅蘭如今的狀況,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這已不是區區一個「酗酒」,便能夠說明的問題了。

只一瞬間,我滿腔怒氣便散了個乾乾淨淨。

考慮一會之後,我深吸一口氣,先將酒吧的大門堵上,這才坐到江雅蘭身邊,先中間蹭近一些距離,才試探性地問道:「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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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8:21:53 |只看該作者
江雅蘭艱難地挑起眼皮,暈忽忽地看了我一眼,半張朱唇,輕輕地「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我心中在歎氣,外表卻仍是溫和地推著她的肩膀:「雅蘭,醒一下,是我啊!」

「別鬧!我煩著呢!」

用一手捂著頭,她嘴裡面嘟嘟囔囔,隨手又一巴掌甩了過來,我苦笑著拿住這隻手。

正想說話,卻看到她另一手已伸到桌子上面,去拿酒瓶,這還得了!我趕緊將桌上的酒具一掃而空,來一個釜底抽薪。

江雅蘭的手在桌面上虛抓了兩把,摸到的全是空氣。她當即嘟起了嘴,生氣了!不過這樣一來,她似乎又清醒了一分。

我趕緊抓住機會,在她耳邊叫道:「雅蘭,是我,張真宇!」

可能是我的名字她太熟悉了,我本不寄予希望的一次呼叫,竟取得了出乎意外的效果。

她的身體一顫,眼睛又張開了點兒,偏過頭看我,卻沒有說話的意思。

我苦笑著任她「觀賞」,良久,她笑了起來,同時大力點頭:「是你,張真宇!」

醉中的江雅蘭,對我來說,非常陌生,聽著她含糊的醉話,我有著面對一個陌生人的感覺。

對這樣的江雅蘭,我更加小心翼翼,又湊過臉去,想在她耳邊說幾句討好的話,可這時,她忽地又偏轉了腦袋,於是,她的臉貼上了我的臉,因為酗酒而大增的體溫,讓我的臉頰為之一燙。

「張真宇?」

我聽她喃喃地念著我的名字,心中自有一種奇特的感情在流動。不過,不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現在的江雅蘭已足令我心中生出憐意。

「雅蘭……你聽得清我說話嗎?」

我的聲音相當溫柔,很怕驚著她。

她小貓一般「唔唔」幾聲,用她的臉頰摩擦著我的臉,好像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她喜歡,可我尷尬啊!

我輕咳一聲,扳過她的肩膀,讓她倚在沙發靠背上。

她的身體軟綿綿地任我擺佈,沒有一絲力氣。可她的腦袋卻是上下搖動,口中更是哼哼連聲,沒有一刻停頓,我幾乎以為她吃了搖頭丸。

費了老大的力氣,我終於讓她略微安靜一些,這才有功夫再度開口:「雅蘭,好受一點沒?」

「好受?」

不知為什麼,這個詞突然引起了江雅蘭的強烈反應,她驀地瞪大了眼睛,只是瞳孔的光芒卻相當散亂,不過,她生出的力氣可是不小,猝不及防之下,我竟被她一把推開。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身體開始了大幅搖擺,我怕她摔倒,略一調整身形,又伸手扶她,而這次,迎來的卻是她滿蘊著修羅暗炎的手掌。

「好受?我從來都沒有好受過!」

暗炎飛射,我倉卒之間只能飛身避開,無聲無息的,我身後的地板被熔出一個大洞,幸好,那裡沒人。

「本姑娘已經受夠了!張真宇,你聽清楚,本姑娘我受夠了!」

大叫聲中,她忽然一頭栽倒,我被嚇了一跳,連忙跳前扶住她。

這次,她沒有再攻擊我,而是整個人趴伏在我懷裡,摟著我的腰,放聲大哭起來。

我瞠目結舌。

她哭了很久,我一動也不敢動,任她的淚水打濕了我的前胸。

從來沒見過江雅蘭的這般形象,我一時間竟被嚇住了,以至於江雅蘭都比我早清醒半秒,直到她掙扎著從我懷裡出來,我才猛醒。

又是一番忙亂,我手忙腳亂地將她扶到沙發上坐好,又從吧台上拿來一杯冰水,侍候著她喝下。

經過我的努力,江雅蘭明顯地清醒許多,至少,她看著我的目光,已有了我所熟悉的味道。

「啊,是你啊!」

她倒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手撫住額頭,大咧咧地仰倒在沙發上,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掏出一個灰沉沉的圓珠,一拋一拋地玩了起來。

我只能苦笑。早先積蓄的怒氣,在她近乎自殘的酗酒中早消失殆盡,而剛才的忙亂,更讓我的氣勢跌到最低谷。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咱們回家吧!」

我向她伸出了手,準備將今夜的事情快速了結。雖然我很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突然開始無節制地酗酒,但這種情形下,她不會對我說的。

「我還沒喝夠呢!」

她懶洋洋地回答我,沒有一點兒起身的意思。

我先是一怒,但隨即便想到了剛才她那種可憐兮兮的模樣,心頭立刻軟了下來,腦中轉過了許多念頭,最後的回應,連我自己都有些吃驚:「好,我在這兒陪你!」

「夠意思!」

她打了個響指,聲音清越動聽。

「Waiter!各類好酒,全都上來!」

整個酒吧的人員躺倒一地,哪還有什麼「Waiter」?我聳聳肩,親力親為,將吧台後大部分酒具都搬到了這邊,略微估計一下,這些酒把我們醉死三遍,不成問題!

「喝酒!」

江雅蘭彈出了那顆灰色的圓珠,擊開了瓶塞,圓珠在空中「滴溜溜」打了個轉兒,又回到了她手上。

我舉杯回應,然後死盯著她,看著她把酒喝下。她喝得仍是相當豪爽,但比剛才整個地傾倒下肚,已經好了不少。

我微鬆一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有了第一杯,那麼,第二杯,第三杯便順理成章了。

我看著江雅蘭喝酒,她喝一瓶,我喝一杯,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就用真氣將酒氣排出。如此不知不覺地進行下去,等到她再一次地吐出滿肚子的酒液時,即使我作弊多次,也不免有些頭重腳輕了。

令我欣慰的是,江雅蘭飲酒雖多,但再也沒有影響她的神志。她的手上總是彈動著那顆灰色的珠子,用它來擊開酒瓶的塞子。幾十瓶下肚,她的手法依舊準確。施力收力,均恰到好處。

難道,一個人的心境,真的能夠影響到她的酒量?

我再飲一杯,這是一杯烈酒,強烈的酒氣猛然一激,眼前的景物終於朦朧起來,我想調動真氣排酒,可是又懶散地不想動彈。

恍惚間,江雅蘭與我挨得很近,她的體香,伴隨著無處不在的酒氣,貫入我鼻孔。模模糊糊地,我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酒精掐去了那唯一的一線思路,我的腦子進入了渾沌之中。

卡爾瓦多斯鬱悶地趴伏在地上,腦袋和身體,保持著一個相當彆扭的姿勢。這是他趁著剛才那群痞子翻動他的身體時,借力找到的一個最佳姿勢。只有在這種姿勢下,他的目光才能最高限度地得到隱藏。

彌亞赤裸的身體翻在他身前,為他遮去一些易為人所發現的破綻,這一對男女,正用他們的默契,在張真宇這樣的高手面前,搜集他們最需要的情報。

但是,經過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兩人所搜集到的有價值的情報依然少得可憐。

張、江二人的對話,如果出現在娛樂傳媒的首頁,八卦新聞的頭條,說不定還會賺上一筆,但如若將其送到「最高機構」……嘿,他們兩個就等著仲裁者的制裁吧!

就在卡爾瓦多斯的耐心逐漸消失之際,酒吧內的氣氛,漸漸地發生了變化。卡爾瓦多斯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變化,他屏息以待。

卡爾瓦多斯一直閉著眼睛,可他神奇的眼力,卻能夠透過眼皮,將外界的景物一一察知。

這個時候,他看到張真宇和江雅蘭的身體挨得極近,江雅蘭就靠在張真宇的肩頭,面色緋紅,但眼中光芒流轉,還保持著幾分清醒。

張真宇側著身子,卡爾瓦多斯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通過觀察他的舉止,卡爾瓦多斯判定,這個男人也有了幾分醉意。

出於男人的心理考慮,卡爾瓦多斯很期待後續的「發展」,可令他氣結的是,兩個人竟又開始談天。

「嗨,雅蘭,為什麼突然喜歡喝酒了?」

「喝酒?我不喜歡!」

「不喜歡你還喝!」

「就是因為不喜歡才喝的!」

「胡說,哪有這種道理?」

「這不就是道理嗎?」

兩個當代高手像小孩子一樣,圍繞著這個無聊的話題打起了嘴仗,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最終,還是男人的心胸寬闊,由張真宇主動認負,結束了這無意義的爭吵。

兩個人又進入了沉默,直到江雅蘭失手,用那灰色的珠子將一瓶美酒打成粉碎。

「別喝了!」

張真宇的聲音也有些模糊,但他還是拉住了江雅蘭的手,任她如何掙脫,也是不放。

江雅蘭掙扎不休,兩個人的身體抵在了一起,好一陣廝磨,良久,才停了下來。

卡爾瓦多斯聽到,兩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雅蘭,你心中有事,我知道!」

這次,江雅蘭用沉默回應。

張真宇也沒指望她回答,緊接著又說了下去:「可我心中有事,你卻未必知道!」

「哼!」

「你不信嗎?我告訴……哈!我知道了,你在套我的話對不對?老爸對我說,他的事絕不再讓其他人知道,就是你,也不行!」

說著,他大笑了起來,江雅蘭也跟著笑,兩個人笑成一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一會兒,江雅蘭才嗆咳著問:「蘇怡呢,她知道嗎?」

「知道……才怪!」

張真宇猛地一揮手,打中了江雅蘭的大腿。

江雅蘭沒有生氣,只是呻吟一聲,將腦袋埋進了他的胸口。

張真宇渾然不覺,只是自顧自地開口:「要是她知道了,我一定會好過不少!該死的賊老天,幹嘛啊,讓我一個人吞下這種事情!王八蛋,他們全是王八蛋!」

罵到興奮之處,張真宇飛起一腳,將身前的桌子踢上半空,上面的酒具「嘩啦啦」地摔碎滿地,有幾滴酒液打在了卡爾瓦多斯身上,讓他禁不住一顫,這個小動作,卻沒有讓對面的兩人發現。

「哈,你罵人,我告訴你媽去!」

江雅蘭才不管張真宇吞下了什麼事,只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不鬆手,笑得愈發開心。

張真宇的反應卻很奇怪,他嘿嘿冷笑:「去啊,如果你還能見到她的話……呵,如果你還能見到她,那就去告吧!」

他仰天倒下,江雅蘭失去了依靠,也順勢倒在他身上,兩人的肢體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情景之香艷,倒讓卡爾瓦多斯瞪直了眼。

不過,卡爾瓦多斯卻也不是泛泛之輩,他仍然從剛才張真宇的酒話中,找到了一處極有價值的信息——現在的他當然不明白,這個消息對組織的最高機構而言,已不算是秘密。

他心中充滿了即將有所得的喜悅,更是努力集中精神,生怕漏掉了任何一個字句。

可是,對面兩大醉鬼分明就是和他作對,兩人的肢體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打打鬧鬧,好不開心,就是不再談「正事」!把卡爾瓦多斯氣得牙根發癢!

而對沙發上正打鬧的兩人而言,事情也正逐步走向失控……

「哎,雅蘭,別脫我衣服啊!」

「就脫!」

「那也別咬我!」

「這是咬嗎?是吻耶!」

兩個男女一塊笑了起來,只是他們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笑聲,竟是如此地柔膩和曖昧。兩人對自己現在的情況,並無自覺。

只一會兒的功夫,張真宇的上身便赤裸裸的了。

這時,江雅蘭忽然拍手發笑:「耶!有反應了!」

張真宇「嗤」地一笑,滿不在乎地道:「要不是我中了『花明月暗籠輕霧』的淫毒,根本就不可能起反應……唔,扶我起來,看我的驅毒大法!保管一分鐘見效!」

「不!偏不!」

江雅蘭扭動著肢體,與身下的男子進行著親熱的廝磨,逗得男人的呼吸粗重,皮膚也漸漸地紅了起來。

「雅蘭……」

張真宇似乎恢復了幾分清醒,他伸出手去,想推開這任性的少女,可江雅蘭驀地低下頭,將紅唇貼上了他的嘴唇,四唇相接,少女吐出靈舌,調皮地探入他的口腔。

「唔!」

張真宇的手掌抓住了江雅蘭的秀髮,合力握緊,兩人的身體一時都僵住了。

良久,唇分。兩人的臉頰錯開,各自喘著粗氣。

江雅蘭恢復得很快,她伏在張真宇耳邊,低笑了起來:「這次,還是春藥的作用嗎?」

張真宇沒有說話,身體卻掙動了兩下,兩個人起起伏伏,肢體的接觸卻是愈發全面。

江雅蘭咬著嘴唇,艱難地翻開手掌,現出了一直攫在她手心中的灰色圓珠。這珠子彷彿有著自己的生命,無聲無息地飛起,浮在了半空之中。

江雅蘭的手臂蛇一般纏繞上男人的脖子,讓自己的身體隨著對方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她喃喃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有什麼心事嗎?我這就告訴你!」

「啪!」

灰色圓珠在空中炸成細粉,一波古怪的波動立刻籠罩了整個酒吧,兩人的呼吸同時一停,隨即,江雅蘭長長地吐出一聲歎息,手臂將男人摟得更緊。

張真宇一個翻滾,將她壓在了身下。

「江雅蘭,你會後悔的!」恍惚間,有人這麼說。

卡爾瓦多斯的臉僵住了,一股他極為熟悉的感覺從外界直貫入他體內,引發了身體的強烈反應。

他緩緩偏轉目光,彌亞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裡面閃動的,是明顯的情慾火花,兩人的身體都是滾燙,偏偏神智卻又清醒無比,只能相對駭然。

「情慾結界!」

「不止……裡面還有什麼東西,該死的!」

卡爾瓦多斯一把扯過身邊的女子,再不管什麼隱蔽不隱蔽了,兩人滾做一團。

在兩公尺外,另一對男女早赤裸裸地交織在一起,外界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根據生物鐘,現在是早上了。

酒吧裡仍閃動著昏暗的燈光,乍一看去,真覺得仍是在夜的迷茫之中。

我衷心地希望,時光仍停留在昨晚,再不前進,可是,我仍沒有能力去停止流動的時光。

「唰!」

輕短的上衣遮住了江雅蘭無限優美的上身,一個一個地將扣子扣上,江雅蘭的動作還是那麼地乾淨利落,充滿了力的美感,我看不出昨夜的事情對她的影響。

清醒至今,我們兩個人沒有說過一句話。

而這個沉默,注定要由江雅蘭來打破:「昨晚上,是我動了手腳!」

她冷冷地站到我對面,面無表情地指著地下散落的一些可疑粉末:「那是一粒『欲魂』,是我打敗了那個伊絲塔爾後,從她手中得到的東西。裡面封印著一個『情慾結界』,就是這樣!

「所以,昨晚上是我迷姦了你……事實就是這樣!」

說完了話,她轉過身子就要離開。

我苦笑,然後歎了一口氣:「雅蘭!」

她只當沒聽到,依然穩步前行。

「咻!」

破空的劍嘯將她腳下的地板打成粉碎,她不得不停下來。回頭,冷冷地道:「什麼事?」

「昨晚上,感覺還好吧!」

我的問題明顯超出了她的反應範圍,所以,她停頓了好大一會兒,才有些狼狽地回答:「好像……一般吧!」

我的唇角勉強勾出一個苦笑,點點頭,用極平靜的語調說:「記著了,這種事情,錯的只能是男人……你說的,那不叫理由!現在,你找個地方清醒一下吧,我也想清醒一下!」

「……得了便宜又賣乖,假惺惺!」

她這樣低罵,聽了她這句話,我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才是我熟悉的那個少女。只要她保持著這個樣子,至不濟,也不會辦出什麼傻事吧!

江雅蘭低罵著繼續前行,我垂下頭,努力讓糊塗的腦袋恢復清醒。

時間走過三秒鐘,我姿勢不動,江雅蘭距門還有五公尺,早就破碎不堪的大門在「吱呀」的呻吟聲中,倒了下來。

江雅蘭的身體僵住了。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輕巧流暢,像是踮著舞步,每一步都暗合著「劍舞秘」的節拍,優美,動人。

這聲音我經常聽到。之前每一次入耳,均會在我心中生起溫馨的感覺,而這次帶給我的,只有羞愧和恐慌。

江雅蘭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與剛才強作鎮定的平穩步伐不同,這一次,她的腳步聲漫無節奏,慌亂失措,但又迅速得令人吃驚,只瞬間,她就衝出了這個酒吧,投入了外面的天地。

悠悠的歎息聲響起,我的腦中霎時間變成一片空白。

「哇!捉姦在床呢!」

人去樓空的酒吧內,卡爾瓦多斯艱難地從彌亞身上爬起來,昨夜那個絕對高段的「情慾結界」,差點兒搾乾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剛剛睡得像死豬一樣,醒來後,只看到了「東方女王」進來後的一點光景。

也幸好因為如此,他才能再一次地避過了高人的視線。

「我為什麼不是八卦新聞的主編啊!」

面對這樣值回票價的場景,卡爾瓦多斯捶胸頓足,好不懊惱。這種情報,只存在著娛樂價值,對他身處的組織來說,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恐怕,他也只能將這件事情,當成與損友在一起時的笑料談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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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8:2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第六集 天人永訣 第五章 永訣
世上有沒有長生不老的人?

世上有沒有神仙鬼怪?

人類的極限究竟在何處?

黑暗世界成千上萬年來,均在這樣的問題前撞破腦袋,找不到答案。

人類修煉的巔峰在哪兒?

在黑暗世界,問十個、百個、千個人,答案可能只有一個:超限階!

衝破了「極限」,進入「超限」,其人便已成為了「無敵」的代名詞,當然,超限階中或也有高下之分,但,千百年前的「超限時代」,對現在的人來說,早就是一個荒謬的傳說了。沒有比較,哪來的高下?

「超限」即「巔峰」,即「無敵」,已成為當代黑暗世界的共識,這是小兒也明白的道理,哪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然而,在黑暗世界數萬年的歷史中,在極少數、極少數的精英眼中,「超限」即「無敵」的看法,或許還能找到幾分根據,然而,「超限」即「巔峰」的命題,卻早就被批得一無是處!

早在「神話時代」,就有白日飛昇、歸化自然的事跡流傳下來。傳說中,一位「超限階」高手,如若能夠勘破生死之道,邁入那最後一步,必將遁入天道,飛昇仙界,那時,將與天地同壽,與日月齊輝。

如果僅是個傳說,也就罷了。事實上,從有歷史記錄以來,僅神話時代末期的二千餘年中,便有一百五十餘位「超限階」高手肉身成聖,遁入虛空,這都是有典籍可考的——當然,這些典籍,也同各方勢力的終極絕技一樣,只是少數人的私有物,這也正是傳說之所以成為傳說的理由。

——《古老的傳說。序》白日飛昇,歸化自然,真的是人類所追求的終極嗎?

「神話時代」以後,有無數的高手、宗師,向著這個傳說發出了挑戰。在他們的努力下,傳說的地位開始動搖,最終,在神話時代與新紀元相交之時,「超限階」的追求分化了。

人們又找到了新的目標。

最典型的例子,即張家始祖,「上人」張炳的發現。

張家太祖張炳,憑手中一劍,揮灑天地之間,生靈遠遁,鬼神趨避。甲子之年,封劍東海,世間便再無張炳其人。

東海之上,固是世外桃源,但畢竟浮游於天地之內,宇宙之間。自然的偉力依然是鐵則,人類的生老病死,並不因為強大的力量而稍有減退。

上人九十歲時,其妻七十五歲。上人或可依靠精深的修為,暫時地抵過死神的傳喚,活上兩、三百年也未嘗不可,可是,沒有深厚功力的妻子不行,所以,他不願!

「超限階」的實力已達至巔峰,幾進無可進。按照神話時代傳下的說法,人身如此,已臻絕頂,再進一步,則將自然而然地「成仙得道」、「進入神界」。

以上人之能,早在五十年前便足以破空飛昇,可他要的不是這個,他要的是攜妻同去,不離不棄。所以,他逆天行事,強行壓抑住自己的道行。五十年來,固然要日日警醒,小心反噬,但天長日久,卻也生出一個問題來。

飛昇仙道,真的好嗎?

上人閉關潛思十年,結合前人的經驗,推算演化,終在百歲之際恍然而悟。

「超限階」,果然是人力之極。但其上,也確實別有天地。然而,那裡卻非人們妄想之神仙境界。

他立下決斷,不進!

非不可進,實不能進!進一步,則統攝天地,貫通古今,歸化萬物,明瞭輪迴,說來是無上偉業,然人之德行,安可比擬天地耶?

強進,非你得道,乃道得你!任你在世間縱橫來去,入了這天地之門,便如一滴水入大洋,霎時無分彼此,再無界限,那時,「你」、「我」、「他」,還有什麼區別?你這百年人生,又還有什麼意義?

上人終不比常人,當他明瞭順天而行,必將歸化於天的道理後,逆行思路,以「逆道違命」的想法,再次思索去路。

「劍破蒼天」,由此而生。

順道歸化,逆道天譴。上人一百零五歲時,攜妻帶劍,破空飛逝。是時也,天雷下擊,海嘯狂瀾,這天地自然,幾乎集結了一切可以毀滅他的辦法,要將這逆天之人轟殺當場。

然而,上人以劍逆道,長笑聲中破空而去,遁出天地之外,終不在五行之中。

「或許,天地外另有一天地,或許,今日逆道,已是他日之順道,然,余只圖與妻共處,哪管得他們的想法!最不濟,也嘗到了一回新鮮!」

這是上人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張家二祖是當時唯一的觀眾,見太祖破空而逝,有悟於心,當即將「劍破蒼天」的真義融入「太息一氣」的法訣之中,至此,張家子弟不入「超限階」則罷,入「超限階」,則必然要面臨這一道關卡。

這關卡是不能逃避的,功夫到了,自然會來,天地自然對此可是敏感無比,其時也,必會盡起天地偉力,盡戮這逆天之人,成,則躍空飛去,萬劫不能加其身,敗,則身成齏粉,永世沉淪!

——《天遺世家古老故事一百篇》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再將門窗鎖得嚴嚴的,讓偌大的臥室成為一個牢籠,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符合我現在的身份。

一個罪人!

蘇怡當時的表情我已經記不清了,也許當時,我根本就沒有看到她。那個時候,除了腦子裡面嗡嗡的轟響,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一狀態一直持續到家裡,大家那愕然的目光刺得我體無完膚,我覺得,我已經無法呼吸了。

如果有可能,我只想有多麼遠就跑多麼遠,再不回來。

所以,我拒絕同一切人說話,包括蘇怡。

我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裡,拒絕同任何人接觸。朱翎有幾次要飛進來,卻被我毫不留手地打飛。

終於,天地間安靜了下來!

我現在需要思考,可是,昨晚發生的一切,已經剝奪了我的思考能力。即使是0號晶片,也沒有處理感情問題的功能。

事實上,我只是在這個屋子裡坐著,偶爾發出幾聲針對自己的詛咒,激烈時,自抽幾次耳光,用額頭撞撞地板,如此而已。

時間冷漠地前行,流過我的身邊,永不停留。

不知過了多久,我全身無力地躺倒在地板上。看著桌頭櫃上,裝裱精美的相片發愣。那是我和蘇怡在一起時的照片。

由於是公證結婚,我和蘇怡沒有結婚照,這張照片,只作為一個代替品,臨時充作結婚照,放在床頭。

那還是一年前,我們大家外出遊玩時,好不容易抽出一個兩人時間,爭分奪秒地拍下的。即使是這樣,在照片一角,仍顯出了江雅蘭、有容、纖纖她們笑著、叫著的身影。

窈窕深谷,時見美人。這曾是我多麼幸福的生活,如今卻在一場肉慾的衝動裡,化為灰燼。

我的心整個地揪了起來,心神一震之際,一口鮮血噴出。我強自抬手將這口血收在手心,身體卻一陣虛弱,我知道,這是心神的暗傷在這個最糟糕的時刻發作了。

沒有及時閉關療傷的惡果在此時凸顯出來,還有昨夜……

「唉!」

長長地歎息一聲,我掙扎著站起來,走向洗手間,把手上的血污洗乾淨。再走到室內,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潔淨的茶几發起愣來。

又是一段沒有答案的思索,我只是從一片空白的腦際,把昨夜發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提取出來,讓它們在腦中盤旋,卻抓不到一點兒頭緒,我甚至找不到回憶它們的意義。

回憶它們,又有什麼用?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還是找到推脫責任的理由?

低低的歎息聲從身後傳來。我心頭一跳,身體不自覺地顫慄起來。

我沒有回頭,也不用回頭。

一雙白玉般的手臂環住了我的脖子,身體則伏在我肩上,熟悉的氣息將我包圍。我垂下頭,下頷點在這雙手臂上,兩人陷入了沉默。

蘇怡輕輕的吐息,拂過我的耳廓,我緩緩地閉上眼睛,接受這只屬於愛人間的親匿。心中生出的不是柔情,是腐蝕內臟的毒藥。也只有這樣的痛苦中,我才能找到一點快感。

「我們怎麼辦?」

蘇怡這樣開口,我沉默。

「雅蘭怎麼辦?」

我不語。

蘇怡的雙臂微生出一絲力氣,把我摟得更緊,肉體沒有不適,可我心裡就要窒息了。

「你想了一天一夜了,我的夫君!難道,還沒有想出辦法嗎?」

她的聲音無限溫柔,而我,卻終於從她的口中聽出了怨恚之意。這是相識近六年來,我所感覺到的首次!這要有多麼大的失望,才會有這樣的怨意?

我胸口一悶,險些再一次地噴出血來。

將口中的血腥氣強壓下去,我伸出手,輕撫上她的臉,溫暖的手感微微緩解了我的傷痛,我輕聲開口:「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相識數載,出於大男子主義的心理,我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而聰慧的蘇怡,也從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她總是在我為難題所苦惱的時候,在一邊不動聲色地送上答案。

這一次,她第一次把我推到了這個境地,我也終於將這句話宣之於口。但這話只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後悔到直想拔劍自盡!

我很難想像蘇怡此時的失望——在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最應該承擔責任的時候,他忝不知恥地逃開了,把所有的問題都扔給了他的妻子,這怎是大丈夫所為?

果然,耳邊又是一聲歎息。

「宇哥啊……」

我蠕動喉結,乾澀地道:「什麼?」

蘇怡再沒有說話,只是伏在我肩頭,纖細的身軀微微地顫抖起來。

我再一次地閉上眼,嘴唇貼在她的小臂上,讓無盡的悔恨死死地嚙咬著我的心。

「唰!」

蘇怡拉開了窗簾,聖潔的光束從窗外透入,將屋中的一切都鍍上一層白金的色彩。

屋中只有兩個人,我坐在茶几一邊,蘇怡坐在另一邊。茶几上,只放了一張紙,一隻筆。

陽光緩緩地在屋內移動,透過窗前的綴飾,在茶几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我看著紙上的文字,面無表情。

「婚姻是一個契約,需要訂立的雙方共同保持!」

一個多月前,我們的結婚公證人這樣說:「婚姻是神聖的,是公正的,也是嚴厲的。愛護它,上天也會為你們祝福;遵守它,法律將給你們權利;背棄它,則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兩位,準備好了嗎?」

當時,我們兩人相對一笑,異口同聲:「準備好了!」

「宇哥,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我無意識地這樣回答。

之後數秒,紙上簽下了我們兩人的名字。

紙上黑色的標題冷冷地看著我,最終齜牙一笑:「看,這就是代價!」

風從窗外刮了進來,將這厚重的紙片捲飛起來,扔在了地上。我們兩人看著紙片飛舞,沒有一個人伸手去抓住它。

良久,蘇怡對我伸出了手,手掌纖長潔白,沒有任何綴飾,我呆看著這隻手,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她輕嗔一聲:「宇哥!」

我打了個激靈,這才懂得伸出手去,和她交握。兩人同時一笑,其中含義,又有誰知!

兩隻手就這樣握著,沒有人鬆開,兩個人都感覺到了彼此的手心中,滲出的汗漬。如果有可能,我想一直這樣握著,不再分開。

對面,蘇怡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道:「記得在這個時候,大家要說一句話的!」

我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輝,我無法解讀,但看她唇角的笑意,姑且將其形容為笑意吧。

她的眼睛會說話,看著這雙明眸,我搖頭一笑:「是啊,還有一句話沒說!」

兩人的手同時握緊,然後,異口同聲:「恭喜恢復單身生活!」

雙手倏然分開。

我正準備好好地品嚐一下單身生活的味道,突然的驚變就擊破了我所有的計劃。一秒鐘前的我,尚不知道,今生最大的折磨正向我逼近,而一秒鐘後的我,則更不知道,這場折磨會帶給我什麼。

「咚!」

遠方天際的轟響直貫入體,我身體一僵,猛地坐直了身子。

對面,蘇怡一驚,剛叫了一聲「宇哥」,我猛地抓住胸口,衝到了窗前。

「咚!」

轟響不再從天際傳來,而是透我的腳底,直衝腦門。

我再一顫,脫口叫道:「什麼聲音?」

「聲音,哪有聲音?」

蘇怡也站了起來,但臉上卻是一片迷茫。我看了她一眼,勉強一笑,剛想說話,轟響聲再起。

「咚……咚咚!」

我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這個,這個是……

「咚,咚咚咚,咚,咚……」

高昂的呼嘯席捲天地,如同天神傲立天地之間,轟擊巨鼓,洞徹四極。腳下的星球隨著鼓點發出陣陣顫抖,天地元氣伴隨著轟響放縱奔流。

我踉蹌著跳出窗戶,直飛高空。

天空如洗,萬里澄碧。驕陽似火,噴射出灼熱的氣流,在大氣中跳動飛翔。但,即使以太陽之偉力,它放射出來的射線,也在濃厚的天地元氣之下扭曲變形,四方彈射。

無以目見,僅以神應。

在常人的眼中,天還是這天,地還是這地,萬物四時,莫有變更。

但在我眼裡,整個星球都在咆哮,它正集中它所有的力量,向某一點匯聚。強橫的力量所過之處,一切的雜質均被瞬間淨化,只餘下最最精純的天地元氣,湧動不息。

我向東方看去,那個方向,似乎比各方都要亮上些許。如果純憑神念感應,那裡的天地元氣,濃厚得已成為一場絞殺萬物的風暴,在萬米高空嘶吼奔嘯,將大氣層攪成了一鍋粥!

我無意識地屏住呼吸,心中閃過了父母和爺爺的身影。

「竟在這個時候!」

我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腦子裡面更是空無一物。只憑著本能的反應,我展開全力,高速衝向那風暴的中心。

天地無有始終,自然無有止境,人力卻有時而窮,此為天地至理。而天地之理,安能縛我心耶!

任爾沃野千里,帶甲百萬,怎若我孤人一劍,遨遊星瀚;任我劍氣衝霄,虛踏黃泉,怎若它翻雲覆雨,攔江卷瀾;任它雷鳴電閃,天威浩瀚,怎若我逆道違命,劍破蒼天!

「劍破蒼天!」

太祖之言,自我心頭流過,那長笑歸去的豪情,似乎在緩緩地安撫我的心境。

可惜,今日的我注定了與痛苦結緣。

就在我的心情漸有緩和之時,宏大的長嘯聲,自千里之外,跨過長空,轟傳而來。

我胸口一悶,老爸的聲音我怎會聽不出來,嘯聲中強橫豪放的意味,即使遠隔千里,也沒有絲毫減褪。

藉著這只有我才能聽到的嘯聲,他向我傳遞著一個意思:「兒子,怎麼來得這麼慢?我,不等你了!」

他真放得下!

我口中又是一甜,嘴角已溢出血跡。

混蛋老爸,你可知道,你兒子現在是真真正正的孤單一人了,這天地之間,漫長的時日,今後,便要你兒子一個人度過了!你,何其忍心!

我雙目發赤,憑著神念感應,鎖定了那風暴的中心,強催勁力,速度一再地攀升,粗略估計,幾次加速之後,時速恐怕已經超過了七倍音速,五千多公里的距離,我在半個小時內便能夠到達。

可是,真的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供我揮霍嗎?

「咚!」

以天地元氣集結的地點為中心,老爸放諸天地的氣息開始慢慢收縮,每收縮一圈,整個穹天星便顫動一下,那貫入我身心的轟響,就是他與天地相衝突的表現。

隨著氣息的收縮,天地元氣的波動愈發劇烈。天地自然,希望用自身無窮無盡的力量,干擾他的行為。

只是,身為一個「超限階」,老爸對天地的脈動,堪稱是瞭然於心,任元氣的變化如何劇烈,他的氣息總能夠在變化的間隙流動不停,緩慢而流暢地歸於本體。

在風暴的中心,老爸與天地元氣的磨擦愈發劇烈,其強大的力場感應,將我的神念也一起排斥了出去,我只能在風暴外圍,無力地變化角度,做著無用功,對風暴中心的情形完全摸不著頭緒。

飛越茫茫大洋,眼前似乎永不改變的海天一色的景象,讓我幾欲吐血。我把握不清時間的流逝速度,我只知道,老爸氣息的收縮,已進入了最後階段。

換句話說,他與天地自然的衝突,正式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海岸線的蒼青顏色,如同上天的饋贈,便那麼突兀地出現在我眼前。我聲嘶力竭地歡呼一聲,速度竟又加快了一絲,直撲向這令人親近的大地。

我的最終目標,是位於大陸東部海岸線內,縱深一千五百公里的山區。那是張家祖宅所在,這次,老爸他們就在那裡迎接天地的懲罰。

在我來到大陸上空的一瞬間,風暴中心,第一道閃電落下。在我身後,海水瘋狂地咆哮,捲動著深海處無窮無盡的重壓,把它投射上天空,歸入那湧動的元氣之中。

天地渾然一體,將分散在星球各處的力量投入到風暴上空的元氣流中,生成了一道又一道破空天雷,接連不斷地轟下。

江河山川,在沒有人操縱的情況下,放射元氣,集結成陣,配合著滾滾天雷,壓制著老爸的行動。

然而,正處於人生巔峰的老爸,卻是揮灑自如,舉手投足間自生偉力,每一動作,必是石破天驚,即使身在元氣暴風之中,也仍然穩如泰山。一波又一波的天雷,對他不造成任何威脅,只能在他的拳頭之下灰飛煙滅。

他不用劍,只用拳,但其威力,並不比太祖張炳的「劍破蒼天」遜色多少。

百餘波天雷轉瞬即過,腳下山川,也因為元氣的迫散,發生了微小的位移,雖還不到山嶽沉起、江河改道的地步,卻也再無法集結元氣,給老爸造成麻煩。

如果是在平日,老爸這非人的神力必會引發我吃驚、興奮、窒息等反應。可如今,面對這樣的情形,我心中卻出奇地冷漠,我心中只存著一個念頭:快,再快一些!

越發地接近了,大氣劇烈的波動已經作用於皮膚之上,令我的身體為之顫慄。

用我的肉眼,已經可以看到遠方天際如銀蛇般閃動的電光,那裡陰雲密佈,雷聲隆隆,隱約間,翻滾的雲氣之中,尚能看到一波刺目的青芒。

這是已經實質化的太息一氣!

再飛近百多公里,我耳中似乎閃過了人的呼叫聲,對這聲音,我沒有在意,我現在只在意自己的親人。速度絲毫不減,又是數十公里的距離轉瞬即過。

「嗡!」

沒有任何的先兆,高速前衝的身形彷彿撞了山!腦子一悶,我聽到了骨骼「劈哩啪啦」的怪響,如果不是0號晶片入體時的改造,使我的骨骼柔韌性異於常人,只這一撞,便要斷掉我一半的骨頭。

就是這樣,我依然剎不住身形,慘哼聲中,一頭栽下。飛行高度從千米高空,轉瞬掉到三百公尺左右,這才重新控制住身體。

我猛然抬頭,滿臉的驚訝。高空中,雲層流動,雖光線不明,但也一眼就能望個透徹,這種地方,怎麼突然就豎起一堵牆來?

這個疑問剛剛升起,另一股波動便潛入我的心中。

我的臉色慢慢地由訝然轉為驚恐,猛地偏頭,在百多公里外的天空中,天地元氣所形成的暴風中心,長笑聲撼動天地,笑聲中,陰雲四散,天雷止歇,自然的天光遍灑四方。

上萬公里外的東盟大學城還是白日,這裡,卻已經入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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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18:23:33 |只看該作者
我呆看著正逐漸恢復平靜的風暴中心,腦子裡空白一片。可奇怪的是,我偏偏又什麼都明白了。

我撞上的東西,不是山,不是牆,而是天地元氣歸還四方的剎那,力量倒流,所形成的障壁。

元氣歸流,各安其所,而原來的風暴中心,老爸的氣息依然強盛如昔,正說明,天地自然已拿今次「逆道違命」的人們沒法,只能妥協退讓,那最後一刻,已然來臨。

「爸,媽,爺爺!」

我只愣了不到三秒鐘,便再次沖天飛起,瘋狂地叫喊著,向著遠方即將離去的親人撲去。

我的心臟從沒有跳動得如此迅速,正因為如此,它分外地耗費著我的能量,僅飛行了不到兩公里,我的腦子就昏昏沉沉的,身上的力氣正飛快地流失。

「轟!」

劇烈的震動中,我真正地撞山了。身體滑過山頂厚厚的冰層,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再彈飛起來,撞在了另一塊石頭上,翻滾著落下。

「是傷,是那個舊傷!」

痛苦中的我,分外地清醒,一下子就找到了病因。是因為「天魔妙相」造成的傷勢,一直沒有得到良好的處理,這幾日,又連受打擊,幾次反覆,終於在此時強力爆發,再沒有給我壓制的機會。

一口鮮血噴出,將冰面染上了一層血紅,在此刻,我氣消功散!

恍恍惚惚之際,爺爺的歎息聲響在耳邊:「今日相見,他日不見,這緣法,便是如此了!」

在當日,他便看到了今天嗎?我不懂!念頭隨波逐流,模模糊糊的又想到了蘇怡,新婚之時,她古怪的言語,是不是也在昭示著今日的惡果?

「你們都明白,只有我,什麼都不明白!」

躺在雪地上,虛弱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浸入了冰層。高山之上,寒冷的夜風呼嘯而過,凍結了我最後一點意志和力量。

在這高山之上,我仰望遠方的夜空,天空中沒有月亮,只有點點星光。極目遠眺,黑色的簾幕無邊無際,吸收了一切敢於窺測它的目光。

沒有了力量的支持,心神又極度虛弱,此時此刻,就是0號晶片也停止了運轉。

沒有了神念探測,沒有了氣機感應,對我來說,百公里外的一切,彷彿遠在天邊。

這時的我,就像是一個凡人俗夫,面對著廣闊無垠的宇宙,發出空洞乏味的感歎,卻不知他生命的範圍內,還有著另一個豐富多彩的天地.

懷著對自己境遇的嘲諷,我緩緩閉上眼睛,等待著那一時刻的到來。心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還是錯過了最後一面,對他們而言,這是遺憾嗎?」

問題的答案,我不得而知。但對我來說,這必將是伴我終生的痛苦和遺憾!

我發現,我很難用語言去解釋失去親人的那種感覺。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我直至如今,還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夜空一如從前,沒有任何的變化,可我就是知道,在這個世上,最後三位與我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已經不在了。

真氣滾動如珠,流暢自在的程度,較之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似乎在補償方纔的過失,體內的力量顯得分外乖巧,在我微一動念之際,它便托著我的身體飛上半空,無聲無息地掠過天際。

首先,我來到了原來風暴的中心,我的親人們的消失之地。

這是一處渺無人煙的荒山,東去三十餘里,便是張家的祖宅所在。

這一片荒山,早被剛才驚天動地的衝擊抹去了大半。十多個山頭被齊齊削平,形成一個人工盆地。草木化灰,山泉瀉地,正是一片神魔戰場的模樣。

仔細察看,剛才衝擊的餘波甚至還有留存。

默默地待了一會兒,我轉身離開。

這地方,我再不會來了,即使它是我的親人們最後存在的地點,但我仍找不到他們的氣息,似乎已惱羞成怒的大自然,抹去了他們存在的一切痕跡。

我飛上半空,再不回頭。

我沒有控制飛行的方向,只是憑著感覺在高空中遊蕩,像一抹孤魂。

這片大地已進入了沉睡,但平原之上,大都市的燈火仍為其注入了勃勃生機。

然而,我討厭那裡的燈紅酒綠,所以,本能地,我避過了那樣的地方,只在黑暗的天空下,沿著鬱鬱蔥蔥的原野悠悠前行。

黎明時分,我站在了一處小院之前。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比較清醒一些。定神看去,心中卻又一痛。

這是……我家嗎?我怎麼飛到浩京來了?

院門沒鎖,只是輕輕掩上,露出一道窄窄的縫隙,我緩緩地伸出手去,輕輕一推,古舊的大門吱呀一聲,掀開了一道供人出入的通道。

院子裡面靜悄悄的,清晨的風拂動著葡萄架上的籐蔓和綠葉,「刷刷」輕響,幾如天籟。

葡萄架下面,擺放著一張墨跡殷殷的方桌,其上,綠玉鎮紙、紫竹狼毫、黑石墨台、麗江宣紙,按著最悅目的方位整齊擺放。

堂屋的門也開著,我走過去,拉開綠紗門,進了屋子。

黎明的天光從門窗處透入,將這清幽的小屋抹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屋內古色古香的傢俱在這光芒下,散發著悠悠香氣,引導著我從堂屋走到裡間,再從裡間走到堂屋,身上沾染了濃郁的清香氣息。

只是,卻沒有一絲人氣!

推門而出,晨風漸轉和暖,我心裡卻冰寒一片。

走到葡萄架下,我身子一軟,全賴著扶住方桌才沒有倒下。

「真的都不見了!今後,再也看不見啦!」

張開嘴,大口地吸入這清香的空氣,卻根本補不滿心中缺失的大片空洞。

在這葡萄架下,爺爺潑墨揮毫的身影是再也看不到了,媽媽在我的扶持上,登高摘葡萄的情景也不可能再現,老爸那張不耐煩的臉,也只能再出現於我的記憶之中……

為什麼?他們說不見,就不見了呢?難道,我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日子,不是他們追求的目標嗎?

踉蹌兩步,我開始發抖,顫慄的身體倚著葡萄籐,緩緩坐倒在地面上,然後緊緊地抱成一團,把臉埋進雙膝之間。

我想,我開始明白失去親人的那種感覺了。

那是撕裂了所有的依托,讓孤獨的心臟在黑暗中緩緩跳動,只能聽到自身的迴響。如同茫茫大洋中的孤島,如同宇宙中寂寥的孤星,四面是無邊無際的空洞,只有我一個人,逐步地被黑暗吞噬。

只有我一個……

寒冷、孤獨、寂寞、恐懼。

我只感覺到這些!

它們正充滿我的身心,將我整個地淹沒。

我把自己團得更緊了,但就是這樣,我也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身體被凍僵了,六識的感應正離我遠去,只餘下孤獨和恐懼將我緩緩沒頂。

我的喉結抖動了幾下,終於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就像是幼時的嬰兒,不斷地念叨著自己親人的稱呼:「爺爺、爸爸、媽媽……你們,太狠啦!」

6*黑夜「蘇怡!你,你幹的好事!」

蘇可軍氣得嘴唇直發抖,他原以為「憤怒」這種情緒,早在幾十年前便被自己磨滅了。可是今天,在他最省心的女兒面前,他覺得自己要被氣瘋了。

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竟在今天早上才知道,而當他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時,蘇怡,他那個最讓他驕傲的女兒,竟把已簽字的離婚協議書擺在他面前!

「你……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

蘇可軍首次覺得,他太輕信蘇怡的能力了。任她的能力如何驚人,在情感問題上,也依然是個懵懵懂懂的黃毛丫頭!她以為這種情感上的事,就是一張婚約協議書的問題?

蘇怡沒有回答。她面色平靜,沒有一絲波動,似乎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對所有的一切也都能準確把握,無有殊漏。這本是蘇可軍最欣賞的一點,可現在,他卻只想為此而悲嚎。

感情,怎麼能用理智來衡量?

外面,江天豪的咆哮聲驚天動地,在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忝不知恥」地勾引人家有婦之夫,攪得人家夫妻離異,江老三差點因腦溢血立斃當場。在緩過勁兒之後,他帶上狙擊槍,便要殺上島來,清理門戶。

只可惜,自從那天事後,江雅蘭便如同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天豪抓不到女兒,更是暴怒十分。舉著槍桿子,在房間的花園裡咆哮,發洩他的怒火。即使他僅有著三腳貓的功夫,但在那種怒火下,就是精銳的禁衛軍,也要繞道而行,不敢招惹。

全亂套了!

蘇可軍這樣感歎,在知道這件事之後,他第一時間與張雲忘聯絡,想聽他的意見。可是通過多個渠道發出的信息均石沉大海,沒有一絲回應。

幾個小時前,張真宇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就那麼沖天飛走,由於他速度過快,竟將黑暗世界所有的情報網一起扯斷,除了知道他飛向了炎黃的方向,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發生什麼事了?

蘇可軍憑著直覺,覺得這個世界上,似乎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鈴聲忽然響起,打破了屋內父女間的沉默,蘇可軍拿起手機,沒好氣地開口:「喂?」

他的面孔瞬間僵住:「不見了?什麼意思!你說不見了是什麼意思?混蛋,難道他們還能白日飛……」

「啪!」

手機掉落地上,蘇可軍的臉上神色黯淡,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他的身體有些搖晃,蘇怡吃了一驚,連忙上前扶持,卻被他一把甩開。

他搖了搖頭,清醒一下頭腦,這才偏過頭去,冷冷地看著他的女兒,良久,方森然開口:「走吧,我們回炎黃,我讓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麼!」

張雲忘三人「劍破蒼天」的影響,是在事發後的幾個小時內,陸續顯現出來的。

天地元氣的異常流動,早就引起了星球上諸多高手的感應。可是事態的變化實在太快,當他們從元氣的流動趨勢中看出中心所在時,事情已經有了結果。

其實,在那一時刻,周圍還是有不少旁觀者的。其中也有幾個進入「極限階」的高手,但毫無例外的,他們都被濃厚的天地元氣擋在了外圍,稍有前進的意圖,便有一道天雷不客氣地轟下,能不被重創者幾稀。

直到三人破空而去,才有幾個眼力好的,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虹影,他們也算是少數幾個真正目睹事件結果的證人。

事件進行之時,事發地點的所有動物,包括野畜、家禽,均死死地趴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有些生命力弱小的,甚至已在驚懼中死亡。這種異象,在事件結束後一小時才逐步恢復了正常。

遠在星球的各個角落,全球不到二十個達到「妙詣境」的強者,對此均有所感。但由於層次的差距,他們也只獲得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真正的影響,發生在三個小時後。高密度集結的天地元氣各歸其所,卻由於其間的磨擦損耗,在流動的過程中生出了不少事端。

在那時,全球共計發生了二千餘起有明顯震感的地震,三十多處火山噴發,在天塹洋和梵天洋,甚至發生了兩起小型海嘯,讓各國政府好一陣忙亂。

在普通人為事件的餘波焦頭爛額的時候,黑暗世界的人們,則為了事件發生後的既得利益,發生了一系列的衝突。

早在張雲忘三人破空而去後,便有人想進入事發現場,一探究竟。可是當時天地元氣的密度仍非人力所能抵擋,他們仍被堵在了外圍,不能前進半步。

當元氣的密度回落到人們所能承受的水準上時,人們發現,他們仍不能踏前半步。

只因為,各方勢力對此事都做出了迅速的回應,在元氣密度由濃轉淡的一段時間裡,來自各方的高手,已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彼此牽制之下,又有誰能夠冒著被萬刃分屍的危險,強行進入呢?

終於,在事發後的第四個小時,六大力量、三大制約協調一致,派出觀察員,進駐事發的山區,在當地時間淩晨時分,找到了事件的中心地帶。

在一系列的調察取證後,現場被一個大規模的「不動本心」級數的結界包裹起來,無數的研究人員潮水般湧入,誓要從其中找出最關鍵的東西來。

由於被家中的煩心事擾亂了心神,本來應該最早得到消息的人,反倒在最後才反應過來。

而這時,事態已經進入了下一階段。

研究人員在事發現場,找到了最先到達此地的人所留下的痕跡,分析時間,竟是在事發後的第七分鐘!人們登時為之大嘩,有誰能在那樣密度的元氣之中進入?這人的實力,將是何等強絕?事發地點的關鍵證據,是否已被此人帶走?

帶著這些疑問,人們開始了追索。

由於此人並沒有刻意地掩蓋行蹤,很快地,各方的研究員們,便找出了他移動的軌跡。

經各方協商,當即決定,由神聖教廷的紅衣主教米達修為主事人,攜各方「極限階」高手四人,外加兩位研究人員,作為先頭部隊,前去察探。

一行七人,很快就來到了浩京郊外。當他們看見眼前的這所小院時,臉上的表情均是相當複雜。

只要是黑暗世界中人,對這所小院必是耳熟能詳。這不就是張家大佬,張孤岫的房產嗎?

當時,事情的真相依然模糊,目擊證人在最後時刻的驚鴻一瞥,所收集到的信息十分有限。

絕大部分證人,均說那破空飛去的虹光中,有人影的存在,可是甚至沒有人能講出這虹光的顏色,自然,其中人影究竟為誰,也不好下定論。

「逆道違命」不是張家人的專利,在黑暗世界千萬年的歷史中,通過這種方式,破空飛去的人,也有幾十個之多。

如果說,黑暗時代之後,大片的「超限階」空白期讓人們忘記了這個名詞,那麼,今日這天地奇景,便足以使人們再回憶起來。

擁有著世界上最完備歷史資料的「三大制約」,在研究開始後不久,便提出了這個假設,得到了很多人的贊成。很自然地,當世唯一的「超限階」張雲忘,也成了虹光中人影的最熱門候選人。

當然有不少人通過各種渠道聯繫張雲忘及其家人,可想而知,他們什麼都找不到。

所以,當七名先遣隊員面對院門洞開,隱然傳出抽泣聲的情景時,心中好奇得要命,卻又不敢妄然以神念打探,免得有「刺探隱私」之嫌。

他們只能面面相覷,考慮著,裡面的人是誰?這樣子進去,會不會造成什麼不好的後果?

即使是位高輩尊的紅衣主教大人,面對這種情形,也不敢輕易做出決定。他們只能停在門前,向各方高層請示,這樣,又耽擱了一段時間。

這時候,蘇家、容家、江家,終於從亂成一團的家事中分過神來,一面高聲呼籲各方行事要慎重,一面全軍出動,已幾年沒有拋頭露面的容家大佬容青戈親自掛帥,向著浩京急趕過來。

然而,三家的呼籲還是遲了半步,諸方高層協調意見之後,有意把與張家關係最密切的三家排除在外,命令先遣隊進入查探。

他們在想,就算是惹惱了某些人,只要放低姿態,用「擔憂」、「關心」之類的字眼,未必不能化消怒氣。

反倒是與這次事件相關的重要證物,卻絕不能這樣被拿了去!

接受了命令,米達修苦笑一聲,命令四位「極限階」小心戒備,他則聖力全開,又潛隱不發,小心翼翼地走入院中,四個「極限階」隨後跟入,又停了數秒,見其中確實沒有什麼異常,兩個研究員才跟了進去。

腳步聲響起,非常地陌生,其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情緒相當明顯。

我壓抑住了嗓中的抽噎,又平靜了一下心情,這才抬起頭來,一眼掃過這些不告而入的人,將他們臉上的尷尬盡收眼底。

「出去!」

我的語氣並不激烈,但冰冷無比。

「呃,陛下?」

最前面的那個老頭,應該是神聖教廷的高級人員,一身聖力隱而不發,滔滔流動,相當精純,只是這察言觀色的功夫還有長進的餘地,他似乎看不到我滿臉的不耐,反倒是踏前一步,彎下腰來,仔細地打量我的情況。

我眼中閃過冰冷的光芒,氣機牽引,他身後四人齊齊一震,同時踏前一步,狹小的院落霎時間更顯得擁擠起來。

哦,四個「極限階」!

我終於開始正眼瞧人,但還是倚在葡萄架下,沒有起身的意思。

「你們進來,得到我的允許了嗎?」

因為哭的時間過長,我的嗓音有些沙啞,有些虛弱,似乎沒有什麼威勢。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似乎也不在意我的逐客令,仍然沒有動彈。

那個老頭乾咳了一聲,先不痛不癢地說了一聲「抱歉,來得魯莽」,接著就很急切地問我:「陛下,孤岫先生和雲忘先生何在?」

我直勾勾地看著他,直到看得他全身發毛,這才咧開嘴,笑了一下:「他們?走啦!」

「走?哪去了?」

老頭急切的樣子像是得了哮喘病,「哼哧啍哧」地喘不過氣來。

我伸手拂去臉上的淚痕,微笑著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天空:「去那兒!他們都去啦!」

院子裡霎時間靜得落針可聞,老頭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連忙後退一步,調順氣機。後面的人,根本就是毫無反應!

看著眼前幾人瞠目結舌的樣子,我冷冷一笑,偏過頭,看葡萄架上已結出的點點果實。

青澀的顏色,指尖般大小,要想真正成熟,還要一個多月吧。我已經看到了它們的結局。這些果實,注定了要腐爛在地上,因為,摘它們的人都走啦!

我後背借力,緩緩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屋裡走去。幾天幾夜沒有睡一個好覺,我真的困了。

見我往屋裡走,那個老頭驚了一跳,連忙大叫道:「陛下!」

我冷冷回眸,看他要說些什麼。

老頭被我的目光噎了一下,差點把要說的話全都丟掉。幸好,後面四個「極限階」為他分擔了一些壓力,他努力地喘口氣,飛快地把話講完:「敢問陛下,孤岫先生,雲忘先生,是,咳,那個……是怎麼去的?」

這次我沒有回答,我只是微微一笑,在門口站定,看向青灰色的屋簷,良久方道:「張家只剩我一個活人了,恐怕幾千年來,這也是我們最虛弱的一次吧。好機會,莫錯過了!」

我對他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再一笑,開門進屋。進入裡間,往床鋪上一躺,很快地睡了過去。

院中七人,面面相覷,誰都做聲不得。

良久,來自叢巫的庫德拉乾澀地開口:「他那話,是什麼意思?」

大家都有功夫在身,屋裡傳出的輕微鼾聲,自然也都聽到了。

庫德拉比較單純的腦袋,實在想不通這莫名其妙的中天帝國皇帝話中的深意,更想不通,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還能睡得著?想得頭暈眼花之後,只能向周圍的人求援。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這次四個「極限階」,分別來自叢巫、梵河、埃瑪、神英,其中叢巫、梵河兩派,與張真宇有些衝突,埃瑪和神英,則算是「友誼之邦」。

人員的來源分配相當合理,排除了近來關係緊張的禁忌,以及處身尷尬的炎黃。以張家人為參照物,敵友各半,可說是見了誰,都能說得上話。

可是,張真宇奇特的態度讓他們很難適應,這與資料和傳聞中所說的那個「好說話」、「性情溫和」、「較講理」的中天帝國皇帝完全對不上號。

難道是喪親之痛,讓他性格大變?

七個人呆站在院子裡,只覺得進退不得。幸好此時,上面發出了聯繫信號,幾個人如蒙大赦,連忙將這裡的情形匯報上去,立時,臨時成立的協調委員會裡面,炸開了鍋!

張雲忘竟真的破空而去!還有那個深不可測的張孤岫!張家兩大頂樑柱一去,只剩下了一個尚不成熟的張真宇,天遺世家就要敗落了嗎?

世界上唯一一個「戰略威懾力量」消失了;炎黃進化力量中,東府、西殿之間的緩衝地帶也再無可令人信服的資本;無數因為張雲忘的名頭,而被壓制得見不得人的妖魔鬼怪想著上浮;成百上千條已經制定好的計劃,因為形勢的突變,需要再做修改……

整個黑暗世界,都動了起來。

當即,「突發事件調查委員會」更名成了「黑暗世界新形勢研討會」,負責人的級別一再提升,開會的地址,也從荒山野嶺轉到了繁華都會。

對黑暗世界的大部分人來說,張雲忘一家的「劍破蒼天」,將是最近幾年來炙手可熱的話題,研究它、討論它、觀察它的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減退。

可是,因為張雲忘的離去,所引發的黑暗世界大地震,卻又是迫在眉睫,間不容髮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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