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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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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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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3:46 |只看該作者
109 纏神三年方回味,鐘離再試小純陽   

齊雲觀的院落分布很有特點,前後三進,左右也是三重,從空中俯視是個九宮格的布局。一進門繞過影壁是前院,正對著玄元殿,左側是東跨院,閑人免進,是梅家人居住的地方。東跨院後進是個獨立的院落,原先是梅振衣居住之地,現在玉真公主與谷兒、穗兒住在這里。

    自從“持盈法師”住進齊雲觀之後,齊雲觀的後院也隔出來一個單獨的小園,與東跨院的這個院落相通,算是梅振衣給玉真公主建造的私家花園。

    從齊雲觀的前院往右手走,穿過一道拱門是西跨院的第一進,這個院落也是獨立的,名叫藥王殿,是梅振衣以及觀主曲振聲祭奠先師孫思邈之處,也是接待前來求醫問藥的鄉民之處。曲振聲以及蕪州官署類的醫博士,會輪流在此坐堂問診,梅振衣有空時偶爾也會冒充小道士客串一把坐堂醫生,這是孫思邈在時留下的傳統。

    穿過玄元殿,來到中庭,左右有兩個高株的香樟樹,樹下的涼亭中分別架設著左鐘右鼓。正中的紫氣東來殿加上左右配殿,是觀中舉行法會的場所,也是道士修習早晚功課的地方。至于西跨院的後面兩進,是觀中道士居住生活之地,另有側門與觀外相通。

    穿過紫氣東來殿,就是齊雲觀的後院,院中有假山、池塘、紫藤、松柏,隱隱布成了一個陣式。走出後院門是一片空地,向著對面山崖延伸而出,崖邊立著齊雲台,這里也是梅振衣每天夜間靜坐修行之處。

    大唐垂拱元年二月初二,齊雲觀紫氣東來殿,正在舉行一場重大的法事,東華上仙鐘離權正式收梅振衣為徒。世間東華門下積海護法領眾弟子,還有梅毅、張果、星雲師太、持盈法師等人觀禮。

    梅振衣拜祭祖師東華帝君,又對師父鐘離權行叩拜大禮。確認了正式的師徒關系。他們早就是師徒了,但這個形式也是必要的,等于向外界正式公開宣布師徒傳承。鐘離權並沒有讓梅振衣拜入世間東華門下,只讓他受了東華門之戒。

    在拜師儀式之前,鐘離權給梅振衣講解了世間東華門以及世間修行各派的來歷----

    世間本無“東華”這個門派,東漢將軍鐘離權山中偶遇一長者。自稱東華帝君,傳他以金丹大道。鐘離權三百年前歷天刑雷劫成就真仙,但是鐘離權並沒有飛升仙界,一直在昆侖仙境中修行。當年他前往昆侖仙境之前將金丹大道傳給身邊的僮僕,三百年來開枝散葉,形成世間東華門。

    鐘離權留下金丹大道法訣時說的清楚,這一門的傳法祖師是東華帝君,因此東華門也奉東華帝君為祖。鐘離權本人不是開宗立派的第一代掌門。世間東華門地立派宗師是當年鐘離將軍身邊的一位書童,鐘離權被奉為東華先生。

    如此說來,鐘離權不是東華門弟子,因此他的徒弟梅振衣也可以不是東華門弟子。但因為鐘離權的關系,東華門下卻待梅振衣以太上護法之禮。

    東華門和妙法門還不太一樣,昆侖仙境中有一大派妙法門,為當年西王母創立。人世間也有妙法門道法傳人,形成了世間妙法門。但是昆侖仙境中卻沒有東華門,這又是為什麼呢?

    昆侖仙境中的修行門派有兩種來歷,第一是當年宗師就在昆侖仙境中創派,比如西王母創妙法門,鎮元子創萬壽宗。如果在人世間留下道統,就會形成世間門派,比如妙法門。若沒有來到人世間立道統,像萬壽宗這種情況,在人世間就沒有一個世間萬壽宗。

    昆侖仙境中修行門派的第二個來歷。就是世間修行各派弟子修為到飛天之境,穿越昆侖結界來到昆侖仙境,在前輩祖師地招喚下再度集合在一起,那麼也可在昆侖仙境中立成一派。

    東華門立派只有不到三百年時間,有脫胎換骨修為飛升到昆侖仙境的弟子並不多,鐘離權生性有些懶散,在仙境中並沒有招集這些人,而其它弟子也無這種號召力,無非三三兩兩擇吉地修行,所以昆侖仙境中並沒有形成一個東華門。

    受戒已畢。應該問道,鐘離權卻只在神念中問了一句︰“徒兒,你已知天刑雷劫,如有仙緣,就想著如何去歷劫吧。”

    梅振衣答道︰“自從踏入修行之門。這一劫已經開始。”

    接下來應該賜器了。梅振衣正等著拿回飛雲岫呢,鐘離權卻一揮衣袖道︰“梅振衣。你可以起身了,從今日起,你正式成為我鐘離權的弟子。待眾人道賀之後,隨我到後院齊雲台去,我有秘法心傳。”

    梅振衣只得起身,觀禮眾人紛紛上前祝賀,他一一拱手回謝,好不容易一切都忙完了,這才隨鐘離權穿過後院來到齊雲台上。鐘離權卻搖著扇子看青漪三山半天不說話,梅振衣忍不住咳嗽一聲道︰“師父,您老人家把我叫到這里,說有秘傳心法,怎麼不開口?”

    鐘離權轉過身來,笑容有些尷尬︰“小子,我是揀了個便宜徒弟,什麼都沒教你,你已是大成真人,孫思邈教的好啊!”

    梅振衣乖巧的答道︰“師父也不必自謙,您看似什麼都沒教過,其實指點了弟子很多,沒有你,弟子也無今日成就。”

    鐘離權︰“我只是給了你一支拜神鞭而已,它在你手中千變萬化,有些妙用連為師都沒想到,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它不是一件普通的法寶,而是一件真正的神器。”

    梅振衣︰“弟子近日已經猜到,多謝師父!”

    鐘離權︰“先別急著謝我,你若沒有出神入化之能,是領悟不了何為神器的。說到出神入化,你已知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但你可知,世間傳法不過大成真人?”

    梅振衣吃了一驚︰“這我還真不知道,請師父指點。”

    以前梅振衣只听說修為突破大成真人之境,才可以正式傳法收徒。卻不知人間師門典傳心法,只到大成真人為止,這也是自古以來約定俗成之規。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人間修行弟子,到了大成真人之境就無法再往上修行了,個人地感悟很重要。比如當年的梅振衣,孫思邈離開時。也只傳了靈山心法與省身之術,交代他“如神在”的口訣,後來的日子是他自己修成大成真人的。

    修成大成真人,身心內外真如不二,可以傳法收徒,對所修道法也有了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修行境界不會退失,再往上就是開枝散葉。看各人的悟性和機緣了。師門典傳心法到大成真人境界為止,然後師長結合自己地感悟修行,還可指點不同的弟子。

    在人世間,立派修行往往非常重要,講究道、法、師、侶、地、財。因為大成真人的修為,是在易筋洗髓與脫胎換骨境界之間一種分界,再往上修行。會面臨一種考驗,可能會在一段時間之內動用不了神通,梅振衣稱之為真空劫。這時需要一個安全而固定的場所,也需要依托同門為自己護法。

    真空劫盡,進入脫胎換骨境界,修為至此不僅僅是身心內外真如不二,而是身心內外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轉變,可追尋世間存在的本源,用丹道地術語來形容,有嬰兒出現等等說法。修為至此身心獲得極大自由。將有飛天之能,修行人往往會飛越到昆侖仙境。

    昆侖仙境與人世間不同,仙靈之氣充盈,不需鑿建隨處都是仙家洞天。無凡塵俗事所累,瓊花異草遍地、天材地寶漫野、珍奇瑞獸廣布,地域遼闊,且有歷朝歷代飛升的前輩高人在此散居,是超脫之後的另一番新天地。

    修行高人飛升至此,自然會潛心修煉,以求證得終究大道。自古以來絕大多數修行高人,都是在昆侖仙境中成就仙道的。在昆侖仙境中可以自行擇地修行,也可以尋找原先地門派或同門道友互相切磋印證。

    梅振衣听得直眨眼,問道︰“師父,這是誰定下來的規矩?”

    鐘離權︰“不是誰定下來的規矩。自古而來自然而成。其中自有道理。師父點化弟子,當然沒有刻意的境界之限。但是各門各派立正傳心法,在人世間確實只到大成真人為止,你想一想,是為什麼呢?”

    梅振衣一轉念,立刻就想通了,這其實和後世地高等教育一樣,基礎學科學完了,就要靠自己去研究了。比如本科畢業之後去讀研究生,跟著導師去選一個課題方向,完成研究論文,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以統一的標準教材進行考試。

    修為到大成真人境界之後,修行不再有一定之規,很大程度上在于個人的感悟以及上師針對性的點撥。所以人間傳法到大成真人境界為止,不是說往後不傳,而是說接下來的修行師父只起一種引導作用,以點化為主。

    梅振衣又問了另一番話︰“假如有人在人間立道統,傳世道法直至出神入化,將各類枝節包容其中,凝聚各代上師感悟精華,所悟不同者皆有指引,那又如何呢?”

    鐘離權笑了︰“如果你是認真的,我可以告訴你不是不可以,但那樣很難。有昆侖仙境這出世修行福地,又何必在人世間行此事倍功半之舉?”

    梅振衣︰“弟子只是說說而已。還有一個問題,東華門下積淵、積潭、積海三位真人,已有飛天之能,為什麼沒有去昆侖仙境呢?”鐘離權拿扇子敲了他地腦門一下︰“其實以積淵之能,飛越昆侖結界沒什麼問題,積潭與積海還有點勉強。積淵為什麼沒去,你不知道嗎?”

    這又是另一番道理,假如世間修行人到達飛天之境去了昆侖仙境,那麼世間留下地弟子,就算有傳世道法可以自修自悟,那也比師父在身邊時要艱難。妙法門是昆侖仙境的大派,但是世間妙法門中高手卻不多,連掌門鳴琴都是不久前才突破飛天之境的,還是因為知焰仙子的點撥。

    所以世間地修行大派,門中高人修為到達一定境界。一般會飛往昆侖仙境,那里更適合修行,但也有人會留下一段時間,或者因為世間地事情未了,或者是為了指點弟子。還比如像左游仙那種人,已有出神入化修為。卻基本上沒在昆侖仙境混過,因為他還要在人間忙著四處煽動造反呢。

    梅振衣陪笑道︰“師父別老敲我的頭啊,孫真人當年曾告訴我,拜師之時,什麼都能問地。……弟子還有一個問題,我曾被丹霞派三位長老上門欺負,那三人可不簡單,個個都有出神入化之能。听你這麼一說,這丹霞派在人世間實力很大了?”

    鐘離權︰“那是當然,丹霞派是世間修行第一大派,他們所修地絕壁丹霞術比較特殊,在丹霞峰就很合適,因此未必一定要到昆侖仙境去,門中高手不少。非世間其它門派能比。……臭小子,你拐彎抹角把話題引到丹霞三子身上,是不是想上門算帳,找師父給你撐腰呢?”

    梅振衣道︰“丹霞三子欠英國公的情,可是我家地谷兒、穗兒又不欠他們的情,為何跑到菁蕪山莊來挾持人質逼迫我?我覺得這件事不說明白總有問題!……今日薛璋已死,可丹霞三子還在,不該有個交代嗎?”

    鐘離權故意嘆了一口氣︰“丹霞派為世間修行第一大派,丹霞三子行事難免無忌,但你也知道人間神通不過出神入化。丹霞派高人眾多,真打起來,師父一個人可頂不住。”

    梅振衣連忙搖頭︰“我可不是要師父幫著我上門揍人,只是想上門講清楚道理,我不知他們在什麼地方,希望師父陪我去一趟。……我並無理虧之處,應當登門相問。”

    鐘離權眼神一亮︰“哦,你想去講什麼道理呢?其實你也不必太擔心,修為到了丹霞三子的境界,絕對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你無理虧之處,登門問罪也無妨,只要道理講得明白,弄不好還能撈些好處回來。”

    梅振衣︰“我可不想撈什麼好處,至于道理嘛。師父。你還記得當初遇到知焰仙子,我們如何處置張果之事?”鐘離權眯著眼楮道︰“張果無意中學得妙法門秘籍。你讓他受了妙法門的戒律,卻不拜入妙法門下,這是前所未有之事。……今天我讓你受了東華門地戒律,卻沒讓你拜入東華門下,也是效仿當初,否則你的輩份在東華門中就太高了,與立派宗師同輩,連掌門都不好約束。……你去丹霞派,又想搞出什麼新事情來嗎?”

    梅振衣︰“我是有這個想法,但要去了才知道。”

    鐘離權扇了扇破扇子,瞪了他一眼道︰“別人都是師父使喚弟子,你倒好,剛剛拜師,就使喚起師父來了!”

    梅振衣作揖道︰“哪敢使喚您老人家,只是請求而已。”

    鐘離權呵呵笑了︰“就算你不說,我也會上丹霞峰問清楚的,就是怕你自己不願去,現在好了,你已經主動提出,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仙童清風當日也在場,你最好請他一起去,我回一趟太牢峰,讓積淵掌門出面,就以東華門拜山的名義。”

    師徒二人又商量了幾句,打算就在近期去丹霞派,趕在朝廷招梅振衣入神都的聖旨到達蕪州之前。說完這些,鐘離權轉身欲走,說是去和積海打聲招呼,馬上到太牢峰去找積淵掌門。梅振衣終于急了,在他身後喊道︰“師父留步,您老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鐘離權一拍腦門︰“哦,你是說指點你修行心法之事?不著急,你剛剛突破大成真人境界,應該將以前所學種種在心中都好好梳理一番,全然了然無礙,能守常如常才算真正到了地步。等從丹霞派回來,我再指點你別地。”

    “師父,飛雲岫!”梅振衣見鐘離權始終不提這茬,不得不開口了。

    鐘離權一愣,很奇怪的反問︰“飛雲岫?不是早就給你了嗎?”

    梅振衣︰“哪有啊,我怎麼不知道?仙人可不帶說瞎話地!”

    鐘離權眼珠子又是一瞪,一扇子就敲了過來︰“臭小子,竟敢說師父對你講瞎話,你袖子里是什麼東西?”

    梅振衣突然間覺得有點不對勁,摸了摸衣袖道︰“妖王扣,還有你賜給弟子的拜神鞭。”

    鐘離權壞壞的笑了︰“當初忘了告訴你,拜神鞭就是以飛雲岫煉制而成,這世間找到能煉制神器之物哪有那麼容易?幸虧有了飛雲岫,真是好東西啊,難怪妙法門想要收回。”

    “師父,你不是開玩笑吧?”梅振衣呆立當場,就似冷水澆頭。

    鐘離權︰“這種事能開玩笑嗎?我答應你地事情當然要做到,拜神鞭三年前就賜給你了,今日還問我要什麼飛雲岫?”呢?”有個聲音從耳邊直透腦海,將他從呆立中喚醒,鐘離權早已不知去向,說話地是提溜轉,它不知何時來到了齊雲台上。

    梅振衣似是自言自語的答道︰“心情有些復雜,要將曾陪伴我最珍愛地東西送人。”

    “什麼!梅公子要將谷兒、穗兒送給誰?可千萬不要啊!”提溜轉驚呼一聲,打著旋繞梅振衣轉了一圈。

    “你胡說什麼!我說地是東西,不是人。”要是手里有把扇子,梅振衣真想象鐘離權敲自己一樣,給提溜轉來一下。

    提溜轉好奇道︰“送人東西?你又不是小氣人,在這里發什麼愁啊?

    梅振衣︰“我不是發愁,只是感慨。這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別的什麼寶貝都無所謂,但它早已與我的身心仿佛一體,陪我渡過無數難關,舍它,就似割我的心頭肉。”

    要是別的修行高人听見這句話,就能猜到梅振衣在說什麼,但提溜轉這陰神沒有隨身法器的經驗,還是沒听明白,糾纏著問道︰“有人要割梅公子的心頭肉,誰這麼厲害?”

    梅振衣︰“不是誰這麼厲害,而是我應當這麼做,自己也願意這麼做,假如那人是你,我也會如此的。”

    提溜轉不轉了,身形隱約顯現,語氣竟有些羞澀︰“真的嗎,梅公子對我這麼好?”

    梅振衣苦笑道︰“說了半天,你是一句也沒听明白,我要將拜神鞭給知焰,前因後果很復雜,有些事到現在我才回過味,此刻沒心情與你細說。”

    “有這等事?梅公子不願說,我去問知焰!”說完話它身形一轉,就往青漪三山飄去。

    “回來!你怎什麼都好打听?今天不要去,以後會知道是怎麼回事地。此刻也不要再煩我,我要一個人想些事情。”梅振衣揮手將提溜轉的身形攝回,吩咐了一句。

    凌空攝取陰神之身,他以前沒有這個神通,靈山心法也只領悟了“喚鬼神”之術,此刻修為突破大成真人之境,忽有所悟,自然而然就使了出來。提溜轉見梅公子語氣很認真,心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不再去青漪三山,一溜煙飄進了齊雲觀。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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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4:12 |只看該作者
110  隨緣小築相進酒,別時依依走還留

修行人的隨身法器,使用時與御器之人身心一體,日子久了,感覺上真的就像自己的一部分,宛如手足一般,這和一般人所理解的“法寶”的概念是不一樣的。有的修行人法寶雖多,但是最善用的、一直跟隨自己成長的法寶才能稱之為隨身法器。

    梅振衣不是小氣的人,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當初他跟隨左游仙萬里行游,使計想脫身時騙左游仙把護腕妖王扣帶上,再珍貴的東西也沒有人珍貴,他能舍得。不過拜神鞭可有些不一樣,拿著它就想起穿越前那支打猴鞭,又是鐘離權為他“量身打造”,意義完全不同。

    這三年來拜神鞭在他手中千變萬化,一方面是因為神器妙用無窮,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隨時用心神與這件法器溝通,伴隨他一起成長,日子久了,自然會形成一種特殊的感情,這支鞭子對于他來說不僅僅是一件法寶,而已經成為他自身的一部分。

    他在感慨什麼,不是舍不得,而是感慨師父鐘離權的仙家手段真厲害!梅振衣非常聰明,小小年紀就熟悉人間各種技巧手段,但這一次,小江湖畢竟斗不過老神仙。

    三年前鐘離權曾經試探過他多次,就是傳說中“鐘離十試呂洞賓”的手段,梅振衣曾經還在等下文呢,卻沒見到鐘離權再有什麼試探之舉。沒想到鐘離權這一次試了他三年,用了一支神器拜神鞭,他卻一直蒙在鼓里。

    這是一種考驗,鐘離權給他出了一道難題。能不能守承諾將東西還給知焰,當然是第一道關,但這道關對梅振衣來說並不是很難,假如連這個都做不到,就別想指望鐘離權教他什麼仙家道法了。更重要的是,獲悉拜神鞭就是飛雲岫所煉制之後。所添的煩惱。

    大成真人身心內外真如不二,但一樣有煩惱心。所以鐘離權叫他將以前所學種種在心中都好好梳理一番,全然了然無礙,能守常如常才算真正到了地步。這也是將修行過程中所經歷的一切考驗再度回味一番,了卻過往煩惱,否則修為很難更加精進。

    梅振衣拜師之後的第一件事。是請師父陪他去丹霞派,了斷當日丹霞三子上門相欺之事,其實也是在收拾煩惱心---他的修行悟性是相當好的。但卻沒想到師父早就給他種下更大的煩惱,就算他能守信把東西還了,那種情感上的不舍,以及三年來蒙在鼓里地懊惱必然難免。

    假如當初鐘離權賜器之時,明明白白告訴他這就是飛雲岫所煉制,哪怕梅振衣知道這是一件神器。恐怕也會轉眼就還給了知焰。三年來不會在這法器上凝聚這麼多的心血。----這便是東華上仙的高明之處。

    梅振衣在齊雲台上想了半天,眼見日頭已經偏西,終于抬起手臂,輕輕的對著袖子吹了一口氣,就像小心的吹去灰塵,然後拜神鞭從袖中飛出化為一片祥雲。梅振衣腳踏祥雲向承樞峰而去,早就和知焰約好了今天見面。無論心中如何感慨,還是要去把這件事了結。

    知焰就站在隨緣小築門外等他,一襲紅裙似染上了天邊的雲霞之色,墨綠絲絛在風中飄揚,見到梅振衣落下雲端,她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你來了?”

    梅振衣也點了點頭,足下祥雲一收,化為一條銀白色的半透明長鞭盤旋在一起,雙手捧著遞到知焰身前︰“我來了,按當日之約。這件東西,給你!”

    知焰直視著他的眼楮,明淨的眼神中情感十分復雜,伸手接過拜神鞭。鞭子在她手中化作一片飛雲收入裙袖,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飛雲岫本已是世間難得的無形之器,鐘離權前輩真是好手段,能凝虛為實,化為如此神用。”

    梅振衣微微一怔︰“原來你早已認出來了,為什麼沒有說破?”

    知焰︰“上次你腳踏祥雲而去的時候,我就看出了一些端倪。雖不敢確定,但回想先因後果,也就能猜到了。……至于說不說破,很重要嗎?還是讓你師父對你說破更好。”

    梅振衣有些不安︰“東西變了樣子,被人重新煉化過。你還能回師門復命嗎?”

    知焰︰“修行人不強人所難。師門之命要我到世間尋回飛雲岫,而此物就是飛雲岫所煉化。我帶著它回去,自然可以復命,你不必為我擔心。”

    梅振衣笑了笑,盡量使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很溫和︰“那我就放心了。”

    知焰又道︰“修行人不強人所難,做不到的事情並不算違反承諾,此物已不是飛雲岫,對你來說若不還,並不算不守信。”

    梅振衣地笑容變得有些苦︰“並不完全是為了守諾,要說人間投機取巧的說辭,我懂得絕對比你更多,知道怎麼耍賴。……這三年,我欠你的人情太多,不能再為難你。”

    “還情?”知焰只問了兩個字,眼神有些閃爍,微微低下頭不再直視梅振衣的眼楮。

    梅振衣︰“也不能說是還情,我應該還給你,也願意還給你,況且你也需要它。”

    知焰︰“這哪里是還,分明是送啊!……別的東西還好說,唯有這件東西,我知道它對你的意義所在,你就不心疼嗎?”

    梅振衣終于當著知焰的面嘆了一口氣︰“怎麼不心痛,說實話不怕你笑我,就像割我地心頭肉一般。”

    知焰︰“但今日見面還此神器,你並無一絲猶豫。你要是後悔,就將它拿回去吧,我已說過,你可以不還的,這拜神鞭已經變不回飛雲岫。”

    梅振衣︰“我也已說過,這是我應該還的也願意還,只要你能拿它回師門復命就行,當初答應相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與它變成什麼東西無關,沒什麼好猶豫和後悔的。……祝你早日回昆侖仙境,完成師門之命。”

    “多謝!”知焰只說了這兩個字。施了一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轉身向隨緣小築走去。

    “等一等!”梅振衣在身後叫道。

    知焰一旋身問道︰“梅公子,還有什麼事要交代知焰?”

    梅振衣︰“對你說過我曾隨鞭煉藥之事,這支鞭子里還有二十七味藥的藥性煉化在其中,你不用擔心。都是補益神氣之用,如果使用時不小心發散出來也沒關系。”

    知焰沉默了片刻,拜神鞭從袖中舒卷而出,用手輕撫著鞭身道︰“這件神器也是你隨鞭煉藥的爐鼎,在別人手中發揮不了這種妙用,你是不是煉制什麼丹藥尚未成功啊?”

    梅振衣︰“是的,不過沒關系,那丹方上的藥物根本就收集不全。而這二十七味藥都是我能找到的。我再想煉丹藥地話,可用專門地丹鼎一次煉制成功,不必使用這支鞭子那麼麻煩。”

    知焰手撫著拜神鞭有些出神︰“我不知你想煉制什麼靈藥,但如果丹方上的藥收集不全,何不去求一求清風仙童?”

    梅振衣︰“不好相求啊,哪有那麼簡單?但多謝你提醒,那丹方上的藥物有些我只知道名字。連見都沒見過,有機會是要去請教清風。”

    拜神鞭已經還了,事情已經辦完了,梅振衣卻沒走。知焰又一次收起拜神鞭,語氣微微頓了頓道︰“如果梅公子不著急,那就請進來坐坐。”

    “好吧,我還真有事想請教!”梅振衣隨她走進了隨緣小築,分別在兩個吉祥軟草墊上坐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了兩個精巧的小葫蘆,遞給知焰一個道︰“這是蕪州萬家酒店特釀的老春黃。這酒與我很有緣份,別處是喝不到地。你的修為可不食人間煙火,但就要回昆侖仙境師門了,喝一口算作餞行吧。”

    知焰接過小葫蘆道︰“你真不愧是鐘離前輩的弟子,今天剛拜了師,也和他一樣帶著酒葫蘆了?”

    拜神鞭送人了,知焰也要走了,這酒喝的著實有些郁悶,梅振衣一口接著一口,很久沒有說話。知焰坐在對面看著他。她顯然沒怎麼喝過酒,只是學著梅振衣的樣子,見他喝一口她也拿起葫蘆來抿一口。屋外地太陽漸漸落山,葫蘆里的酒也漸漸見底了,還是知焰首先打破了沉默︰“梅公子。方才說有事要問。怎麼不說話了?”

    梅振衣放下酒杯︰“的確想請教,飛雲岫究竟是什麼東西?”

    知焰︰“我知道你會問地。假如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東西還給妙法門,你就可以留下拜神鞭,這一點我怎會想不到呢?但這不太可能,飛雲岫不是普通之物。”

    飛雲岫是什麼東西?據說是當年妙法門創派宗師西王母,在仙境道場巔峰之上雲端中,感悟滿天祥雲神妙,修煉“采雲”之術,以法力凝煉其物性,歷盡百年行功日久,竟于無意之中裁煉出一片無形之器,名曰飛雲岫。這麼一件東西,到哪找同樣地?

    梅振衣吃了一驚︰“原來此物對于妙法門意義如此重要,你師門派你來人間尋回,也是應當地。”

    知焰︰“此等無形之器本已難得,但更難得的是鐘離前輩竟然能凝虛為實,加以另一種材料合煉,使它能在虛實之間變換。”

    梅振衣︰“加了另一種材料?”

    知焰︰“是地,飛雲岫本就是一件可使用的無形法器,若想繼續煉化,只能用合器之道,這是鐘離前輩所擅長,他用地是萬載沉銀魄。”

    梅振衣︰“沉銀?我听師父孫真人說過這種東西,它可做為刀針之材,怎麼會變成無形?”

    知焰︰“萬載沉銀魄,不是沉銀,這不是一樣東西。所謂沉銀魄,指的是五行中金的物性精華。昆侖仙境有的礦脈之上,地氣異常,有光華亂飛,以沉銀為引,收聚最難遇的萬載不息光華,稱之為萬載沉銀魄。若以此物凝煉法器之中,是世間至利的煉器之道。”

    梅振衣︰“世間至利,可這拜神鞭分明是虛實變換之器啊?”

    知焰︰“萬載光華本以難尋。高人以沉銀為引收聚也非常困難,一不小心光華飛走或滅掉則前功盡棄。它本身無形無質,卻可以凝聚無形之物成有形,鐘離前輩招聚世間東華門下弟子組成法陣,以心念化為實質之力,將萬載沉銀魄與飛雲岫合煉。沉銀耗盡一絲不留,萬年光華與飛雲岫煉化一體,凝煉成形就是這一支拜神鞭。”

    梅振衣長嘆一聲︰“原來如此,這支長鞭不愧為神器!知焰,你怎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知焰︰“你來之前,鐘離前輩已經來過,告訴我前因後果以及這件法器的來由,所以我才會知曉的這麼清楚。沒想到拿回飛雲岫之時。還另有如此收獲,若是這樣,我想人人都會願意為此等上三年地。”

    梅振衣笑了笑︰“我師父做事,從來都是這樣機緣巧妙。你把這支拜神鞭拿回去,妙法門師長一定會很高興地,來人間一趟也算是結一段善緣。”

    知焰︰“不要總顧著說我,你呢。你將拜神鞭還我之後,又有什麼打算?”

    梅振衣挽起袖子拍了拍護腕道︰“你不必為**心,看看這是什麼,太乙金仙的妖王扣!”又從靴筒里拔出一柄光芒閃爍的短刃道︰“這就是傳說中周王西征所得的昆吾劍,也是了不起的法寶,沒了拜神鞭,也沒什麼關系。”

    知焰看著他,不由自主地有些動容︰“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心中惋惜,不必在我面前刻意掩飾。方才想問的是你打算做什麼。听鐘離前輩說,你要去丹霞派?”

    梅振衣神情有些尷尬︰“是我誤會了,還以為你要問我以後用什麼法器呢,我是要去丹霞派,我師父已經告訴你了?”

    知焰︰“事情我都知道了,東華門一家上丹霞峰未免單薄,兩家只便談恩怨事理,三家方能商規矩方圓,有見證好為外界所認。而你此去,應該是為了談規矩方圓。”

    梅振衣眉梢一挑︰“你怎麼知道我的想法與用意?”

    知焰︰“我已熟悉你的行事。不知道也能猜到。……這樣吧,我去一趟世間妙法門,請鳴琴掌門出面,與東華門一起上丹霞峰,既可做個見證。也便三家相商。我也想看看。你上丹霞峰會講一番怎樣的道理?”

    “你說什麼,要隨我上丹霞峰?”這提議大出梅振衣地意料之外。

    “不是我隨你去。而是讓世間妙法門出面,我跟著一起去。如果梅公子嫌知焰多事,那就算了!”她的神情還是淡淡的,但語氣無意間卻有了一絲撒嬌地意味。

    “哪里哪里,對我來說,這是求之不得!就怕耽誤你的事情。”

    知焰︰“你送了我一對世上最好地坐墊,又將你最不舍地隨身法器給我,如此重的心意,我怎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一走了之?”

    “知焰要走了,梅公子地神器也沒了,我好舍不得啊,她要是不走就好了!”在隨緣小築之外,正對著大門的山外半空中,有兩個“人”隱去身形凌空而立,前面是仙童清風,而提溜轉在他肩膀後面探頭探腦地說話。

    清風︰“你怎麼什麼事都想管?我看張果別干了,你幫著梅振衣管家得了!”

    提溜轉︰“好啊好啊,我願意,既然仙童開口,就請成全!”

    清風︰“我開口有什麼用?那要人家願意,而你自己又辦得到,現在這個樣子可不行。你說梅振衣找我有事,方才听他們說話,就是為了問丹方上的藥名提溜轉︰“不是這件事,但梅公子方才提到了,就請仙童也一並成全了吧,他如果哪天開口問了……”

    清風打斷了它的話︰“他自己還沒問,你多什麼嘴!說話不要總是扯這麼遠,究竟是什麼事?”

    提溜轉︰“剛才你也听見了,梅公子要上丹霞峰,他是想去找丹霞三子算賬,丹霞三子到菁蕪山莊的事情你也在場,東華上仙讓梅公子請你一起去撐腰。我恰好听見了他們說話,就……”

    清風又一次打斷了它的話︰“怎麼事情從你嘴里說出來,就成了這個樣子?鐘離權不介意你躲在旁邊偷听,否則一扇子就能把你打散了,你這個習慣不好。”

    提溜轉︰“對對對,仙童教訓的極是,以後不再象這樣與仙童一起偷听別人說話了。……那你去不去丹霞峰?”

    清風︰“我去,你告訴梅振衣一聲,就不用特意來找我了,等他們出發的那一天,我自會一道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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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4:36 |只看該作者
111   丹峰忽聞雲外信,真人拱手攏煙霞   

丹霞派根本道場丹霞峰在何處?梅振衣到了地方才知道,原來就是後世所說的黃山煉丹峰,黃山他穿越前來過,某年暑假當地政府搞了一個徽州文化節,他跟著三叔一家趕場子搞民俗演出,也算是江湖賣藝的一種新形式。

    當年付小青帶著他去黃山上轉了兩天,蓮花、天都與光明頂都上了,風景之美、山勢之險、游客之多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煉丹峰是在蓮花峰與光明頂之間一座獨立的山峰,別看現代黃山旅游開發已經相當成熟,但很多山峰根本就沒有人上去過,比如煉丹峰。

    為什麼沒人上去,因為根本就沒路,而且沒地方開路。煉丹峰的頂端是圓形的,像一個巨大的鼎蓋,往下數百丈全是峭壁,座落在不可攀越的險要群山中,山勢宛如天地間矗立的一座丹鼎。

    黃山之所以得名,就是因為傳說黃帝軒轅氏曾在此山中煉丹,而黃帝煉丹之處,據說就是煉丹峰。直到二十一世紀,當地百姓間還有一種傳說,煉丹峰上有仙人遺跡,而傳說究竟是真是假也沒人能上去看看。總之煉丹峰地勢之險,筆墨很難形容,實地去看看才能有體會。

    在唐代,此峰藏于深山之中鮮有人知,但在修行界卻大名鼎鼎,名曰丹霞峰。假如是一只飛鳥,能在黃山中飛游,你會發現,在黃山上看雲海日出最好的地方不是光明頂,而是丹霞峰。當每天日出之時,丹霞峰上霞光大盛,甚至能照耀群山環抱中整片青雲林海。

    梅振衣、鐘離權、積淵、鳴琴、知焰、清風、提溜轉一行七“人”就是在日出時登上蓮花峰的。其它六個人來此倒不意外,提溜轉這樣一個陰神小鬼,怎麼也要闖世間修行第一大派的道場?不是梅振衣讓它來的,是它死皮賴臉纏著非要跟來,梅振衣當然不讓,它又跑去纏清風。清風還真把它帶來了,吩咐它只許看熱鬧不許亂說話,跟在自己身邊就行。

    提溜轉一離蕪州,卻不跟著清風,只圍著梅振衣打轉,那架式就似個保鏢。梅振衣也沒辦法。而在場的其余高人也沒把這個陰神小鬼放在眼里,它在不在都無所謂,就當沒看見。

    積淵與鳴琴昨日已派弟子向丹霞派送上拜帖,告知對方今日要上丹霞峰拜山,同行的還有東華先生、知焰仙子、聞醉山清風,是陪同蕪州梅振衣真人結緣而來。這“結緣”二字說的客氣,但丹霞派的人應該知道梅振衣地來意。

    鐘離權施展神通帶著梅振衣,而提溜轉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能跟著梅振衣。其余眾人各施妙法飛天而來,落在離丹霞峰最近的蓮花峰上,恰在日出時分只見東邊的陽光照在丹霞峰上,這座巨大的山峰只在雲層中露出三分之一,卻映射出漫天的霞光,照映著周圍的群山與漫漫雲海,其恢宏之象甚至超出了天邊地雲霞。遠遠看去真仿佛仙境一般。

    梅振衣一眼看見就知道這霞光不一般,光芒就似那日丹霞三子發出的護身霞光,梅振衣自己也會這一手,可發出三尺護身霞光,而現在眼前所見,卻是這座巨大的山峰映射出漫天霞光!看來此地確實是了不得的修行道場,而且山中高人很多,這霞光似是一種炫耀。

    眾人沒有立刻飛過去,鐘離權在蓮花峰上抱拳道︰“在下東華先生鐘離權,攜小徒梅振衣。隨世間妙法門掌門鳴琴、東華門掌門積淵、昆侖仙境妙法門弟子知焰,前來拜山。”

    他的聲音爽朗,一直傳到丹霞峰中,就見丹霞峰之上映射的霞光一收,雖仍很燦爛,卻不似剛才那樣漫天散射。緊接著鐘離權等人面前的雲海翻滾,向左右退開,露出了丹霞峰的全貌。雲海甫分,一道弧形霞光射來,就像一條鋪在半空地光毯。在丹霞峰與蓮花峰之間凌空展開。

    對面有一個聲音傳來︰“在下丹霞派掌門悟道,攜門中眾長老與各房持事在此恭候多時,六----七位高人有請。”看來這位悟道掌門修為了得,剛一開口就查覺到不對,離這麼遠。連躲在眾高人之間的提溜轉都發現了。

    對方擺開的陣勢是迎客。那空中展開的一條如大道似的霞光應該就是迎賓之路,但這條路可不能踩著走。梅振衣的衣袖突然被人拉了一下。知焰悄悄的把拜神鞭又遞到了他手中,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只看她地眼神,不用說話甚至不必用神念交流,梅振衣也能明白她的意思。這里其它五位高人誰都能腳踏霞光過去,而提溜轉不論纏著誰也一樣能過去,只有梅振衣沒這麼大本事。眾人都是陪他來的,如果再讓鐘離權施法帶著他,未免失了氣勢,所以知焰悄悄的把拜神鞭給他,讓梅振衣也能和眾人一般自己腳踏霞光過去。

    這個小動作給鐘離權發現了,他微微一笑沒有理會梅振衣,揮著破扇踏上霞光,眾人也跟在他後面紛紛舉步。

    鐘離權走在霞光之中,身形周圍光影朦朧晃動,霞光陣陣閃爍。

    清風衣袂飄揚,就似閑庭信步一般,仿佛是腳踏神風而去。

    積淵身後懸起一柄青鋒劍,劍芒護身,也在這道霞光上凌空而行。

    鳴琴身邊有一縷似有似無的青煙升起,身姿婷婷裊裊妙曼婀娜。

    知焰與鳴琴並肩而行,身邊隱約有仙樂之聲,霞光似隨樂聲起舞閃亮。

    梅振衣在幾人中修為最低,然而姿態卻是最為瀟灑好看!只見他腳下祥雲舒卷,與霞光相映熠熠生輝,每一步邁出,都有七彩光環如漣漪般出現在周身三尺之外,還有更絕的,他身後有一個半透明的影子仿佛在旋轉,將腳下霞光散射而開,宛如身披瑞彩千條。

    這條霞光大道在半空中繞了個弧形,轉到了蓮花峰上看不見的丹霞峰另一側。空中轉了個彎梅振衣才看見,巨大的丹霞峰半山之中有一個很奇妙的地方,百丈絕壁間有一個空洞,下部是個巨大地平台,上方是個半球形的穹頂。平台上站著一群人,看打扮道家俗家都有。其中道士們的法衣是米黃色地,束著玄黑色的腰帶。

    丹霞派掌門悟道真人已有百歲春秋,看上去卻似個面容白淨的年輕人,頂多二十出頭。見眾人走過霞光大道登上平台,笑著迎上前來︰“東華上仙請,諸位高人請!”

    腳踏實地,梅振衣這才看清這丹霞派道場重地的規模,這絕壁間的空洞非常大。平台後面是一個院落,就像一個小莊子,而這個莊子的後院連著山壁,後方山壁上還刻著金光閃閃四個大字︰“丹霞洞天”。梅振衣猜測,這後面山腹仍然是空地,丹霞峰中還有不少玄機,是丹霞派眾人地隱居修行之所。

    進了院落。走進一間大廳,賓主雙方互相介紹名號分別落座,早就听說丹霞派是世間修行第一大派,見到客廳中的陣勢梅振衣還是微微吃了一驚,這里的高人真不少啊!

    正面是三張座位,掌門悟道坐在中間,左手邊是悟玄真人,右手邊是一名道姑,法號九禾。悟玄掌管門中戒律,九禾掌管門中儀典。他們與悟道掌門一起是如今丹霞派主事之人,看打扮都是出家的道人。

    左右手邊各有九張座位,梅振衣等人的對面坐了五個人,分別是驚寂真人、黃落碧、馬奇王、鄧止月、費立國,都是丹霞派地護法,有人輩份還在掌門之上。在這五人身後還有一道很高地台階,階上沒有放坐椅,有七人盤腿而坐。

    這七人分別是寶鋒真人、江劍藏、方士德、何者意、秀峰真人、巍峰真人、臨峰真人。他們都是丹霞派地位崇高地長老,平時只在山中靜修不見外客,這一次也現身了。梅振衣認識地丹霞三子。在這七位長老中排名最末。

    這大廳之中見客的十五名丹霞派高手,至少也有飛天之能,那七位長老人人都有出神入化的境界。丹霞派應該還有高手在閉關修行或者忙于門中事務沒有出席,但就這個陣勢,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梅振衣以前所見過的所有飛天高人。全部加起來也沒有今日所見更多。世間修行第一大派果然名不虛傳。丹霞派搞這麼隆重干什麼,有顯示實力之意啊!

    如果只是積淵或鳴琴來拜山。按禮數悟道掌門出來見一面也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把長輩護法與門中清修的長老也請出來,但今天來的客人可不一般。

    鐘離權是一位真仙,理應好好接待。知焰一人未必能讓丹霞派忌憚,但她來自昆侖仙境妙法門,那可是昆侖仙境中傳承千年地大派,也不好怠慢。更讓人頭疼的是“聞醉山清風”,這位仙童無門無派,不過卻很不好惹,听說他當年是踩翻了萬壽宗掌門,一路打出昆侖仙境的。

    梅振衣自我介紹是鐘離權的弟子,臨時給自己編排了一個身份“蕪州菁蕪山莊莊主”,世間修行界並沒有“菁蕪山莊”這一家字號,但悟道掌門仍拱手回禮道一聲久仰。提溜轉更有趣,自稱是梅振衣的護法侍者,裝模作樣的也在右手邊最後一張椅子上“坐”住,丹霞派眾位高人倒沒說什麼,可上茶的晚輩弟子忍不住樂出了聲。

    落座之後,晚輩弟子獻茶,悟道掌門不提正事先問了一句閑話︰“梅真人,听說你出自王侯之家,那就請品一品我丹霞峰的茶如何?”

    “好茶,針針羽立,有如雲毫!但此茶之佳尚不在此,而在于炒制沖泡之法,真如仙家隨意天成。”梅振衣夸此茶的沖泡之法,這茶是怎麼泡的?其實與現代人差不多,就是炒制成綠芽茶,以滾水沖泡。

    唐人喝茶,是將茶葉揉制成可隨身攜帶地茶餅,用時煮茶而飲,所用器具很多也很講究,在當時喝一次茶很麻煩也很正式。而丹霞峰上的泡茶之法,與千年之後的現代社會差不多,在當時看來,還真如閑雲野鶴般的隨意天成。所以梅振衣會開口夸贊。

    悟道掌門笑了︰“梅真人過獎了,如果你喜歡,今後可常來往,丹霞派一定煮茗待客。”又向清風道︰“清風仙長,你從昆侖仙境來,听說曾與丹霞派弟子切磋印證。顯示仙家境界高超,我等听聞亦十分佩服。如果當日曾有什麼誤會,請仙長見諒,仙境中的糾葛,此時在人世間就不必再提了。”

    他這人也很老道,先不提與梅家有什麼梁子,反而借茶說事顯得氣氛很融洽。然後對清風提起了當年丹霞派門人在昆侖仙境中與他交手之事,試探一下他的來意。同時表明態度,這事與世間丹霞派沒關系。在悟道掌門心中,最忌憚的還是這位傳說中的“仙境小惡霸”。

    清風搖了搖頭答道︰“悟道掌門,當年之事我沒放在心上,誤會由來不能怪那幾位丹霞派弟子,本與他們無關地。”

    悟道︰“沒有誤會就好,請問仙長。當日在昆侖仙境見到的丹霞派弟子是誰?”他卻不問當年昆侖仙境到底發生了何事,只問與自己門派有關地。

    清風︰“一共有五人,施展的是絕壁丹霞術,我只知道領頭那人的名字,是個女道士,法號九鳳。”

    這時九禾說話了︰“九鳳師兄六十年前飛升昆侖仙境采取靈藥,一去不回,早已與世間丹霞派斷了聯系。”

    清風︰“就算有聯系,他們的事也與諸位無關,今日不是為此而來。我就是陪梅振衣,在這里做個見證。”

    悟道︰“積淵、鳴琴二位掌門,你們也是陪這位梅真人來地嗎?”

    積淵答道︰“梅真人是東華先生弟子,我世間東華門待之以太上護法之禮,听聞他有意到丹霞派拜山,我代表東華門隨同前往,也是應當地。”

    鳴琴也答道︰“知焰仙長她與蕪州梅真人有交誼,此次也前來丹霞峰,我代表世間妙法門相隨,一來拜望諸位道友。二來也是在同道之間做個見證。”

    這時鐘離權揮著扇子道︰“悟道掌門,既然丹霞三子也在這里,有話就直說吧,你不會不知當初丹霞三子到菁蕪山莊挾持人質相逼之事,我徒弟來講講道理。我也是跟著來看看地。”

    話說到這里。那邊丹霞三子不得不開口了,臨峰長老微微欠了欠身道︰“梅道友。當日上門相逼,我等確實有愧,至于其中原由,當日已經說過,所幸未傷及你的家人,希望此事也能善結善解,這一爐碧針黃芽丹,就算我們三人陪罪了!”

    說完話袖中飛出一個玉匣,緩緩飄到梅振衣身前,梅振衣听說過碧針黃芽丹,那可是難得地修行靈藥。丹霞派善于外丹餌藥輔助修行,臨峰長老出手不凡。梅振衣接過玉匣,起身謝道︰“臨峰長老,你太客氣了,出手也太大方了!……其實梅某人今日前來,並非為了怪罪誰,只是想當面說清楚前因後果。”

    臨峰長老︰“前因後果,當日已經說清,我兄弟三人八十年前曾受英國公救命之恩,有人持英國公信物上門相求,我們兄弟也不得不報。那日在您府上,我雖未出手傷人,但仍有愧,請梅真人見諒。”

    這時清風插了一句︰“我也在場,看得清楚,你們是沒有傷人,可是由于你們出手,有別人把刀架在他三位家人的脖子上,讓梅振衣無計可施。”

    這話一出口,就是不想平息事態,悟道掌門趕緊勸道︰“當日之事,已經解說清楚,三位長老已經致歉,而梅公子的家人並未受傷,這事情可以了結。如果諸位還有什麼要求,不妨提出來,只要與緣法相合,丹霞派自當盡力滿足。”

    鐘離權搖了搖頭道︰“了不了結,我們說了不算,苦主是梅振衣,應該他說了算,徒兒啊,收了人家的靈藥,這事是否就此打住,就看你一句話了。”對面幾位護法聞言皆面露不滿之色,但在掌門和諸位長老面前卻不好開口,紛紛將目光看向了梅振衣。

    梅振衣將那匣靈藥放在幾上,看了對面一圈,緩緩說道︰“這碧針黃芽丹,我有些不敢收啊。我修為低微,不太懂仙家緣法,听臨峰長老方才致歉語焉不詳,只想問一句,三位錯在何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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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4:59 |只看該作者
112  此世浮心須消轉,藏劍回望舊江南   

這話問的太逼人,對方已經致歉了,拿出靈藥來賠禮,梅振衣嘴上說不怪罪,卻不依不饒的問三位長老錯在哪里?

    悟道掌門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仍很有涵養的開口︰“三位長老為報舊恩得罪了梅真人的家人,但並未引起什麼後果,也並未違反丹霞派門規。今日梅公子引來眾位高人拜山,我這個掌門出面也只能善解緣法,希望梅真人體諒修行同道。”

    這番話軟中帶硬,既是婉勸也是提醒,這件事情最好不要再追究了,它確實沒有產生什麼後果,而且丹霞三子已經道歉,繼續糾纏下去,不論結果如何,對當事人都毫無益處,不是修行人所為。同時也提醒他這里是丹霞派道場,當著這麼多同門的面,得饒人處且饒人,在座的都是修行高人,不存在誰怕誰的問題。

    悟道掌門一開口,別人都不太好說話了,梅振衣的本意就不是來找丹霞派的麻煩,既然悟道掌門出面以丹霞派的名義以禮相待,就不應該糾纏不清。他心中轉念,正想開口,旁邊卻有一人說話了。

    這人說話的聲音還很奇怪,一般人听不見,飄飄忽忽就似鑽進耳中。在座的全是修行高人,修為皆在大成真人之上,心念通透,但只有一人例外,就是提溜轉。清風早就提醒它只看熱鬧不要開口,現在眾人不開口,它卻忍不住說話了----

    “一匣丹藥就把我們給打發了嗎?梅公子是什麼人,天下第一神醫孫思邈的衣缽傳人,能把你們的丹藥放在眼里?

    丹霞三子報舊恩是不假,但是為了報恩就可以胡來嗎?那天如果不是有仙童趕到,萬一梅公子真的被逼到了江都叛軍之中,那是什麼下場?是家破人亡!

    當年英國公對他們有恩,為了報恩就讓梅氏家破人亡嗎?好在有人幫忙沒有釀成大禍,此事可以不計較,但梅公子為救家人。答應還那逆賊薛璋三條命,這筆帳又怎麼算?

    為了還那三條命,梅公子被馬踏、刀砍、火燒,連我提溜轉也跟著挨了一刀,不僅是我,仙童清風也跟著挨了要命一刀。這麼說起來,我是不是也可以算帳?

    你們三個拍拍屁股就走了,好像沒事人一樣,上門來問才知道歉,我們如果不來,你們是不是繼續躲在丹霞峰享清福啊?假如沒有諸位高人相隨,我們想來又來不了,又當如何。就算我們倒霉嘍?

    世間有的事可能會如此,但諸位都是有修為的高人,怎麼見識還不如我?既然已經找上門來,大家都湊一塊了,自然要搞個清楚明白!”

    提溜轉一開口,梅振衣本想喝止,可一轉念間又沒有。因為他發覺有些不對勁。這提溜轉平時好多嘴,但說話里雜七雜八,可此時卻條理分明,雖然話說的不好听,開口那幾句很沒禮貌,思路卻是清清楚楚,不像它自己說的。

    在提溜轉的語氣中,隱約有一股得意地味道,難道是有高人在暗中指點?誰呢,清風。鐘離權,知焰?都有可能。不論怎麼說,在這種場合,這樣的話還真適合由提溜轉說出來。而且它也有理由說,那天它畢竟陪著梅振衣與清風一起去還那三條命,也中了一刀,看來清風讓它一道前來也是有道理的。

    梅振衣心中疑慮但也有一絲擔憂,提溜轉這麼說話,恐怕要惹出麻煩來。一個陰神小鬼,在這種場合有張座位已經是很給面子了。竟然還敢出言不遜!

    “寸猶未盡千仞談,----”果然,提溜轉話音剛落,坐在長老席最上首的寶鋒真人就冷哼一聲,開口說了一句話。七個字很像是一句詩。如果純粹听語句中的意思。應該是沖提溜轉說的,區區一個尚未凝聚成形地陰神。方才的口氣未免不妥當。

    “一尚難守卻說三。---”方士德長老接著也喝了一句,仍然是七個字,還挺押韻的。听語句中的意思應該也是沖提溜轉來的,提溜轉的那點底細在座的高人一眼就能看透。

    “此世浮心須消轉,----”何者意長老接了第三句,語氣轉了過來,有勸告之意也有點撥之心,正說中了提溜轉的修行所缺。不僅如此,弦外之音還在勸說梅振衣,事情已經過去,修行人沒必要搞意氣之爭。

    “藏劍回望舊江南。”江劍藏長老吟出了第四句,此句一出四人所言起承轉合恰好成了一首七言詩。這不僅僅是在說提溜轉與梅振衣了,而是勸說對面所有高人,以在座各位地修行境界,這點恩怨就如過眼雲煙。

    “碧落黃泉覓黃芽,----”四位長老一首詩剛做完,前排座位上的黃落碧護法也起了一句,卻以黃芽為題。

    “眼前人家笑我家。---”馬奇王護法接出了第二句,點出提溜轉剛才的話中的嘲笑之語。

    “不見爐火飛雪白,----”鄧止月護法語氣一轉,吟出第三句,暗示剛才有些話,不論是提溜轉說的還是別人授意的,都有不當之處。

    “何緣飛來謁丹霞。”費立國護法吟出第四句,也合成一首詩。他這是在反問對面諸位,到丹霞派來究竟想干什麼,想達到什麼目的?如果僅僅想糾纏毫無必要,三位長老所行確實有虧欠,但此時已致歉並無抵賴之詞,何必再針對丹霞派出言不遜呢?修行人遇緣結緣才是正理。

    他們是在開賽詩會嗎?當然不是!這是當時修行高人特有地一種切磋儀式,名曰“口佔仙緣”,講究隨口成訣。文采如何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真意與神念相接,所吟出的詩訣不僅僅要與自身的修行相印證,還要有應景之妙趣,與普通的做詩不一樣。

    這也是一種非常高規格的待客禮儀,只有各派掌門和前輩高人來訪,才能享受這種待遇,也是考察來客修為的一種試探。但此時情況卻有些不同,各位長老與護法起題之後。自行口佔仙緣連成詩訣,並沒有讓對方接句。

    更不同的是,這些人並不僅僅是在口佔仙緣,而是用這種很禮貌的儀式出手試法。第一首詩念完,廳中霞光大盛,宛如丹霞峰外日出地景象。卻看不出霞光發自何處。這丹霞派地絕壁丹霞術果然有其神妙,所有人的法力居然借霞光連為一體,混然無破綻。

    第二首詩念完,剛才詩句中的語意都帶著神念逼了過來,這神念雖不傷人,卻將種種勸告、反問的意思化為一種似有實質的精神力量,逼入人地神識。梅振衣想開口,卻被這神念相擊逼的說不出話來。而提溜轉更慘,軟倒在椅子上現出隱約身形一動也動不了。

    “丹霞湮滅方見性,----”清風也起了一句詩,語句辭藻很平淡,卻直截了當開口破法,廳中的霞光收斂,又恢復了正常景像。

    “九煉純陽始知心。---”鐘離權接了第二句。神念中將逼人之意往回收,勸說對方不要這麼著急,既然上山來就是要把事情說清楚,並不是為了故意找麻煩。

    “方寸洞天仙景現,----”積淵真人語氣一轉,吟出了第三句,神念中的意思似乎在指提溜轉方才之言,有失禮的地方,但也自有其道理。

    “妙法歸元在己尋。”知焰仙子吟出了第四句,也接成了一首詩。這最後一句既是對在場地所有高人發出神念,也是對梅振衣說的,眾人皆已出手,但事情還是要梅振衣與丹霞三子自己解決。

    這一首詩念完,也是口佔仙緣,方才逼人的神念全部散盡。提溜轉在椅子上吃力地轉了一圈終于能動了,卻再也不敢多嘴,而梅振衣長出一口氣,恢復了正常。

    這一幕讓梅振衣大開眼界,他第一次看見諸多的仙家高人如此相互試法。這些人本身無冤無仇也沒什麼沖突。並沒有直接相斗,而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互相印證境界高下。梅振衣雖已有大成真人修為,剛才卻幾乎被逼地開不了口,看來境界還是差地很遠啊。

    仙家高人之間辯論事情,自然不會像街頭小混混那樣掄著板磚去群毆。也不會像菜市場的潑婦一樣吵得面紅耳赤。如果說是斗法。剛才也算是一場斗法吧,由提溜轉引發。悟道掌門已經離座而起來到大廳中央。向左右拱手道︰“有客遠來,若想切磋印證,也是丹霞峰上一大盛事!但話還沒說完,諸位何必著急呢?”

    這時寶鋒真人開口了︰“掌門,我看就讓梅真人與我三位師弟相坐而論吧。”他在丹霞派地輩份很高,修為也是數一數二,其它人也都沒有反駁。

    梅振衣向著丹霞三子施禮道︰“三位道友,剛才有些誤會,我問諸位錯在何處?其實是想問,你們當日所行真的是在報恩嗎?”

    這一句話仿佛是問進了丹霞三子地心里,秀峰長老長嘆一聲︰“梅真人說的對,我們三人不是在報恩,反而愧對恩公。”

    這一問一答另有內情,原來徐敬業起兵反叛之後,朝廷下旨追削英國公徐懋功爵位,推碑平冢。而徐敬業兄弟兵敗身死,全家受誅,只有一支堂親因為寧死不從叛軍,這才保留下一點血脈。可憐當年英國公忠勇百戰之功,身後卻落得這個下場,否則就算子孫不能繼承家業,也不至于連祖先都給連累了。

    听見嘆息,梅振衣又道︰“那我可以再問那一句了,三位錯在何處啊?”他又把話給轉了回來,此時卻顯得不是那麼逼人了。

    巍峰長老道︰“我等也是被舊恩挾持,守當年之諾,見英國公信物無可奈何,自從菁蕪山莊一別之後,便回山清修沒再理會徐敬業之事。”

    臨峰長老道︰“進退為難糾纏于此,對我等修行亦不利,劫數自受。”

    梅振衣︰“臨峰長老此言差矣,修行劫數,是修行人自己的事,自承自受,並不能因此取代世間行事之道,我們並不是天地間孤獨一人。世間事,有世間律法。可是世間律法管不到三位這般高人;修行事,有修行戒律,但听方才悟道掌門之言,丹霞派也管不到這件事。如此以往,非世間之福,更非我輩之福。”

    臨峰長老︰“我听明白了。梅真人並非為問罪而來,而是為修福而來,願聞其詳。”

    梅振衣︰“之所以登門拜訪,其實是因為我一直在想,如何不讓同樣的事情重演?我輩修為再高,但總有親近家人與仙道無緣。……我修為低微,不是三位長老的對手,假如我因此去挾持你們在世間的親友子孫。又當如何呢?其實你們也阻止不了!就算三位修行日久,已無塵緣牽絆,但世間修行高人並非人人如此。”

    臨峰長老︰“梅真人有些多慮,修行高人求仙道超脫,就算有沖突,也不會無緣無故牽涉無辜之人,當日之事是特例。”

    梅振衣搖了搖頭︰“無緣無故?但假如有緣有故呢?比如當日之事。你們為恩情承諾所挾持,但不該挾持我的家人。這種事,不應有借口!……假如有人這麼做,我等再高的修為也防不勝防,就算事後能上門理論或者出手報仇,又有什麼意義呢?對修行人來說,無所得,反受劫數所累,而所失者已失!……剛才听各位口佔詩訣,已說明了這番事後的道理。那為什麼不解決事前之事呢?”

    臨峰長老︰“哦,梅真人有何妙法,能解決事前之事呢?”

    梅振衣想了片刻,這才開口道︰“沒有妙法,若真想解決,只有一個笨辦法!可立一戒,若修行人之間有沖突,卻以世俗間無關的親友家人相要挾,此緣一起則當誅之!若本門做不到或讓此人逃去,天下高人皆可誅之。不以尋仇論。”

    梅振衣這個笨辦法夠狠地啊,意思就是說無論是誰要是這麼干,可以宰了他,還不是苦主一個人宰了他,而是天下修行之輩都可以宰了他。而且是宰了白宰!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變色。一方面是因為梅振衣的提議太狠了,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所說的“立戒”是前所未有之事。各門戒律以往只能約束本門弟子,而這一戒卻把其他人扯進來了。

    秀峰長老眉頭一鎖︰“梅真人所言,是否有傷天和?”他有些不高興也是正常的,梅振衣方才的話意味著再有當初那種事,就可以宰了他們,就算自己宰不了,可以請一堆人來幫忙把他們給宰了,而且丹霞派還不得有異議。

    梅振衣一攤雙手︰“此與天和無關,只求人和無傷,方才諸位也說這種事情一般不會發生,那就不要讓它發生好了。立此重戒,只是阻止這等事端的發生,並非為誅而誅。”

    巍峰長老反詰道︰“何謂無關親友家人?一人行事,常與親近相關,得朋黨相助,梅公子又如何分別呢?”

    梅振衣︰“長老如果這麼說,誰也分別不了,但笨辦法自有笨道理,既然是立戒那就與立戒相關吧,與修行緣淺,未入門受戒者,就是普通親友家人,一條線,一刀切!”

    巍峰長老又問︰“照你這麼說,已入門受戒地修行人就不在此限了,就能以之要挾了?”

    梅振衣笑了︰“長老怎能這麼說,立此重戒只是為了解決世間最難防的禍患,不能解決所有的事。世間的行事道理也不因此而變啊,不該做地還是不該,現時尚無此戒,我們不也是坐在這里論說對錯嗎?也不是除了這一戒,天下就無道理可談了。”

    “反正出了事還可理論,特意立這殺生重戒,是否多余呢?”巍峰長老仍然反問。

    梅振衣正色道︰“立此重戒,就是不希望出這種事,核心不在于事後如何解決,只要出了這種事,也不必再費勁事後理論了!”

    臨峰長老又說道︰“梅真人的意思,我等已完全明白,但有一個問題,修行各派立戒只能約束門中弟子,又怎能扯入其他修行弟子呢?”

    這句話還真把梅振衣給問住了,確實是個難題。這時鐘離權看了積淵真人一眼,積淵點了點頭離座而起,轉了一圈向所有人抱拳道︰“我東華門願立一戒。若我東華門弟子與修行同道有沖突,卻以對方無關普通家人相脅迫,門中共誅之,也請天下同道共誅之;若他派修行弟子以我東華門弟子無關普通家人相脅迫,我東華門雖勢單力薄,全派上下亦共誅之!”

    他這一開口給梅振衣解圍了,這一戒打破了一個界線,就是以一門戒律,解決門中弟子與其它修行弟子之間類似的爭端,但並無偏私之意。

    知焰仙子看了鳴琴一眼,鳴琴有些猶豫,但還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道︰“世間妙法門,願同立此戒。”

    這兩位掌門一表態,場面有點僵了,這有逼著丹霞派立戒的暗示。此時鐘離權站了起來,笑呵呵地說道︰“東華、妙法兩派願立此戒,絕無逼迫之意,只是從本門做起表明今後態度。至于世間修行第一大派丹霞派,是否立此戒並不能勉強。”

    梅振衣一看場面已經很微妙了,也笑著說道︰“此時立戒與當日之事無關,今日上門只是說明事理,當日之事就不必再追究了。多謝三位長老地碧針黃芽丹,我收下了,此次拜山也準備了一份薄禮,先師孫思邈留下地一張丹方,請悟道掌門收下!”

    丹霞派是世間修行第一大派,無非人多勢大高手眾多,它在修行界真正為人稱道的不是絕壁丹霞術,而是善于煉制外丹餌藥,故此天下修行人多有求助之處,其地位有些類似當年昆侖仙境中地萬壽宗。梅振衣上門送丹方,頗有班門弄斧的嫌疑。

    悟道掌門道聲謝接過藥方,看了一眼臉色卻有些變了,脫口道︰“九轉紫金丹?”

    梅振衣︰“正是九轉紫金丹的丹方,我想此方丹霞派應該也有,可我這張丹方之上,記載了先師孫思邈煉制各種藥物地心得。此方中配藥萬難收集齊全,我先師孫思邈也未曾煉制成丹,但其中記載各類藥物的煉制之法自有妙訣,送給丹霞派同道相互印證。世間若有人能煉制成此靈丹,一定是丹霞派的高人!”

    梅振衣送丹方的同時,一頂大大的高帽子也送了過去,說的話讓對方感覺很舒服。丹霞派可能也有九轉紫金丹的丹方,但是餌藥丹方與一般的藥方是不同的,不僅有各類藥材與藥引的數量配比,還有加工提煉藥材、各類藥性如何相合、成丹火候等等講究,不同地人對此的經驗體會是不同的。

    梅振衣送的這張丹方,精華不僅在丹方本身,更重要的是孫思邈寫的注解,記錄了各類珍稀藥材的藥性分析與煉制心得。煉制九轉紫金丹需要三百六十五味靈藥加一味藥引,總共包含四道火候程序、二十四組復方,要想煉成當然是萬難之事。但是有了這樣一張丹方,就算不煉九轉紫金丹,對煉制其他餌藥也有很好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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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5:27 |只看該作者
113  三家共商丹霞會,筆落春秋立新約   

既然以拜山的名義,總不好意思空著手,梅振衣上丹霞峰之前,想了半天才選了這麼一件特別的禮物。將孫思邈留下的丹方抄錄一份,自己沒有任何損失,對丹霞派而言卻很合用,這送禮也送的很有學問。

    以外丹餌藥輔助修行,是丹霞派道法傳承中最重要的一環,身為掌門的悟道真人自然是個大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這張丹方的價值所在,又向梅振衣道了一聲謝,這聲謝與剛才相比就不僅僅是客套之語了。

    悟道掌門又將這張丹方交給了幾位長老傳閱,眾人紛紛點頭,寶鋒真人手捻長髯道︰“梅真人有心了,果為結緣修福而來。……悟玄,方才談立戒之事,東華、妙法兩派都已在此同立一戒,我丹霞派應該做何啊?”

    悟玄真人在丹霞派中執掌戒律,所以寶鋒長老會問他的看法。悟玄起身道︰“此種戒律前所未有,今日欲開千年風氣之先,亦未嘗不可。但立戒乃我門中之事,梅振衣攜兩派掌門與眾位仙家高人拜山,在我道場中與三位長老相坐而論,尚未見分曉。”

    悟玄的話只說了一半,不說不立戒也不說立戒,只說梅振衣與三位長老“相坐而論”尚未見分曉。他們剛才的話確實還沒說完,就被積淵與鳴琴二位掌門起身表態打斷了。

    悟玄的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就算丹霞派要立這一戒,那也是門中自己的事情,不應該被此時的場面所脅迫。梅振衣拜山商談立戒。那也得有商談的資格才行。這與東華、妙法兩派以及在座高人撐腰無關。

    眾人一番“口佔仙緣”地試法相斗之後,寶鋒長老讓丹霞派三子與梅振衣相坐而論,已經是給了他極大地面子,在修行界,不是人人都有在公開場合“相坐而論”的資格。這要見個分曉才算結束,此種分曉不一定是爭斗的勝負,而是得出結論。

    寶鋒長老笑了笑︰“方才相論,至積淵、鳴琴二位掌門開口之時。已見分曉。但梅公子拜山結緣,與我門中三位長老相論立戒,按修行人的規矩,總要印證一番,否則我門中自商此戒即可。”

    他的話也挺有意思。表示梅振衣應該與丹霞三子切磋互相印證一下。如果梅振衣有能耐讓丹霞三子折服。那麼丹霞派依他的建議立戒。若梅振衣沒那個能耐,丹霞派自己門內相商。就算事後丹霞派立了類似的戒律,也與梅振衣登門拜山無關。這確實是修行人之間“相坐而論”的規矩,並不是不講道理。

    雖然是講道理,可是听上去有些欺負人,如果印證修為境界,此時地梅振衣哪里是丹霞三子的對手?寶鋒長老身為丹霞派輩份最高的前輩。怎會說出這種話?眾人聞言皆以不滿或不解的眼光看著他。

    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寶鋒長老仍然笑著道︰“孫思邈留下的這張丹方確實珍貴,我丹霞派感謝梅真人地好意。方才听這位提溜轉道友所言。梅真人身為孫思邈地衣缽傳人,未將我派靈丹妙藥放在眼中,那就請指教煉藥之道吧。”

    哦,原來在這里等著呢!在這種場合話是不能亂說地,當然了,亂說話的也只有提溜轉一個。提溜轉是什麼底細眾人都能看得透,和它計較沒意思,但它自稱是梅振衣的護法侍者,那麼它說的話,丹霞派可以理解為是梅振衣的授意。不管是不是梅振衣讓它說的,梅振衣也得負責。

    梅振衣瞪了提溜轉一眼,朝對面道︰“梅某人不敢狂妄,談煉藥之道,天下修行大派首推丹霞,方才是我這位隨行侍者失言了!……三位長老,請指教!”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向前去,繞過面前那一排座位,來到丹霞三子身前,躬身伸出雙手遞過去一樣東西,是一支半透明的銀色長鞭。

    梅振衣為什麼要把拜神鞭遞給丹霞三子?剛才開口替提溜轉道歉,但是切磋印證這一關是免不了地。切磋煉藥之道可不像出手斗法,不太好比,總不能在這里開爐煉藥吧,那要比到什麼時候?梅振衣想了個最簡單地辦法,直接把拜神鞭拿了出來。

    丹霞派眾高人都面露疑惑之色,不知道梅振衣在搞什麼花樣?秀峰長老也是一臉不解的接過拜神鞭,然而片刻之後臉色就變了好幾變,沉吟著問了一句︰“這法器之中,煉化了二十七味藥?”

    梅振衣點了點頭,贊嘆道︰“長老果然是精于此道地高人,一點都不錯!”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啊!當初知焰仙子拿到拜神鞭,沒發現這一點,但是在大行家秀峰長老手中,立刻就查覺到了。

    巍鋒長老拿過拜神鞭,長鞭化作一團白霧,在他手中還有點點銀光閃爍,過了片刻又恢復了原形。他緊皺眉頭也問了一句︰“梅真人,你竟然在煉制九轉紫金丹?”他通過這二十七味藥的藥性配比,推斷出梅振衣在煉制何物。

    梅振衣︰“實在慚愧,不能算煉制,只是在嘗試。丹方中的藥物,有許多我只知道名字,連見都沒見過,這次登門拜山,如有機緣,我還想向丹霞派諸位高人請教。”

    臨峰長老拿過拜神鞭把玩良久,這才說道︰“此是一件世間神器,能虛實變化,梅公子竟然以它為丹鼎,煉制並凝聚藥性,此乃上古神農百草鞭之術,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此等煉藥之法說似簡單,實則神乎其技,比用丹鼎煉藥難多了,我等雖精通此道,但自問也不能及。”

    他這麼一解釋,丹霞派的人都听懂了。上古神農百草鞭,究竟神妙在何處,行家不開口別人是說不明白的。普通煉藥。先把藥材采來。再精心培制加工,然後開爐提煉,這個過程是一步步來,當然成功率高了許多。

    而梅振衣隨鞭煉藥不一樣,想當初他隨左游仙行游之時,看見野生藥材就直接揮鞭打散,以法力凝煉藥性一次成功,時間只有那麼一瞬。還不能讓左游仙那種高人看出破綻。這還不算完,他要在御器練鞭同時,煉化鞭中的藥材合成迷仙散,確實是神乎其技。

    臨峰長老當然不知道迷仙散這碼事,但也看出了上古神農百草鞭高明之處。居然開口認輸了!這意味著什麼。煉制外丹餌藥是丹霞派最擅長。而梅振衣竟然更擅長。

    梅振衣很謙虛地答道︰“長老過獎了,其實我曾被高人脅迫,行游萬里荒山野嶺,逼不得已才如此煉藥地。它確實比普通煉藥之法難得多,後來煉制這二十七味藥在鞭中,我曾失敗了近千次,算不得神乎其技。甚至有些多余。”

    臨峰長老點了點頭︰“小小年紀。能有如此神技,又能如此自謙。難得難得!”又搖了搖頭道︰“梅真人,你方才的話說錯了。”

    梅振衣一愣︰“請問我錯在何處啊?”

    臨峰長老指著拜神鞭道︰“你雖失敗了近千次,但每一次煉制成功,藥性即可凝聚鞭中不失,按四道火候、二十四種復方于鞭身中煉制,最後加入藥引,九轉紫金丹即可功成。……假如是以丹鼎煉制,雖可以準備的更充足,但煉制過程只要出了一點意外,則前功盡棄。……所以它看似艱難,一般人無法如此煉藥,自有其艱難的道理與妙處,你明白了嗎?”

    梅振衣深施一禮道︰“長老之言,真如醍醐灌頂,多謝指點迷津!”

    剛才臨峰長老開口認輸之時,丹霞派眾人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畢竟煉藥之道是丹霞派最擅長的絕技,梅振衣拿出一根鞭子,三位長老當場就認輸了,當著東華門與妙法門兩位掌門的面,臉上實在有些掛不住。

    但是听後來臨峰長老與梅振衣之間的對話,眾人的臉色又都緩和下來,甚至面露笑意。誰都能看出來,若論煉藥之道地造詣,丹霞三子並沒有輸給梅振衣,只是他們在上古神農百草鞭這種煉藥神技上,不如梅振衣而已。其實真想到丹霞派來討論煉藥之道,此時的梅振衣還不行,除非是他師父孫思邈親自出馬。那邊話還沒說完,臨峰長老見梅振衣給自己行大禮,並沒有伸手相扶,面帶微笑接著說道︰“你用世間最妙的神農百草鞭之術煉藥,煉制的又是萬難成功的九轉紫金丹,這種磨礪前所未見,將來你若煉制其它普通靈藥,自然是手到擒來,所以方才那位提溜轉道友所言,也不能算是狂妄。……但我給你一個建議,對你會有好處。”

    梅振衣沒有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請長老指教!”

    臨峰長老︰“你完全以神農百草鞭之術煉制九轉紫金丹,煉制藥材時失敗地次數必然極多,這丹方中很多靈藥世間罕見,不可能讓你有機會試那麼多次,這樣也是不可能成功地。……我建議你先按常規之法采集煉制藥材,再以百草鞭之法凝聚鞭中,這樣成功的機會高很多。”

    梅振衣︰“長老所言是金玉良言,在下記住了!以前只是以此修行煉藥之法,並未想到其余的事,所以有些隨意,確實不該。”

    臨峰長老神色十分滿意,一伸手凌空將他扶了起來︰“九轉紫金丹萬難煉成,假如你將來真有緣福煉制此丹,要記住,最後成丹的那一刻會有鬼神驚擾,還是有可能前功盡棄的,應格外小心。……你起身吧,如果有時間,就在丹霞峰上盤桓幾日,我們慢慢聊。”他最後這句話有留客之意,那麼就意味著事情圓滿解決了,梅振衣又向丹霞三子施了一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邊寶鋒長老向悟道掌門點了點頭,悟玄真人也向悟道掌門小聲說了一句話。

    悟道掌門笑呵呵的走到大廳中央,向兩旁拱手道︰“今日在我丹霞峰道場,東華、妙法、丹霞三派共立一戒,開世間修行風氣之先。斯為盛事。應立書為記,傳于世間修行各派!”

    他這番話說地高明啊,不僅是丹霞派也立同樣地一戒,而是舉行正式儀式三家共立,還要立書為記向世間修行各派公布。事情是在丹霞派道場定下來地,丹霞派當然會成為主持之人。

    丹霞派做為世間修行第一大派,與其余兩派共立新戒,立書為記傳于世間。那影響就完全不同了。梅振衣就是為解決這件事而來,而不是為了自己出風頭,也樂見其成。

    接下來三派掌門焚香淨手,推梅振衣執筆,立書為記共立新戒。梅振衣親筆寫下了自己所提議設立地新戒----

    “如我門中弟子與修行同道沖突。以對方無關普通親友為要挾。門中共誅之。也請天下同道共誅之。

    如修行同道與我門中弟子沖突,以我門中弟子無關普通親友為要挾,本門上下共誅之,同立此約之派,亦合力共誅之。

    丹霞派、東華門、妙法門,大唐垂拱元年,乙酉。二月初

    這一次三家商定共立新戒。當時看來事情不大,但影響卻是極大。後世稱為丹霞法會。立書傳到世間修行各派,大家也紛紛效仿訂立此約。有不少門派在收到丹霞派的傳書之後,干脆把自己門派名稱簽在後面,派使者送回丹霞峰,表示直接加入三派共商之約。

    此事為什麼會在世間修行各派引起這麼大的反響,得到一致擁護?原因也很簡單,它其實是為了解決眾人在世俗間的後顧之憂,其中的道理梅振衣與丹霞三子相論時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修行高人也沒有想不明白的。

    在世間的反響都是後話了,立約之後清風告辭獨自離去,其余眾人相談甚歡,接下來當然是要設宴待客了。席間悟道掌門道︰“眾位仙長與道友相聚丹霞道場,應多留幾日,互相印證切磋,多結善緣。”

    眾人都欣然點頭,積淵、鳴琴做為一派掌門,結交丹霞派自然有好處。鐘離權答應陪著徒弟留下,而梅振衣自然願意多留幾日,他還有事情想向丹霞派眾高人請教。

    只有知焰仙子一直很沉默,悟道掌門開口地時候,她坐在那里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要走,表情很奇怪,看上去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自從梅振衣在大廳取出拜神鞭遞給丹霞三子,知焰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酒到酣處,寶鋒長老問了一句話︰“梅真人,你那支長鞭乃世間神器,究竟是什麼來歷?”

    梅振衣︰“此器材質為昆侖仙境妙法門的無形法寶飛雲岫,我鐘離師父以萬載沉銀魄合煉而成。慚愧呀,這不是我的東西,我只是拿在手中用了三年。……知焰仙子奉師門之命來到世間尋回飛雲岫,我本已歸還,今日拜山之時,我修為低微無法踏過霞光大道,又暫時借用這件神器,大家不要笑話。……在諸位高人面前,我也沒有必要再充什麼場面了,知焰仙子,還給你吧,多謝了!”

    這番話讓人很意外,梅振衣又將拜神鞭遞到了知焰手中,丹霞派眾高人都露出了驚訝與惋惜之色。今天的事情一開始雖然有些不愉快,但後來解決的很好,梅振衣做成了這麼大地事,卻一點不自傲也不居功,很討人喜歡。

    拜神鞭在梅振衣手中意味著什麼,丹霞派眾高人都明白,那不僅是一件神器啊,卻不再是他地東西,實在覺得可惜。想說什麼吧,又是人家自己地事,不好說三道四。

    知焰接過拜神鞭,低頭咬住了嘴唇,拿在手里看著卻不收起來,也不說話。眾人見她神色有異,也都不再開口看著她,酒席有點冷場了。

    過了好半天,知焰幽幽的嘆息一聲抬起頭來,沖梅振衣道︰“我雖知你隨鞭煉藥之事,但今日不上丹霞峰,卻並不了解拜神鞭在你手中還有這麼多神妙。……梅真人,請你收下它吧,這是我的心意!”

    “收下它?我已經還給你了!”梅振衣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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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6:02 |只看該作者
114  仙子不復昆侖命,純陽九煉已知心   

知焰看著他,目光清澈如水不帶一絲雜質︰“這支拜神鞭,你是還給我,還是還給仙境妙法門?請梅真人說實話。”這話問的有些講究,梅振衣是將飛雲岫還給她知焰呢,還是通過知焰還給仙境妙法門呢。

    梅振衣︰“我就是還給你,而你,要持此物回師門復命。”他回答的很明白,並不是因為仙境妙法門的關系才歸還飛雲岫的,他是為了讓知焰能夠回師門復命,也信守當初的承諾,才把拜神鞭給她的。

    知焰︰“那麼,這就是我的東西,由我來處置,我把它送給你,可以嗎?”

    梅振衣看著知焰的眼楮,卻不知該怎樣回答,知焰怎樣處置拜神鞭當然都是“可以”的,梅振衣能說不可以嗎?那已經是她的東西!但如果說可以,就等于接受這份“心意”,那麼就意味著知焰永遠無法回師門復命。

    “知焰仙長,你忘了師門之命嗎?”梅振衣不說話,那邊鳴琴掌門忍不住開口了。

    知焰淡淡答道︰“師門命我尋回飛雲岫,可世間已無飛雲岫,只有拜神鞭。”

    鳴琴︰“仙長將拜神鞭送回師門,一樣可以復命。若尋不回此物,或者梅真人不願歸還也就罷了。但你已得到此物,再這麼做,就是有意違背師門之命。”她不好當眾斥責知焰,但語氣中已有指責警醒之意。

    知焰卻說了一番很奇妙的話︰“當初丹霞派三位長老被舊恩所挾持,卻做了不該做的事,今日听梅公子上山說解,那根本不應是報恩之舉。而我若將梅公子的拜神鞭交還師門,雖可復命,但對我來說。不應是復命之舉。”

    悟道掌門見她提及丹霞派,也開口道︰“若仙子已盡力卻尋不回飛雲岫,我想仙境妙法門中的師長不會強人所難,你還可以回去解釋。但如今你已經得到拜神鞭,卻不交還,那真的是違抗師門之命,你就無法回去了。”他身為世間第一大派地掌門,也很清楚這件事的微妙分別,但看他的表情並不惋惜。眼角余光瞄向梅振衣意味深長。

    知焰︰“飛雲岫並非被他人搶奪,而是多年前門中長老失落,揀到飛雲岫之人不肯歸還,因此受重傷逃到人間丟了性命。等此物輾轉落到梅真人之手,早已不是仙境妙法門之物,也不是當初之物。所以梅公子只說將拜神鞭還我,那是因為三年前他答應幫我,而不是還給仙境妙法門。”

    鳴琴有些著急了︰“仙長,你如何向師門交代?”

    知焰︰“鳴琴,你早有飛升仙境之心,如今修為已有,就是尚缺火候,假以時日也不是難事。如果今天梅真人收下了我的禮物,等你到了昆侖仙境見到天意掌門,就說知焰尋回了飛雲岫煉制的拜神鞭。將它送給了道侶作為結緣信物,其中緣由你應該清楚,該怎麼說就怎麼說罷。”

    淡淡的一席話,就似在梅振衣耳邊丟了一枚炸彈,震的他心神晃動。道侶的結緣信物?原來這拜神鞭不僅是知焰的心意還有情意。他如果不收下,就等于當眾拒絕這份道侶情意,如果收下了,就意味著與知焰結為道侶。

    “小子,發什麼愣!這麼聰明地孩子,關鍵時侯怎麼傻了?你要讓姑娘家的手舉一輩子嗎?”腦海中傳來鐘離權的神念傳音,將他從浮思中驚醒。知焰說話時一直雙手捧著拜神鞭,而席上眾人此刻都看著他們倆。

    “梅真人,還不快收下!……你若無情,何必相還神器?”神識中丹霞派眾高人的聲音一齊傳來。表面上酒席靜悄悄,暗地里可熱鬧的很。

    梅振衣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流落人間為我道侶,只怕委屈了仙子。”

    “我說過,梅真人不要再叫我仙子,叫我知焰。”知焰的臉色緋紅,眼圈也微微有些紅。眸子里泛起一層波光。

    “知焰。你也不要再叫我梅真人,我有名字。叫振衣。”梅振衣伸手接過了拜神鞭收入袖中,順勢拉著一雙柔荑將她扶了起來,面對面眼神相接,知焰忽有羞意低下頭去。

    他想留住拜神鞭嗎?當然想!他希望知焰留下嗎?當然希望!這兩件事偏巧是一件事,不可強求,但事到眼前,如果拒絕就是有違真心了。

    鐘離權呵呵大笑站起身來,走到兩人身邊道︰“我早就看出你們二位有緣了,今日這一幕,不負我三年來地點化之心啊!”

    怎麼看他的笑容怎麼象一只老狐狸,梅振衣此時已經回過味來,這一幕恐怕早就在師父的意料之中了。當年鐘離權出手留下飛雲岫,獲悉梅振衣答應知焰三年後相還,就已經算計好了。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將飛雲岫煉化為拜神鞭賜給梅振衣,看他自己怎麼做。

    如果知焰與梅振衣無緣,不論梅振衣歸不歸還拜神鞭,兩人都不會成為道侶。假如兩人有緣,那麼會發生很多事,這支拜神鞭最終會成為道侶之緣的橋梁。梅振衣這個機智百出的小搗蛋鬼,終究算計不過鐘離權這個老搗蛋鬼,仙人行事玄妙之處,見了分曉時才知啊。

    見鐘離權走了過來,知焰恭恭敬敬朝他下拜︰“鐘離師父,多謝您老的點化苦心,這人世間經歷一場,了悟前塵後事種種,方窺出神入化門徑。”

    她不稱呼前輩而是改口叫了師父,意味著身份已經不同,梅振衣也陪她並肩下拜,朝鐘離權行以師禮。听她剛才的話,居然在這一刻心境有所突破,領悟出神入化的玄機。席間眾人紛紛起身拱手祝賀,鳴琴掌門見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

    這時就听見稀里嘩啦一片噪音,原來是提溜轉高興的從椅子上“蹦”起來轉了好幾個圈,還犯了兩個跟頭。不小心打翻了面前好幾個盤子,它歡叫道︰“太好了,我心想事成啊,知焰仙子果然留下來了!”這陰神小鬼如今也有了幾分修行,竟然在無意間將桌上的杯盤掃翻了。

    鐘離權大袖一揮,將面前地一對道侶扶了起來,沖知焰道︰“機緣已至,此劫凶險,你速去閉關。既然已結道侶。來日天長地久,等出神入化之時,再與振衣相見吧。”

    梅振衣︰“師父,你說知焰要閉關,有什麼凶險的劫數嗎?”

    鐘離權︰“是地,她眼前歷劫不可耽誤。你我留在丹霞做客,不必隨去,也不要打擾她。”

    梅振衣上前一步拉住知焰的手︰“知焰,你,你,你……”連說了三個“你”,卻不知該怎麼表達。

    知焰的眼圈還有紅,看著他卻笑了,這是她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這笑容有些羞澀。還有些俏皮。她這一笑,有如丹霞峰上地霞光升起,低聲道︰“你不必為我擔心,修行人的劫數也是福緣,我此去隨緣小築閉關。不日即可相見。”

    “提溜轉,你隨知焰回去,告知蕪州九連山鬼神之屬,守望承樞峰,不得有半點驚擾。”梅振衣握著知焰的手,吩咐了提溜轉一句。權、梅振衣等人告辭離開丹霞峰,悟道掌門與丹霞三子等人相送到道場外的平台上。悟道分別送給了鳴琴與積淵兩瓶靈丹,鳴琴稱謝離去。

    積淵沒有立刻就走,對鐘離權道︰“東華先生。我有事相求,您老能否再去太牢峰一趟。這幾日見丹霞洞天仙家景象,我也想招集東華們弟子鑿建太牢靈境,恐力有未及,想借您的仙家法力相助。”東華先生這四個字現代人看來也許很普通,但卻是東華門對鐘離權的最高尊稱。在先生前面冠以門派之名。

    鐘離權︰“我要回蕪州傳法。完事後會去太牢峰地,你先回去等我便是。”

    積淵走後。梅振衣朝悟道等人抱拳道︰“這幾日,承蒙諸位指點,獲益良多!如有機緣,請到蕪州做客,今日告辭了。”

    丹霞三子卻說了一聲留步,臨峰長老上前道︰“梅真人,這里有三十二味靈藥,都是九轉紫金丹中的藥材,我等已按丹方中所記初步煉制,一味只一份,你煉化時小心不要損耗。我丹霞派靈藥雖多,但九轉紫金丹中的藥材,除去你鞭中已有的,一時也只能備齊這麼多了。”

    還有這等好事?丹霞三子這一次是真正向梅振衣賠罪了,這好意讓人無法拒絕,梅振衣很感激地稱謝收下。----拜山結善緣,一謝泯恩仇。

    腳踏祥雲離開,半空中揮手示意,梅振衣注意到丹霞峰絕壁上有不少摩崖石刻,離丹霞洞天不遠處的一片石壁上,有一處刻字是新地,正是三天前眾人口佔仙緣連成的三首詩訣----

    寸猶未盡千仞談,一尚難守卻說三。此世浮心須消轉,藏劍回望舊江南。

    碧落黃泉覓黃芽,眼前人家笑我家。不見爐火飛雪白,何緣飛來謁丹霞。

    丹霞湮滅方見性,九煉純陽始知心。方寸洞天仙景現,妙法歸元在己尋。

    也許在千年之後,世人有機會看見黃山煉丹峰絕壁上的這些摩崖石刻,一定會充滿疑惑。這些深山絕壁上的文字是什麼人、什麼時候留下地?是怎樣刻制地,又是刻給誰看的?這些玄之又玄地字句,是否是古人在故弄玄虛呢,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呢?

    假如不知當日發生的事情,不了解其中妙處,很難真正領悟這些詩訣地含義,只能從字句本身去空發議論或說三道四。古往今來多少經訣,在門外世人眼中無非如此。

    但是丹霞派弟子就不一樣了,歷代師長會指著詩訣告訴弟子,當日在煉丹峰上發生什麼事,是什麼人口佔仙緣吟出了哪一句,機緣巧妙、境界高超在何處?弟子在將來會各有所悟。這就是歷代積累的經典傳承,泱泱數千年,令人艷羨的悠久傳承並不缺乏,關鍵是怎樣去繼承。

    梅振衣就是在這種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狀態下回到了蕪州。

    當天夜里。晴空萬里月明星稀,齊雲台上面對面坐著兩個人,鐘離權要秘傳梅振衣金丹大道心法。穿法之前,梅振衣先開口問道︰“師父,知焰不會有事吧?你說過她這一劫十分凶險,究竟凶險在何處啊?”

    鐘離權沒有著急傳法,先對他解釋了一番何為“地仙”---

    自古以來,修為到達出神入化境界,可稱地仙。這是世間法盡頭,其中還有很多不同的次第,比如丹霞三子地修為,就不及左游仙。但總而言之,地仙雖不能長生久視超脫于世,境界至此卻有三種妙處。

    其一是可推演世事。十有八九料事如神,其中地玄機,左游仙曾對梅振衣講解過(注︰參見本書064回)。其二是神識不滅可無盡重來,假如這一世爐鼎被毀或不幸身亡,而可以托舍轉世重來。一身修為自然會失去,但在下一世成長過程中會隨著身心發育,恢復前世的神識記憶,可從頭開始修行,精進速度比他人快了許多,因為種種修行境界他早已印證過。

    這很類似于梅振衣的穿越經歷。比如梅振衣一“醒來”,從虛弱不堪到重新修成五氣朝元境界,只用了一年時間。

    當然,這種無盡重來並不是絕對的,假如在天刑雷劫中不小心歷劫失敗。也可能神識滅盡,這樣就算能轉世重來,也不是每個人每一世都有修行仙緣的。假如此人得傳修行之法,想恢復前世記憶,也要等到重新修成出神入化境界之後,這種機會太渺茫了。

    渺茫到什麼程度?按梅振衣的理解,這一世性情、資質、悟性都上乘,還有機緣得傳仙家妙法,歷重重劫數修成地仙,已經比買彩票中大獎都要難多了。假如在天刑雷劫中神識滅盡。下一世還有這種好運氣,相當于今天買彩票中大獎,明天按同樣的號買彩票還中大獎。

    假如修行人不幸神識滅盡,要想有這種機緣,除非是以前的師父或弟子能在人世間找到轉世重來的他,重結仙緣去指點修行。

    其三是有“五百年天刑”地說法。地仙神通出神入化。但壽數也是有盡頭的。天刑雷劫不僅是要在飛升成仙時主動面對,當地仙修行到一定時日就算不能飛升。這一世因果相積,天刑雷劫也會自動到來,此時的結果往往都是神識滅盡。

    “五百年”只是虛指,並不絕對,天刑雷劫何時會到來,還要看修行人這一世究竟沾染了多少因果。業力重者,可能天刑來的很突然,大多數清修之人,往往在五百年左右。

    說到這里有人可能又要問了,那麼這一世什麼業力也不沾染呢?假如真是這樣的話,也不可能有種種機緣,歷重重劫數修成地仙。一頭混吃等死的白痴豬,到死也還是一頭豬,修行修行,就是修于行止。

    修行到“地仙”境界,不可能不沾因果業力,這些都會在天刑雷劫中一次了盡(注︰關于天刑雷劫,請參照本書098回)。所以修行高人一般會避免無謂地因果糾纏,只會遇事做事,不會沒事找事。

    若神識滅盡托舍傳世重來,再度修行到出神入化神通,會恢復前世神識記憶,其實此時恢不恢復都無所謂了。為什這麼說?因為在出神入化之前,就會在定境中經歷前世種種,如不能在心中了斷前世糾纏,就無法歷劫修成地仙。

    修成地仙,從心境上來講就已經與前世了斷,不受勾牽掛礙,僅為此世之人了。

    飛升成真仙,所遭遇地天刑雷劫意味著了盡這一世的因果,而在達到出神入化境界號稱地仙之前,定境中會經歷前世種種,了斷前世掛礙勾牽。這是一種考驗,假如在定境中突然憶起此生從未經歷過地、前世中的刻骨銘心糾纏,定心迷失其中,那就意味著這一世沉淪而去。

    有人說“這一生遭遇的所有事情都動搖不了我的定心!”那麼,前世的呢,你此生從未經歷過的,甚至連想都想不到的遭遇呢?所以這重劫數非常凶險,正是知焰此刻閉關時所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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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6:27 |只看該作者
115  智詵奉詔燃金旨,綠雪未期受山神   

“如此說來,修行人出神入化,不僅要省己身,還要觀世間萬象。前世種種,其實就是世間眾生的經歷啊,不同時代、不同世界、不同身份的經歷。”梅振衣感慨道。

    鐘離權眼神一亮︰“不錯,你這句話,竟說破了前世的含義。”

    梅振衣︰“師傅說什麼,所謂前世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鐘離權眼楮一瞪︰“那你以為修行人談前世的何在?就是觀世間眾生萬象,不僅前世,後世也是這個含義。”

    梅振衣︰“師父不要總瞪我啊。”

    鐘離權︰“不瞪你不行,你很聰明,能想通很多事情與道理,但是能說出的話,並沒有真正在修行中印證。”

    梅振衣︰“我的修為離出神入化還差得遠呢,但听師父這麼一說,到時候我並不怕這重考驗。”

    鐘離權又瞪了他一樣︰“修為至此,誰都不會怕!關鍵在于能不能過得去。……知焰這三年流落就是在觀世間萬象,不如此,也無法窺破關口成就出神入化,所以說是考驗也是福緣。”

    梅振衣︰“師父,你說知焰會不會有危險?”

    鐘離權︰“廢話,正在凶險之中。”

    梅振衣︰“你能不能幫她?”

    鐘離權︰“現在幫不了,得靠她自己,我們只能讓她不要受驚擾,師父真正能做的,就是點化她堪破關口,如果萬一歷劫失敗。再去設法補救。”

    “這重劫數叫什麼名字?”梅振衣憂切之色溢于言表。

    鐘離權︰“天刑之前,世間修行重重劫數因人而異,因而無名,我听說你喜歡起名。那就起個名字唄。”

    梅振衣想了想︰“借用佛家之言,就叫苦海劫如何?”

    鐘離權手拈胡須道︰“妄心、真空、苦海……你給這些修行劫數起的名字都很形象,也很貼切,那就這麼叫好了。”

    梅振衣︰“這麼簡單的事,以前為何無名?”

    鐘離權︰“並非無名,而是無定名,各門說法不一。各人經歷也不一。比如真空劫,對梅毅就很難,對你卻很輕松,此去丹霞派一趟真空已歷盡,甚至一點刻意的感覺都沒有。拜神鞭送出又收回,這一劫就過去了,這也與你平日行事很少依仗神通法力有關。”

    師徒之間地這番對話,言下之意梅振衣已經渡過了“真空劫”的考驗。梅振衣苦笑︰“師父也不看看我都和什麼人打交道?想依仗神通法力也比不過呀!這一劫看似輕松,實則艱難之處,不在行功之時。”

    鐘離權微笑道︰“這便是世間修行劫數的妙處。因人而異。雖是天劫,也稱人劫。徒兒,我問你,假如知焰知道隨你上丹霞峰會是這個結果,時光倒流再來一次,她還會去嗎?”

    梅振衣︰“我想她應該還會去的,所行便是所願。……師父。我們再聊下去天就亮了。你不是還要傳法嗎?”

    鐘離權習慣性地揮起扇子敲了他一記︰“臭小子,是你問這問那。還要催我!……現在就傳你九轉金丹直指的法訣,我能在一個時辰內傳完,但還有幾句話要提前說清楚,你閉嘴听著,不許再打岔。”

    梅振衣已是大成真人,剛剛經歷真空劫,此時修為按醫家簡練說法,已入脫胎換骨門徑。但是鐘離權要教他的“九轉金丹直指”心法與口訣,卻是從修行築基入門開始,到金丹大成為止。世間典傳心法不過大成真人,再往上修行往往是各人自悟與上師點化結合了。

    “九轉金丹直指”有九層次第境界,分別是︰一陽生、上天梯、元神現、三華聚、藥歸壺、神氣合、化爐鼎、九還轉、紫金丹(大成真人)。梅振衣已有大成真人境界,鐘離權可以直接下心印,一次將心法與口訣都傳完,這與教普通弟子情況是不一樣的。

    鐘離權告訴梅振衣,就像歷真空劫一樣,暫時不要理會自己已是大成真人,從築基開始修習“九轉金丹直指”,與以前所學相印證。勿有焦躁自得之心,之前經歷的種種劫數自不必再擔憂,印證境界應該很快。

    他為什麼要這麼教?一方面鐘離權所學與孫思邈不一樣,他希望梅振衣的根基更扎實,才好繼續傳法。另一方面,有梅振衣這種經歷與資質的人很少,鐘離權希望他能兼容並蓄,將來不僅是一位仙家高人,也可成就一代宗師。----但這句話,鐘離權放在心里沒說出來。

    當天邊霞光升起地時候,鐘離權傳法已畢,起身道︰“丹訣已傳完,我要去太牢峰幫東華門開鑿太牢靈境,此非一日之功,你假如有事,就到太牢峰找我。……對了,師父能不能求你點事?”

    梅振衣︰“師父有事何用求字,盡管吩咐便是。”

    鐘離權神情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在世間開鑿洞天,僅有仙家法力還不夠,世俗間所需人力、物力、財力也很大,對東華門而言有些難。”

    梅振衣︰“師父不必多說了,請在此稍候,弟子去去就來。”他走進了齊雲觀。

    過了兩柱香地時間,梅振衣返回齊雲台道︰“這里有散碎黃金五百兩,其中一百兩是玉真公主孝敬您老人家的,三百兩是張果去年處置戰事封賞時梅家所得,還有一百兩是我在家資中挪用。蕪州梅家雖富甲一方,一時也只能拿出這麼多。”

    鐘離權呵呵笑了︰“玉真公主的錢,我就收了,那女娃的心思我明白。張果拿的是你的私房錢,都讓我搜刮空了。至于最後百兩黃金,你還沒當家。挪用這麼一大筆家資,不太妥吧?”

    梅振衣︰“我听聞朝廷傳旨地欽差已經出發,不日將到蕪州,此次不僅詔我入京。還有黃金百兩賞賜,我到時補上就是了。……這筆錢對于普通人家已是巨富之資,但以太牢峰的規模開鑿洞天道場,恐怕還遠遠不夠,師父且去,容弟子再想辦法。”

    鐘離權︰“你一次拿出這麼多,為師已經很感謝了。道場洞天的建造。都是歷代弟子數百年甚至近千年的功夫。不能指望你一個人。”

    梅振衣︰“能想辦法就想辦法,總之盡力就是,師父不必為**心。”

    鐘離權離去後地第三天,武後派地欽差就到了,是一名僧人,法號智詵。這位智詵禪師是禪宗五祖弘忍的親傳弟子,有人可能沒听說過他的名字,但是他有兩位師弟大大有名,一位是北宗神秀,另一位是六祖慧能。如果連這兩位都沒听說過。那麼智詵在拜入弘忍門下之前。還有一位師父您一定知道,就是唐僧玄奘。

    智詵禪師不修形骸,外貌看上去與實際年齡相仿,是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僧,眉毛已經白了一大半,慈眉善目寶相祥和,說話時總是面帶微笑。但看他行走坐臥。一點都顯不出有絲毫老態。梅振衣見到他的第一印象,就覺得這老和尚的修為非自己所能估測。

    武後這一次派欽差到蕪州。不僅傳聖旨還要宣法旨,所以派了這樣一位有道高僧。

    領蕪州刺史梅毅率蕪州大小官員,還有都騎尉梅振衣,都在蕪州府接旨。天後下詔,賞梅振衣黃金百兩、玉帶一條、明珠兩斛,擇日進京面聖。這些消息梅振衣早就知道,但意外地是還有一道聖旨事先不知。

    天後听聞翠亭庵一夜之間飛入城中,十分高興,認為是菩薩顯靈,她又下了一道聖旨,說蕪州城中只有尼庵卻沒有僧人修行地寺院,命智詵禪師在蕪州城內擇福地修建一所寺院,御筆題名“九林禪院”。

    智詵禪師負責選址、督造、招集僧眾供養等事宜,在新寺院住持沒有選定之前,智詵禪師還要暫領九林禪院地住持,而蕪州府應全力配合。看來智詵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至少要在蕪州留個一年半載。

    傳旨之後眾官員起身,迎欽差上座,獻茶閑談。梅振衣替梅毅問道︰“請問大師,您在蕪州城中建九林禪院,想選址在何處,需要我等做些什麼啊?”

    智詵︰“此事不急,蕪州山水靈秀、地勢不凡,我想在附近考察山川數日,再于城中選址。……倒是老僧想問梅公子,聖旨雖未限定你進京時日,但也不好怠慢,請問你打算幾時動身啊。”

    這話一出口,梅振衣就暗暗吃驚,這位高僧不僅修為深不可測,而且也精通風水地脈堪輿。在城中建寺,為何要到城外的山川考察,別人可能不解,梅振衣是行家一听就知道其中奧妙。

    寺廟可不同普通地建築,往往有鎮風水地氣的作用,就看是什麼人修建、怎樣修建了,不知會對九連山的地脈靈樞造成什麼影響?想到這里梅振衣答道︰“奉旨本應立即啟程,但大師在蕪州之事我梅家也應盡力相助,待到大師選定福址我就動身。……對了,大師還有法旨要封敬亭山神,請問何日開壇?”

    智詵︰“明日正午即可,請蕪州府稍作準備,老僧自去,此等法事,不必多人陪同。听聞敬亭山是梅家產業,綠雪神祠也是梅家所立,那就請梅公子也到場。”

    梅毅吩咐道︰“大師宣法旨封山神,不欲為俗人所擾,在座諸同僚明日就不必去了!我代表蕪州府、都騎尉代表梅家,再請持盈法師、星雲師太等修行人觀禮,大師還有什麼需要,命隨從吩咐即可,明日正午之前一切所需皆可準備完畢。”

    宣法旨封山神,這種事情前所未見,蕪州大小官員都想去觀禮,可是梅毅開口下令,以官威阻止眾人前去,在座眾官員皆有失望之色,但梅毅也顧不得大家有什麼不滿了。

    武後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封什麼敬亭山神?綠雪還好說,可梅振衣已經將敬亭山送給仙童清風做道場了。雖然清風知道消息後沒說什麼,但假如智詵在山中宣旨之時,清風現身引起什麼亂子。也真不好收場,不得不謹慎一些。

    當天在驛館設素宴招待欽差以及隨行的大小和尚,宴後安排清靜別院讓智詵禪師休息。這日入夜時分,智詵正準備安歇,小沙彌來報︰“師父,蕪州都騎尉梅振衣求見。”

    智詵微微一笑︰“果然來了,回稟一聲。我這就去見他。”

    梅振衣在前廳等候。只听步履聲響,智詵穿著素色僧衣走了進來,他趕緊迎上前去︰“深夜來訪,打擾大師休息了!今日在州府之中有些話不便講,不得不私下里向大師交代。”

    智詵笑著一擺手︰“不必客套,老僧早知梅公子會來,你是為了明日封神之事吧?請坐下慢慢講。”落座之後,梅振衣開門見山︰“大師是有道高人,有些話就不必隱瞞了,敬亭山是我家產業。我已將此山送給一位仙童為道場。明日封神之時,如那位仙童現身,大師不要驚訝。”

    他說話時一直看著智詵的反應。老和尚一直面帶微笑並無驚異之色,微微點頭答道︰“進城之前老僧曾遙望敬亭山,雲氣不凡玄機莫測,應有仙家高人駐守,本以為就是綠雪。沒想到是另有其人。請問此人是什麼來歷?”

    “聞醉山清風。”梅振衣說出了這五個字,就見智詵微微一驚。他追問道︰“大師也听說過此人?”

    智詵︰“不是听說過,而是見過,那時他身邊還有一位明月仙童。”

    這下輪到梅振衣意外了︰“對對對,明月也在敬亭山中,原來大師與他們是舊識?”

    智詵︰“多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既然他們在此,辦完事我正好前去拜會。梅公子放心,老僧此次奉旨封山神,不是要與誰為難,也不是要奪誰家私地,你將敬亭山送給清風落腳,與老僧之事無關。不論誰是山神,敬亭山還是你家地地方。”

    梅振衣︰“既然如此,在下就放心了,大師請早點休息。明日午間,我于敬亭山綠雪神祠恭迎法駕。”大唐垂拱元年,二月十五日,午時,敬亭山主峰南面山谷,綠雪神祠門外地空地上,“山神受封”儀式正在舉行。綠雪神祠不大空間有限,所以法壇擺在了門外,視線穿過敞開的兩重門庭,站在法壇後可以清楚看見綠雪的神像。

    二月間地竹林中空地上,自然鋪落一層枯黃的竹葉,很是干爽素淨無須特意灑掃,有一道清泉從神祠後的山岩中流出,穿繞竹林而過,山風微,陽光在空地上投下斑駁搖曳的竹影,立足此間神清氣爽。

    梅振衣卻沒有看風景,他站在智詵後側一直看著綠雪神像,能感應到綠雪並沒有來。正主不到場,這個“封神儀式”能有什麼意義?純粹就是世俗中地一種儀式罷了,這樣地話一道聖旨就行了,為何還要智詵這種高僧親自前來舉行儀式?

    智詵禪師可不理會梅振衣在想什麼,似乎也未理會神像之上有無神靈依附,按部就班舉行儀式。展開天後的“法旨”宣讀,然後施法將法旨懸于法壇之上,一揮袍袖,以真火之力焚化。

    法旨是以朱筆寫在黃綾上地,以真火點燃時發出純淨金色火焰,卻沒有一絲煙與任何灰燼。法旨一開始焚燒梅振衣就突然覺得不對,因為他地神識察覺到綠雪“來了”。

    不是綠雪現身,而是那尊神像在突然間“開光”了,綠雪的神識依附于其上。看來智詵禪師在點燃法旨的同時也做法將綠雪招來,直接讓她登壇入座,他這一手法術可比梅振衣能施展的“喚鬼神”術要高明多了。

    更神奇的事情還在後面,隨著法旨焚燒,梅振衣能感應到滿山的靈樞之氣竟在移轉,向著某地匯聚,這個地方不是綠雪神祠,而是深山幽谷中不知名的某處。梅振衣猛然反應過來,那里應該就是綠雪原身扎根所在。

    等法旨燃盡,“山神受封”的儀式也就結束了,此山的地氣靈樞已經完全匯聚于綠雪原身,與她依附于神像中的神識相應,渾然一體不可分!什麼意思?直截了當地說,此時地綠雪已成為真真正正的敬亭山神,這座山就是她的山神道場!

    梅振衣傻眼了,不僅是他,就連站立在山巔之上望向山谷的仙童清風,陡然間也是一臉驚疑之色,看上去也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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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7:26 |只看該作者
116  風搖竹影空掃雪,杯斟清泉妙成茗   

清風的臉色很難看,抬頭望天有疑問之意,似乎在等待什麼,等了半天上方還是萬里晴空毫無動靜。他又低頭看地,突然一跺腳,低喝一聲︰“山神,現形!”

    遠處山谷中的梅振衣都感覺到了這一跺腳的神力,滿山草葉未動,但地氣靈樞一收一顫,仿佛整座山都抖了一抖。

    綠雪的身形出現在清風面前,神色有些驚慌,低頭施禮道︰“仙童,今日之事,我實不知!”

    清風看著她,正待說話,身後有人鼓掌笑道︰“好啊,綠雪真成山神了!”原來是明月的聲音,她不知何時也來到山巔,提溜轉跟在明月後面探頭探腦。

    清風眼神中本有一種威壓之力,腳踏敬亭,滿山靈樞之氣閃爍不定,綠雪的身子也在發抖。听見明月說話,他挪開了腳步長出一口氣,神色也變得柔和︰“小樹精,這不關你的事,你既然受封山神,也是修行福緣。但也並非全然是好事,你很難再離開這座山了。”

    “綠雪扎根于此,本無離意。”綠雪的語氣還帶著幾分驚慌。

    明月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不論有心無心,你已經是山神了,又不是什麼壞事。……清風哥哥,那和尚是怎麼辦到的,我看他有些眼熟?”

    清風︰“匯聚滿山靈樞,凝聚與神識一體,你也能辦到,但需施展天地靈根妙法。此刻綠雪無須有人施法,地氣靈樞自然一體,直接受封山神,此非神通法力所能為。……我要去會一會那個和尚,明月,你去不去?”

    明月一皺小鼻子,直搖頭道︰“我不想去!”

    清風又對綠雪道︰“那和尚上山封神。著實費了一番功夫,你既已是山神,谷中眾人都是你的客人,還是現身待客吧。”說完話,他化作一陣清風而去。

    山谷中的梅振衣感應到滿山地氣閃顫,知道是清風出手了,難道這仙童想砸場子?心中暗暗叫苦,看向智詵禪師。

    智詵神色不變。口念佛號也跺了一腳,沒有感覺到地面顫動,而是一片寧靜祥和,綠雪神祠以及周圍這片竹林的地氣都恢復了平靜,不受滿山顫動之擾。這老和尚竟然還手了。不會打起來吧?

    假如清風真與朝廷派來的欽差動手,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呀!官府衙役奈何不了清風,但與之有牽連的梅家脫不了關系,幸虧周圍沒有外人,都是修行同道,梅振衣只希望這老和尚以修行人地方式去解決,不要以欽差的身份。

    梅振衣正在擔憂。忽然滿山法力一收。又恢復了正常。然後法壇前一陣清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清風的身形出現在眼前。他一現身,隔著法壇與智詵面對面站著,老禪師神色不變,清風卻吃了一驚,脫口道︰“沙和尚,居然是你?”

    听見這句話,別人的反應還好說。梅振衣是大為驚訝。唐代沒有《西游記》。別人听不明白這三個字的特殊含義,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而已。沙和尚這是民間百姓對《西游記》中唐僧的三徒弟沙悟淨的俗稱。從清風嘴里說出來,梅振衣立刻的就想到了這一出

    難道這位眉善目地智詵禪師,就是後世傳說西游故事中的沙僧,這也太出人意料了!

    智詵禪師見清風現身並不意外,微微一笑單掌施禮道︰“清風施主,五觀莊一別數十年,沒想到在此地又見面了!”他竟然稱清風為施主,這稱呼十分微妙。

    清風一皺眉︰“听說玄奘回長安後,你成就金身羅漢果,怎麼今天一見,變成了這個樣子?修為境界也大不相同,不站在面前我還不敢認。”

    智詵禪師︰“當年我只是個沙彌,有幸得佛法聲聞,大法師寂後,得佛法緣覺,後拜在禪宗五祖弘忍大師門下,受俱足戒,法號智詵。”

    清風︰“禪宗五祖弘忍門下,有個小和尚你一定認識嘍?”

    智詵︰“小和尚很多呀,請問你說的是哪一位?”

    清風︰“他叫慧能。”

    智詵︰“慧能是我的師弟,現在南華寺開講。”

    清風︰“從玄奘論,你是心猿悟空的師弟,從弘忍論,你是慧能地師兄,我很討厭心猿悟空,但慧能與我有些緣份,有些事我還得謝謝他。至于你,若論神通法力,不如心猿悟空,若論修為境界,不如慧能,但今天卻讓我大吃一驚。”

    智詵︰“我奉天後法旨,前來冊封敬亭山神,清風施主有何驚訝?”

    清風︰“通過面前神像,召喚綠雪,匯聚滿山靈樞地氣與綠雪神識一體,這些我也能做到,在人世間的法力比你只強不弱,但後來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就能封山神呢?”

    智詵︰“後來的事就與小僧無關了,是天後法旨,非我的神通之力。”他在清風面前竟自稱小僧。

    清風一伸手︰“那法旨拿來給我看看。”

    智詵搖頭︰“法旨已焚,封神已畢。”

    清風伸著手沒有縮回來,很突兀的問了一句︰“你在禪宗門下開悟,如何是佛?”

    智詵一指地面︰“如這竹影掃雪。”

    清風臉色一沉︰“今天沒下雪!”

    智詵一笑︰“待到雪消後,自然春到來。”

    清風︰“照你這麼說,是土狗瓦雞佛。”

    智詵笑容不改︰“施主既然這麼說,佛真如土狗瓦雞。”

    清風眉頭舒展開來,淡淡道︰“你果然是位禪師。”

    這兩人隔著法壇說話,旁邊還站著好幾位呢,除了梅振衣之外,還有梅毅、星雲師太、持盈法師以及智詵隨行的十幾位大小和尚。這些人為什麼不說話,一來事出意外,二來無法插嘴。

    梅振衣就站在智詵身側幾步遠。自從清風一現身,他就想上前插幾句話,卻發現靠近不了。原來這兩人不僅在說話,而且一直在伴隨聲聞斗法。

    清風站在那里沒動,但梅振衣神識中卻有一種感應,清風繞著法壇與智詵在散步。既然沒動又怎麼能散步呢,這就是仙家高人的化身之妙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假如有一個人踱著步子繞著你打轉。面無表情一邊還不停地開口問話,不是一種很禮物地舉止,你感覺也不會很舒服。

    智詵禪師是什麼感覺他人不知,梅振衣的感覺只有一個字---風!這是一種無形之風,繞著智詵禪師漫漫飛旋。與清風曾施展地“移庵”神通很相似,然而智詵禪師卻沒被移走。

    智詵禪師地立足之處以及身前的法壇一片空靈,仿佛被定住了,無論周圍的無形之風怎樣旋轉,在這一片空境中都無從著力。----本來就沒有東西,怎麼會被風吹走呢?

    看似智詵禪師立足于不敗之地,但等到清風說出那一句“你果然是位禪師”之後。梅振衣感覺到智詵禪師有點頂不住了。老和尚和那法壇並不是真沒有啊。只不過被空靈定境籠罩其間,一緣不起一塵不動。但此時清風的無形之風也越來越強。到了這空靈之境所能承受的極限,就算風中什麼都沒有,也能無中生有。

    清風以“無中生有”去破智詵的“空靈之境”,這無形之風听不見也看不見,只可用神識感應。智詵仍然衣袂不動,梅振衣離得很近,卻漸漸有了一種空間錯亂感。被無形之風包圍地智詵離自己越來越遠。仿佛隔了一座山。

    雖然兩人斗法不波及旁人,但那種無形地壓迫感讓眾人都喘不過氣來。梅振衣悄悄地退後,又退後,再退後,已經退到了竹林旁邊。再看其它人,也與他一樣幾乎貼著竹林站著,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梅振衣一揚手,右袖中飛出一物扣在了持盈法師右臂上,以護身之術護住了她,再看持盈大聲喘了幾口氣,臉色緩和了許多,很感激地朝梅振衣點了點頭。

    這種級別的斗法,是梅振衣平生第一次見到,他心中雖然叫苦不知該如何收場,但同時也全神貫注體會每一個細節。智詵仍站在原處不動,但那一片空靈之境在梅振衣的神識中的感覺越來越遠,仿佛眾人已經到了敬亭之外,或者說眾人還在原地,而智詵已被逼出敬亭之外不知名地某地。

    無中生有,空靈之境中果然有了一點東西,那是“當”的一聲類似鳴響,回聲久久不絕。隨著這聲響,梅振衣感覺到智詵又“回來”了,在神識中的位置恢復了正常。

    再看智詵禪師也動了,他伸手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只紫金缽盂,單手托于掌上旋轉不停。缽盂的旋轉與周圍無形之風的旋轉相應,化解了四面八方的逼人法力。清風開口問道︰“當年玄奘討飯的家伙,怎麼傳到你手里?”

    智詵微笑道︰“貧僧也得吃飯啊。”

    清***氣一轉︰“缽在此,衣呢?慧能小和尚地法衣,讓人搶走了嗎?”

    智詵︰“沒有被人搶走,天後下詔索去,禪宗信衣如今在天後手中。”

    清風︰“武太後要一件袈裟干什麼,難道想出家當尼姑?哦,我听說她本來就是尼姑。”

    智詵︰“這就非小僧所知了,今日法旨也是天後親筆所寫,封神之事,小僧只是奉旨主持儀式,其余與我無關。”

    清風︰“怎麼與你無關,如果不是你先施法,匯聚滿山靈樞與綠雪神識一體,有封神法旨也沒用。”

    智詵︰“這就是天後派小僧為欽差地目的,我既為欽差,總要完成使命才對,並沒有與你為難,此山誰為山神,與你有關嗎?”

    清風︰“與我無關,我現身只想問一句,武太後怎麼能辦到,她下法旨真能封神?”

    智詵只答了四個字︰“小僧不知。”

    兩人還沒停手,智詵以紫金缽相助,勉強化解無形之風。並無還手之力,但言談不卑不亢,絲毫沒有示弱地意思。山峰不動,竹影不搖,周圍寂靜無聲。

    就在此時,林間的清泉淙淙有聲十分悅耳,有一道綠色的人影從綠雪神祠走出,仿佛這二月的山色也隨著她的腳步移轉。正是山神綠雪。

    綠雪一現身,清風一直伸出的那只手收了回去,淡淡道︰“既然你不知,我也就不再問了。遠來是客,此間主人請諸位飲茶。”他一收手。無形之風就已散去,林間空地已恢復了正常,智詵也收起了紫金缽。

    這番斗法看起來未分勝負,但清風明顯佔了上風,卻主動收了手,眾人也都松了一口氣。綠雪來到近前行禮道︰“智詵禪師千里迢迢來敬亭山封神,雖非出自綠雪本意。亦十分感謝。山中無以待客,就請諸位用一杯茶吧。”

    綠雪來到法壇前一揮衣袖。上面地香燭不知被掃落到何處,法壇變成了茶桌,上面多了一個小爐子,爐子上架著一個燒水地銅壺,旁邊放著十幾只山石雕成地茶杯。綠雪已是山神,此刻施展的法術也多了不少巧妙。

    她提起銅壺向杯子里注水,壺中倒出地是清水。杯中也沒有茶葉。然而水注入杯中卻泛起一陣茶香,杯中水真的變成了茶。綠雪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清風仙童從丹霞峰回來。教我如此沖泡之法,請諸位高人品用,也算是綠雪的一點謝意。”

    說話間茶已沖完,她一揮手,法壇上的杯子一一飛起,恰恰飛到眾人身前停住,不多不少一人一杯。梅振衣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道︰“好茶好茶,此茶可以清心明目、解毒去火,正適合此情此景飲用。……智詵大師,我方才听清風仙童叫你沙和尚,大師俗家姓沙嗎?”

    他走上前去問了一句閑話,既是打岔也是想解心中疑惑,不偏不倚站在了清風與智詵之間。智詵微笑著答道︰“我俗家姓周,不姓沙,當初清風施主問我是何人,我答隨法師西行一沙彌,他就以為我姓沙名彌,故此稱我沙和尚。既然如此,貧僧叫沙和尚也無妨。”

    清風還有這麼搞笑地時候?他既然與熊居士結義稱兄弟,怎會不了解佛門沙彌的含義?想一想也有可能,清風與熊居士結義應該是遇到沙和尚之後的事,當時不了解沙彌何意,或者雖然了解但並不在意,智詵答沙彌,就叫他沙彌,就像梅振衣稱呼隨先生一樣。

    “沙和尚”是這種來歷嗎?那麼《西游記》中的“沙悟淨”又是怎麼回事?看來後人編撰的小說有依據,但也多有出入,比如“鐘離十試呂純陽”地傳說。想到這里,梅振衣心下也就釋然了,智詵究竟是不是沙僧,在此時此地並不重要。

    剛才兩人的對話,其中有兩件事讓梅振衣很感興趣,一是清風認識禪宗六祖慧能,兩人還打過交道。二是清風對武後下法旨封神之事很意外,身為金仙也沒想通武後是怎麼辦到的。在這種場合也不好多問,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其他的疑問以後再說吧。

    智詵喝完這杯茶,朝綠雪回禮道︰“多謝山神的款待,此茗甚佳,堪稱人間妙品!……清風施主,小僧這就告辭了,我奉旨在蕪州城中修建九林禪院,還要盤桓多日,如有雅興,請常來城中作客。”

    智詵也不多事,眼見正事已經辦完,向眾人一一回禮,帶著隨從走了。梅毅身為州府長官,此刻也必須陪著欽差回城,向梅振衣打了個招呼,也隨著智詵去了。

    山中只剩下了梅振衣、玉真公主、星雲師太、綠雪、清風。綠雪受封山神本也不是壞事,但今日事出意外,有個最嚴重的後果,等于清風地修行道場被綠雪奪走了。清風沒說話,眾人也都不好開口,

    “那些和尚都走了嗎?……綠雪,你請人喝茶呀,有沒有我地?”這時明月帶著提溜轉從竹林間走了出來,笑眯眯的打破了沉默。

    綠雪答道︰“這一杯,是特意為你準備地。”她親手遞了一杯茶到明月手中。

    明月端著茶杯只聞不喝,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嗯,這才是茶!”

    清風看著明月,突然開口道︰“明月,喝完這杯茶,我們就走吧。”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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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8:00 |只看該作者
117  超脫何懼勾牽事,隨緣不嫌煩惱多   

明月一愣︰“清風哥哥,我們去哪里啊?”別說她愣住,在場所有人都愣住,听清風的意思竟然想離開這個地方。

    清風︰“敬亭雖好,已非你我道場,人間雖大,適合你容身之處並不多,我送你上九天玄女宮罷。”

    明月︰“清風哥哥早就說過要送我去九天玄女宮,可是那里不能留你容身。”

    清風︰“我不似你,在哪里都無所謂,就在九天玄女宮之外容身好了,想見面即可見面。”

    梅振衣上前一步拉住清風的衣袖︰“仙童,有話好好說,有事慢慢商量,何必說走就走呢?”

    他也不想讓清風走。這位仙童看似找了不少麻煩很難伺候,但事後回想,其實與他不難打交道,他找的那些麻煩其中自有緣法,仙家手段十分巧妙,只是常人難以看清前因後果。憑心而論,清風幫過梅振衣不少忙,要說人情,梅振衣欠他很多人情才對。

    眾人一見梅振衣開口挽留,也紛紛相勸,但是大家心里也明白,對于一位金仙而言,如果開口主意已定,勸是沒有用的。

    鐘離師父要在這里就好了,他應該知道怎樣挽留清風?梅振衣剛剛這麼想,就見綠雪分開眾人來到清風面前,竟然雙膝跪下︰“仙童,當年淨露活命、點化機緣之恩尚未報,今日又因綠雪受封山神,逼你與明月遠走,這叫綠雪如何自處?無論如何,請你留下!”

    清風︰“綠雪,別人不知。但你又不是不清楚,明月的修行借天地靈根,如今滿山地氣靈樞都匯聚于你的原身,如何讓她留在此地?”

    綠雪︰“我有辦法。”

    清風︰“辦法當然有,無非是移轉靈樞之氣,但這麼做等于損你的修行。你小小樹精苦修這些年,得到些許法力,如今受封山神本是福緣。卻要棄這等修行良機不用嗎?我不傷天下有靈眾生,如此相奪之事。我不願為。”

    綠雪卻說了一番別人不太好懂的話︰“敬亭山與別處不同,明月仙童肯在此安身實屬不易,我知道您想尋一處真正地立足道場。而非寄居之地。我本就無意為敬亭山神,既然有了山神之力,斗膽請求仙童傳我天地靈根妙法。地氣靈樞與綠雪一體,就以綠雪原身為天地靈根。成道場之樞。這樣我有所得,明月也可在此修行。”

    清風面無表情的喝問︰“你的膽子是不小,開口就求仙家妙法?”區區山中精靈,竟然開口就求仙家妙法,事情哪有那麼簡單!比如鐘離權傳梅振衣九轉金丹直指,費了多少功夫?梅振衣雖不知“天地靈根妙法”究竟是哪門道法,也能猜到絕非一般的修行法訣。

    這時明月插話了︰“綠雪說的也的道理啊。和膽大膽小有什麼關系?”

    清風本有些怒意。但听明月開口,怒氣一收冷冷的問道︰“區區小樹精。你有那種仙根嗎?”

    綠雪︰“本不可以,但今日已受封山神,敬亭山地氣頗為神妙,勉強可以一試。”

    明月又道︰“她應該可以的,但是清風哥哥已經說了,喝完這杯茶就要走。”

    站在明月身後地提溜轉突然動了,繞著明月打了個圈,帶起一陣陰風掃落了明月手中的茶杯。它這個小動作來地太突然,清風低喝一聲揮衣袖把它定在了空中,這時就听明月拍手道︰“好了好了,這杯茶喝不成了,清風哥哥可以不帶我走了!”

    一听明月的話,眾人也都明白了提溜轉的用意----這小陰神也太大膽了,也就是明月天真爛漫覺得無所謂。

    清風看著明月,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指著綠雪道︰“她真的行嗎?”

    明月笑眯眯的說︰“我可以幫她。……綠雪,你不用跪著了,快起來,跟我走!”她走過去攙起綠雪,拉著她就走出了竹林,清風看著她地背景搖了搖頭。

    梅振衣湊了過去小心的說道︰“仙童,事情解決了,您可以不走了,說實話,我們都想挽留二位!……只是剛才綠雪說地話,我們沒太听明白。”

    清風看著綠雪神祠若有所思道︰“你不明白也正常,綠雪提了個建議,以她的原身為敬亭場的靈樞所在,可輔成真正的仙家洞天,讓明月安身。……這需要明月傳她天地靈根妙法,她並不佔用地氣靈樞,而是將自己的原身與之融為一體。這樣一來,明月不失道場,她也得傳仙家妙法。”

    梅振衣︰“這不挺好嗎,一舉兩得!”

    清風反問道︰“挺好嗎?綠雪受山神位,卻以滿山靈樞地氣供奉。傳她天地靈根妙法,若能修成自是福緣,若修不成則不值一文,仙家妙法哪是那麼好修的?我欠她的人情比你大多了,你只是送了我這片地方,而她想送我一座真正地道場。”

    星雲師太走上前來道︰“仙童,你對綠雪有活命之恩,她自願如此,而且難得明月也願意留在這里。綠雪這麼當山神確實少見,把自己也變成了道場靈樞,但這就是機緣。”

    清風抬頭望天︰“是不是機緣,已經如此了。”

    持盈法師也走了過來,指了指提溜轉,弱弱地說︰“清風仙童,你能不能先把它給放了,就這麼定在那里怪難受的。”

    提溜轉現在轉不動了,半透明地身形就那麼被憑空定在原地,像一股凝固的風,不用問也是難受至極,梅振衣施展喚鬼神術也得不到半點回應。假如以“人”的感覺來衡量,它不僅動不了,而且五官斷絕,連話都說不出來。

    清風瞄了提溜轉一眼︰“放了它?它轉來轉去上百年了,定上幾天又有什麼?明月下了不少功夫煉化它的陰神之身。那麼現在就看它自己有多大本事吧。三天之內它能凝聚成形,就可解了這定身之術。如果三天之內解不開,我定它三年!”

    持盈法師還想說話,梅振衣卻使了個眼色阻止。清風分明是拿提溜轉出氣,但這也不算是壞事,假如提溜轉真的能夠凝聚陰神之形,也是因禍得福。這時清風又朝梅振衣一伸手︰“梅振衣,能不能借我點錢?”

    堂堂的金仙。在人間有莫大神通,竟然伸手借錢。梅振衣趕緊道︰“仙童要借多少?”他剛剛給了鐘離權五百兩黃金,一點私房錢全部被掏空了,清風要地太多他可拿不出來。但是金仙開口借錢,恐怕也不能要少了。

    清風卻要的不多︰“有錢就行,一文都可以。……星雲師太。我想去城中翠亭庵進香,你幫能否我把閑雜人等清一清?”

    今天的怪事特別多。清風居然要進尼姑庵拜菩薩,難怪要借香火錢。梅振衣怎好意思只借一文,把身上的碎銀子都掏了出來︰“這些雖然不多,但做香火錢是足夠了。”

    清風接了錢正要跟星雲師太走,突然轉過身了又問了一句︰“梅振衣,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仙童有事就開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樂意幫忙。”梅振衣聞言求之不得。像清風這種身份開口,能白白求人嗎?

    清風︰“你一定能做到的。我听說你奉旨要去洛陽見武太後,帶我一起去。”

    梅振衣吃了一驚︰“仙童要去神都,那還不容易,不必讓我帶路吧?”

    清風︰“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梅振衣︰“當然答應,就是覺得這事太輕松了,不必開口特意相求。”

    清風搖了搖頭︰“你不明白的,假如今日不是綠雪,我已經走了,與你再無瓜葛。事情與你有關,所以要跟著你一起去。”

    听見這番話,梅振衣突然想起了另一番話,當初鐘離權歸來首先到敬亭山見了清風,然後再去齊雲觀找梅振衣。清風對鐘離權私下里議論過梅振衣,可是鐘離權不願意說。

    鐘離權不說但梅振衣自有辦法,他讓包打听提溜轉去打听,提溜轉拐彎抹角去問明月,還真把話套出來了。當初清風與鐘離權的對話是這樣的----

    清風︰“東華先生,你不覺得你這個徒弟很不一般嗎?”

    鐘離權︰“如果一般,怎能入我法眼,值得下這麼多心血去栽培?”

    清風︰“你看他只是當衣缽傳人,而我看他總覺得有些心跳。我在昆侖仙境之時,人們只知我是守護聞醉山藥田地童子,卻不知我最擅長的是推演之道。你這個徒弟如果修成仙道,很多事情都難測。”

    鐘離權︰“仙童言重了吧,修成仙道之後,一世因果已了,與世間事推演無關。”

    清風︰“那我問你一句,世間之大,有幾人出神入化?”

    鐘離權︰“整個人世間,數十人而已。”

    清風︰“一日之中,有幾位仙人下界現形?”

    鐘離權︰“你說人世間嗎?沒幾個,就算多地時候,往往也不足十位。”

    清風︰“那小小蕪州,又算什麼地方呢,莫名如此風雲際會?”

    鐘離權一皺眉︰“確實蹊蹺啊,仙童既善推演,看出什麼玄機了嗎?”

    清風︰“我也身在其中,所以琢磨不透,但都與一人有關,就是你的徒弟梅振衣。”

    鐘離權︰“到了你我這種仙家境界,既然琢磨不透,那琢磨也沒用。梅振衣是我徒弟,那就是我徒弟,蕪州有再多高人往來又怎麼樣?你說這些事與梅振衣有關,為什麼不說與你自己有關呢?”

    現在回想起鐘離權與清風的這番話,梅振衣也直皺眉,小小江南之地蕪州城,在自己“醒來”之前,僅僅有一位大成真人孫思邈做客。可如今呢,接連發生地事卷進了各式各樣的世間高人甚至還有各路仙佛,真的都與自己有關。----為什麼呢。自己可從來沒有惹事生非!

    “梅公子,你在想什麼呢?”持盈法師柔柔地聲音從耳邊傳來,打斷了他地沉思,再看周圍,星雲師太與清風已經走了,只有陽光下若隱若現地提溜轉還被定在林間空地上。

    梅振衣︰“我在想,我怎會遇到這麼多事情?”

    持盈法師︰“梅公子是非常之人,當然有非常之遇。就連我,不也是因你而留在蕪州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色微微有些紅。

    梅振衣︰“倒也是,多想無用。……玉真,你為何這麼看著我?”

    持盈法師低下頭道︰“方才我雖不知清風仙童與智詵禪師之間在做什麼。也能猜出他們是在斗法,梅公子以法術護我,讓玉真十分感激。”在他面前。持盈法師還是自稱玉真。

    梅振衣聞言道︰“其它人都有自保之道,而我當然要保護你。這是該做的,你又何必特意道謝?”

    持盈法師︰“提溜轉經常說你的事,我知道你用那對護腕的玄妙,只要你用護腕扣住我,想要傷我除非先傷你,在那種高人斗法之際,你還能如此。這不是一般的相護之情。”

    梅振衣︰“這門法術地妙用就是如此。玉真,天色已晚。我送你回齊雲觀吧。”

    持盈法師一指提溜轉︰“它怎麼辦?听仙童地語氣,如果三天之內解不開法術,可真地要定它三年。”

    梅振衣微微一笑︰“先定它三天吧,仙童說話自有玄機,對提溜轉未必是壞事。如果三天之內實在不行,我會想辦法地。”然後又沖提溜轉豎了豎大拇指道︰“你平日說話做事很沒有分寸,不過今天雖然胡鬧倒很聰明,除了你,我們還真想不到那麼做。”

    他與玉真走了,林間空地上只留下了動也不能動的提溜轉,也不知它有沒有听見梅振衣地那番“表揚”。

    在翠亭庵中,星雲師太讓閑雜人等與庵中眾尼都退出了大雄寶殿,只有清風一人在神案前點燃了三柱香,卻未跪拜只是拱手行了一禮,然後就站在觀自在菩薩像前沉默不語。

    他並不是沒有說話,而是有一番話世上旁人听不見,用的是一種“無語觀音”的神通,招喚菩薩像上觀自在依附地神識化身,無論菩薩在何處,都可以听聞,至于回不回答,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清風問道︰“菩薩,我給你上香了,也行禮了,現在想問一句話,那紫金缽是當初你賜給玄奘的法器,玄奘已寂,菩薩為何不將它收回呢,又怎會恰好到我眼前?”

    此時菩薩像也有了玄妙地變化,泥塑還是那尊泥塑,但仿佛有了表情,就像“活”過來一般。

    菩薩像有反應,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清風眼中有光芒閃過,接著又說道︰“我當初將翠亭庵移出敬亭山,因為梅家將敬亭山送給了我,你無話可說。今日武氏下旨封神,道場歸了綠雪,我也無話可說。”

    他說完等了半天,菩薩並未回答,清風又自言自語道︰“若非沙和尚持紫金缽來,雖有法旨,也封不得山神,若非我有金仙修為,雖然佔據敬亭,也移不走翠亭庵,其理同一。但今日之事,是否與菩薩有關?……菩薩今天若不答話,我就當默認了!”

    清風又等了半天,觀自在菩薩還是沒說話,他面色一沉道︰“那好,我就不糾纏了!最近這些事,分明是有人不想我在蕪州落腳,也不想梅振衣修成仙道,究竟是誰,又為了什麼?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追究,但不等于什麼都不會做。……香也燒了,話也說了,告辭!”

    清風轉身欲走,此時神壇上的菩薩終于說話了︰“清風,你既然沒有離開蕪州,又何必問這些呢?”

    清風︰“我沒走,是因為綠雪能留明月。”

    菩薩︰“仙童啊,你清修這麼多年,不傷天下有靈眾生,不僅沒有堪破太上忘情之境,反而惹了這麼多煩惱,可知劫障何在?”

    “我知道菩薩想說什麼---我是為了明月離開昆侖仙境,也是因她來到蕪州,可見有掛礙牽絆,因此有種種煩惱而來,到如今牽絆更多。……多就多,又能如何?菩薩欲普渡眾生,我就不能渡成一人嗎?……我要告辭,菩薩才開口,罷了,算我沒來。”清風一邊反問,而腳下不停,說完最後一句,人早已離開翠亭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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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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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48:51 |只看該作者
118  陰神煉形封護法,真人闢谷習餐霞   

三天後的正午,梅振衣又來到敬亭山谷綠雪神祠前,時間快到了,提溜轉還定在那里呢。如果三天之內它不能凝聚成形,清風真的會定它三年,三年光陰對于提溜轉來說也許沒什麼,但修行如梅振衣,也明白清風那句話隱含的意思。

   假如這三天之內提溜轉還是無法凝聚陰神成形,再定三年也白搭,有時修行入門不是通常人所想像的只要功深日久就可以,如果一層窗戶紙捅不透,就是在那里打坐一輩子也是徒勞。提溜轉幫過梅振衣不少忙,此刻還是幫它一把吧。

   提溜轉被定在林間空地,一般人是看不見的,天生靈覺敏銳的人比如像何幼姑,可能會感覺到這地方有點不對,陽光有些恍惚,但就算從它身體里面穿過去也不會有什麼障礙,就似不存在一般。

   梅振衣在提溜轉面前盤腿坐了下來,凝神入定施展靈山心法,定境中內外無別,梅振衣仍是梅振衣,敬亭山仍是敬亭山——成就大成真人之後,才得如此定境。

   緊接著,定境一轉,周圍山林化去似不存在,鴻鴻杳杳只有提溜轉與梅振衣,這時梅振衣開口說話了︰“提溜轉,這三天,難受不難受?”——堪破真空,才能如此化轉定境,梅振衣的靈山心法此刻更上一層,直接在定境中印入提溜轉的神識,這是印”之術。

   “梅公子嗎?我都不知道身在何處,听不見也看不見,你怎麼出現了?”提溜轉答道。

   “你非在別處,仍在敬亭山中,我非在別處,就在你的靈台中。我來此只是想問,凝聚陰神成形之道,你可有感悟?”梅振衣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

   提溜轉︰“有感悟,有感悟。清風定住我,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感覺到我自己,無形有形似乎已沒區別,但我還不知道怎樣破了這定身法?”

   梅振衣微微一笑︰“沒關系,我可以教你法訣。鐘離師父轉我九轉金丹直指,你無常人爐鼎不可修習金丹大道,但其中的抽添煉形之術正好適合于你此時情景。丹訣中,以抽坎添離煉純陽,也可抽離添坎煉純陰,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提溜轉︰“我不明白。”

   梅振衣︰“你天天東打听西打听,怎麼也不打听點有用的?那我就揀你能听得懂的說吧,煉形的火候功夫中,身不動氣定為抽。心不動神定為添。你已入經門徑,但只抽不添火候不足,此刻你身不動氣定,那麼要做到的就是心不動神定,煉形是自然之道,不要想著怎麼掙脫清風的定身術。”

   梅振衣傳授提溜轉抽添煉形地火候心法,“九轉金丹直指”丹訣本不適合提溜轉連山地巡山護法了,既然這樣,就有巡護之責。”

   提溜轉湊了過來︰“梅公子快說,本護法听著!”它適應角色倒挺快。

   梅振衣︰“過幾天,我就要去洛陽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家里有很多事還需要你關照,知焰在隨緣小築閉關,你約束滿山鬼神守護不得讓她受驚擾;玉真公主在齊雲觀,谷兒、穗兒也與玉真住在一起,無聊寂寞之時。你多陪她們聊天說說話;何家人最近過的不錯,有事你暗中也照應點。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你要及時去通知張果與積淵真人。”

   梅振衣一口氣交代了這麼多事,提溜轉不僅不嫌事情多,反而連聲答應,听語氣心里都樂開了花。覺得自己這個“巡山護法”的地位很重要。其實梅振衣也不可能把家中事交代給提溜轉,無非是讓它平時多留心,有事好通風報信。

   等他吩咐完畢,提溜轉又道︰“梅公子要去洛陽,我本來還想跟著一起去呢。”

   梅振衣伸手作拍肩狀,也不知拍的是提溜轉什麼地方︰“這次,你就不能去了,留在蕪州,責任重大呀!……除了這些事。自己的修行也不能耽誤,我既傳你法訣,也要為你立一戒。”

   “請梅公子立戒!”難得听提溜轉說話語氣這麼嚴肅鄭重。梅振衣︰“不得裝神弄鬼。”

   提溜轉︰“是!”

   說完之後,梅振衣已經轉身離開竹林,提溜轉環顧四周作躊躇滿志狀,過了半天才突然反應過來,叫了一聲︰“我就是鬼呀!”打著旋追了出去。

   梅振衣要去長安,谷兒、穗兒以及玉真公主都十分不舍,這幾天在給他準備行裝,可梅振衣並不需要什麼行裝。他打算孤身上路不帶任何下人,有仙童清風跟著就足夠了。張果本想隨少爺去,可是蕪州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打理無法離開,梅毅身為代刺史,沒有聖旨也不得離境。

   這天在齊雲觀的內院書房中,谷兒不無擔憂的說道︰“少爺要一個人遠去洛陽。身邊連一個照顧的下人都沒有。”

   梅振衣笑道︰“何必非要下人照顧呢,到哪里都要擺大少爺的譜嗎?”

   穗兒一撅嘴︰“這怎麼能說擺譜。你本來就是梅家大少爺嘛!”

   梅振衣︰“你們不必為我擔心,我雖是梅家大少爺,也曾行走過江湖,什麼場面都見過。”

   谷兒、穗兒齊聲道︰“其實我們想陪少爺一起去,路上有人端茶倒水也好。”

   玉真公主上前勸道︰“這次上路形情不同,梅公子要帶著仙童清風,其余地事還是越少越好。也不適合帶別地隨從。……梅公子。你打算怎麼走?”

   梅振衣︰“你有什麼好建議?”

   玉真公主想了想︰“你們二位上路,主僕不像主僕。兄弟不像兄弟,而且清風仙童肯定不習慣與沿途官府、驛站、哨卡打交道,我看這樣好了……”

   她給出了個主意,讓梅振衣穿上道袍帶上書,打扮成一個雲游的道士,清風不用任何裝扮,跟在他身邊就是個道童,這樣最合適不過。至于書,有現成的,就是純陽子呂道長那份,雖然年歲看上去有些不對,但修行高人仙風道骨,看上去年輕些也沒什麼。等到了洛陽,先去梅府見父親,然後換了裝束去交旨,等候武後召見。

   梅振衣拍掌道︰“妙,真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了!”

   谷兒、穗兒對望一眼,一起來到梅振衣身前︰“少爺,你這一去,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對雙胞台心意相通,齊聲開口就似一個人說話。

   梅振衣看著她們,故意嘆了口氣道︰“一個壞消息,我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見兩個丫頭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接著又說了一句︰“還有一個好消息,你們想不想听?”

   “想,少爺請講。”

   梅振衣一手一個,拉住了兩個丫頭的手︰“等我從洛陽回來,你們就不能總叫我少爺了,該改口叫相公了。”

   “少爺,你——?”兩個丫頭又驚又喜,面露羞色欲言又止。

   梅振衣︰“等到了洛陽面見我父稟明我們地事,正式向柳家下聘,讓你們入梅家戶籍,就該熱熱鬧鬧地娶進門了。”兩個丫頭在身邊這麼久了,體貼關心無微不至,眼看年滿十七,也該正式娶了。

   谷兒、穗兒說不出話來,低著頭悄悄的用眼神對望。表情說不清是想哭還是想笑,粉臉臊地通紅。玉真公主見狀臉也紅了,悄悄的退出了書房,暗中嘆息一聲。

   梅振衣的手微微用力,谷兒、穗兒身子一軟就倒在了他懷里,暖玉溫香左擁右抱。此良辰美景,正待說幾句溫柔體己的私房話,卻來了一個煞風景的,一陣陰風打著旋就沖進了書房。梅家管束甚嚴,下人根本不會如此沖進內宅,來地是提溜轉。

   提溜轉一進門就叫道︰“梅公子,智詵禪師選好九林禪院地地址了。……呃,打擾了!”

   谷兒、穗兒把臉埋到梅振衣懷中頭都不敢抬,梅振衣咳嗽一聲道︰“雖然你能穿門而入。下次也記得敲門。”

   梅振衣站在蕪州西城外地鳳凰坡上,身邊還有梅毅、張果與提溜轉。此處正是當初他躍馬入城地地方,這一段地勢比周圍要高,有一個不明顯的起伏一直延伸到城中,遠處地城牆順地勢也有一個波浪地形狀。

   智詵禪師給九林禪院選址,就選在鳳凰坡延伸到城中的盡頭,地勢三面向下延伸,而九林禪院立在高處。這個地方選的好啊,如果從城里城外這一帶的風水局來看,叫作“鳳點頭”。暗合武後下詔建寺之意。

   如果再看更大範圍的風水局,九連山最接近蕪州城地一座就是敬亭,從十里桃花道方向一直到城中,地氣如蛟龍入海,而這個不起眼的鳳凰坡,就像蛟龍入海時激起的浪花。是靈氣涌起之處。而穿城而過到城南的菁蕪山莊,那是地脈地盡頭。也是俗話說龍脈吐珠的地眼。

   在“鳳點頭”這個位置建寺可是大有講究,梅振衣沉吟半響才問道︰“毅叔,智詵禪師選址時你一直陪著,他都留意了哪些地方?”

   梅毅︰“這幾天,智詵禪師坐船沿青漪江以及句水河一路察看,在菁蕪山莊外面停留了很久,似乎對那里很感興趣。”

   梅振衣︰“菁蕪山莊不在城中。又是我梅家地主宅。他就是看中了也不可能開口的。”

   梅毅︰“後來他進城,哪也沒去。就直接點中了現在選地地方。少爺,有什麼講究嗎?”

   梅振衣︰“講究就多了,那是個好地方,就看他怎麼用了,我梅氏一家也不能獨佔蕪州風光,他要建寺就建吧。但有一點,智詵禪師是個大行家,他到底想怎麼辦,寺廟奠基之後才能看出分曉,現在還不好說。……對了,那不是空地,誰家的?”

   張果答道︰“說來也巧,是舅老爺家的地方,當年你外公柳伯舒買下來的,現在上面建了個貨倉,但並不常用。……柳直老爺听說高僧點中了這片地,托我問一聲少爺,是不是捐掉?”

   梅振衣︰“如果不捐呢?”

   張果︰“那就由蕪州府花錢買啊,但這是建寺的功德之舉,柳家也不缺那個錢。”

   梅振衣︰“先在蕪州府掛帳吧,捐還是賣,賣多貴,等我從洛陽回來再說。我舅舅雖不缺這個錢,但功德也要出自本意,如果不知內情就算了,偏偏我也是個風水內行,到時要看看智詵怎麼修這座廟?”前,滾滾黃河之上,會有一座橋,此橋名為浮津橋。古人的智慧不可小看,這是一座懸索橋與浮橋相結合地橋,不是設在河面最窄處,面是架設在某一段河面最寬、水流最緩地地方。

   兩岸有四頭隔河相望地巨大鐵牛,澆注與牛身一體的鐵樁深深打入地下,長長地鐵鎖有碗口粗,橫越河面穿在牛鼻上固定,這便是浮津橋的主索。河中間有一個小島,也是浮津橋在中央天然地一段,島上也有鐵樁固定鐵鎖,鐵索之上懸掛的是篾條編制地粗竹索,竹索上鋪的木板十分結實,寬度可容兩輛馬車錯行。

   橋很長,兩岸鐵牛的高度有限,鐵索在河中小島兩端已經垂到了水面上,在這個位置索橋就變成了浮橋,小島兩邊有排列成行的船,被鐵索固定連成一串。橋面的木板就鋪在了船上。黃河訊期水流的沖擊力很大,浮橋下的船常被沖毀,竹索與木板也需要定期更換。

   這一座浮津橋,它地修造之難與養護耗費之巨,都不可能是民間能承擔得起地,它是一座官方建造與掌管的橋。北岸還設立了專門養護與管理地官署衙門。浮津橋在唐代,是南北陸路來往的要沖,來往客商過橋都是要交稅的,此處也是一道通行關卡。

   雖然過橋要交稅,但大家還是願意走這座橋,因為過橋稅要比雇船渡河便宜,還方便快捷地多。因此除了一年兩度的訊期封橋之外,橋上車馬每日川流不息,應該說是當時世界上交通流量最大的一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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