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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h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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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減肥專家】歿世奇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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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21:40: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第八集 亂世漩渦 第四章 亂局
三分鐘前,堅羅洲全部、索亞古大陸洲全部、西羅巴洲南部、天枰洲西部,所有電力設施的運行,齊齊中斷,電力網陷入了可怕的癱瘓狀態。

與之同時,西半球有近十億目擊者,看到了一道熾白色的光束,由堅羅洲某處,確切的說,是堅羅國的某處原始叢林處,射向太空──即使在西半球,仍然是白天!

隨後六十秒內,世界各國發射的近萬顆不同方位、不同類型、不同距離的衛星逐個失去聯繫,就是黑暗世界多個有咒法防護的衛星也不例外。外太空陷入了一片死寂。

受此影響,全球的衛星通訊系統瞬間癱瘓,各國在外太空布下的尖端技術也打了水漂。各國官方聯繫在沒有了衛星通訊系統的情況下,幾乎將洲際線路給打爆,至今還未商量出結果來。

普通人的世界仍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衝擊,還沒有做出什麼理性或不理性的舉動。但在黑暗世界,卻已經是徹徹底底地翻了天。

普通人無法理解這樣的事情,但黑暗世界卻能理解,尤其是全球各大勢力二十餘位「妙詣境」修為的絕代高手,幾乎同時查覺到了這隱晦卻巨大的變化。

在事發後一分鐘,「三大制約」首先發難,由「異黨」首席黨魁克魯斯皮爾為首,「三大制約」向事發中心地的禁忌科技力量提交了外交意見書。聲稱禁忌必須給黑暗世界一個說法,禁忌也必須為黑暗世界可能產生的變化負責。

隨後不久,炎黃進化力量、梵河等級力量、叢林巫術力量、艾瑪祭司力量、神話英雄力量先後向禁忌遞交了外交意見書,可是,其中的意義卻大有差別。

炎黃、艾瑪的意見與「三大制約」類似,傾向於強硬;梵河和神英的意見則是不置可否,例行公事;而叢巫的態度就相當奇怪了,他們好像是知道了什麼,在外交意見書上儘是些曖昧的詞句,讓人不得不表示懷疑。

禁忌的回應也是相當乾脆,由最高領袖理查親自電訊各方:「實驗最新產品,效果未知,二十四小時後召開新聞發佈會,歡迎黑暗世界各方勢力代表以及各大媒體參加,會議上將對此現象進行深度解釋。」

電訊發出後,各方勢力的意見不但沒有消弭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除了叢巫順理成章地偃旗息鼓,不再追究外,其餘勢力叫囂得更加厲害,但這次,不管他們怎麼叫,禁忌都再無回應。

這是在短短的三分鐘內發生的事情,現在黑暗世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所有的目光都指向禁忌,指向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指向那變得茫茫無際的未來。

「現在唯一可以證實的影響,外太空的衛星全部損毀,直接經濟損失已達數萬億之多。再有,就是『極限戰場』,我們不知道這是暫時的失效還是永久的消失,但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蘇怡簡單地為我解釋了一下,很快就掛了電話,我明白,這麼驚人的事件,對越來越脆弱的世界經濟將會構成怎樣的衝擊,中皇集團在各方面的投資並不是個小數目,蘇怡必須去盡快處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一直到蘇怡掛了電話,我才猛地想起來,她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她過於勞累了,我的孩子啊……

「喂,蘇怡,一定要注意身體……」

再次撥通了電話,好一陣叮囑,直到蘇怡笑著答應,我才勉強放心。放下手機,我看到了江雅蘭變得非常詭異的臉:「看來我對你們的影響不算大……」

不算大?都離婚了耶!我覺得江雅蘭的邏輯和蘇怡有的一拼。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最後,我還是把江雅蘭的話當成是「自我解脫」的一種方式,覺得這算是好事,不和她計較。但是,不久前剛剛的喜事還是要告訴她的。

「呃,雅蘭,我給你說……」

我剛開口,江雅蘭便打斷了我的話,非常奇怪地道:「剛剛你怎麼那麼緊張啊,蘇怡的身體一向很棒,難道她生病了?」

她反應得倒是挺快,我搓搓鼻尖,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歡喜,就這樣順著她的話碴說了下去:「呃,最正確的說法是,她懷孕了!」

江雅蘭立刻瞪大了眼,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半晌,然後才道:「便宜你了!」

這句話很是莫名其妙,但卻相當符合江雅蘭一貫的風格。我笑了笑,心中卻更高興她似乎已經解開了心結,可以正常地面對我了。

我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在腦中整理一下,理出了一條較清晰的線索。再區分一下輕重緩急,只幾秒鐘的功夫,我就知道現在該怎麼做了。

一把拉著江雅蘭的手,我輕鬆地道:「暫時不用擔心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了,我們找人算帳去!」

「算帳?」

江雅蘭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不過,以她看找麻煩的心性,對「算帳」一類的事情,還是相當感興趣的。我聳肩道:「當然是找『死亡賭賽』組委會,要不,你想被成千上萬的蒼蠅蚊子騷擾到死嗎?」

江雅蘭趕緊搖頭,她可不想讓自己寶貴的青春年華葬送到那些沒有一點水準的蠢材身上,只要想到自己必須天天打發那些不值得一戰的庸碌之輩,她就覺得反胃。對我的提議,自然是大加讚賞,跑得比我還急。

「等等,等等!」

我連忙拉住她,苦笑道:「不要太急,咱們這樣跑過去不太禮貌,要做點兒準備才行!」

「算帳還要講禮貌?」

江雅蘭相當好奇。我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在黑暗中閃出了鋒利的光:「當然,至少也要找個引路人才對!」

在江雅蘭困惑的目光裡,我打了一個響指,微笑著向遠處的黑暗點頭:「那位,願不願意帶我們到你們總部去一趟?佣金從我們的肖像權轉賣費用中支取,這樣還公平吧!」

威廉姆斯覺得自己的血液已經凝固了。他開始懊悔,懊悔自己沒有在戰鬥結束的第一時間逃脫,才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

張真宇和江雅蘭的交談並沒有放低聲音,他聽了個清楚明白,而張真宇向他這邊招呼,他自己也不可能忽略。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跑得越遠越好,然而一想到張真宇獨步天下的「七倍音速」,他便喪失了這個勇氣。

第二念頭是打,呃,或者說是自殺。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從剛剛兩場戰鬥中看出,張真宇和江雅蘭任何一人,都有資格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更重要的是,「極限戰場」在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消失了,「極限階」最重要的威脅手段──自爆,也成了一場空話。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在賭場輸光了一切的賭徒,紅著眼睛想找出一個維護面子的籌碼,但連內褲都輸掉的他,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遮羞的布片。

上帝啊!拯救我吧!

不知道上帝是不是也姓威廉姆斯,在他心中禱告的同時,通訊器發出了久違的提示音,這聲音或許無助於他的困境,但卻為他提供了一塊遮羞布。他本能地按下接聽鍵,那邊托達亞微帶著疲憊的嗓音響起:「不要再管任務了,馬上返回!」

威廉姆斯苦笑著,還沒有回答,一隻手伸過,從他衣領上撕下了通訊器,手的主人還給了他一個溫文和藹的笑容:「托達亞先生吧,一會兒將去拜訪!」

那邊立刻沒了聲息,威廉姆斯覺得自己的笑臉已經僵住,連呼吸都停滯了下來。那只修長白淨的手輕鬆地將通訊器捏碎,灑進了大海中。手的主人微笑著看他,禮貌地開口:「貴姓?」

「傑森。威廉姆斯。」

威廉姆斯完全靠本能,才勉強把自己的名字說出口。面前,那人笑著點點頭,伸出手來,威廉姆斯也傻傻地回應,兩手交握,那人笑道:「張真宇!」

廢話,你是張真宇,誰不知道!威廉姆斯低下頭去,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心中卻生出了強烈的屈辱感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自己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虧自己也是個堂堂的「極限階」,難道「妙詣境」和「破障境」的差別,竟是如此的不可逾越嗎?

不管威廉姆斯心中怎麼想,他眼前的人都沒有必要去理睬。

我鬆開了和他交握的手,輕輕笑道:「我和雅蘭要去貴方的總部,與托達亞先生一敘,如果威廉姆斯先生不介意的話,可否為我們帶路?」

我看到這位年輕人上翻的白眼,無意間,他送給我一個「我能說不嗎」的無奈表情,顯出了他比較活潑的天性,這讓我心中有了幾分好感。

小伙子有前途!

我老氣橫秋地在心中評價,已經忘了對方的實際年齡至少比我還要大上七、八歲的事實。

托達亞現在很鬱悶,更確切一點兒說,他的心中已生出了強烈的恐懼感。他覺得,今日的一切,都是老天爺故意安排下來,專門和他作對的。

突如其來的「入侵者」,突然報廢的中繼器,突然故障甚至是突然全部毀損的衛星,讓他為之焦頭爛額。

停止全球直播的已不僅僅是「黑天洲中北部戰鬥板塊」了,「極天洋縱深海域」、「天塹洋縱深區域」、「東極洲及臨近島嶼」、「索亞古大陸洲」等四大戰鬥板塊的直播頻道,在三分鐘前的劇變中,同時癱瘓!

壞消息還在不斷地傳來。

繼江雅蘭被人追殺,中斷賽事,逃命而去後,在索亞古大陸洲的卡陀,也施施然邁入界限,聲稱「有更精彩的事情發生,便不陪大家了」!

托達亞氣得憤怒如狂,卻也要顧及到卡陀及其背後的梵河進化力量。可是,剛剛才發了對江雅蘭的通緝令,這邊放過卡陀,組委會的顏面往哪兒擱?他們只能硬著頭皮再發一個通緝令,同時派出專人,秘密與梵河聯繫,準備私了此事。

剛忙完這邊的事情,托達亞記起了仍在戰區徘徊的威廉姆斯,打開通訊與他聯繫,想瞭解一下最新戰況,以決定對江雅蘭的處置方案。

說實話,他是很有「私了」的誠意的,可是,聯繫一開通,對面張真宇高傲的態度便令他目瞪口呆,隨之暴跳如雷。

張真宇,我必不與你干休!

托達亞一生行事,還從來沒有受到如此的待遇!他氣得渾身發抖,同樣地捏碎通訊器後,幾乎便要披掛上陣,與張真宇決一生死。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被怒火沖成漿糊的腦子漸漸地清醒過來。他便是再有自信,也不敢在如此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再樹強敵。

各大戰鬥板塊的直播問題已經相當麻煩,即使組委會可以迅速地再次發射衛星,但現在外太空究竟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剛剛升空又掉下來可能性相當高,他絕不敢冒這個險!

這就說明,「死亡賭賽」組委會絕對無法在短時間內挽回因直播問題而產生的「信譽危機」,即使他們面對的是某種「不可抗力」,但挑剔的觀眾不會這樣想,他們只會認為,是組委會策劃失誤,是組委會辦事不力,是組委會蠢人當道……總之,一切都是組委會的錯!

還有卡陀和江雅蘭的違規事件,這絕對是組委會近兩千年來最大的恥辱!兩個具有國際聲譽的絕頂高手,視「死亡賭賽」如無物,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偏偏組委會還要陪著笑臉,同人家做「官兵抓強盜,抓到就放掉」的低級遊戲!

組委會兩千年的聲譽,雖然遠遠不能稱為高尚,但說一不二,言出必踐的信譽還是有一點的,而這一次,在一連串的天災人禍面前,這麼一點兒可憐的信譽,也有可能永遠地沉淪下去。

托達亞頹然坐下,他第一次感覺到,瑪蒂爾達的見解,是多麼地正確!他現在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商人」,還是「將軍」,抑或兩者都不是,而只是一個四不像的可憐蟲?

壓抑心神的衝擊接踵而來,托達亞的心靈防線,已是脆弱不堪,隨時都有沒頂崩潰的危險。然而,托達亞畢竟是一個了不起的領導者,在心靈即將永世沉淪的剎那,他忽地心有所感,立時出了一身大汗。

「混帳!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猛然清醒之後,托達亞一掌拍碎了椅子,他在為自己軟弱的想法而羞恥。當代的「滴血匕」,應該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面對一切的困難,而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甚至自我毀滅!

就是毀滅,也輪不到自己心,他有信心,讓一切的敵手,都付出相當的代價!

他微一挫牙,大步離開座艙,直面那凶險不測的未來。

要讓世人都知道,「死亡賭賽」組委會,並不只是會賺錢而已!

「咚!」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在托達亞耳邊,他覺得整個船體都晃動了一下,艙室上安裝的厚厚的玻璃也「嘩嘩」做響。

撞船了?

這是托達亞第一個想法,但隨即他就否決了這個念頭,只因為,正走在甲板上的他,看到了船舷邊露出的一顆黑漆漆的頭顱。

在這顆有著岩石般堅韌的頭上,嵌著一雙血紅色的眼眸。而在兩眼之間,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凹陷展現在顱骨之上,托達亞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的腦門上有這樣的一個凹陷,他必死無疑!

感受到托達亞的目光,這個從海中翻上來的黑人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對不住,逃得太快,撞船了!」

在船上通明的燈火照耀下,他白花花的牙齒和漆黑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托達亞覺得,這是一頭凶獸向他展示自己的凶器!

托達亞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並伸出手去:「多瑪拉先生,久仰了!」

黑人倒是很爽快地和他握手,但口中很是頑固:「對不起,我想你認錯人了,我是黑天,不是多瑪拉!」

看著托達亞迷惑的表情,黑人又補充了一句:「我個人以為,多瑪拉已經不存在了!」

說罷,不理會一臉茫然的托達亞,黑人自顧自地抽回手去,也不問托達亞的姓名,背著雙手,悠閒地從托達亞身邊走過,再不看他一眼。相比之下,這自稱是「黑天」的黑人,才更像是這艘巨輪的主人。

托達亞心中升起了無法控制的怒火,在他看來,此人比那個姓張的小毛頭更囂張百倍,對待他這個主人的態度,也高傲得令人發狂。黑天……

「嗯,有事嗎?」

可能是感覺到托達亞生出的怒意,更有可能是他對托達亞的心神變化瞭若指掌,黑天突然回頭,再一次地露出滿口白牙,向托達亞展示出他野獸般的危險性和殺傷力。

托達亞覺得自己蒸騰的怒火瞬間被一層寒冰凍結,口鼻間吸入的都是森森的寒氣,寒氣順流直下,幾乎要把他的五臟六腑全部凍成冰塊!他立時僵住了,全身的汗毛孔緊密收縮,連一絲汗意都發不出來。

「沒事就好!我去休息了!」

他笑著離開,托達亞眼中射出了深深的屈辱之色,可是已緊握成拳的雙手,卻沒辦法動上半分。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組委會的核心委員從黑天前方急急走了過來,因為走得太快,不小心和黑天碰了下肩膀,黑天咧著嘴對他笑笑,這位委員在不瞭解此人的身份前,不敢怠慢,微笑點頭,表示歉意,然後扭頭便叫道:「總裁,有急電,呃!」

他臉上焦慮的表情突然定格,那細微處的表情定型,詭異得令人心頭發寒。

黑天在他後面聳聳肩:「我討厭別人和我有身體接觸!當然,美女除外!」

托達亞怔了一下,然後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怒吼,他的身體奇跡般的恢復了動力,只一閃,身體便越過了眼前僵立的人體,五指合攏成錐狀,直刺黑天凹陷的腦門。

「砰!」

托達亞臉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生成的「極限領域」像是一層玻璃罩,一碰就碎。他慘哼著倒撞回去,比來時的速度更快三分。

他的身體先撞倒了僵硬的核心委員,又飛掠過長達數百公尺的甲板側舷,撞斷了船體尾部的鋼鐵欄杆,這才消去餘勁,軟軟地翻在甲板尾部,大半個身子都伸在船體外面,海風吹來,他晃了幾晃,像一塊笨蛋的石頭,一頭栽了下去。

仆倒在甲板上的核心委員,已變成了一片破碎的血肉冰屑,黑天抽動著嘴角,從上面踏過,似緩實快,眨眼間就來到了船尾處,看著海面上掙扎著飛起的托達亞,點了點頭:「果然是『極限階』,能引得我出手,是你的造化,來,爽快點兒送死吧!」

「為什麼!」

托達亞眼中是凝結到冰點的寒意:「我自問和你無怨無仇!」

黑天微笑道:「當然,我們第一次見面,自然沒什麼仇怨。可是,你是個『極限階』,修為也還不錯!所以,我自然要動手試試的!」

「試試?」

「不錯!本人很長一段時間與世隔絕,現在黑暗世界發展到什麼程度,我還沒什麼概念。沒想到,剛剛大成出山,一個小小的江雅蘭便能和我對抗那麼久,還有張真宇……所以,我對黑暗世界現在的整體實力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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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我覺得,這兩傢伙應該是特例吧,為了證明這一點,你,是個很好的試驗品!」

他招手讓托達亞上來,那樣子就像喚一條狗。受此刺激,托達亞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眼中的厲芒卻是愈發強烈。

「你似乎忘記了,這是在誰的地盤!」

聲音猶在空中迴盪,托達亞已閃身消失。黑天「唔」了一聲,隨手一記手刀,劈向左側空處。托達亞冷厲的臉孔立時從那裡現身出來,不過,只再一晃,他又消失了蹤影。

「嗯?二度移形?」

黑天正驚奇於對手略出意外的實力,肋下寒風突起。他想也沒想,沉肘一壓,肘鋒正擊中一條冷森森的金屬。皮膚一涼,他心叫不好,神速抬手,同時盡力後退,終於避過那突現的鋒芒。而此時,他的肘部已是皮破血現。

「好利器!」

他心中驚歎,目光掃過托達亞的手掌。正看到一柄長僅七、八公分,通體血紅的匕首收入托達亞的袖中。一眼望去,匕首刃尖彷彿是一顆將滴未滴的血珠,圓潤光滑,卻沒有一絲鋒利的感覺。

「滴血匕!」

他為之凜然,他就是再孤陋寡聞,對這個黑暗世界有名的神兵也是有所瞭解。

他抬起手肘,入目的傷口令他眉頭一跳,剛剛硬接數道「白衣夜行劍」也毫髮無傷的手臂,竟已被劃出一道長達五公分,深可見骨的傷痕,且正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干擾著傷口的癒合,使其血流不止。

這樣的傷勢,較之「白衣夜行劍」截經斷脈的內傷或有所不及,但在外表上,卻使得黑天大失面子。他看向托達亞的眼神,已少了幾分戲謔,多了幾分猙獰。

然而,托達亞一擊得手,所得到的也不僅僅是匕尖上流動的鮮血而已。被黑天一拳打掉的信心,在此刻盡數復甦。不錯,論實力,兩個托達亞未必抵得上一個黑天,但他已經說過:這裡,是他的地盤!

袖口垂下,掩去了「滴血匕」最後一線鋒芒,托達亞已完全恢復了平靜,甚至還能用幾分笑容,來掩蓋剛剛的狼狽。黑天看著他點點頭:「『死亡賭賽』?原來是這個,確實有點樣子,只是,倚著滴血匕之力,也怪不得有如此基礎,在這把年紀上還無法更進一步!」

托達亞微微一笑:「黑天先生,我不是武士,而是一位商人,或者,也能稱之為賭徒。生死搏殺不應該捲到我的身上,黑天先生是明理的人,應該明白這一點。托達亞忝為地主,對黑天先生的到來表示歡迎,先生的禮物,本人也收下了,現在,我們何不進去喝杯咖啡?」

黑天微微一怔,隨即大笑起來,他揮了揮手,任手臂上的血滴在甲板上。血液一落地,立時便傳出「哧哧」的怪異聲響。托達亞的笑容有些發僵。

「請我喝咖啡?是讓那四個小傢伙來請嗎?」

四滴暗紅色的血液在他的話語聲中飛掠而出,射向四個不同的方向,大氣中生出了不正常的波動,四個年齡均不超過三十五歲的青年人從折射的光線中現出身形,四雙眼睛緊盯著黑天那張詭異的黑臉。

「又是四個『極限階』,現在『極限階』真不值錢了……」

黑天略有遲疑。如果是以前,他不會想太多,直接找上托達亞,打開「極限戰場」殺人就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日破關而出,世界好像變了個樣子,明明是「極限階」之間的對戰,卻沒有「極限戰場」的蹤影,以他的神念感應,也覺察出四面的環境有了些極其微妙的變化,這世界,再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了!

如果「極限戰場」不出,五個「極限階」的聯手之力,以他的傷勢,未必能輕鬆接下,理智點兒的作法,便是借坡下驢,免此一戰。

可是,不見滴血匕還好,一見此匕,他便覺得,這樣的神兵,簡直就是對抗「天道神劍」的無上妙品,若是有此匕在手,就算是張真宇手持神劍,他又有何懼?

他此生最怕有二:第一便是前天下第一高手張雲忘,但數月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元氣變化,縱使他遠在黑天洲閉關,也能察覺出個八、九成,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敢放著膽子出關殺人。

而第二怕的,便是手持「天道神劍」的張真宇。手持王者之劍施天子劍道,那樣的鋒芒,就是張雲忘,怕也要暫避其鋒,他黑天再自負,也沒膽量再一次地面對那個噩夢。但是,有了滴血匕這樣的神兵,一切便都不同了!

「張真宇……」

想到了這個名字,他的額頭上似乎還在隱隱作痛,這促使他做了一個決定。

黑天洲中北部距「湯瑪斯海域」不過是兩千公里左右,比我從蘭光到來的距離更短一些。而現在又不再是心急火燎地救人,所以,我就將就著威廉姆斯的速度,悠閒地飛行在海面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因為一場巨變而產生的災難性後果,逐漸地浮現在眾人眼前。通過各類通訊咒法,我接收到了一波又一波最新的資訊。

首先,是普通人的世界。在地面上,因為突如其來的大規模停電事故,造成的各類意外傷亡已接近十萬人,直接經濟損失了超過了一萬億的水準。有幾個索亞古大陸洲的國家,還發生了大規模騷亂,傷亡人數和經濟損失持續上升中。

太空中,除了繞星球運行的衛星全部報廢以外,堅羅、西羅巴洲聯盟、多薩克、炎黃等國近年來全力發展的星際空間站,也沒有逃過這一場劫難,不但價值上萬億的昂貴設備報銷,還賠上了十多名優秀的太空人,各國政府均在哀嚎:「人類的星際探索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

最要命的是,已停滯了近一個小時的西半球電力網,仍沒有任何修復的跡象,哪怕是一些關鍵地點,其後備發電設施也沒有任何起色!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經過各方專家的一致探討,西半球電力網癱瘓,問題不在線路上,還是直溯源頭,直指各大發電廠的能源儲備。

當專家們參觀了堅羅最大的核電廠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只有一堆廢棄的放射物渣滓,可以使用一百年的豐厚能源儲備,已經在一瞬間消耗殆盡。

有幾個專家立時崩潰了,而勉強還有幾分神智的其他人,則堅定不移地相信,這一定是惡魔的傑作,其中絕對不牽扯任何科學因素!而他們在此時唯一能下的科學論斷便是:人類能源緊缺的最後期限,將提前一百年到來!

受此大環境影響,全球股市幾乎是在集體跳樓,各類的謠言也是風生水起。

「東西方大戰再起!」

「恐怖組織掌握了可怕的技術!」

「太陽黑子爆發,殺死全球生物!」

「外星人入侵!」

股市產生謠言,謠言影響股市,西半球的崩潰也讓東半球陷入了恐慌,全世界的人們都亂成一團。而等到人們從世界末日的恐懼中搶回第一絲清醒時,他們才發現,自己前十年辛辛苦苦的勞作,一夜之間,便化為烏有。

一小時,僅僅一小時,全球經濟倒退十年!

而在黑暗世界這邊,與普通人社會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各大勢力,在和禁忌打了一小時的嘴仗之後,回過頭來,才愕然發覺,自己的財富已經是大大縮水,各方面的投資都被一張深不見底的大嘴吞吃下去,幾億幾億的財富扔下去,連個迴響都沒有!

以中皇集團為例,即使是蘇怡應變及時,各大洲的分支機構人員精幹,各類投資又以穩重的實業為主,已經將可能的損失降到最低,等這一個小時過去,中皇集團的資產,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一成!

這是人類社會有史以來,因非戰爭因素所產生的一場最大規模的經濟倒退,而其速度之快,來勢之猛,更是人類歷史上僅見。

噩夢般的一小時過去,人類世界卻仍在為無窮無盡的餘波焦頭爛額。同時,黑暗世界開始了第二波的衝擊。

禁忌模糊的回答已不能壓抑住各方勢力的怒火,在剛剛的一個小時內,黑暗世界的總資產縮水了接近百分之三十!

就算是黑暗世界對金錢的需求遠沒有普通人那樣強烈,以萬億計的龐大損失,仍然令各方勢力首腦捶胸頓足,恨不能立時殺到堅羅洲,將理查大卸八塊,以解心頭之恨。

正因為如此,各方勢力來往於禁忌的電訊,措辭也是愈發地嚴厲。這個時候,就連立場曖昧的叢巫,也叫喊上兩句「行事過激,希望改正」之類的話,更不用說其他各方了。

言辭最為激烈的是神英,由「神王」阿儂列親自執筆,言語間極盡冷厲兇惡之能事,更有「親與一戰,令爾等知世上還有不馴之人物」的狠話。

這篇電文問世不久,神英的精銳人馬便大舉出動,搶佔了堅羅洲與西羅巴洲的分界點,底洛那河!同時在西羅巴洲驅逐了所有屬於禁忌的勢力,一副要和禁忌大干一戰的態度。

對這種幾乎和宣戰沒兩樣的舉動,一向以「維護黑暗世界和平」為己任的「三大制約」,沒有任何勸解的意思。與神英比鄰而居的神聖教廷,甚至召回了安排在神英各勢力點,數百位有效戰力。

「三大制約」等於是在默許神英的戰鬥挑釁。

當然,阿儂列還沒有傻到帶著大隊人馬衝擊禁忌大本營的地步。很快的,黑暗世界其他勢力開始假惺惺地呼籲,雙方一定要保持克制,不要做出有損於黑暗世界未來發展的事情。

於是,在底洛那河上耀武揚威了幾個來回後,這一隊精銳便雷聲大雨點小地退了回去,算是長足了面子。

面對這一切,禁忌保持著令人心寒的沉默,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不到二十四小時後,便不會再開口。

這樣的態度,讓各方勢力有些傻眼。雖然大家把禁忌恨得牙癢癢的,恨不能瓜分而後快,但想到禁忌深不可測的實力,還有在這次事件上的主導地位,也就很難硬著脖子和他翻臉。

誰知道禁忌為了這件事,下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準備?倉促行事,那是去找死啊!

在禁忌穩重而詭異的態度前,各方勢力都退縮了。不過,他們也不是光顧著和禁忌打嘴仗,在巨變發生後的第一時間,他們就利用各種手段,對自然環境的變化做出各種分析,想從中找出事件的根由。

各類科學資料中,找不到任何異常的地方。不過,通過各類實體實驗,人們還是肯定了一個最明顯的表徵。

「極限戰場」不見了!

我捧起一把海水,通過神念和「0號晶片」的雙重感應,探究它的變化。就在五秒鐘前,我和江雅蘭以「極限階」的水準,在這片海域上對了一記,四溢的氣浪席捲了方圓數百平方公尺的海域,沒有「極限戰場」!

我仔細地觀察這海水,按照正統的理論,如果「極限階」的精純生氣失去了「極限戰場」的約束,將會對周圍的環境造成不可估量的可怕影響。

精純的生氣將是一切動、植物,乃至於微生物最豐富的營養,吸收了這些生氣,其範圍內的一切生物,都將產生超出自然控制的奇異變種,這些變種強烈的生長能力和繁殖能力,將會在短時間內,對周圍的生物鏈生成致命打擊。

而其可怕的生存韌性和擴張能力,則會將這種毀滅生物鏈的趨勢,擴展到整個星球。一個處理不當,世界可能就會變成一片荒漠。

雖然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可是一個「極限階」必須要對這種事情報有一種嚴肅的態度。這是已經在實驗室以及一些封閉的環境內證明的真理。

然而,這個真理崩潰了。

富含微生物的海水沒有任何變化,精純的生氣注入,沒有激起一點兒漣漪。我怔住了。

這不可能!常與白石為伴,在它「結界無效化」的能力下,我經常做一些關於「極限階」生氣的課題,我曾經親眼看到一捧清水在生氣的刺激下微生物瘋狂生長的模樣,可現在……

威廉姆斯在一邊冷眼看著我的舉動,沒有說什麼。相比之下,江雅蘭就顯得好奇多了,她湊在我身邊,往我手掌中猛瞧:「怎麼樣?找到什麼沒?」

面對江雅蘭的詢問,我無言以對,只是立起手掌,讓這捧海水回歸同伴的懷抱。揮去手上的水漬,我再歎了一口氣:「不管理查究竟想幹什麼,我只能佩服他!他不但瘋狂,而且,偉大!」

這是我有生以來,對自己的同類最高水準的評價。只有明白大自然的偉力,才能知曉理查的不凡。這已經不是正常的人類所能涉及的範疇,這已經是改天換地,逆道違命的偉業!

雖然我不知道理查是怎麼辦到的,但只憑著這結果,就足以讓人為之讚歎。相比之下,我剛剛制定的一系列計劃,就很有點兒小孩子過家家的味道了。

想到這裡,我再看向威廉姆斯,這位年輕的「極限階」表現出了相當的耐心,他對我停止趕路做實驗的作法視若無睹,很好地隱藏了自己的好奇心,顯示了他成熟的一面,在此,容我對培養出這樣人才的托達亞表示敬意。

「威廉姆斯!」

我直呼其名,倒有幾分親近。威廉姆斯苦笑著回應道:「陛下,有什麼事嗎?」

我微微一笑,柔聲道:「剛剛我心情不好,如果有什麼粗魯冒犯的地方,請你不要介意!」

威廉姆斯張大了嘴,一時間很難從我急劇變化的態度中找到一個平衡點,我理解他的想法,正好,因為理查這驚天動地的手段,引發了我心中不少感慨,所以,我很有和他聊上一場的興致。

「威廉姆斯,你覺得,托達亞先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

威廉姆斯先是警覺地看我一眼,見我臉上確實沒有算計人的樣子,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總裁先生是一位優秀的商人,這毫無疑問。」

「是啊,世界第二富豪,並不是只靠餘蔭吃飯的!」

我點頭贊同他的話,不過馬上又問道:「性格方面呢?我是說,如果我要避免和他的衝突,我該從什麼角度入手,才不會引發兩人間的矛盾呢?」

威廉姆斯先是眼前一亮,隨即又謹慎地低下頭去,想了又想,才答道:「總裁為人是比較自負的,嗯,其實,並不好相處。而且,他與陛下也有一些過節,好好相處,呃,比較困難。不過……」

他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四周,確實沒人偷聽時,才小聲道:「如果陛下有心和解,最好不要直接和總裁先生接觸,以我個人的建議,我希望陛下通過我的頭兒,先和組委會達成一定的諒解,然後再同總裁先生會晤。這樣,有很大的機會能夠避免衝突,同時江雅蘭小姐的問題,也能得到較完美的解決。」

「你的頭兒?」

無意間得到另一位重要人物的資訊,我立時生出了興趣。威廉姆斯微笑了一下,臉上有幾分自豪的神采流露:「是的,我的頭兒,一位比總裁先生更冷靜的人,同時,也對總裁先生具有相當的影響力。」

看到他的表情,我的推斷衝口而出:「當代的『魔鬼牌』?」

威廉姆斯並不奇怪我的反應,他笑著點頭,正想再度開口,卻看到我的臉上變了顏色。

我飛快地扭頭,望向東方,距離,大概五百公里左右,正屬於「湯瑪斯海域」的範圍。那裡,有一場激戰。戰鬥的一方,顯出來的氣息,好強!

「如果我沒感覺錯的話,托達亞先生有麻煩了!」

面對著威廉姆斯,我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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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八集 亂世漩渦 第五章 亂世
湯瑪斯海域,暗礁密佈,水流多變,本不適於大型船隻通行。在普通人看來,所有的航線都要繞開這片死亡海域,才能保得周全。即使是各國的探險船隊,也只有在海域的周邊游弋,不敢深入其中。

然而,在黑暗世界裡,卻存在著一條直達湯瑪斯海域深處的黃金航線。大概除了黑暗世界成員,就很少有人知道,在這片使人聞之色變的海域中,還有著許多處風平浪靜的好地方。

圖靈灣就是這樣一處天然的優良港灣。像月牙兒似的圖靈島,是一個在幾千萬年前突然拔起的火山島,它伸展的兩翼將大片的海水收攏至一個半圓形的海域中,島上起伏的山體丘陵,擋住了三面的風雨。

在港灣內部,距島沿最近的海面,水深也接近兩百公尺,如果抽去海水,圖靈島就是一個懸空的巨大山崖。

在北半球,九月清晨的天氣是相清爽的,微風習習,從港灣的入口襲來,吹蕩起層層波紋。在寬達三公里的港灣口微一交錯,又層層疊疊地延伸到港灣深處。

而在這裡,風變了。

秋日的涼風變為了死靈的嗚咽,一捧捧的血流從甲板上溢出來,灑在了大海上,瞬間被海浪翻捲一空。圍繞這龐大的鋼鐵塊,海水攪動著,破壞了港灣內長久的平靜,形成了一個直徑近一公里的龐大漩渦。

十萬噸級的巨輪,近千公尺的厚重船身,無法抵擋自身的重力,從中間斷成兩截,在海水上形成了一個可怕的角度,開始緩緩沉沒。海面上飄浮的屍體被大漩渦吸了進去,再也沒有出來。

沒有人發出慘叫和求救聲,只因為所有的人在沉船之前,便喪了性命。不時有死屍從甲板上滑落,無聲無息地被吸入海底,只餘下瀕臨死亡的巨輪,發出艱澀絕望的哀嚎。

當我們三人來到這裡的時候,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威廉姆斯完全傻了。

我也很難相信眼前的情景會是真的。即使在五百公里外,我就感覺到了這裡發生的一場激戰,可是我不知道,這場激戰竟是一邊倒的屠殺!

在我們到此的前兩分鐘,戰鬥已經結束了。據我估計,戰鬥時間絕不超過三分鐘!而只是這樣,便讓上千人的生命歸於大海,再沒有挽救的機會。

黑天,好辣手!

江雅蘭帶著幾分同情,推了威廉姆斯一把,而他毫無反應。江雅蘭皺皺眉頭,又加力一推,這才喚回了他的魂魄。威廉姆斯像是剛從一個噩夢中醒來,行屍走肉一樣扭過頭,臉上一片木然。

江雅蘭歎了口氣,輕聲道:「去看一下,有沒有生還者。呃,我是說,可能有人逃出去了!」

這話又說了兩遍,威廉姆斯才明白過來,他身體僵得像一塊木頭,慢慢往下飄。才飛了十幾米,我一把將他拉住。

「等等,你看,船頭甲板上的那個人……」

威廉姆斯打了個激靈,他飛快地扭頭,然後口中就迸出了一絲慘叫:「托達亞先生!」

托達亞,「死亡賭賽」組委會核心領袖,千年世家「滴血匕」的當代總領,黑暗世界排名第二的大富豪,一位有著相當實力的「極限階」,此刻,就躺在傾斜的前甲板上,緩緩向下滑落。

威廉姆斯暴風一樣刮了過去,伸手要扶住他,卻再一次地被我阻止:「不要動他!他還有一口氣,你一碰,就完了!」

不等威廉姆斯反應,我連續十幾指點在他週身大穴上,先吊住了他的性命,然後才扶住他的肩膀,想把他帶起來,送到島上去。而在這個時候,我才發覺,他的右臂已齊肘斷去。我心中方為之一凜,他微瞑的雙目睜開了。

「張真宇?」

出乎我的意料,他語氣平靜,吐字清晰,仍有著相當的氣度。我苦笑了一下,點點頭,伸手按在他胸口上,輸入真氣。

如果他能保持昏迷狀態,順應我的治療,我有五成的把握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然而,他一清醒,立刻提力聚氣,倔強地維持著自己的「尊嚴」,內氣一起,立刻擊斷了我剛為他續上的心脈,這下子,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托達亞對自己的情況也相當清楚,不過,他終究還是體現出了一位風雲人物的氣度。他低聲道:「請放開我!」

我略一遲疑,鬆開了手。威廉姆斯想伸手扶他,卻被他擋開,在我略帶佩服的眼神中,他穩穩地站了起來,用僅存的左手,扶住了傾斜的欄杆。

「就這樣,都完了!」

在逐漸下沉的巨輪上,他仰天長吁。我按下問出事情經過的心思,低聲回應:「早晚都要完的。『死亡賭賽』如此,我們張家,也如此!」

「說的對!」

他沒有一點兒重傷垂斃的樣子,洒然點頭道:「如果是半個小時前,我一定不會這麼想。可現在,我不信也不行了。張真宇,你知道我敗在什麼地方嗎?」

我當然搖頭,他笑了笑:「我的侄女說,我是個『商人』,卻又像個『將軍』,我縱金錢,又崇尚武力,這是我致敗之因。

「我當時不以為然,但現在想想,如果我是個純粹的商人,我會理智地看到這場危機的到來,用恰當的代價避免它;如果我是個純粹的將軍,我會用更有力的手段來應對它,而不是任人宰割……她說得很對,我很高興,她逃過了這一劫。」

我感覺到一邊的威廉姆斯在聽了最後一句話後,心情突然輕鬆不小。我沒把這個變化放在心上,只是回應道:「那位小姐日後絕非池中物,恭喜!」

我說這話的態度,十分嚴肅。托達亞聽得出來,他又笑了起來,臉上掠過一道死氣:「聽到你稱讚她,我很開心,如果有可能的話,請你關照她一下,她,畢竟還年輕。」

我默然點頭。

「小心黑天,他的實力還沒見底!還有,小心滴血匕!」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卻仍然清晰。我懷著對死者的尊重,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前方,他低聲而歌:「彈指兩千年,方生即消散,何其短耶!」

餘音未絕,最後一縷生氣消散無蹤,他的身體依然立在傾斜的甲板上,不動分毫。

「驕傲的人!」

我扯著失魂落魄的威廉姆斯飛起,用黯然的心情,看著載有「死亡賭賽」組委會幾乎全體成員的巨輪,沉沒在圖靈灣。

當地時間淩晨七時零七分,巨輪高高昂起的船頭緩緩沒入了海底,咆哮的海水吞噬了上面那高傲的身影,醒目的「滴血匕、魔鬼牌」的標誌,也隨之永世沉淪。

一個沿續了兩千年的龐大組織,就此消散。

事後,一些咨詢機構對此事展開了評估,他們一致認為,組委會核心頭領托達亞,將為此事負全責。正是他下令讓各組委會成員以及「密諜」組織集合起來,商討問題,卻不知這正好給了黑天一網打盡的機會!

此役,「死亡賭賽」組委會幾近全滅,「密諜」精銳,包括托達亞本人在內的五個「極限階」全部陣亡,創下近五十年來,「極限階」死亡的紀錄。

黑天,這個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男人,立刻成為了黑暗世界炙手可熱的人物,威勢直追排行榜前三位。

而這,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了。

在當時,情況是這樣的:

我拉著威廉姆斯飛上半空,想帶他離開這塊傷心地。可是,我忽然發現,我竟然找不到江雅蘭的蹤影,正奇怪的時候,海面上水花爆響,她火紅色的身影扯著兩團晃動的肉球,艱難地飛了上來。

「快來幫把手!」

以她的受傷之軀,幹這種累活實在是勉強了些。我連忙上去幫手,威廉姆斯呆了一下,也跟著過來。離得近了,看到江雅蘭手中的物事,我不由為之一愣:「王胖子?」

後面的威廉姆斯也叫了起來:「查可韋亞斯先生!」

江雅蘭手中提著的兩個重噸位的先生,不正是組委會的王什海和查可韋亞斯嗎?他們竟然能夠逃過黑天的殺手,這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奇跡!

同樣是胖子,同樣是組委會成員,兩個人的外觀卻有很大不同。

王胖子氣息奄奄,臉上和身上全是傷痕,被江雅蘭提在手裡,嘴角竟然還在溢白沫,目光散亂,全無神采,顯然是吃了很大的苦頭。可讓我不明白的是,這樣的傷勢,不像是跌撞浸泡所能留下的痕跡,倒有點兒被嚴刑拷打的味道。

為防止他受到過度刺激,損傷心神,我一指把他制昏,又看向那個查可韋亞斯。

這人的噸位比王胖子更勝三分,但古銅色的皮膚卻顯得比王胖子壯實許多,我開動腦筋,這個人我似乎也見過的!就在第一次和「死亡賭賽」組委會接觸時,他應該和我照過面。

和王胖子相比,他的外貌就光鮮多了,除了被海水浸泡的皺巴巴的衣服,便沒有了什麼礙眼的地方。他現在很虛弱,但神志卻相當清醒,見到我過來,還能苦笑著打個招呼。

我和威廉姆斯一人一個,將兩位胖子提到了島上。查可韋亞斯落地後第一件事,就是向江雅蘭道謝。如果不是天空中的江雅蘭眼尖,看到漩渦裡掙扎的兩人,立時下去援手,這兩個胖子就算逃過黑天的毒手,也要在大海中葬身。

這裡查可韋亞斯還在不停地道謝,威廉姆斯卻忍不住叫了起來:「查可韋亞斯先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黑天,是黑天嗎?上帝啊,為什麼會這樣!」

查可韋亞斯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地道:「是黑天沒錯。五個『極限階』擋不住他的殺戮,僅僅三分鐘,全死了!」

我對查可韋亞斯超乎尋常的冷靜很感興趣,伸手擋住過於激動的威廉姆斯,和聲問道:「那麼,查可韋亞斯先生,你能否告訴我,黑天為什麼和你們起衝突?他是怎麼殺死五個『極限階』,還有,你,以及王先生,又是怎麼逃過他的魔掌的?」

查可韋亞斯的胖臉抖動了一下,顯出他猶有餘悸的心情,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冷靜:「起因我不知道,事情發生得太快,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只剩下逃命的時間了。同樣的,黑天用的是什麼手段,我也不得而知。」

他自嘲一笑,接著又道:「至於我為什麼能逃命,我只能感謝上帝,感謝上帝讓我的裝死功夫突飛猛進。還有王胖子,他則應該感謝托達亞先生,如果不是托達亞下令拷問,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又關在囚室內,黑天也不會放過他!

「更應該慶幸的是,船體裂開的縫隙,正好是在囚室中間,同時,我還在那附近!」

不管怎麼說,能從黑天手中逃得性命,便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我想了想,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轉眼望去,不知怎麼,江雅蘭臉上有了幾分苦惱和惶然,我剛想問她緣故,她便扯過了威廉姆斯,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們的任務系統管理都是誰來做?那人在不在船上?」

「任務系統?」

威廉姆斯很疑惑江雅蘭為什麼這樣問,但他還是回答道:「所有的任務都由『財神』派發,偶爾一些特殊任務,像江小姐這樣的,則有專人負責。嗯,『財神』的主機並不在船上,負責人自然也不在……江小姐想幹什麼?」

江雅蘭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但我分明看到,她臉上顯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神情。

「死亡賭賽」組委會的全軍覆沒,實在太過突然。尤其是在全世界都在為不久前的災難奔走的時候,它的消失,短時間內甚至沒有引起任何勢力的注意

等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在全球範圍內傳播時,已經是事發半小時後了。

黑暗世界在那一刻靜了一下,然後便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超過一百萬人湧向了世界各地「死亡賭賽」組委會開設的盤口所在地。如同蝗蟲過境,寸草不留。然而,這個寸草不留,卻建立在了一個相當可笑的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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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事後查詢,「死亡賭賽」組委會覆滅後第五分鐘,「死亡賭賽」在世界各地的動產、不動產、各類投資紛紛轉讓、撤回。而為本次大賽所收取的投注、押金也被席捲一空。

更驚人的是,絕大部分委員的個人資產,也被人以各種手段捲走,為了拿到這筆資金,犯罪嫌疑人利用了駭客的手段,直接從國際銀行把各個帳號搬空,初步估計,所有的資金加起來,數額可能已超過了十萬億!

這直接導致了世界各地的經濟加速崩潰。

組委會近五十位委員,隨便拉出來一個,也是在世界上響噹噹的超級富豪,其有形資產和無形資產的總和,已足以對世界經濟造成驚天動地的影響。而在世界經濟災難性倒退的關鍵時刻,他們收回投資,轉移資產,拋售股票,一系列負面的行動,足以令不瞭解內情的人們心神崩潰。

全世界跳樓自殺的人數為之劇增。

等到黑暗世界各方勢力合力查找到犯罪嫌疑人的蹤跡,準備以雷霆手段,一舉將其擒獲的時候。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朵黑漆漆的蘑菇雲。當行動人員突入現場,他們只看到了一片狼藉。在世界上,性能指標排名第二的「財神」超級電腦,就在這一場爆炸中,化為滿地的碎屑。

和它一起消失的,還有多達十萬億的驚人資產,以及一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罪犯。

黑暗世界的總資產再次縮水百分之十!

時光艱難地流動,每移動一分,就如銼刀在肉體上刮出一道傷痕。它在人類接連不斷的慘嚎聲中,慢慢地移動著。

巨輪沉沒後二十分鐘,六大力量與三大制約派出的第一波觀察團進駐圖靈灣。當時,我正在圖靈島上為江雅蘭療傷,看到了他們的到來,卻沒有和他們打招呼的意思。他們也因為緊張的工作,並沒有發現我們幾人的存在。

不過,十分鐘後,中皇集團派出了海上飛機,前來接駕。這架大大咧咧飛入圖靈灣的私人飛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駕駛員容大少爺就怕別人不知道他的來意,將飛機停在海面上,跳出機艙大喊大叫:「張真宇,雅蘭妹子,在哪兒呢?」

「這兒!」

從島上的密林中走出來,我向容可為招手,立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過來。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觀察團裡還有幾個熟人。

「卡繆,好久不見!」

神聖教廷的卡繆神父遠遠地向我躬身問候,在眾人眼前,他除了一身微顯落魄的舊風衣之外,外貌、風度、氣魄,處處都是神職人員的表率。可又有誰能想到,他身體內叛逆的因數,已深深烙刻在他的靈魂深處。

神聖教廷內,我最欣賞他!

他和身邊的人說了幾句,很快向島上飛來。便是容可為,也落後了一步。

「嗨,陛下,這次,你又撞到了風口浪尖上!」

卡繆和我姐夫,神英的「神王」阿儂列是至交好友,和我也有幾分交情,既然脫離了大眾的視線,他說話便少了幾分穩重,漸漸露出原形。

我微微一笑,拉著他就往裡面走,連容可為都不顧了。容大少爺在後面氣得跺腳大罵,我全當清風過耳,不染微塵。

「尊敬的神父,發揮你的力量吧!」

把他拉到江雅蘭面前,伸手一指,我臉上露出了「要命就幫忙」的表情。卡繆先翻了個白眼,然後才定神觀察江雅蘭的傷勢。此時,江雅蘭正定神調養,對外界的變化不聞不問。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唔,這是毒傷啊!炎黃治傷療毒別有一功,我們教廷的聖光未必有你們的醫術管用,拉我過來幹什麼?」

「如果是單純的毒傷,你還有個屁用!」

我張嘴不留情,狠涮了他一把。然後惡狠狠地道:「再看!」

卡繆微微一愕,再低下頭時,已集中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是毒傷沒錯……嗯?這是,詛咒?」

卡繆的臉色微有些凝重,他抬起手來,掌心中是一團溫潤如玉的光暈,光華漸漸強盛起來,光芒所到之處,彷彿能把萬物的影子都清洗掉似的,周圍的樹木竟是半透明起來。

江雅蘭微蹙起眉頭,臉上露出了痛楚之色。身上數十道傷口同時飄起了淡淡的黑煙。這現象持續了數分鐘之久,不但周圍威廉姆斯等人看得屏息靜氣,目不轉睛,就是後面罵罵咧咧的容可為也摀住了嘴巴,生怕驚擾到他們。

「是亂魔咒,叢巫的招牌!」

卡繆揮揮手,將散溢出來的黑氣全部蒸發,臉上有些凝重:「潛而不發,動而不亂。能把亂魔咒運用到這種地步,此人一定是『妙詣境』的高手。江小姐這次惹的敵人相當厲害啊!這是哪個?」

我笑而不答,反而指向外面的港灣:「怎麼樣,找到頭緒沒有?」

「要是找到了還問你?」

被我識破了心機,卡繆臉上紅都不紅一下。回頭看了看密林外的情景,見港灣上的人們忙忙碌碌,沒人注意這邊。於是手法嫻熟地從衣兜裡抽出一根煙來,手指聖光一閃,密林中立時閃過明滅的火光。

他倚在大樹上,吐了個煙圈,在煙霧後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陛下,都是老朋友,今後還要一塊兒過苦哈哈的日子,為了以後更深厚的交情,你掌握了什麼消息,共用一下吧!」

「可以啊!」

我回答得很爽快,不過話鋒一轉,我也提出了條件:「把你們『三大制約』的態度告訴一聲,現在大家都混到了這一步,無所謂什麼制約不制約了,卡繆,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沒問題,我身上就有『三大制約』新鮮出爐的《二次『極限時代』意見白皮書》,你想看,拿去!」

卡繆比我更乾脆,從身上掏出一個攜帶型掌上電腦,扔了過來:「裡面有剛出爐的資料,你可以瞧瞧!」

我微微一笑,也示意威廉姆斯上前,為他講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查可韋亞斯在一邊補充,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來問我。

我坐在一邊,打開掌上電腦,毫不客氣地把上面的資料全拷到了腦袋裡。準備日後再好好研究。而現在,我想就世界經濟問題做一下調查。找到相關的資料,通過「0號晶片」的強大功能,我把一連串觸目驚心的數位記在腦中,加以演算。得出的結果讓人倒抽一口涼氣。

「經濟危機,毫無疑問,這是經濟危機!」

迄今為止,人類社會可以計算的損失,總計已達七十萬億,相當於全世界所有國家三年國民生產總值之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擴大。而各類無形的損失,更是不可勝數。

短短的兩個小時內,全世界有超過三千家大、中型企業破產,小型企業不計其數。世界各地股市全線飄紅,各國不得不動用行政力量,強行收盤救市。

當然,這種努力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經濟的倒退不是任何力量所能阻止的,人類正在絕望中走向深淵。

「經濟危機,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再這樣下去,就是第八次世界大戰!」

查可韋亞斯抖動著滿臉的肥肉。他在五分鐘前,從卡繆口中得知自己的財產已被席捲一空,他已經從一個億萬富豪變成了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可他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令人讚歎的鎮定,只有區區的三分鐘,他就從這個致命打擊中恢復過來。現在大家看他的眼神,已有了幾分佩服。

我微微一笑,柔聲道:「第八次世界大戰是否發生,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黑暗世界再過不久,便真的要打仗了!」

查可韋亞斯的胖臉又抽動一下,看樣子,他也有了心理準備。卡繆開始抽第三根煙,臉上是看透一切的冷笑。

「內部的危機,用外部的戰爭來解決。而且,只要是『極限階』,一定很好奇沒有『極限戰場』的打鬥,會是怎麼一番精彩吧!」

「很爽!」

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如此說,卡繆立刻顯出了嚮往的表情。本來不想說的,但作為半個朋友,我還是提醒了他一句:「小心別人圍攻你,像黑天那樣,單挑五個『極限階』的變態,還是少數!」

「是啊,確實是少數!」

大家看向我的目光立刻變得非常曖昧。我一怔,然後迅速回過味兒來,當即恨不能在臉上甩幾個嘴巴,這不是罵我自己嗎?

於是,我有了些尷尬。幸好這個時候,江雅蘭從入定中醒來。通過我的真氣培元,以及卡繆的聖光淨化,她的身體已恢復了大半,精力更盛往昔。

「耶?敗德神父,你來這兒幹什麼?」

江雅蘭和卡繆有過幾次交手,兩人也算有幾分交情,所以,她出口便是卡繆最深惡痛絕的外號,絲毫不顧及他的臉面。

卡繆被煙嗆住了,正在他咳嗽的時候,林外一位觀察團成員叫嚷著跑了過來。卡繆手忙腳亂地把煙掐滅,然後用聖光「毀屍滅跡」,這一切在一秒鐘內完成。等到林外那人跑進來時,這時連煙味兒都沒了。

「上帝啊!快快!」

一個做標準神父打扮的年輕人衝了進來,因為過度的緊張和興奮,他的臉都扭曲了:「上帝啊,戰爭,是戰爭!叢巫和艾瑪開戰了!

當地時間新紀2057年9月26日淩晨,「災難日危機事件」後三個小時,「死亡賭賽毀滅事件」後四十五分鐘,黑暗世界「叢林巫術力量」派出三大武裝之一的「魔獸武裝」,越過本方邊境,以最高速急行軍,在艾瑪尚未察覺前,跨越一千二百公里的距離,出現在艾瑪「萬神殿」前。

連續三波強悍的攻擊,使艾瑪名震天下的遠程攻擊咒法毫無用武之地。而「魔獸武裝」強大的近身格鬥能力則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持續十分鐘的狂風暴雨式的攻擊,大量地殺傷個體實力不足的低級祭司,迫得艾瑪最精銳的「太陽祭司團」不得不退入「萬魔殿」中,依靠完備的防禦體系,死守待援。

如果說這一次疾如閃電,威似雷霆的攻擊將黑暗世界各方全數擊昏,那麼,兩分鐘後,「叢巫」的另一次出手,則令整個黑暗世界為之嘩然。

在「災難日危機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當代艾瑪大祭司普魯斯。海威林茲,便從蘭光趕往艾瑪,準備處理來自各方面的問題。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接近四個小時過去了,普魯斯卻仍然不見蹤影,即使是大本營遭到破壞性打擊,他也沒有現身。

在戰鬥陷入「你守我攻」的僵持階段後,叢巫公佈了問題的答案。

「由叢巫四位『極限階』在半路伏擊,重創普魯斯。不過,他仍是僥倖逃脫,如今,生死不明。但,初步估計,以他的傷勢,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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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八集 亂世漩渦 第六章 豪強
容可為破口大罵了起來,而江雅蘭燒掉了大片林木,嘈雜的聲音響在耳邊,我忽然覺得,這一切很滑稽。

這消息,可以算噩耗吧。

我的腦中像是浸入了一團冰雪,冷森森的,沒有一絲情緒。

普魯斯,那個將老謀深算和天真輕佻完美地揉和在一起的少年,昨天晚上還和我喝酒打鬧,而今天,竟已是這樣的下場!我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冰冷冰冷的。周圍的人,用一種接近於「恐懼」的目光看著我,好像我隨手就會把他們全都抹掉……

我搖著頭笑了起來:

「幹嘛用這種眼光看我!」

沒有人說話,而我也不指望他們回答。

「也許,我該好好謝他們!」

說完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頭也不回地去了。後面的人們面面相覷,不明白我的意思。

其實,我的意思是:

我你們叢巫全家!

坐在中皇集團總部大樓最頂層的會議室中,面對著集團所有中高層管理人員,我手中轉著鋼筆,一臉的若無其事。韓明雪作為機要秘書,代表蘇怡參加這個會議,她就坐在我身邊,主持著會議的進行。

隨著經濟問題研討的結束,話題轉到了最焦點的問題上來。這已經是「災難日危機事件」後第五個小時了,叢巫和艾瑪的戰鬥仍在進行,「萬神殿」已是搖搖欲墜。

我拋下鋼筆,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以我個人的名義,向叢巫最高議會去電!」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我微闔雙目,面無表情,只從嘴唇中吐出清晰的字句:「對他們與艾瑪的戰鬥,我不想,也沒興趣去管。不過,普魯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對他的遭遇表示深切不滿和嚴重關注。為了節省本人的體力,請他們於今日午夜,將四個兇手的頭顱奉上,以慰吾心。逾期不至,後果請自行承擔!」

此話一出,全場寂然。有人遲疑了一下,輕聲道:「這等於是宣戰……」

「本來就是宣戰,只不過找了個借口吧!」

我淡淡一笑:「早也是戰,晚也是戰,今日便戰,又如何?」

此話一出,有人臉上露出了熱血澎湃的神情,而有的人,則是顯出了擔擾。很快的,這部分人開始了迅速的發問:「副總裁,如果我們宣戰,最高議會能否和我們保持一致?」

「不會!他們能不拖後腿便是好事!」

「我們還可以得到什麼外援?」

「『極限戰場』一去,經濟危機再起,黑暗世界的大戰不可避免,以各方高層的智慧,不可能允許亂戰發生,當然要結成攻守同盟,至於能獲得什麼外援,看情況。」

「開戰後,艾瑪能否和我們協調一致?」

「他們不協調也不行。由『禁衛軍』為支援主力,一近一遠,相得益彰。」

「在戰爭中,我們能夠得到什麼好處?」

「不被滅亡。」

「是否已有了作戰計劃?」

「已經制定了!」

「能否確定各方反應?」

「要的就是讓他們反應不及!」

「戰略目標是什麼?」

「有效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擴展勢力範圍,轉嫁經濟危機。」

面對多人的提問,我冷冷淡淡地回答,卻也是熟極而流。

集團真正的大佬都坐在會議室的沙發上,冷眼旁觀。至今沒有一人開口說話,不過,從他們細微的肢體表情看來,他們是支持我,並且看好我的。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但他們,是我在世上最親近的人,有了他們的支持,我心裡很愉快。

韓明雪見問題都問得差不多了,舉目向我看來。我點點頭,她站了起來,用低沉而冰冷的嗓音道:「商業系統的主管人員請離開,到第二會議會室商討戰爭期間的應對措施。戰鬥系統的主管繼續開會。」

言罷,她向我,以及沙發上的各位大佬點點頭,當先離開了。幾個商業系統的主管對視一眼,同樣行禮離開。會議室裡立刻空了大半。這個時候,齊賢和胡峰並肩走了進來,在我兩側坐下。

我先向他們拋出問題:「禁衛軍整合得怎麼樣了?」

齊賢沉聲道:「戰鬥人員二百人,確認完畢。精英戰鬥人員三十五人,實力全部在十一級以上,確認完畢。」

「心理狀態如何?」

這次是胡峰回答:「建功立業是男兒的不二夢想,沒有這個心思的,不在戰鬥人員之列!」

兩位禁衛軍首領為戰鬥系統的主管做出了很好的榜樣,熱血沸騰的人更多了,不過還好,這些中皇集團的精英還沒被熱血沖昏了腦子,他們在一時的激動過後,就開始提出一些專業性極強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則由齊賢和胡峰兩人回答。

我走到了沙發前,一屁股坐了下來,左邊是容知雅,右邊是蘇伯父。隔著蘇伯父,容老爺子笑瞇瞇地看著我:「好啊,小子算是成人了!」

我聳聳肩,我並不認為這些事情可以體現出一個男人的擔當,最多只能說明我正在力求表現罷了。我想,在如今的情況下,黑暗世界中,有我這樣想法的人,當是不在少數。

正因為有了我們這樣的人,黑暗世界的亂世,才不能避免。

容老爺子沒看出我的不以為然,他轉了一下手杖,臉上逐漸變得凝重:「亂世已至,黑暗世界向來就是強者為尊。如今世道大變,就是『破障境』的『極限階』,也沒了驕傲的資本,還能在世界上橫著走的,也只有那二、三十個人了。真宇,我一直都認為,你是他們之中最有資格的。」

我淡淡一笑,毫不客氣地回應道:「我想也是!」

容老爺子的眉毛揚了揚,然後大笑起來。蘇伯父和容馨伯母對視一眼,同時露出笑容。不過,容知雅卻在一邊冷笑。我眨眨眼,決定把這個鏡頭略過去。

不過,注定了她要給我找麻煩,我剛剛偏過頭去,她就伸手拍打我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

容知雅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我被她嚇了一跳:「容小姨,這可不是在開演唱會!兵荒馬亂的,我可沒能耐保證你的安全。」

容知雅斜睨了我一眼,懶洋洋地笑道:「安全?一群咒法白癡和叢巫交戰,還好意思說安全?」

我為之語塞。確實,咒法人才是我手中極為缺少,卻又相當重要的一環。尤其是和叢巫交戰,對手的詛咒法術層出不窮,只要想想江雅蘭今日的狼狽,便知道那是多麼難應付的一件事。

容知雅是誰?她是連我爺爺也讚不絕口的咒法天才!接觸咒法五年來,她的進步只能用神速來形容。早在兩年前,她就達到了「神體分離」的境界,「元神出竅」的造詣比我還要高上兩籌。

雖然我從來沒有見她用過什麼攻擊型的咒法,但我依然相信她的實力,我發現,我就要被她說服了。

「知雅要去,我會更放心些!」

容老爺子拍板贊成,那我還能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遠征軍」名單擬定完成。

以我為首,帶上三十五位禁衛軍精銳,齊賢、胡峰雙雙隨行,現在還加上了一個容妖女。

本來江雅蘭也是個很好的選擇,可是她現在正被江老爸罵得狗血淋頭,一時半會兒不會完,而且身上的傷勢也需要進一步調養,我只好把她放在第二梯隊,也算是穩定後方吧。

幾位大佬已經離開了,會議室裡靜悄悄的,我抱臂坐在沙發上,把腦子裡所有的東西全封閉起來,進入了無慮無得的虛靜之中。

對時間流逝已沒有了概念,但對外界事物的變化,我卻仍然瞭若指掌。所以,在朱翎飛進來前一秒,我已經睜開了眼睛。

由於事情的發展太過迅速,我回家後還沒來得及與它和白石交流,其實,對禁忌所做的一切,除了禁忌自己明白之外,最瞭解的,便應該是朱翎和白石這兩個妖怪,它們與大自然的契合程度,不是人類所能理解或比擬的。

我打量了它一下,然後皺起了眉頭:「你看起來不太好!」

「當然不好!」

朱翎降落在會議室的長桌上,沒好氣地回了我一句。它身上的火光一明一暗,顯得非常不穩定,神情也有些委糜不振。

「理查,那個王八蛋!他幹了什麼啊!他更改了整個星球的天地元氣構成,害得我和白石必須很辛苦地改變自己的狀態,以適應這變化!那個瘋子,他是怎麼辦到的?」

「天地元氣構成?他改了那個?」

我吃驚地跳了起來,心中卻是一片明亮。朱翎的話就像是九天之上流動的狂風,將我心中的疑惑一掃而空。

怪不得!怪不得我用「0號晶片」的掃瞄功能也無法察覺到外部環境的改變,原來理查根本就沒有改變任何環境,他改變的,只是宇宙中無處不在,也是最渺不可測的天地元氣。

天地元氣,簡而化之,勉強可稱為是一種能量,雖然這種形容並不完備,但現階段,人類也很難找出另一個辭彙來形容如此複雜的東西。

天地元氣,是人類得以強健體魄、聚集力量、淬煉精神,超越自我的基礎。任何一個在修煉上有小成,即具備「氣感」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也能夠瞧以各式各樣的方法,利用它使自己的修煉朝著有效、迅速、穩定的方向發展。

天地元氣不是物質,也不是精神,它就是一種混沌不明,神質不分的「東西」。

根據黑暗世界的瞭解,世界上一切的能源都可以攝入天地元氣的範疇,也能夠通過天地元氣表現出來,如熱能、光能、電能等等;而世界一切生物的精神反應,也在天地元氣的範疇之內,高興、憤怒、悲哀、恐懼等情緒,對宗教的信仰、對某人某事的愛慕等等。

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地元氣的來源,也通過天地元氣反映出來。天地元氣擁有這樣的特性,自然也就有了無盡變化的可能性。

人類總愛把一些難以理解的東西,通過一些具現化的事物或辭彙表達出來。

對天地元氣的描述,炎黃有陰陽五行學說、梵河有地水火風四大論、神英的眾神傳說、艾瑪的靈魂論、叢巫的巫術說、禁忌的公理說,還有神聖教廷和真主聖戰的信仰說,都屬於解釋、應用天地元氣的範疇。

就是這樣一個無處不有,無處不在的「東西」,修煉有成的人可以輕易地與它建立感應關係,舉手投足都能從中抽取強大的力量,甚至還能通過陣法之類的手段儲存和加工,可奇怪的是,它就是無法在現階段的先進感應儀器上體現出來。

就算是顯示,呈現在人們眼前的,也不過是正常的物質能量層次的資料,根本無法體現出元氣的精微變化。

對此,比較權威的解釋的是,建立在純理性角度上的現有當代科學體系,還無法達到感應天地元氣的精微層次,暫時的,與天地元氣的交流,還是掌握在生物手中。而其中,自然以高級生命形態的人類為代表。

而據我所知,人類對天地元氣感應或許是比其他生物靈敏許多,但想著具有「代表性」,還差了一把火。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比「妖族」更親近天地自然?又有誰能比得上「妖族」對天地元氣的靈敏感應?

朱翎的話,我是十二萬分地用心。本來我也曾想過這一種可能,但由於我的境界還遠未達到細察天地元氣精微變化的「無礙境」,縱使有想法,也只是望而興歎,現在朱翎一語斷言,立刻將我的疑惑掃了個乾淨。

我恨不能捏著朱翎的脖子把裡面的話全擠出來,急切之情溢於言表:「說說,快說說,那變化是怎樣的?」

朱翎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虧你也算是半個天下第一,怎麼問出這種外行話!這變化是能用嘴說的嗎?」

我立知失言,尷尬一笑,在朱翎嘲笑的目光中坐了下來,開始緩解情緒。而這一動一靜之間,我腦中竟閃過了一絲靈光,我的身體猛地僵直起來。

在朱翎奇怪的目光下,我盤膝坐在地上,開始寧靜心神。

「幫我護法!」

我這樣對它說。朱翎識情知趣,點點鳥頭,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通過心神的控制,我開始調動「0號晶片」的功能。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沒有真正地經歷過,便很難想像到這種感覺。

彷彿在腦子裡打開了一扇門,門後湧出來的,是無窮無盡,豐富繁雜的資訊,分門別類,出現在我腦中。但當我發出指令,所有無關的資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那些有用的,繼續留存在我的腦子裡。

「查詢更新!」

我下了這樣一道指令,「0號晶片」立刻開始了運轉,很快,結果出來了,我的腦中直接出現了機械式的提示音:「共查詢到三個更新,請問是否下載安裝?」

「詳細內容!」

「『0號晶片』新增功能補丁、『0號晶片』加速補丁、『新環境下的天地元氣構成簡略資料』。」

「娘喂!找到寶了!」

我開始仔細研讀這三個更新的簡介,一分鐘後,我咬了咬牙:「確定下載!」

「檔下載中……下載完畢,是否安裝更新?」

「安裝!」

剛剛升起這個念頭,腦中轟然一震,久違的感覺再度光臨。我眼前一黑,當場昏了過去。

西羅巴洲北部,與北極冰原交界的「格陵蘭峽谷」,西半球緯度最高的地方,它也是東西半球唯一一處接壤的土地。這道長達七十公里的低矮峽谷,每年都有三個月的時間沉在海水之下,頗有些名不符實。

然而在歷史上,它卻是西方人用來劃定世界上最高緯度大洲歸屬的工具:「雖然北極冰原洲在東方的範圍更大一些,但是它唯一接壤的陸地卻在西半球,所以,這塊大陸是我們的!」

東方人則說:「北極冰原是東半球的,這毫無疑問。倒是你們一說,我們才發現,原來我們還漏掉它所攜帶的尾巴!嗯,西羅巴洲也是我們的了!」

雖然圍繞著北極冰原還有「格陵蘭」峽谷的爭議從來都沒有平息過,但是,自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這裡還從來沒有成為過雙方爭鬥的戰場,因為,這裡實在太冷了!所有的鐵器,在這裡的硬度,比不上一塊玻璃,完全不具備殺人奪命的條件。

所以,幾千年過去了,這個寒冷的峽谷,依然是令人陶醉的純潔。

格陵蘭峽谷屬西半球的這邊,有一個七百人規模的小鎮,鎮上的人們,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們多以捕魚為生,有時,也會幹一些旅遊之類的副業,日子不算清閒,但很舒適。

鎮上最雄偉的建築,就是鎮中心那座七百年前修建的教堂,教堂完美地保持著中世紀嚴肅崇高的風格,歷經數百年的歲月,依然巍巍挺立,只是被這寒冷的天氣鍍上了一層晶瑩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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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21:43:26 |只看該作者
鎮上的居民會在繁忙的工作之餘,在這裡懺悔自己的罪過,教堂那位和藹可親的老神父,也會像一位最真誠的長輩那樣,撫慰著他們的心靈。在這片純潔的土地上,人們的生活的在家、大海、教堂三者之間,形成了一個穩定而和諧的三角。

而在今天,突然增加的遊客使小鎮的平靜很難維持下去。其實這些遊客並沒有大聲喧嘩,他們中的大部分反而都是一臉沉重,一言不發。鎮民們還可以看到,他們之中有許多都穿著教廷的服飾,有些人的品級更是遠在鎮上那位老神父之上。

還有一些人,他們穿著充滿異國情調的白袍,用白色的布包著頭,從街上匆匆而過,鎮民驚訝之餘,還要罵一聲「偏激的異教徒」。

另外一些人,則更像遊客一些,當然,這單指其五花八門的服飾而言。他們走在小鎮上,卻沒有一點兒遊覽的樣子,而是低著頭,快步走過。

最後,他們在鎮中心的教堂前集合。停了大約兩分鐘,一大群人擠進了教堂,包括那些信奉真主的異教徒。

鎮民們想不明白。

教堂內部,來自三大制約的三百名精英匯聚一堂,各人表情不同,但他們的眼中,都有著相當的沉靜和凝重。

「孩子們,來,到這裡來!」

白髮蒼蒼的老神父站在布道台前,向這一群精英們招手。他的語氣非常和藹,稱呼也不是多麼正規,但三百位精英卻俯首聽令,沒有一絲遲疑。

事實上,來自「神聖教廷」的一百名精英甚至連頭也不敢抬,害怕在不經意間冒犯了他們心中的偶像。

「光榮騎士」洛達修,五十年前唯一一個能和「天魔」張孤岫相提並論的高手,在紀律森嚴的神聖教廷內部,早已是一個高山仰止的存在。

三百位精英在教堂內移動,使教堂顯得擁擠不堪,但他們的動作,卻沒有引起任何的聲響,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進行。

洛達修明亮的雙眸把一切都收在眼裡,他滿意地笑了笑,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佑世人,阿門!」

淡淡的聖光閃爍在人們眼前,雖不刺眼,卻依然阻礙了他們的正常視力。等到三百位精英眼前恢復正常,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黑漆漆的房間內。當然,對他們來說,這一點黑暗,不算什麼。

「啪!」

前方彩光亮起,寬大的背投螢幕透出的光亮,映出了前面三個人的身影。洛達修神父並不在其中,但這三個人的份量,也相當驚人。

神聖教廷的「墮落神父」卡繆。

真主聖戰的「血刺」庫瑪爾。

異黨五大黨魁之一的「神經質」裡茲。休斯。

三大高手,代表著「三大制約」近二十年新生代最傑出的人物。隨便拉出來一個,在各自的組織內部,都有著相當的聲望。這一次,由他們三個來主持會議,實在是最恰當不過了。

剛從極天洋趕回來的卡繆一臉的疲憊,他真想找個溫暖的大床,把一切都拋在腦後,好好地睡上一覺,恢復已接近透支的精神。可惜,他的師尊親自下令,命他來此主持會議,他的膽子再大,也不敢違背當代教皇的命令,不得已,他帶著一臉的霉色,站在了眾人之前。

本次的會議由卡繆主持,另兩位做補充。

因為怕這樣的主次問題損傷各自的顏面,三人還很傷了一回腦筋。

主持會議的三人在地位上非常接近,誰都有資格做主持。卡繆是當代教皇的愛徒,在教廷中雖沒有任何職司,但地位超然。庫瑪爾是「真主聖戰」未來領導人的熱門人選,同樣是炙手可熱。

裡茲。休斯則是「異黨」五黨魁之一,地位已等同於各方勢力的領袖,本比其他兩人高上半級,但眾所周知,他的神智實在是有點「異於常人」,不適於這樣的主持工作,所以,倒是第一個讓出主持位置的。

而庫瑪爾為人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即使有心,恐怕也是無力做好。想來想去,還是卡繆人脈廣泛,性格外向,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各位,請注意!」

卡繆懶洋洋地敲敲桌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調動起來,然後才道:「現在黑暗世界發生什麼事,諸位已經很清楚了。現在這世道,走在大街上,說不定就會讓人給砍死,而我們這些當員警的,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本次會議,大的方針,是要你們明白黑暗世界未來的發展可能性,而實質上,是讓你們知道,這世界上有哪些人可以碰,哪些人不能碰!」

三百個精英鴉雀無聲。

卡繆三人向兩邊退去,露出了後面的大螢幕。大螢幕上開始顯現穹天星的平面地圖。上面用六種顏色,標明了當今黑暗世界六大力量。

青色,炎黃進化力量。勢力範圍包括炎黃本土全部、周邊輻射國家十一個,佔據了中天洲東部大部分,以及東南大部。

藍色,梵河等級力量,與炎黃隔梵天洋相望。勢力範圍包括東極洲三分之二的地盤以及周邊島嶼,在中天洲南部,也有一定的勢力,也在這個地方,和炎黃有些衝突。

灰色,艾瑪祭司力量,佔據中天洲中南部和黑天洲北部,說是佔據,其實基礎較為薄弱,否則也不至於被叢巫打得抬不起頭來。與炎黃、叢巫、梵河三方接壤。與叢巫交惡綠色,叢林巫術力量,勢力範圍包括黑天洲中南部及其臨近島嶼,在六大力量中,領地最為厚實,僅與艾瑪一方接壤。

金色,神話英雄力量,勢力範圍最小,僅包括西羅巴洲近三分之一的地區,且與「神聖教廷」的勢力範圍犬牙交錯,南方還受到禁忌的制約,有效控制地區比艾瑪還要遜色。但高手如雲,攻擊力天下無雙。

黑色,禁忌科技力量,佔據堅羅洲全部、西羅巴洲小部以及索亞古大陸洲北部地方,北壓神英,南拒『異黨』,近幾年來,發展得是好生興旺。

「而我們……」

卡繆彈了一個響指,螢幕上顏色又增。

白色,神聖教廷,總部設在西羅巴洲,影響力卻涉及整個星球。西羅巴洲、東羅巴洲大部,中天洲北部小部分地區、堅羅洲、索亞古大陸洲也有分佈,代表教廷的白色一出現,立時將本來分佈清晰的六色地圖攪得一團亂。

紅色,真主聖戰,佔據中天洲中部、西部的大部分地區,在東極洲也有一席之地,分佈之廣雖遜色於神聖教廷,但勢力範圍內的基礎,卻比教廷還要強上一籌。以其穩固的基礎實力,將與之接壤的艾瑪擠壓得喘不過氣來。

紫色,異黨,固守索亞古大陸洲,表面上看,影響力遠不如前兩者,但論潛勢力,出身六大力量的他們,潛勢力卻是不容小覷。

卡繆回頭看了看螢幕,聳聳肩道:「這是五個小時前,黑暗世界的勢力範圍,而現在……」

螢幕上各類顏色的範圍稍有變化,變化最明顯的,當然是黑天洲中北部和中天洲中南部,代表叢巫的綠色,已將代表艾瑪的灰色侵佔了大半。

「現在,這個勢力範圍正在不斷地變化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是不同的樣子。你們記住這個,沒有什麼用處,我都不知道智囊團搞這個東西幹嘛!」

再一揮手,所有的影像消失不見。台下也出現了一些低低的笑聲。卡繆只當聽不見,緊接著道:「勢力範圍什麼的,有什麼用?黑暗世界是黑,可它不是佔地盤拼人馬的黑社會!比如,你惹上了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他的『七倍音速』,天下無雙無對!你的地盤再大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幾分鐘的功夫,便要授首劍下?」

講到這裡,他的話音略頓了一下,身後的螢幕上立時顯出了數十位人物的照片,這些人均是黑暗世界大名鼎鼎的人物。絕大部分,都在排行榜止佔有一席之地。

身為三大制約的精英人物,平日裡耳濡目染便是這些人的資料,大家早就記了個爛熟,卡繆也知道這一點,大部分人物只是一代而過,而有些人名聲不顯,但在情報中又是不可忽略,這才多說幾句,讓眾人有個起碼的印象。

「這些人,代表著各方勢力的精銳,在如今的情勢下,如果你看到他們出動,就證明一場衝突不可避免。覺得有那分兒實力的,儘管跟上去看看,開開眼界。但是,在總部沒有下達插手的命令前,任何人不准妄動!」

諸位精英凜然聽命。

「然後,還有這幾位。大家也該很熟,但為保險起見,我在此再點一下。」

照片又換了一波,這次,螢幕上出現了七名人物的全身像。卡繆依次點選七人的圖像,每一次點選,圖片便放大數倍,佔住大半個螢幕,空白地帶則是詳細的說明。

「第一個,梵河『究極破壞神』卡陀。為人沉默寡言,行事低調,但出手狠辣,手下從不留活口。梵河當代最傑出的人物!『破壞神大威能』已到隨心所欲,出神入化的地步,『妙詣境』。」

「第二個,叢巫『天寒』杜古,心思細密,善於謀斷。一身『冰魔勁』已臻大成,『叢巫』的代表人物。『妙詣境』。」

「第三個,禁忌『戰鬼』奧特萊,嗜武如命,視殺傷高手為樂事,最近排名下滑幾位,不再是『萬年老三』,但實力仍不能輕視。『妙詣境』。」

「第四個,神英『神王』阿儂列,胸有丘壑,異於常人,以自我為中心,行事霸道,是最不好講話的人物。一人身兼『四神』之力,或許比之歷史上的前輩,在功力上還有所遜色,但」戰鬥領域「的變化,已被他推往前所未有的高峰,是『神英』的靈魂。『妙詣境』。」

「第五個,炎黃的張真宇,本來,他功夫雖高,卻也沒這麼可怕,但從近日的情報看來,他性格有變,怕是再沒有那麼簡單了!『妙詣境』。」

說到這裡,卡繆歎了口氣,目注台下諸多精英,淡淡地道:「碰到了前面這五個人,什麼都不必說,立刻回來報告,將他們在何時、何地出現,辦了什麼事都講清楚,便再沒你們的事了。想死的,儘管上去招惹,本人蓋不負責!然後,還有這兩個……」

黑天,突然冒出來的絕頂高手,三分鐘之內擊殺五個「極限階」的恐怖角色。外表酷似「黑天七雄」的老大多瑪拉,性格不詳,行事原則很難判斷,但只看他對「死亡賭賽」組委會的殺手,便可得知一、二。

理查,禁忌現存兩大巨頭之一,但實際上是禁忌說一不二的獨裁者。把持禁忌大權近三十年,竟然從來沒有人看到他正式出手,兩年前雖然被張真宇一劍斷臂,但各方評價依然是:高深莫測,高深莫測!

「我們的情報系統還沒有對這兩人有深入的認識,只能確認他們的危險性,如果碰到這兩個人,沒說的,逃吧!逃不掉正常,逃得掉是造化!黑天還好說點兒,畢竟行事還有跡可尋。但若是理查也親自出馬,那麼……」

卡繆搖了搖頭,最後半句話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但在心裡,他卻是明明白白:等到理查親自出手,逃與不逃,還有什麼意義嗎?

卡繆不是怕事的人,但一想到五個小時間那改天換地的變化,他的心裡便忍不住冒出涼氣。僅此一件事,便足以令理查名垂青史,萬古留名!而這樣的人,古往今來,又有幾個?

他再看了一眼台下三百位精銳人馬,心中滿是茫然:「不知這一段亂世過後,這裡的人,還有幾個能剩下來?」

極天洋海域,東盟大學城西城區,某別墅內。

七位仲裁者一起舉杯,晶瑩透明的杯子在空中碰撞,發出清脆的交鳴。

「為了勝利,乾杯!」

七人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五個小時前,那席捲了半個星球的停電事故,也波及到了東盟大學城。島上唯一的一處核電站能源全部耗盡,新的能量儲備還在運來的路上。幸好,現在是白天。

秋日的陽光依然灼烈,不過伴隨著涼爽的風,給人的感覺卻是相當不錯。七位仲裁者心情歡暢,暫時將內部的齷齪拋之腦後,大聲地慶祝他們所希望的時代提前到來。

在全球性的經濟危機面前,失落文明力量並不是沒有損失,不過相比較於其他各方勢力臉綠牙歪的德性,他們便要從容許多了。因為他們早就將多年的儲備全數放在了海底基地的建設上,正好避開了經濟危機的影響,就是有些損失,也在可承受範圍之內。

更幸運的是,突然冒出來的黑天在無意間幫了他們的大忙。三分鐘之內,將「死亡賭賽」組委會屠戮一空,本來已勢在必行的「戰鬥板塊擴充計劃」就此再無意義,「死亡賭賽」數萬選手,一夜星散,如此的好事,憑空掉了下來,怎不讓仲裁者們欣喜若狂?

歡欣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會議開始。仲裁者們還沒有被這驚天的喜訊沖昏了頭腦,他們需要在這意外的好基礎上,獲取更大的利益。

沙加意態激昂,揮動著手臂,恨不能立刻帶兵,殺他個天昏地暗:「黑暗世界的亂世已經到來,我認為,其猛烈程度,不會低於兩千年前的黑暗時代。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說什麼韜光養晦,不過是個笑話!亂世,自然要有亂世的作為。」

奧丁古拙的臉容已恢復了平日裡的淡然,他略一點頭,沉聲道:「天下大亂,世間便再沒有了容你暗中發展的空檔,而諸方勢力混戰,也使他們不會再合力壓制我們的發展,此時浮出水面,乃必然之舉。」

馬爾都克冷靜地點頭,接著補充道:「一定要小心禁忌,這次的經濟危機是其一手策劃,他們的思路比我們超前。」

「還有叢巫!」

胡巴克冷冷地道:「叢巫和禁忌穿的是一條褲子,這次突然的宣戰,也一定有陰謀。」

其他幾位仲裁者均沒有說話,但都點頭表示同意,伊絲塔爾微微一笑,纖長白皙的手掌從袍袖裡伸出來,撫上了「失落的眾神」上面的孔洞。

淡淡的藍光隨著她手掌的移動,向外擴散開來。她緩緩地道:「如果諸位沒有異意的話,我通過『失落的眾神』,向世界各地的夥伴們發出戰鬥動員令,諸位,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奧丁略一沉吟,說了一句:「暗金潛藏如故。」

伊絲塔爾微一頷首,掌心藍光一閃,無形無質的波動,通過「失落的眾神」,向四面八方擴展而去。

至此,黑暗世界最後一股力量也進入了「英雄時代」的大漩渦。


(第二部)( 第八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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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九集 災難危機
• 第一章 援助
• 第二章 論勢
• 第三章 潛流
• 第四章 核爆
• 第五章 攤牌
• 第六章 神瞳


第二部 第九集 災難危機 第一章 援助


毫無疑問,是理查拉開了英雄時代的大幕。

他一手策劃的「災難日危機事件」,讓黑暗世界成千上萬年來的最高法則瞬間崩潰。

三百個被壓抑的靈魂在那一刻被釋放出來,欣喜者有之,惶恐者有之,瘋狂者亦有之。

理查,這個讓人看不透的男人,打開了潘朵拉魔盒,魔盒裡裝著什麼,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每一個人大概都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躁動的人們很難去等待二十四小時後,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僅僅三個小時,黑暗時代之後,兩大力量的正面衝突,便正式爆發。

按照慣例,人們很自然地把當地時間作為標準時間,來精確統計事件的時間流程。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淩晨四時整,戰爭爆發。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淩晨四時十分,「艾瑪祭司力量」全面退守萬神殿。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淩晨四時三十分,「叢林巫術力量」宣稱艾瑪大祭司普魯斯。海威林茲重傷逃遁,生死不明。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三十分,中天帝國皇帝以個人名義,向叢巫索要暗算普魯斯的兇手,叢巫當即予以拒絕。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三十五分,中天帝國皇帝發出聲明,既然叢巫不願交出兇手,那麼,他就親自來取。叢巫對此,不置一詞。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四十分,中天帝國最高議會發表聲明,呼籲各方理性克制,同時宣佈皇帝的聲明不代表中天帝國的立場。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五十分,神話英雄力量的「神王」阿儂列在天塹洋上,和「梵河等級力量」的卡陀碰面,雙方隨即交戰。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七時十二分,正常人的世界中,東極洲上,吠陀和丹達姆這一對世代冤家,趁著彼此經濟倒退的「良機」,打著宗教的旗號,開始了再一次的交戰。梵河等級力量與真主聖戰發生了小規模衝突,事態正向著壞的方向發展。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七時十五分,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駕臨黑天洲。

「這就是我們伏擊大祭司的地點!」

一個黑人站在這片海灘上,指向了已被海水掩蓋的打鬥地點。我面無表情,扭頭看向容知雅,她略一點頭,輕輕地吁出一口氣,那黑人立刻倒了下去。

這個黑人,是參與了伏擊普魯斯的戰鬥人員,當然,他不是四個「極限階」中的一個,而只是個打下手的咒法師。

根據情報,我親自下手,僅攜朱翎做幫手,出其不意,將這個正在後方休整的百人建制的咒法師團一舉全滅,還抓到了這個俘虜。在容妖女惑心咒法的挾持下,他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緩步走了過去,戰場的痕跡早被海水沖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數幾道深刻在岩石上的印痕,以及浸入岩石縫中的血跡,還能證明在三個小時前,那一場戰鬥的慘烈程度。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天地元氣的變化。

天地元氣是這宇宙中最複雜,最玄妙的東西。它絕不是恆定不變的,而是隨著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細微改變,來產生相應的變化。

彈指之間,這個世界改變了多少,沒有人能數清,所以,天地元氣的精微變化,也不是人類所能妄測的。

一個修煉有成的人,或許永遠不會妄想窮盡天地元氣的變化毫末,但他們卻會精粹本身的神念修為,逐步完善自己對天地元氣的體察精度,以達到一個又一個更高的層次。

身為「妙詣境」的高手,我對天地元氣的體察已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程度,至少,我可以利用幾個小時前,某一片天地元氣劇烈變化的餘波,逐步推演出當時的情景來。

慢步走到正被海水碾過的碎石灘,我收斂全身的真氣,不使絲毫外瀉,盡力保持住這裡的原有狀態,因此,漫石而過的海水很快打濕了我的衣物。

隨著海水的漲退變化,天地元氣發出規律的波動,但我依然從這看似平常的波動裡,找到了一絲紊亂的痕跡。

沒有了「極限戰場」的束縛,「極限階」戰鬥的餘波,哪會這麼容易消失掉!

「那裡!」

我伸手指向五十公尺外的海灘,齊賢心領神會,叫上幾個心細的手下,飛過去細細尋找。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他就叫了起來:「有了!」

我暫時沒理他,而是集中精神再察探一下,見確實沒有其他的線索,這才飛掠過去,濕透的衣物,在飛掠的途中便又光潔如新。

齊賢的手掌打開,掌心中趴伏著一隻怪異的純白色甲蟲,小小的軀殼緊緊團了起來,看不到腿腳,只露出兩根長長的觸角,卻呈現美麗的淡金色。

我怔了一下,用蘊含著太息一氣的手指輕輕戳了它一下,它身體一顫,背部彈出了一對連著複雜透明膜片的翅膀,在嗡嗡聲中揮動起來。

我這時才發現,它純白色的軀殼上,竟還有著六、七個淡金色的光點,隨著翅膀的揮動,懶洋洋地流動著。

我和齊賢對視一眼,同聲道:「聖甲蟲!」

這個美麗的小甲蟲,正是艾瑪祭司力量最珍貴的聖物之一,具有鎖魂定魄、增幅魂力作用的聖甲蟲,也是普魯斯最得力的武器。

以前我也見過它,但那時候,普魯斯神完氣足,狀態正佳,與他心神相通的聖甲蟲也包裹在一團刺眼的金光中,令人不能直視,哪像現在這樣哆哆嗦嗦,垂垂待斃的模樣?

「陛下,這個樣子……」

齊賢臉上有些擔心,但很快又掩飾了過去,只是這種變化,沒能瞞過我的眼睛。

我明白他的意思,聖甲蟲與普魯斯心神相通,氣機交感,普魯斯強,它就強;普魯斯弱,它就弱,現在它這麼奄奄一息的樣子,想來普魯斯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

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最嚴重的後果我都想過了,還禁不起這種刺激嗎?小心地把聖甲蟲撥到自己的手心裡,想了想,抬頭問道:「把它放哪兒?」

齊賢愕然。

是啊,不管普魯斯是生是死,聖甲蟲是絕對不能丟的,可這樣一個小蟲子,該怎麼保管?

大家是去打仗的,一個弄不好,誰知道這號稱「永生」的聖物,在能力大失之際,還能不能抗住衝擊?

「給我吧!」

容知雅纖長手指輕盈掠過,把這小傢伙拈了起來,她是咒法高手,完全可以臨時造一個小型結界,防護和保密作用皆佳!

停在她肩膀上的朱翎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偏著腦袋,看著聖甲蟲進入結界,卻突然迸出一句:「好像挺好吃?」

眾人皆汗!看向容知雅的目光也有了幾分提醒的意思。

容妖女卻是全不在意,只淡淡地道:「聽說聖甲蟲的前身其實便是蜣螂,你確認你有胃口嗎?」

朱翎呆了呆,那張鳥臉上露出了比一般人要豐富百倍的表情,它歪著腦袋看向容知雅,半懷疑半確認地問道:「那個,屎殼郎?」

容知雅笑而不答。

朱翎露出了「噁心」的表情,拍拍翅膀搖頭道:「還是留給你……啊呀!」

話沒完,它早被容知雅纖纖玉指彈飛了出去。

這便是敢和妖女抬槓的下場!

我勾動嘴角,面對這種拙劣的笑話,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要像一個不成熟的小娃娃那樣笑起來。同時,我發現了一個很不應該的現象──為什麼容妖女和朱翎還在把我當小孩?

搖了搖頭,把不必要的雜念拋到一邊,我開始思考因聖甲蟲而帶來的一系列的問題。

首先,普魯斯是真的慘了!

把聖甲蟲都丟棄不顧,顯然當時的情況確實是危險到了極點,使他只顧逃命,渾然忘了身邊的一切。

其次,普魯斯的情況又未必會到那種最糟糕的地步,原因仍在聖甲蟲。

對這樣一個世界知名的聖物,沒有人會不動心,身為艾瑪的大敵,叢巫更不會放過。

然而,聖甲蟲仍被丟在了海灘上,這正說明叢巫的情況,未必像公告上說的那麼輕鬆。

最後,是一個逆向思維,看到聖甲蟲,我總覺得這裡面還有什麼貓膩。

這個想法來源於我對普魯斯的瞭解,他是個真正的天才,老謀深算的肚腸,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十八歲的少年。

何謂老謀深算?

這就是說,無論是做什麼事情,都為自己留條後路,埋下伏筆,走一步,想十步,這才是他的風格!

遇到大事便慌了手腳,還有什麼資格稱為「黑暗時代後最傑出的大祭司」?

「要去萬神殿,看看艾瑪的頭頭們怎麼說了。」

我很快有了決斷,也不再遲疑,立即下令,向萬神殿開進。

想來,那個咒法師團全滅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叢巫必定會提高警戒級別。如果想故技重施,出其不意地重創敵人,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激烈的衝突一觸即發!

而我們最可能的敵人,便是與禁衛軍齊名的「魔獸武裝」!

「『魔獸武裝』滿員五百人,禁衛軍在全盛時期自然有得一拼,可現在滿打滿算,禁衛軍也就是二百人上下,這次更是只來了三十五個,硬碰顯然不成。」

身為禁衛軍的統領,齊賢對這種情況,有種有力難伸的感覺,但他也沒有害怕的意思。

禁衛軍自聯合長老會制度崩潰後分裂,一部分返回各自所屬的門派,另一部分,則聽從孤岫先生的吩咐,加入張家,成為了只對張真宇一人負責的私人衛隊。

按理說,如此的分裂,必然使禁衛軍元氣大傷,再不復以往的實力和地位。

然而,兩年多過去了,分裂的禁衛軍卻仍然把持著「三大武裝」的名號,以二百人的編制,和五百人的「魔獸武裝」、八百人的特戰隊,鼎足而立。

其中固然有傳統習慣的因素,但近兩年來,禁衛軍個人實力的飛速提升,也是個不容忽視的因素。

所以,齊賢可以肯定地講──短時間內、高強度、小範圍的戰鬥,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在高空中飛行時,我再一次地強調本次行動的目的,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有目的地指揮黑暗世界的精兵強將,心裡面自有一番波動。當然,臉上什麼都沒表示出來。

「我們的目標,就是進入萬神殿。其他的,就沒必要再管了。我的意思是,你們的眼睛盯著萬神殿的大門便成,其他的事情,我來解決!」

除了容知雅和朱翎,其餘人等,齊齊應諾。而在遠方,正有無數強大的反應,向這裡疾衝過來。

我咧嘴一笑:「在此之前,先玩一下捉迷藏吧!」

萬神殿,艾瑪祭司力量的中樞所在,自神話時代中期建成以來,屹立近萬年不倒,即使是在歷史繼承相對穩定的黑暗世界,它也是屈指可數的古老建築之一。

在漫長的歲月裡,它靜靜地屹立在艾瑪法老墓群的一側,在荒涼的原野裡,在漫天的風沙中,追憶著往昔的高傲與榮華。

隨著黑暗世界與普通人世界交集的擴大,荒涼的原野也無法阻擋人類探索的腳步,隨著一個又一個所謂的「考古發現」,萬神殿的神秘也很難自然地保持下去。

所以,最為精通大規模咒法的艾瑪祭司們,想出了令所有黑暗世界的同行,都為之稱羨不已的辦法。

他們用了近五百年的時間,用無比的耐心,用超過三千層各式各樣、互生互克、相互關聯的結界,把萬神殿緊緊的保護起來,在黑暗世界,這一近乎於偉大的壯舉,被形容為「跨越時空的障壁」、「不可逾越的深淵」!

但是,這樣的結界,先不論其防禦力如何,單只每日所必須供應的消耗,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有人這樣統計過,如果將這三千層結界在常規時間所消耗的能量,換算成為艾瑪最經典的「靈魂力量」,再把「靈魂力量」換算成為普通人的「靈魂」,那麼,結果是相當驚人的。

每一個小時,這三千層結界所需要的能量,足以把四十個中級祭司吸成乾屍,每個中級祭司的靈魂力量,至少是普通人的三百倍。

那麼也就是說,一個小時之內,結界所需的營養,就是一萬兩千個人的靈魂,二十四小時下來,就是接近三十萬人,這樣,把全球一百億人挨個兒送上,還不夠它老人家吃一百年的!

所以,這三千重結界又有了另外一個名字──「百年孤獨」!

既然大家都明白,這樣豪華的結界群,不可能年復一年地打開,在那裡空耗著能量。

艾瑪的高層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不無自嘲地講,這是在預防萬一,同時,也在挑戰人類製造結界的極限。

不管怎麼說,除非是天外隕石光臨,否則「百年孤獨」永遠不會有功能全開的那一天了。即使是此刻,在艾瑪面臨生死存亡的局面時,結界群也只是張開了十分之一左右。

當我們來到戰場上空,法老沉眠的荒野中,無數還沒有被普通人發現的宏偉建築,真正的變成了歷史,就此湮沒在飛揚的塵沙之中。

萬神殿已無力保護這些陪伴了它數千年的老友,因為,它也到了即將崩潰的極限。

萬神殿周邊,扭曲的光芒照射四方,兩方的角力,在天空和大地上營造出陣陣迴響。

四面沙化嚴重的岩石在幾息之內便崩解消散,再化為無窮無盡的沙塵,被呼嘯的狂風捲到了天上。

但風沙還是擋不住迸射出來的光華,在灰黑色的天空中,不時地閃過刺目的強光,每一道光芒閃過,巨大的空間便震顫一下,抖動中,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子,便呈現出來,這是在空間之內的又一空間。

對這樣的情景,我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辭:「不愧是『跨越時空的障壁』,能將空間結界做得這麼出色,使之具備如此的抗性,艾瑪的大型咒法研究,果然是獨步古今!」

而我話語一出,不遠處便有人隨聲相和:「陛下所言極是,艾瑪的咒法文明是黑暗世界現存最古老,也是最完整的寶庫,其史料價值,已經不可估量。

「陛下對此有興趣嗎?不如待我等攻入其中,將所有的資料全數複印一份,交由陛下賞析如何?」

我眼角也不往那兒甩一下,只是勾勾唇角,微笑道:「先祖在世之日,多次言道,本人在武學的天賦尚可一觀,但在咒法上麼,實在是慘不忍睹。貪得無厭,天必譴之。杜古兄的好意,我是心領了。」

杜古從厚厚的風沙中現身出來,身後影影幢幢不知有多少後援。

他悠閒地來到距我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與他的人種頗不相符的薄削嘴唇,勾出一個冷漠的弧度,眼神卻轉向我一邊的容知雅。

「想不到容三小姐,竟是深藏不露。單憑這咒法上的修為,想來不比普魯斯那小鬼遜色。毫無疑問,容三小姐是一位少有的天才,陛下難道不想把這些珍貴典籍獻上,以博佳人一笑嗎?」

我眼中殺機一閃,開玩笑開到容小姨頭上,姑且不論他的用心如何,只這不敬之語,他便要付出代價。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容知雅卻在一側淺淺微笑,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裝滿美酒的高腳杯,遙向杜古致意:「小伙子嘴巴真甜,謝謝你這份心!」

漫天的風沙無法侵入酒液分毫,卻也抹不去杜古臉上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他的年齡比容知雅還要大兩歲,卻因為和我相同的輩分,被容妖女硬壓了一頭,算是吃個小虧。

我冷眼旁觀,看杜古的樣子,似乎不太願意和我直接衝突。

我腦中一轉,想到這或許是他的拖延之計,那麼,萬神殿此時的情況就很不樂觀了。

據我所知,萬神殿在平日裡打開的結界不會超過三十層,而在如此的突襲之下,它能打開一百至兩百層,便相當了不起了。開戰三個小時到現在,大概也損耗得七七八八,否則,杜古哪會這麼清閒!

我正想著理由動手,那邊容知雅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隨著將杯子拋落:「普魯斯那小鬼,平日裡雖然討厭,不過在我這個小姨的督促下,卻也算知趣,我要些咒法、寶物、秘笈什麼的,他也知道孝敬。

「前幾天,他艾瑪那半卷《亡靈書》我是看過了,但一直沒有後半部分,倒是挺遺憾的,聽聞兩年前分家時,後半卷《亡靈書》已落到你們手裡,小伙子,拿出來看看,怎樣?」

容知雅已有些朦朧的眼神,灑在了杜古臉上,看著他黑漆漆的黑臉逐漸僵硬,然後很放肆地笑了起來。

《亡靈書》,艾瑪和叢巫交惡的起點,原來的巫術力量最高典籍之一,傳說中具有使靈魂永生的神力,幾千年來,艾瑪和叢巫雙方賦予它的意義,大概足以再修建一座萬神殿,而此時,卻被容知雅玩笑似地提起,即使杜古心計深沉,也不由得怒氣勃發,臉上已變了顏色。

容妖女搖搖頭,懶散一歎:「口是心非的男人啊……家犬,上!」

我漲紅了臉,咬著牙衝了上去,把降格為犬類的怒火全砸向了敵人。

杜古也懷著聖物被褻瀆的憤怒迎上,兩人的目光對接,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尷尬,但隨即,冰冷的殺意便沖掉了一切。

在和杜古正面對撞前,我彈響了手指:「衝!」

清晨的陽光如紗如縷,透過潔淨的玻璃,在少年的面孔上逐分逐毫地移動,帶來了溫暖和光明。

光線和溫度的變化,使陷入深度昏迷的少年逐漸地清醒過來。這個過程是緩慢的,以至於他的六識仍在一片渾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連續的、明快的、有節奏的敲擊聲,漸漸地清晰起來,少年已經可以辨別出,這是敲擊鍵盤的聲音,而且,最起碼的,這人打字的水準,挺專業的。

隨著精力不斷集中,聲音越發清晰,少年也嘗試著睜開眼睛。

沉重的眼皮在掙扎幾下後,慢慢地掀開了一條縫,外界的光線立刻不輕不重地刺激他一下,他眼皮一跳,再眨了眨,終於完全睜開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打量四周的環境,擊鍵聲驀地停了下來,隔了一會兒,一道清越如風鈴的女聲便響了起來:「想死得早些,儘管動吧!你的頭骨現在裂成了十八塊,我只是初步固定了一下,還沒有接合。只要你隨便動一動,便足以把你的腦漿擠出來。」

少年的身體在一剎那間僵硬了起來,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平日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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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21:46:21 |只看該作者
全身各處的肌肉,都進入了一種緊張與放鬆的平衡交錯狀態,完美地保證了傷處的穩定。

聲音的主人對此瞭若指掌,她輕笑一聲:「艾瑪的大祭司,果然不是笨蛋!乖,躺好了!」

「聲音真好聽,年紀未必比我大,說不定還很漂亮!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是黑暗世界的,似乎沒有敵意。」

少年固有的好奇心開始跳動,他想看到這聲音的主人,大概就是這個人,把自己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可惜,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否則,他一定會把滿心的好奇和感激一古腦地傾倒出來。

現在,他只能緩緩地眨動眼睛,希望那人能讀通他眼神中的意思。

「不要動!你既然醒了,我們就進行下一步的治療吧!你趕時間,我也在趕呢!」

這話讓少年只覺得莫名其妙,但這似乎很性急的少女,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第二步的治療,很快開始了。

隨著一聲微弱的咒語吟唱,重傷中的少年,即擁有艾瑪祭司力量的大祭司閣下,感覺到一道又一道精純的生機,從外界的天地元氣中抽取出來,從全身的毛細孔中滲透進去,佈滿了四肢百骸。

被敵人重創的身體在生機的細緻滋潤下,開始了恢復的過程。同時,他體內衰竭的元氣,也在外力的引發下,漸有蓬勃之勢。

受到傷勢刺激,元氣開始自發地向各傷口處集合,借助外力,治癒傷勢。當然,在不明瞭頭上傷勢的嚴重程度時,他是絕不敢輕易去當幫手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普魯斯其他部位的傷勢,都進了良性迴圈的軌道,唯有頭部,在一次勉強的試探後,他就遍體生寒地安分下來,那傷勢……他怎麼還活著的?

呃,那樣的傷勢,還是交由「專家」來辦比較好!

很快,年輕的大祭司就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難道,這不知長短的治療過程中,自己就樣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地過日子?這實在是好生難捱!

嗯,既然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治療過程已到了一個頗為順遂的階段,那麼,他便是胡思亂想一下,也沒什麼大礙。

「扎果的拳頭真狠,老子的腦袋差點兒給打成十八片!

「杜古這廝也真是狠辣,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這一手絕戶計,也只有他有膽子做!

「不知道萬神殿還能撐多久?損失大不大?

「大哥應該會去幫忙才對,不過,這段時間他心理有點問題,就這麼放猛虎出籠,也不知是福是禍!

「唔……小姑娘的修為真高,比我也差不到哪兒去了!好舒服……」

帶著腦中一連串複雜而又混亂的想法,少年進入了香甜的夢中,身體漸漸鬆弛下來,而這時,他顱骨的重傷也初步修補完畢。

一隻纖長的手指輕輕地點在他的喉嚨上,指甲晶瑩透明,又帶著些可人的淡紅顏色,足以令所有人發出「美哉斯物」的感歎。

「小鬼,佔我便宜?如果不是看你還有利用價值……」

指尖輕輕地從皮膚上劃過,留下一道淡淡的印痕,很快地消失無蹤。

「天寒」杜古,是叢巫近幾年來出類拔萃的一代天驕,年紀不過三十,便已臻至「妙詣境」的層次,「冰魔勁」的修為,也是相當精湛。

換作它時別地,我或許還要費上一番心思。只可惜,幾個小時前,我已經領教了和他出自同源,卻比他更高竿的傢伙!

面對「冰魔勁」的滔滔寒意,我隨手揮灑,張家幾式散手交互使用,往往料敵機先,在緊要之地,迫發氣勁,威猛淩厲不說,單那抽刀斷水、見縫插針的手段,便讓杜古的黑臉變成了紫色。

在動手之前,我也想不到竟會如此輕鬆。

同樣是「妙詣境」,同樣是「冰魔勁」,在兩個人手中使來,差距怎麼會這麼大呢?

而隨著打鬥的進行,我的心中也逐漸生出明悟,同樣的境界,那體悟的水準、功力高低、招法精疏,也是有上下之分。

便以杜古和黑天相比,黑天的功力之精湛,那是不用說了,起碼比杜古高出一籌,而浸淫在「冰魔勁」的火候,也足以讓杜古為之瞠目!

至少,在我和黑天交戰時,他舉手投足間,對寒氣變化細微處的把握,便不是現在的杜古所能望其項背的。

黑天,才代表了我所知道的,叢巫的最高水準,杜古和他相比,至少也差了三到五年的火候!

想到黑天,再推及自身,我心胸不由一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實力,但我卻也確實沒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覺間,把杜古這樣的強力敵手拋下了如此一段距離。

「毫釐之間,生死兩界,況一身之隔耶!」

低低吟嘯一聲,我兩眼精光大盛,在尾音悠悠之際,一掌橫切。

漫天寒氣,為此一掌所斷,嘶嘯著滾滾分開。

杜古的黑臉上已結上了淡淡的一層冰霜,眼眸中也是寒氣森森,倏然間,他嘬唇尖嘯,嘯音尖厲,刺耳剜心。

嘯聲中,他對我橫空而至的一掌不閃不避,一拳擊出,正中掌刃之處,兩人的身體同時一震。

我想也不想,掌鋒勁氣再催,他悶哼一聲,向後退了開去,但勁氣相接時,我卻覺得有些不對。

不是「冰魔勁」!

沒人比我更清楚,第一波真氣,我用類似於「星核劍印」這樣的集氣技巧,挾著裂氣分波的餘威,一舉爆發,已將他體內攪得一片大亂,他不可能這麼快地集結起「冰魔勁」反撲。

更重要的是,他承接我第二波真氣的力量,絕沒有一點兒寒意,反而灼熱霸道,充滿了驚人的殺傷力。

即使太息一氣護體,我也覺得掌沿處火辣辣的,相當難受。

這感覺……我怔了怔,看著前面杜古黑中透著青紫的臉孔,驀地脫口叫道:「核滅能!」

杜古眼中驚奇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即冷哼一聲,對我的判斷不置可否。

他越是這樣,我越肯定自己的猜測。那「核滅能」的威力,絕不在我所知的任何一個禁忌高手之下。

除非他是震古爍今的超級天才,否則就不可能把兩個性質、心法、哲學完全不搭界,甚至背道而馳的一流功法,修煉到如此地步。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0號晶片!」

無論是我自身的直覺與推理,還是「0號晶片」的計算,都只顯現出這樣一種可能。

原來,杜古也是一個「0號晶片」的植入者!

叢巫和禁忌的合作,遠比我想像的深入啊!深入到禁忌都能把自己的不傳之秘拱手奉送!

即使我早就知道雙方在「0號晶片」上有著久遠的合作,但對禁忌的大方,還是相當吃驚。

看來,對他們沆瀣一氣的程度,需要重新估計了。

這些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不想讓杜古看出來,我對他們的瞭解,有如此之深。

所以,在表面上看,我一驚之後,立時再度向前衝,口中還笑道:「想不到杜古兄還另有絕活,再讓兄弟見識一下如何?」

杜古冷哼一聲,也迎了上來,但戰鬥的氣勢和之前相比,已經遜色太多。看來,他已有脫身之意了。

而在此時,一聲清唳直上九霄,卻是朱翎發威了。

它已經從幾小時前的委靡中完全恢復過來,雖然還沒進入戰鬥型態,但羽翅揮舞之際,南明離火縱橫來去,萬物不能輕攖其鋒,杜古帶來的那些手下,更是只有閃避逃命的分兒,論威風,眾人之中,倒以它為最。

相比之下,仍有幾分醉意的容妖女,卻是最清閒的人物。

她站在朱翎離火蒸騰的圈子裡,黑衣短裙,在火光閃耀中,越顯得肌膚如玉般晶瑩剔透,映襯著天地間暴烈的火光,唇角一絲絲譏誚笑意,也更有超然之姿態。

禁衛軍永遠都是最敬業的,在齊賢這個「極限階」的帶領下,胡峰以下三十六人,結成一個最簡單的天罡陣,把各個陣勢變化,行雲流水般展現出來,星位挪移,乾坤倒置,陣中升騰的罡風,在大氣中盤旋飛舞,鋒利如刀,氣勢逼人。

前方阻路的並不是「魔獸武裝」,雖然也算得上是精英一類,但和這些精英中的精英相比,差距仍是極大。

幾下衝錯,便被打得七零八落,竟是連阻擋之力也無。

禁衛軍整體前移,霎時間遠去了,他們倒是很好地執行了我的命令,我這個當頭頭的,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失望。

所以,我就此宣告:「擋我者死!」

杜古寸步不讓,口上還不忘說笑:「那陛下是不願意讓我們有表示敬意的機會了?」

我嗤然一笑,眼中的殺意卻如滾雪球般膨脹起來,當殺意升到極處,以我凡人之軀,竟也是束縛不住,在一聲脆弱的破裂聲中,阻擋野獸的樊籬四分五裂,大氣中寒意如刀。

「借光!」

當殺意超脫凡體,那便不是原本的殺意了。眼眸中直白的狠辣之色被沖刷一空,只餘下超然的冷漠和寧靜。

我的修養其實還沒到這一步,但通過有意無意的自我加壓,卻足以讓我暫時脫出爭強鬥勝的樊籠,達到一種優勢的心境狀態。

杜古臉上變色,急急側移,我也不為己甚,虛空邁步,縮天地為一指,霎時間已到了禁衛軍陣法外側。

破空聲起,一把利劍從身側飛來,我順手接過,還來得及向發劍人露齒一笑。

長劍虛空一劈,我冷冷一喝:「有進無退!」

「喏!」

三十餘人的合音,卻有著山崩地裂的氣勢。

側後方,杜古急急飛來,嗓音都變了腔:「避其鋒芒!」

他是在向前方集結成陣的「魔獸武裝」下命令,這命令不可謂不及時,只可惜,杜古忘了一件事。

他不是「魔獸武裝」的直接領導者,即使有著臨時的指揮權,倉促之間,也沒辦法做到如臂使指,應對自如。

而且這個時候,「魔獸武裝」分為內外兩層,內層專心致志攻擊結界,而外層則一致向外,阻擋我們的前進。

內外兩層分工不同,注意的方向也不同,所以,為了消化他的命令,「魔獸武裝」頓了一頓。

便在這一剎那,裡面又有聲音傳出,和杜古的惶急成鮮明對比的是,這聲音是絕大的歡欣:「突破了!」

喊話的人用的是黑天洲的某處土語,我本是聽不懂的,幸好腕上的同步翻譯機還有些用處,第一時間便把這資訊翻譯過來。我心頭一跳,口中卻毫不遲疑,下了第二道命令:「九星變!」

充滿通玄變化味道的陣型,霎時間成為了一道鋒銳無比的尖矛,三十六人分為九組,四人為一突擊小陣,藉著「天罡陣」運轉到極處的呼嘯罡風,依次拋射出去,悍然前突。

這一時機把握得剛剛好。

「魔獸武裝」正因為同兩個不同的資訊而無所適從,陣勢方顯亂態,便被禁衛一衝而入,當即,血肉橫飛。

九組攻擊陣型並未四散突入,而是集中一點,前陣方去,後陣又來,連續九波的捨命衝擊,任「魔獸武裝」如何悍勇,也被撕開了一個大缺口。

隱隱間,外層的陣勢竟要被沖成兩段。

四人形成的小陣型,淩厲狠辣之處還有不足,但勝在變化多端,互補有無,乃是最穩妥的手法。

至於那幾分為了照顧變化而犧牲的銳氣,自然有人補上!

便如此刻:「嗡!」

數十人真力互拼生成的狂飆,橫掃整個礫石平原,塵沙飛舞之際,沙粒石片,比之槍彈也毫無遜色,以碰撞的雙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拋射。

此間之人,又有哪個是弱者了?

沙石飛射之際,與各人身上的護體真氣磨擦碰撞,生成的尖嘯聲令人頭皮發炸!

開戰至今,禁衛軍的去路尚是首次被人擋住,在隆隆的氣爆聲中,眾人的氣勢不由一挫。

「咄!」

口發真言,三尺長劍,還沒被我的手心溫熱,便又被拋射出去。

高速的飛射,使長劍失去了原本的外形,變成了一道飛逝的流光,穿過重重人牆,在狹窄的空間內幾次轉折,再度沖天而起。

在它身下,是一抹剛剛噴射出來的血光。

「魔獸武裝」剛剛穩下來的陣型,再度陷入混亂。

「御劍飛空!」

杜古的牙縫裡「滋滋」地向外冒著寒氣,我回過頭來,頷首一笑:「不勞遠送!」

笑聲中,我微拂衣袖,行雲流水般遠去了。

「魔獸武裝」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終於得到了執行命令的空檔,在我前進的道路上,波開浪裂,露出了足以容十人並行的大道。

感受著兩側憤恨和恐懼的目光,我的心情相當不錯。

前面,便是擁有著悠久歷史的萬神殿了。

幾秒鐘前,敵人的衝擊毀掉了它最後一層防禦,使它高昂威嚴的身體,完全暴露在層層的惡意之中。

面對著人類在神話時代的傑作,我從內心深處發出讚歎。

它座落在平原之上,而在它的背後,卻又是聳立千仞的絕壁。

龐大的建築群落,近乎完美地貼合在自然的景致中,與世界上最大規模的法老墓群比鄰而居。

在四面令人稱奇的偉大建築中,它仍然展露出了不凡的身姿。

雄偉的標塔,裝潢精巧的圍牆,幽雅的方尖石碑,每一處的建築,都像征著眾神的權威,代表著人們對神的讚美和敬仰。在古銅色的牆壁上,刻畫著一幅又一幅,筆法平直古拙的浮雕和壁畫,有著使人窒息的詭異和威嚴。

如今,四面的法老墓,在無情的衝擊下毀滅了,這片還沒有普通人踏足的神秘地域,在它為世人所知前,已經一腳踏進了死亡。

然而,只要還有這座偉大的神殿,這裡的精髓、神韻,便將永遠地跨在生與死的邊界上。

萬神殿的正前方,鋪就著一層土灰色的石板,但已被幾個小時內的衝擊,撕扯得不成模樣。

大片的地面被掀了起來,露出了地下乾燥的黃土,無疑,這使得神殿的威嚴受到了一些挑戰。

不過,神殿的本體依然是一塵不染,在四面狼藉的背景下,顯得十分突兀。

我就站在扭曲斷裂的地面上,仰望這座偉大的建築,神殿正門兩側,有三人之高的巖鷹雕像,從不同的角度,冷冷地俯視下來,赤紅的瞳孔內部,湧動著驚人的能量。

我對它們咧嘴一笑,與此同時,身側的容知雅念頌起古老的咒文。

這是讚美古艾瑪「知識之神」透特的咒文,在古艾瑪神話中,透特與一切知識有關,知識的別名就是「透特的花朵」,他管理著一切科學和文藝的成果,還保管著「生命之星裡那些神聖的書籍」。

這個神祇在艾瑪的眾神譜系中,擁有著超然的地位,他是一個調解者,曾經調解荷魯斯和塞特之間的戰爭,說白了,他就是一個和平主義者。

因此,屬於他的咒文沒有什麼攻擊力,但卻是化解一切攻擊性咒文的上佳手段。

嗯,看來普魯斯這小鬼被容妖女搾得很慘……

在神秘的咒文聲中,巖鷹雕像內部漸漸平靜了下來,湧動的能量恢復了初始狀態,而這段咒文也暗合萬神殿的進入要求,所以,在後方「魔獸武裝」通紅的眼眸中,神殿寬厚的正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後面有了些騷動,我擺擺手,讓齊賢帶著禁衛軍先進去,自己卻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已瀕臨瘋狂邊緣的敵人。

一側,容知雅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向大門處走去,朱翎卻飛了起來,落在了我肩上。

「有沒有人過來送死的?」

這種過度囂張的話,我是不會說出口,但人家朱翎大爺可是全無顧忌,這話一吐出來,前面的叢巫精英們的黑臉都要變綠了,可在慘痛的教訓之後,還能鼓足勇氣上前搏命的人,實在不多。

我淡淡地瞥了杜古一眼,卻看到他此時已經恢復了冷靜,看到我投來的目光,還勾勾嘴角,笑了一下,當然,他沒有再和我打招呼的意思。

我朝他點了點頭,微笑道:「我的聲明依然有效,杜古兄可以再考慮一下!」

言罷,我轉身走向神殿的大門。

太陽已跨過神殿後的絕壁,將萬丈光芒,灑落在支離破碎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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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6 21:47: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第九集 災難危機 第二章 論勢
「萬神殿,嘿嘿,事隔兩千年,沒想到我還有再進來的一天!」

不知朱翎在什麼時候曾經來過這裡,此番故地重遊,自有一番感慨。

我對這個很感興趣,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當我邁進神殿正門的第一步起,便有超過上百道目光投注在我身上。

萬神殿內部的結構並不如外貌一樣的雄偉寬廣,而是分成了數十個相互獨立的部分。

就是正殿大廳,也被無數的立柱切割成了數十處有限的空間。

通過光線的折射作用,迂迴曲折,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自有一番肅穆深邃的氣度,或許,還要加上幾分詭譎。

對殿內的情形我只是一掃便過,我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殿內諸人身上。

在這個大殿中,聚集著艾瑪祭司力量的大半精英,其中儘是手握大權的關鍵人物,和他們的關係,那是一分也不能輕忽的。

正考慮時,前方已有一人緩步行來。

此人大約四十餘歲的年紀,一身黑色的祭司長袍,方臉長目,精光閃爍,威嚴中又有幾分精明。

他走到我身前,一絲不苟地行禮道:「陛下高義,艾瑪上下無上感激,還請陛下進入後廳,詳敘一番如何?」

我在腦中略一尋思,便想到,此人正是艾瑪祭司力量最高議會的議長──玻魯維爾。

乃是自普魯斯以下,權柄最重的一位,而難得的是,他雖手掌大權,但對普魯斯卻忠心耿耿,平日多有扶持之處。

看看他和普魯斯的關係,再想想中天帝國內部的情況,令人唏噓之餘,還有幾分妒忌。

平日裡經常聽普魯斯說起此人,言語間對他很是稱許,雖然只是初次見面,但看在普魯斯的面子上,我還是非常給予他相當的尊敬。

還禮之後,我欣然同意他的要求。

不過,萬神殿外的形勢還有幾分變化的可能,倒是不可忽視了。

所以,我命齊賢、胡峰兩人領著禁衛軍,留在此地,協助「太陽祭司團」進行防禦,然後才和容知雅,還有朱翎隨玻魯維爾而去。

在我們後面,幾位艾瑪的重要人物也隨之而來。

走過大殿,又穿了幾道迴廊,玻魯維爾領著我們前行,隨口幾句,指點殿內風景,讓我好好地見識了一下萬神殿複雜的內部結構,以及鋒芒不露的危險機關。

我倒是很欣賞他的大氣。

這等於是把萬神殿要害全都暴露在我眼前,不管我有沒有歪心,這樣的作法,總是需要相當的勇氣和決斷的。

但這樣做,好處又相當明顯。

如今艾瑪面對大敵,瀕臨絕境,隨時有傾覆之危。玻魯維爾對我如此推心置腹,一方面是看在普魯斯的面子上,有意向我示好;另一方面則是在此危難之時,將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都坦承相告。

不管怎麼說,我一個「妙詣境」的高手,能夠使用的手段,比他們豐富得多,自然也能給他們帶來幾分生機。

來來回回,逛了十多分鐘,直到我對萬神殿的佈置有一個大概的瞭解,玻魯維爾才將我們帶到了所謂的「後廳」。

這裡,其實是一處供奉著荷魯斯神像的祭壇。

荷魯斯是古艾瑪俗世王權的象徵,在艾瑪擁有著相當崇高的地位。

普魯斯便告訴過我,他信仰的主神雖然是冥府之王奧西裡斯,但對荷魯斯一系的神咒也頗有研究。

想到普魯斯,我心中便是一緊。

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

等到眾人在祭壇下坐定,我舉目向容知雅示意,她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淡淡一笑,手指在虛空中劃了個圈兒,空間被短暫地撕裂了一道縫隙,縫隙之中,聖甲蟲懶洋洋地爬了出來,雪白的身上略閃著金芒。

看情形,它倒比剛才長了點兒精神。

「聖甲蟲!」

幾個艾瑪的大佬級人物,同時大叫起來。

我身前的玻魯維爾更是恨不能衝過來,把聖甲蟲攥在手心裡,所幸他還有那麼幾分理智,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良久,方才渾身虛脫地坐了回去:「尊敬的奧西裡斯,讚美你,你還沒有召回你的孩子!」

其他人的反應也和他差不多,有幾個感情比較豐富的,甚至當場就喜極而泣。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他們一見聖甲蟲就知道普魯斯沒死,不過,這不會阻礙我對那小鬼的掛念。

我乾咳一聲,借此叫醒那些相當失態的首腦人物,也不再給他們感慨的時間,立刻直入正題:「這只聖甲蟲是我們在普魯斯的戰鬥現場找到的,我想,你們應該有辦法從中找到些線索。普魯斯的情況……」

「生命無恙,生命無恙!」

玻魯維爾連聲稱幸,說到後來,連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兩聲之後,連忙為我解釋。

其實答案和我原本的猜想相差不大。

早在五年前,普魯斯已將「聖甲蟲」煉化,使之成為隨意操控的利器,他與聖甲蟲的命運堪稱是息息相關。

聖甲蟲被毀,他必定是折損壽元,元氣大傷。

而如果他死去,聖甲蟲也將在他斷氣的剎那石化,直到一百年後才會重新破除外表的石殼,得以再生。

現在,聖甲蟲有氣無力是不假,可顯然沒被石化,這正說明了普魯斯尚在人間。大家最擔心的事,便戲劇性地有了保證。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隨即問道:「能不能從聖甲蟲身上得到他的線索?」

玻魯維爾看著我苦笑:「平日是有很多辦法的,可現在,能夠施法的人員都在抵禦外敵,短時間內……」

看他苦著臉的表情,我心中暗笑。

不就是要我出手幫忙嗎?還用得上套用這種說辭?所以,我只是聳聳肩,不置可否。

玻魯維爾略有些尷尬,他也明白,我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

對我這樣一個「堅定盟友」動用心機,是有些不對,但畢竟交淺言深,如果我的回答有個什麼不妥,那麼損傷的面子,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補回來的。

幸好,我也想到了這一點,並不因為他的心機而產生惡感。我把聖甲蟲交到他手上,微笑道:「普魯斯的性命要緊,把該用的人叫來吧,前面有什麼事,我暫時頂著,短時間內,應該還沒有人能對我造成威脅。」

幾個艾瑪的頭腦人物都是一臉的感激。

我知道,他們都是看著普魯斯長大的,在他們心裡,普魯斯的生命甚至重於自己的生命,而且,那小鬼也代表了艾瑪再一次輝煌的可能。

無論如何,對他們而言,普魯斯的安危,都是最重要的事情,而我給普魯斯帶回了一線生機,也就很輕易地在他們心中留下了較佳的印象。

一句話,托普魯斯的福啊!

在北極圈零下幾十度的低溫打擊下,卡繆覺得自己好生鬱悶。

在他腳下,便是連接極地的「格蘭陵大峽谷」,幽幽的寒風從深不見底的峽谷內吹起來,一直吹到他心底。

就在五分鐘前,真主聖戰和梵河進化力量開戰了。

這是自黑暗時代以來,「三大制約」與「六大力量」之間,第一次面對面的大規模作戰。

雙方投入了超過三千人的部隊,在東極洲某處荒原,展開了一場血戰,戰鬥至今尚未結束,但已經有超過百人的死傷。

身為一位神父,卡繆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可是,在萬里之外的血肉戰場刺激下,他還是低罵出口:「愚蠢的宗教情結!」

這次衝突的根源,在黑暗世界的明智之士看來,充滿了偶然性和非理性。

普通人世界一次正常的國家和宗教衝突,在黑暗世界的眼裡,只不過是螻蟻的互擊,對黑暗世界本身不構成任何威脅。

然而,就在雙方的軍隊裡,竟然有著數十位分屬真主聖戰和梵河進化力量的精銳,高呼著各自信仰的神明,在千百人注視的戰場上,悍然對決。

那精采絕倫的場面,讓普通人世界的虔誠教徒們,霎時間就相信了各自的神明已派出使者,參與這個「各自正義」的戰爭。

原本還操縱在國家機器手中的理性,立刻被狂潮般的宗教情結沖得七零八落,戰爭變成了群毆。

各自正義!

這真是個充滿了諷刺的字眼。

卡繆就相當奇怪,虧這些人還是兩大勢力多年培養的精英,他們的腦子都被狗吃了?

卡繆本身就是一個有神論者,即使他的性格讓他做出了許多與教義不符的「罪行」,但他相信,自己對上帝的虔誠,是無庸置疑的。同時,他還記得撫養自己成長的老師,從小為他養成的思想模式。

虔誠不等於狂熱,更不等於獨裁。

信仰不是科學,科學絕不會是信仰,信仰絕不是唯一的真理。

吾等認為上帝最大,他人認為真主最尊,這樣的想法,又有什麼可以衝突的?將本人的信仰強加於他人之上,本身就是對信仰的褻瀆。

從內心來說,卡繆不認為每一位宗教人士都會像自己的老師那樣明智。

但最起碼的,在黑暗世界,宗教的來歷、眾神的傳說、信仰的形成、教義的制定,這些在普通人看來無法考證的玩意兒,黑暗世界中的人,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神聖的宗教信仰不可褻瀆,但為了信仰而假托神的名義制訂的教義,應該不會有人當真吧!

在中世紀,為了政治需要,連綿百多年的宗教戰爭,也只被神聖教廷和真主聖戰付之一笑。

那為什麼一千多年過去,黑暗世界的人們反而沒有中世紀的理智了?

用來對俗世中人洗腦的教義,反倒把自己人給洗了,這種烏龍,怕也是前無古人了吧!

歎了一口氣,卡繆彈指間揮出聖焰,點燃了一根香煙。

只可惜,在零下數十度的低溫中,即使聖焰也受到了影響,如同一般的火光一樣,相當短命。

煙頭閃了兩下,冒起了垂死的青煙。

「娘的!」

卡繆的心情正糟,這一下更是火上澆油,他將香煙揉得稀爛,隨手扔了下去。

香煙殘骸剛出手,他就後悔了,看著消失在峽谷的煙絲,他苦苦一笑,又從懷裡掏出一根,聖焰一閃,再度點燃,而這次,在聖光的庇佑下,煙頭的火光,顯得相當頑強。

「上帝也照顧吸煙者嗎?」

真主聖戰的「血刺」庫瑪爾,從峽谷裡飄了上來,手指尖還拈著一縷煙絲。

被人抓了個現行,卡繆那張臉卻紅都不紅一下,熟稔地抽出一根煙,遞了過去,臉上笑得相當燦爛:「上帝照不照顧吸煙者,我不敢肯定,但上帝並沒有拋棄我們,這卻是真理。現在我想知道的是,真主阿拉是否會對吸煙的信徒另眼相看?」

庫瑪爾長年冷凍的臉抽了抽,算是發笑,隨手接過香煙,兩指一搓,香煙無火自燃。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再熟練地吐出一連串的煙圈,看著這虛無的圓環在寒風中破滅,他歎了一口氣:「讚美阿拉,讓製造這項罪惡的人活在這世上。」

一邊的卡繆低低地笑了起來,兩個背叛各自教義的虔誠教徒,在寒風中享受著尼古丁的毒害,天上的眾神無言地俯視大地,對兩個人的「罪行」視而不見。

良久,當一盒包裝精美的上等香煙全數化為灰燼,兩個人才提起說話的興致。

卡繆對這位剛剛結識的損友相當欣賞,斜睨了他一眼,微笑道:「為什麼不回去?在東極洲的大戰不好打吧!」

庫瑪爾在吸完煙後,面部表情又恢復到了僵化狀態,他抽抽嘴角,冷淡地道:「群毆沒有必要參加。」

「三千人的群毆可不是個小事情!」

「在世界毀滅的前提下,就算是三萬人又如何?」

「呵!世界毀滅?我還沒想到那一步呢!怎麼,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群毆,就像是炸掉世界的引爆器嗎?」

「沒有理性的動物,不具備這樣的資格。」

庫瑪爾毫不留情地打壓自己對同僚的評價,這一點讓卡繆相當欣賞。

不過,他還想看看這個一向以肌肉聞名的新朋友,腦子裡的貨色還有多少,所以,他繼續問了下去:「那麼,誰有這個資格?」

庫瑪爾不再說話,而是向下落,一直落到峽谷一側的高崖上。

卡繆聳聳肩,跟了過去,相距還有七、八公尺,他就看到庫瑪爾用腳尖畫著什麼。

這是一幅精確到微米的世界地圖,看著這個純粹的手工製品,卡繆覺得自己找到了偶像。

庫瑪爾對自己的傑作沒有任何得意的表示,仍然是面目僵化,不苟言笑。

他開始在地圖上做標記,通過聚合大氣中的水氣形成的透明冰柱,深深插在完美的地圖上,破壞了完美,卻給人以震撼。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三根冰柱冷冷地插在地面上,堅硬的凍土像是一塊鬆軟的年糕,沒有任何阻力。

卡繆看向冰柱插入的地點,歎了一口氣,又點點頭。

「這裡,還有這裡,是導火線!」

敲擊著冰柱的頂端,東極洲戰場和萬神殿,被降格到了「導火線」,然後……

「這裡,是引爆器!」

冰柱深深地陷進堅比鐵石的凍土中,發出冷冷的微光,堅羅洲上,禁忌的巨頭似乎正在向他們微笑。

「最後,還有這個!」

一拳轟下,精密的手工地圖從中心處開裂,無數細細的裂紋從震盪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瞬間把這幅傑作撕扯得支離破碎。

「這裡,是炸藥!」

十分鐘前,我發下豪言,說是一切外來攻擊,都暫時由我頂著。

我不知道玻魯維爾議長對我的信任有多少,不過,他非常爽快地把接近三分之一的防禦力量撤了下來,其中便包括了「太陽祭司團」。

我並沒有命令禁衛軍去填補這些空缺,禁衛軍的威力只是體現在近身交戰上,面對萬神殿複雜的咒法攻防體系,實在是格格不入。

真正的好辦法,應該是遠近結合,以禁衛軍精銳的近身攻擊為牽制,再以艾瑪的大型遠程攻擊作為威懾力量。

當艾瑪的遠端攻擊做好了準備,黑暗世界還沒有敢來捋虎鬚的。

叢巫面對禁衛軍的威脅,辦法也是不多。

他們只能集中咒法師團,對萬神殿的結界系統,進行連續的干擾,務必使艾瑪在短時間內無法修復結界,以方便「魔獸武裝」的攻擊。

然而,在他們還沒有把握對付我之前,這樣的攻擊,也不可能發生。

所以,艾瑪撤防後十分鐘,反而是最安靜的時段。叢巫似乎不願意給我證明自身價值的機會。

在供奉著荷魯斯的祭壇中,太陽祭司團的精英團員正依次退出,臉上除了施法後的蒼白,還有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在祭壇中央,聖甲蟲全身金光大盛,就如同神話中所說,推著太陽,走過天空。

玻魯維爾已恢復了議長的氣度,他看了一眼聖甲蟲,又對我講道:「聖甲蟲的狀態已經恢復了七成,想來大祭司也不會太糟。

「至於位置,我們只能判斷一個大概的方位,具體的位置,還需要通過聖甲蟲與大祭司的『靈魂結』來尋找。」

「『靈魂結』?」

「是的,『靈魂結』是代表大祭司與聖甲蟲靈魂聯繫的標誌,只有通過『靈魂結』,才能為大祭司準確定位。

「可是『靈魂結』的有效範圍僅在五百平方公里內。若在平日,也就罷了,可如今,叢巫大舉圍城,要想去尋大祭司,還要先過他們這一關。」

我抿唇不語,腦中已開始分析剛剛得到的情報。

普魯斯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黑天洲中部的沙漠邊緣地帶,已等於是在叢巫的勢力範圍內。

我們甚至曾經懷疑他被叢巫俘虜,但從聖甲蟲快速恢復的情況推斷,這又不像一個俘虜所能享受的待遇,所以,我們只能想像,他被某個好心人救了。

粗略地計算一下,那裡距萬神殿約一千三百公里左右,在平時,這點兒距離根本不算什麼,但如今,卻必須通過叢巫的層層羅網,想想也知道不現實。

至少我到現在也想不出,把一個重傷員從千里之外帶回來,會對局勢產生什麼樣的幫助。

我能想到的,玻魯維爾也應該能想到,他歎了一口氣,終於決定先把這件事情放一放:「我們會時刻關注著大祭司的情況,一切的變化都可以通過聖甲蟲表現出來,在沒有一個安全的方案出來前,暫時把這件事放一放吧。現在,殿外的情況進入僵局了吧?」

我點點頭,微笑著坐下,隨手拿起一杯橙汁,一飲而盡。

可能是因為普魯斯的關係,我在萬神殿的心境相當放鬆,並沒有把自己當成客人看待,這一點,玻魯維爾也看出來了,並且相當欣賞。

看來,他也是「感情外交」的信奉者,對這種人,我頗感興趣。

玻魯維爾再歎一口氣:「叢巫無法一戰決勝,陷入僵局是一定的,然而,他們明知如此,卻圍而不退,顯然另有打算。陛下以為如何?」

我放下杯子,頭也不抬地道:「若是他進攻之心不死,手段無非是找高手、傍外援之類,而若是另有他圖,則必不是我等所能測知。」

玻魯維爾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追問道:「高手、外援何解?另有他圖,又是什麼?」

我抬頭看他,微微一笑道:「據情報顯示,叢巫所屬『極限階』,除去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黑天,還有戰力難以估算的『黑天七雄』,大約是十五個。而艾瑪……」

玻魯維爾只能苦笑:「加上大祭司,僅有三個,且無一人達到『妙詣境』!」

我歎了一口氣:「貴方以整體戰力取勝,這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如今,大兵壓境,大型咒法有力難施,卻正是以精英拒敵之時,僅僅兩個『極限階』,無異於杯水車薪。

「現在算上我、齊大人,呃,還有容小姨,精英戰力仍有數目上的差距。如果叢巫敢於孤注一擲,或者撕下臉皮,請禁忌介入……只要超過十個,便是個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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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魯維爾苦笑連連,但又以期盼的眼光看我,我也陪著他苦笑起來:「議長先生,個別戰力的優勢,在人數優勢面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要有五個以上的『破障境』將我圍住,相當一段時間內,我將毫無作為。

「而叢巫那邊還有杜古,甚至,還有黑天!」

說到那個神秘且邪惡的傢伙,我的臉色也開始凝重起來:「雖然僅交手一次,但在我看來,黑天的性格,應不會接受叢巫高層的指派,但並不排除他聞風而來,找我晦氣的可能。

「黑天不來,我等還有一拼之力,若他來了,我只能將他引走再戰,對這裡,就沒辦法照顧了。」

看著玻魯維爾吃驚的臉,我聳了聳肩:「那人太可怕了,六小時前我和他戰鬥,留下的傷勢,也是剛剛痊癒。再戰一場,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玻魯維爾乾澀一笑,搖了搖頭:「看來,『六大力量』中,我方的實力已經大大地落後了。『宗教文化時代』,果真是古代文明的墳墓。」

「宗教文化時代?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新詞罷了。

「嗯,如果非要給它下一個定義,可以這樣說:是以宗教的出現為起點,以教義系統不斷完善為變化,最終達到人類的完全控制的時間流程。

「通俗點兒說,就是從神話時代的『造神期』開始,一直到如今,再往後推演至少千年的漫長時間。」

好像在聽天書,我一時間很難明白過來。

玻魯維爾看著我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艱澀,他苦笑了一聲道:「這是我近幾年閒來無事,對黑暗世界的歷史做出了一番研究。我研究的題目,便是黑暗世界各文明力量的消長變化。

「我一直都在思考,自神話時代末期開始,黑暗世界成百上千支文明力量,便一個個失去生機,至黑暗時代前期,更銳減到僅有五個,我想知道,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什麼?」

我微皺眉頭,回應道:「願聞高見。」

玻魯維爾微笑起來,在他所擅長的領域,他的自信可以令聽眾受到感染。他豎起了一根手指,提出一個問題:「陛下以為,當今世界,擁有『極限階』最多的勢力,是哪個?」

我略一思考,很快地回答道:「僅在『六大力量』中找,我炎黃官方數字是中天帝國十四位,其餘各派十位,共計二十四人,應屬最多。」

「加上『三大制約』呢?」

「這個,官方數字不可信,但露出的冰山一角便相當可怕。僅『神聖教廷』一處,便有『極限階』高手三十二人,其數量甚至超過艾瑪、叢巫、梵河的總和,實力不可估量!」

玻魯維爾拍手道:「正是如此,陛下,為了讓理論更直接一些,我們暫且交流一下情報。

「先說黑暗世界的官方資料,『極限階』數量由少到多,依次為本方三人、梵河七人、叢巫十五人、禁忌十五人、神英十八人、炎黃二十四人,共計八十二人,另有八位逃亡者,所以,一共是九十人。」

我微微一笑,補充道:「關於『三大制約』,異黨二十七人、真主聖戰二十七人,神聖教廷三十二人,共計八十六人,與黑暗世界基本持平。」

說到這裡,我們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長歎道:「可怕!」

頓了頓,玻魯維爾長歎道:「真實的情況,又何只是一個可怕!

「據最可靠的情報顯示,世界上『極限階』至少接近三百人,這也就是說,還有一百餘位隱藏在陰影中,而這一百餘人裡,至少還有一半,甚至更多,是『三大制約』預留的底牌。

「可以這麼說,如果『三大制約』翻臉,他們可以在短時間內抹掉『萬神殿』,踏平『梵天宮』,甚至連『魔域森林』也能打掉,如此實力,怎能不讓人心生寒意?」

「梵天宮」是梵河的標誌性建築,「魔域森林」則是叢巫的總部,玻魯維爾這樣說,無疑就是認為,「三大制約」有實力毀滅黑暗世界的半壁江山。

我歎了口氣,沒有反駁。

越是接觸黑暗世界的核心機密,越能明白「三大制約」的驚人潛力。

和「六大力量」經常性的「內耗」不同,「三大制約」抱成一團,除了偶爾的武力介入,便一直韜光養晦,培養有生力量。

經過千年的積累,早就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地步,一旦這股力量爆發出來,「六大力量」還真沒有可以抵擋的辦法。

所以,「三大制約」便等於懸在「六大力量」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用一種超然的、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視著黑暗世界。

只要是個正常人,便不會喜歡這種感覺。

「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局勢?以我之見,就是神話時代末期開始的,以『神聖教廷』為代表的宗教文化。

「正是這種文化,逐漸地消磨掉了黑暗世界原本的基石。」

我挑動眉毛,開始考慮他的話。

玻魯維爾笑了一下,又提出一個問題:「陛下,你認為,黑暗世界賴以存在和發展的基礎是什麼?」

「哲學!」

我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本身還沒有這方面的認識,但前幾年,爺爺曾為我詳細推演了這個答案。

玻魯維爾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痛快地答出來,呆了一呆,才繼續問道:「表現呢?」

這次我頓了一下,才回答道:「力量和信仰。」

「方法呢?」

「呃……應該是文化交流,還有戰爭吧。」

玻魯維爾鼓掌笑道:「沒想到,陛下年紀輕輕,在這種枯燥問題上的研究也相當出色。看來陛下對黑暗世界的歷史發展,也有一個概括的認識了,如果陛下有心深研,可否讓我再補充一下?」

我微笑道:「願聞其詳。」

玻魯維爾總算開始了他的講解。

「陛下應該知道,力量的源始,在於對大自然的體悟,而這體悟,最早時,則來自於對大自然偉力的崇拜。

「這是一種原始的崇拜,具備著散漫性的特徵。也許人人都有體會,但這些體會,是沒有邏輯的,沒有可操作性的。」

他抬頭看我,我緩緩點頭。

見我聽得深入,他又是一笑,繼續講了下去:「然而,隨著人們的集體崇拜,參與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之間的體會通過交流互相影響,集體合作剔除弱勢的、無生命力的,留下強大的、有發展前途的,就逐步形成了可以量化、整理、加工的有規律的體系。

「崇拜開始有了規律,便足以為人腦的理性思維捕捉,漫長的時間下來,崇拜就成了有章可循的『工作』。這個時候,就有了『神話』。

「神話,是一切高級智慧生命,在其起源的年代,對其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所進行的原始體悟和具像化思維,具體表現為對自然力量的人格化,和對人格力量的自然化。

「那是人類永遠不可能複製的藝術品,脫離了那個時代,神話就永無再生的可能。這是黑暗世界對神話的定義,也是我相當欣賞的一句。」

玻魯維爾放下了已空的茶杯,目光迷離起來。

「神話的時代持續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黑暗世界就是在那樣的時代裡,形成了最初的輪廓。然後,出現了哲學,還有宗教。」

「根據世界各地人文、歷史、自然環境的不同,哲學和宗教出現的早晚順序,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我們,還有神英。

「神話與宗教幾乎是同時出現,有著一段相當長的模糊共存時期,還有叢巫,他們的宗教至今未成體系,又比如炎黃……」

他看向我的目光有著幾分羨慕之意:「炎黃是在哲學體系已建立完畢之後,才輪到宗教的興起,所以,宗教對你們哲學體系的影響便不會太多,這是我們這些依靠宗教起家的勢力所不能企及的。我想,炎黃文明能千年不移,與此大有關係。」

我苦笑了起來:「那麼,這些和宗教文化時代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所謂宗教文化,固然是包括了古往今來一切和宗教有關的文化資訊,但最重要的,還是在於宗教的發展軌跡及其造成的影響。

「炎黃的宗教,一直以來,都沒有超脫過俗世政權控制的範圍,其作用力就很難表現出來。我這樣說,只是希望你不要用本國的宗教史做參照,畢竟,你們是一個特例。」

沒想到這位議長先生如此健談,我聳聳肩,笑著應了,只等著他說出正題來。

「宗教,在開始時,不過是對原始崇拜的一種理性規劃,功利性較小,也正因為如此,宗教起源之時,大都是多神教,大家各信各的,便是山石草木、貓狗蛇蟲也能成神,就算是同一文明體系之中,同一宗教之內,教徒也分化為無數個派系。

「派系之間的爭鬥是有的,但在那個剛剛起步的年代,各式各樣的信仰和追求,卻可以從不同的角度獲得不同的奧秘,這是文明激撞,產生火花的不二良方。」

我略微考慮了一下,點頭承認:「確實,有了多神信仰,各大力量的武學、咒法,才有了多元化的發展方向。」

「可是,多神信仰在宗教源始時期的必然性,並不能延續下來。隨著人類功利性的增強,宗教逐漸與世俗力量掛鉤,參預政權架設是一方面,維護自身的信仰權威則是另一方面。

「政治上的問題還好說,俗世政權並不能對黑暗世界構成威脅,但信仰的權威性,卻直接關係到一個宗教、一個力量、一個文明、一個哲學體系的生死存亡。

「在這種情況下,一神教、單一信仰,因其無以倫比的統合力,便成為了宗教發展的必須。就像是『神聖教廷』、真主聖戰。

「經過長時間的整合,『上帝』和『真主』統治了全球的大半信仰,這不但使他們的基礎深深根植在這個星球上,也為他們帶來了廣大的信徒,他們完全可以從全球十多億教徒之中,輕鬆地挑選合適的人才,進行調教和儲備。

「看看吧,在黑暗時代之後的上千年裡,神英的勢力範圍已經被壓縮到了西羅巴洲一角,就連奧林匹斯山下,都佈滿了基督的信徒。

「我們艾瑪,面對著真主聖戰,在傳統的勢力範圍內,已找不到任何可以傳教的信徒,只能依靠寥寥幾個渠道收集有資質的嬰兒,從小進行教育,這才能抵擋住無孔不入的宗教勢力。

「梵河和叢巫莫不如是,黑暗世界中,也唯有禁忌劍指偏鋒,利用人類不斷追求的物慾,高舉科學大旗,才能另闢蹊徑,在近百年來,發展得好生興旺。」

我默然一會兒,看玻魯維爾露出想聽意見的神情,這才開口,卻有些反駁的意思:「既然禁忌如此,那麼,將『力量』和『宗教』這樣掛鉤,似乎並不全面。」

玻魯維爾聞言,笑得有些狡獪:「難道陛下沒聽說過『科學教』之名?」

我才被他逗笑,他便正色道:「何謂宗教?宗教,就是抓住一樣事物,把它放在至高無上的神壇上,使人信奉、崇拜,卻又永遠無法觸摸到。

「上帝如此,真主如此,科學亦如此!所不同的是,神是俗人永遠無法理解,也無法依靠的抽像物,而科學,能給人帶來現實的利益罷了。」

我歎了口氣,認可了這種說法:「宗教文化時代,果然有道理,但我還是認為,宗教不能涵蓋所有……」

玻魯維爾笑了起來:「宗教當然不能包含一切,而且,宗教也不是萬能的,但是,不能否認,宗教式的發展方向,正是黑暗世界的大趨勢,也是最有代表性的,這也是我如此命名的理由。」

我終於不再說話,玻魯維爾的話,我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

在沒有進行深入的研究之前,任何評論都將是輕率且不負責任的,我不想當這種人。

不過,我停了口,玻魯維爾卻是談興大發,他扯著我,大發感慨:「『三大制約』如日中天,底蘊累積也非我等所能匹敵,所幸近千年來,除了中世紀一段時間,教廷的行為略有出格之外,其他的時段,卻也仍保持著超然的地位,沒有太多的武力介入。

「看他們的目的,應該是用宗教文化漸漸擴張,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禁忌則是後來居上,文化侵略的手段用得更加流暢。

「只是,對這一情況,各方勢力也有了相當的準備,在我看來,這裡面做得最好的有兩個,一個是神英,一個就是炎黃。」

「哦?是嗎?」

和他談了許久,我的態度越來越放鬆,這次更蹺起了二郎腿,手指有節奏地敲著膝蓋,瞇起了眼睛:「我們炎黃的作法我瞭解一些,無非就是利用語言、文字的獨立性,以及俗世政權的方向把握,來阻擋外來宗教和文化的侵襲,這只能說是得天獨厚。倒是神英的作法又如何?」

玻魯維爾略一沉吟方道:「神英之策,應是黑暗世界有史以來,最有魄力的決斷。當今之世,『六大力量』中,以神英的勢力範圍最是狹窄,且逐年為教廷侵蝕,至今,其控制區大部分都和教廷重疊,似是隨時都有滅頂之災。可在黑暗世界,有誰敢輕視他們?

「據一年前的官方統計,神話英雄力量如今的正式成員數量,已不足萬人,是『六大力量』人員平均數的五十分之一!

「但十二神將、十三英雄,卻無一不是黑暗世界赫赫有名的高手,更有『西方女皇』斯蒂安這樣運籌帷幄的超級人才,其綜合實力,誰敢小覷?

「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便是神英自黑暗時代之後訂下的國策──不求勢力範圍的擴大,只要核心成員實力的增強!

「在『諸神血緣』的作用下,他們以放棄實際控制權為代價,使內部成員的平均實力逐步增強,上千年的時間下來,碩果纍纍啊!」

想想阿儂列、奧馬修、路易,再想想和他們齊名的其他九大神將,我心有慼慼焉。

「正因看到神英之得,才覺本身之失。陛下,容三小姐對《透特之書》的鑽研,想來已是相當深入了吧?」

聽得出來,他話中有話,我微揚一下眉毛,目光轉向容知雅。

妖女一直坐在我身邊,品著具有異鄉風味的美酒,只把我們的長篇大論當成耳邊風。即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的眼睛也只是盯著酒杯,不做任何表示。

從她身上得不到回應,我略有些尷尬,《透特之書》的事情,我真的全不知情,想來也是她和普魯斯之間的私下交易,但現在偏又不能藉故推托,我只能在乾笑聲中含糊以對。

玻魯維爾卻是理解錯了意思,他大笑了起來:「陛下,這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祭司拿《透特之書》與三小姐交換咒法心得,也是我們議會一致同意的結果,可不只是憑著交情來辦事。

「《透特之書》雖然是艾瑪淨化、防禦、消解咒法的最高峰,但研究再深,也無法為個人實力的增長提供太大的幫助,反倒是三小姐拿出來的一些修身養性的法子,對我們提升個人實力極有幫助,我們這是各取所需啊!」

他笑了一陣,臉上又嚴肅起來:「個人實力的缺失,已成為了艾瑪最大的軟肋。在古老的年代,艾瑪古文明最興盛的時候,這種缺失被豐富的人力資源所掩蓋,但在這個時期,卻足以使艾瑪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說別的,只看現在,如果我們的『極限階』有叢巫一半的數量,他們哪有可能打到這裡!

「故步自封,是最大的取死之道。在當今世界,只有不斷交流,才能為自身的提高開闢道路。陛下和三小姐能摒棄門戶之見,給艾瑪以無私幫助,艾瑪上下,不勝感激!」說著,他竟離座向我施了一禮,我苦笑著站起,回了半禮,算是應了下來。

再看向容知雅,卻見她向我舉起酒杯,淡紫色的液體在她臉前晃動,蕩漾出一杯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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