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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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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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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56: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子非魚 129回、本屬尋常江湖技,擅化腐朽為神奇

    這症狀能不能治?還真不好治!最簡單辦法就是不必治療,一年之後自然恢復,可薛懷義不知情,也等不起那麼長時間,所以才會求醫,這幾天他也沒敢進宮去見武后,於是梅振衣的機會就來了。

    想當初穿越前,曲正波教授沒有學過打猴鞭法,卻一樣以針灸解了昏厥鞭術,名醫就是名醫。而此時的梅振衣,雖沒有清風那種仙家法力,卻也是飛天高人與神醫弟子,清風這也是出題目考他,看他能不能治這種「怪病」?

    梅振衣看著這份醫案,沈南蓼診斷的很詳細,甚至無須再見薛懷義本人,良久之後命人取來文房四寶,開始寫診治之方。他邊想邊寫,這一寫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寫完待墨跡稍乾,遞給沈南蓼道:「沈師兄,這病症倒也不難治,以針法引洩,半年之後自然無恙,但要想立時見效,還須湯藥調理。這用針之法與服藥的種種注意,都寫在上面了,沈兄是此道高手,一看就會明白。」

    沈南蓼喜上眉梢,接過醫方道:「愚兄何嘗不知只消等個一年半載,此症自然消退,但那薛和尚等不起啊。我要的就是這張藥方,多謝了!請問診金該怎麼算?」

    梅振衣大大方方的一擺手:「沈兄,以你我的關係,談錢忒俗!」

    沈南蓼連聲道謝,又仔細看了看藥方,眉頭微皺道:「師弟。這方中有好幾味藥,愚兄怎麼沒有聽說過?」

    沈南蓼官居太醫丞,宮中御醫之首,如果連他都沒聽說過的藥,恐怕尋遍洛陽藥鋪也沒處找去。梅振衣噢了一聲:「那是先師所傳海上仙方中地靈藥,自認不會常見,想那薛寺主辦法多結交廣。興許有辦法尋得,你把藥方交給他就是了。」

    正事談完了,梅振衣還要留沈南蓼吃晚飯,可是沈太醫已經坐不住了,客氣幾句就立刻告辭。

    沈南蓼走後,方才在一旁伺候筆墨的老管家梅安道:「少爺就這麼把方子給了他,那沈太醫未必會說實話是向您求的方,還不知會在薛和尚那裡給自己撈什麼名聲與好處呢?您還是年紀太小,不知這些心機門道。」

    梅振衣心中暗道:「就這些心機。在我眼中太小菜了!」然而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說:「您多慮了,給薛懷義哪種人開方,我本就不欲留名。……老人家,我和你打個賭好不好?就賭兩弔錢的,那沈南蓼明天日落之前,必定還會再來找我。」

    梅振衣一時興起,和梅安打了個賭,然後抄了份醫案去清靜別院找仙童清風。

    清風靠在一張新買的竹椅上,仰頭看著天上的飛鳥,神態很有悠閒。梅振衣進院他也沒理會。梅振衣將醫案擋在他眼前道:「仙童,你真是好手段啊,能人所不能!」

    清風淡淡道:「即為仙,當然能人所不能。\\\嗯,你竟然開出醫方來了?」

    梅振衣:「別忘了我是什麼人?你真是好算計!」

    清風:「我再好地算計,也要你有這個本事才行。我估計那假和尚要麼去找武后,要麼去找醫生。如果求醫,一般的醫生治不了他的症狀。十有八九會找到你這裡。」

    梅振衣:「不是十有八九,而是一定,他不會去找武后的,只想快點治好病。」

    清風又問:「人來了。你方子也開了,來找我幹什麼?」

    梅振衣:「這方中有幾味藥,別處難尋,想問仙童這裡有沒有?」

    清風連看都沒看:「我早就說過,要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我有沒有這幾味藥,都不會幫你。一個醫生。開出一張自己都配不了的藥方。算不得本事。」

    梅振衣笑了,收起醫方道:「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來驗證一下而已,我醫方中開的幾味靈藥,別處難尋,但是東華門太牢峰藥田中卻是有的。」

    清風微微動容:「原來你是在試驗推演之道,到我這裡來練手?」

    梅振衣:「哪敢拿仙童練手,不過另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對薛懷義用的法術,與我所學鞭法中的一招絕技有異曲同工之妙,然而手法卻高明多了。」

    清風:「算不得高明,我畢竟是金仙。你說地那一招絕技,是不是你那天抽滅心猿的鞭法,我也很感興趣,教我好不好?」

    他竟然要學梅振衣的打猴鞭,見梅振衣不答話,又說道:「也不讓你白教,既然是從藥方引起的話題,就說藥。我知道你在煉製九轉紫金丹,自己找了一些藥,丹霞派又送了一些藥,剩下的,我幫你配齊。」

    梅振衣大喜過望,早知金仙不會輕易開口求人,先求梅振衣帶他來洛陽,再求打猴鞭法,就一定有好處在等著他,但沒想到是這麼大的好處!他上前一步深施一禮:「多謝仙童成全,其實你不幫我這個忙,我也會教你打猴鞭法的。」

    清風:「我已經答應幫你了,說一說,你還缺多少味藥?」

    梅振衣拜神鞭中已經煉成二十七味藥,丹霞三子又送了他三十二味靈藥。那三十二位靈藥儘管梅振衣很小心的初步煉製提純,再煉化入拜神鞭中,仍然失敗了四次。此時拜神鞭中共有五十五味靈藥,除去藥引之外,還缺三百一十味,差得遠呢!

    而清風身上有的是靈藥,別忘了,他當初離開聞醉山之時,將崑崙仙境中最大最好的千年藥田一掃而空!梅振衣當即背出了九轉紫金丹中地藥方,讓清風看看他能湊齊那些?

    非常巧。==九轉紫金丹中地三百六十五味靈藥,清風身上只缺六十味,而鞭中的已有的五十五味,都在這六十味當中。

    關於這五十五味藥,清風告訴梅振衣,他身上沒有並不是因為藥材珍稀,而是因為這些藥材比較常見。崑崙仙境山野之中就可以採到,因此不值得在千年藥田中特意培育。

    至於另外五味藥,那是真正難尋之物,分別是:仙人不留果、波若羅摩花、草還丹、千年夜明砂、萬載沉銀魄。

    崑崙仙境中沒有「仙人不留果」這種植物,至少清風沒有見過,據說生長在人間;而「波若羅摩花」人間沒見過,據說生長在仙界;「千年夜明砂」只有在白蝙蝠聚居千年的地方才能採得,聞醉山藥田中自然沒有,但清風知道去什麼地方去找。在崑崙仙境一個叫龍空山毒舌嶺的地方,就有白蝙蝠聚居千年之地。

    仙人不留果、波若羅摩花、千年夜明砂這三味靈藥,要分別在人間、仙界、崑崙仙境這三個地方尋得,煉製九轉紫金丹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至於「萬載沉銀魄」,梅振衣並不陌生,鍾離權就是用它與飛雲岫合器煉化成拜神鞭的。萬載沉銀魄本身並沒有什麼藥性,其作用是在煉藥的最後一步,與藥引一起加入丹鼎,讓九轉紫金丹最終凝練成形。

    梅振衣以拜神鞭煉藥,就用不找再去找萬載沉銀魄。拜神鞭這個奇異地藥鼎本身就有這種功效。那麼,還有一味草還丹下落不明。

    如果梅振衣沒有記錯的話,穿越前所讀《西遊記》中,「五莊觀」的人參果就叫草還丹,而清風就來自那個地方。穿越後見到傳說中的真人,清風卻自稱在「五觀莊」見過玄奘,名稱有差異,看來小說與事實有出入當不得真。

    清風並沒有提草還丹地事。卻告訴梅振衣,用另一味藥性至寒之物溫玉髓,可以代替草還丹煉製九轉紫金丹,成丹絲毫不受影響。而這種溫玉髓雖然罕見。但人間與崑崙仙境都能找到,並詳細告知梅振衣此物究竟是什麼樣子、什麼來歷。

    所缺的四味藥就需要梅振衣慢慢去搜尋了,清風也答應幫忙,至於其餘的藥清風都有。以梅振衣的隨鞭煉藥之法,是分步煉化藥性與鞭身一體,最後加入藥引一次成功,因此也不能著急。先慢慢來就是。

    商量完九轉紫金丹之事。梅振衣當即傳了清風打猴鞭法。教金仙鞭法,當然用不著一招一式。梅振衣凝神入座,發動靈山心法,以一道神念將這套鞭法印入清風的神識中。別看就是這一念,梅振衣調息半天也起不了身,幾乎全部法力都耗盡了。

    他地靈山心法如果沒有達到「心如印」的境界,無法這樣傳法,平日裡以簡單地神念交流還可以,但將如此複雜地整套鞭法凝成一念印出,堪堪是他的極限。

    清風皺了皺眉頭道:「還挺複雜,這種東西我從未學過,梅振衣,你是跟誰學地?」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答,穿越前的三叔、穿越後的孫思邈?都是又都不是!梅振衣想了想道:「最早是和耍猴的藝人學的,後來嘛,結合習武與修行所悟,又有了變化,與當初地所學巧妙不同。」

    「耍猴?洛陽有嗎?去看看!」清風從竹椅上站了起來,第一次主動提議出門去看熱鬧。

    耍猴這門表演藝術古已有之,究竟能追溯到什麼年代已經無法考證,但在唐代肯定是有的,是梅振衣親眼所見。

    在洛陽南下河市場的南邊,靠近南門的位置,有一片空地,是來往江湖人開棚耍把式賣藝的地方,平日裡非常熱鬧,宛如現代的遊樂園。這裡有一處耍猴的棚子,幾隻大大小小的紅屁股獼猴叼著小面具穿著小戲服,在賣藝人地鑼聲與所唱戲文的指引下,翻著跟頭做這各種動作,引來圍觀者的陣陣掌聲與彩聲。

    清風與梅振衣也在人群中觀看,之所以選擇這家棚子,是因為耍猴人用的鞭子。賣藝地一對父子,大人敲鑼唱戲文。而另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手提長鞭看場子。他的這根鞭子與其他耍猴人所用不同,是一支鞭梢很長的、趕車用的馬鞭。

    長車鞭能夠凌空舞出啪啪作響的鞭花,梅振衣就是被開棚時的鞭花聲吸引來地,看見這一對父子,他莫名就想起了穿越前地三叔與自己。

    清風想看打猴鞭,也得賣藝人會才行,就算會。還得猴子配合才能看到。不知是因為金仙的面子還是因為別地原因,觀眾中還真有手欠的,有好事者扔了一枚小石子,正打中一個小猴子的肩膀。

    小猴叫了一聲,這下可就闖禍了,旁邊一隻大猴齜牙尖吼,竟然掙脫耍猴人的手牽的繩索,一蹦多高,騰空就撲向那個扔石子的人。

    梅振衣耍過猴。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般馴化後地猴子,不會輕易發飆攻擊人,但被石子打中的那隻猴很小,一歲都不到,而跳起來的大猴是一隻母猴,一定是那隻小猴的媽媽。它此時發起攻擊是一種天性,不會因為馴化而消失。

    耍猴人最怕遇到這種意外,而對於所有走江湖賣藝的人來說,也最反感那種沒教養的觀眾,有時候真恨不得上前好好抽一頓。一隻成年的獼猴身材雖然不如人。但是彈跳力極好、動作極其靈活,一個赤手空拳的普通人遇見這種攻擊,肯定撓不過它會被抓傷。

    就在這時,空中一聲鞭響,看場子的少年揮出長鞭,鞭梢正抽在那只發飆大猴的腦後耳側。這隻猴叫都沒叫一聲就一頭栽倒在地,像是死過去一般。小猴撲到大猴身上使勁撓,發出嗚嗚地啼叫。

    而那少年一臉怒氣。鞭梢一轉在空中又是一聲脆響,一陣冷風掃過,險些沒有抽中那鬧事者的鼻尖。這一幕,把那扔石子的人嚇得臉都白了。梅振衣眼神一亮。這少年揮鞭的手法,就似穿越前三叔教他的昏厥鞭基本功夫。

    那個大人已經一縱身攔在少年身前,抱拳道:「行走江湖四海為家,開場賣藝只為一日三餐,隨手打賞皆是衣食父母,江湖相遇即是有緣,不賞也莫要為難。……小兒方才露了一手暈鞭絕活。請諸位再仔細觀瞧。」

    他說完話將小猴抱了起來。又將大猴脖上的繩子牽入手中,沖兒子使了個眼色。少年揮鞭又是啪的一聲。地上那隻猴突然動了,一骨碌身爬了起來,看樣子並沒受傷,就是神情有些發蔫。

    觀眾又發出一片喝彩聲,那耍猴人是位老江湖,雖出了意外但及時把場子圓了回來,術語叫「救棚」。趁此機會,耍猴人一敲鑼大聲道:「兒啊,請諸位大爺打賞!」

    少年一手拿著鞭子,另一手托著一面倒放的鑼,第一個就來到剛才扔石子地傢伙身前,鼓著腮幫子看著他。眾目睽睽之下,鬧事者也臊得慌,伸手放了一把銅錢扭頭鑽進了人堆。少年轉了一圈收賞錢,回到場中,將那面盛錢的鑼遞給了父親。

    耍猴人接過鑼只看了一眼,就似中了定身法一般怔住了,張著嘴呆立在那裡。少年見父親不對勁,推了他一把小聲道:「爹啊,你怎麼了?」

    耍猴人抬起一隻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向鑼中,只見一堆散碎銅錢之間,竟露出十來片亮閃閃的金葉子!

    重金打賞的梅振衣已隨清風離開了此地,清風一邊走一邊說道:「暈鞭絕活,果然是江湖耍猴人地手藝,有趣,有趣!……梅振衣,這絕活到了手中,稱為打猴昏厥鞭,竟成了一種獨門法術,看來你有創派宗師的潛質啊!……古往今來多少秘法,本屬尋常中開悟,證修行境界,化腐朽為神奇。」

    清風似是自言自語,梅振衣也是感慨萬千,剛才那一對父子耍猴人,顯然是練過武的會家子,但絕不是修行人。看來自己穿越前與三叔學的昏厥鞭,古已有之,就是在耍猴藝人中流傳的「暈鞭絕活」。

    如果說有什麼變化的話,傳到梅溪之手不僅可以打猴,有七竅者皆可抽之,梅太公甚至告訴他可以抽鬼。另有傳說這套鞭法能打三界人鬼神,當年聽起來當然不可置信,但後來的經歷告訴梅振衣,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而此時地他地鞭法,早已不是當初的鞭法了!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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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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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59: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子非魚 130回、攜與千金訪靈境,慕歲終南太牢峰

    事情果如梅安所料,沈南蓼並沒有對薛懷義說實話,拿到那張醫方之後,只說是自己回家苦思一夜之後所擬,只是藥材難尋,讓薛懷義自己去想辦法去找。

    而梅振衣算計的則更準,薛懷義派手下尋遍洛陽各家醫館藥鋪,也找不到其中幾味靈藥。洛陽這個地方也有高人,有人認出了其中兩味藥的名字,轉告求藥之人,那是修行人煉製餌藥之物,世間難尋。

    也有人告訴薛懷義,可以找到其中幾味難尋之藥,但想配齊的話,需要幾個月時間到世間去尋訪,也需花費重金。薛懷義最拖不起的就是時間,他剛剛得了宮中監造的差事,借口籌備事務幾天沒見武后,但不能拖的太久了。

    於是薛懷義又去找沈太醫,方子既然是他開的,藥也應該由他配齊。薛懷義也表示,只要幾天內能配好藥,花多少錢也認了。白馬寺很有錢,武后給了薛懷義不少賞賜,朝中巴結薛懷義的權貴也向白馬寺供奉了大把的香火錢,再加上薛和尚最近承辦了皇家重點工程,油水不是一般的足。

    沈南蓼無奈,只得又拿著醫方來找梅振衣,恰恰在第二天日落之前。

    沈太醫一見到梅振衣,就苦著臉道:「老弟啊,哥哥又來求你了!這方子既然是你開的,這藥也請你幫哥哥配齊吧,洛陽城內外實在找不到啊。」

    梅振衣一擺手:「沈兄,不是小弟不幫你,我已經告訴過你,這是先師所傳海上仙方中的靈藥,只有世外高人所居的福地中才可能種植,為煉製外丹餌藥所用,千金難求啊。」

    聽他這話並沒有完全把路堵死,言下之意不是找不到。沈南蓼聞言離坐上前。把臂央求道:「兄弟呀,薛和尚說了,花多少錢都行。」

    梅振衣淡淡問道:「是嗎,他花得起嗎?」

    沈南蓼:「兄弟,你開個價。」

    梅振衣搖頭:「不是我開價。世間有些東西不是花錢能買到的,你拿黃金千兩來,我去試一試,成不成還不敢保證。」

    好大的口氣呀,開口就是黃金千兩,沈南蓼倒吸一口冷氣,一跺腳道:「行,千金就是千金,兄弟先去求藥,我讓薛和尚準備好藥資就是。」

    梅振衣頭搖的更歡了:「沈兄。你這話就不對了,此藥應去找世外高人求,還得人家給面子才行。黃白之物雖不放在世外高人的眼中,但代表求藥人的誠心,總不能讓我空手上門吧?黃金千兩送來,我就立刻就去求藥,否則地話,我空手賒不起這個人情。」

    沈南蓼皺眉道:「師弟,是不是太多了?」

    梅振衣笑了:「不是我問你要錢,是薛和尚托你向世外高人求藥。儀呈當然得是個整數。^^能不能求到還兩說呢,談什麼多不多?嫌多可以不治,你我也免得麻煩,那病症又死不了人!」

    「那你等等,我去去就來。」沈南蓼他急沖沖的走了,應該是找薛和尚要錢去了。他本來不過是想撈點好處與名聲,現在卻攬下了一件麻煩事,病還沒治,開口就問薛懷義要黃金千兩,不禁有點後悔當初了。

    一直到晚飯後。沈南蓼又來了,這回是坐車來的。車停在側門,有人悄悄從車上搬了一口小箱子進了梅府。等這口箱子在梅振衣眼前打開的時候,是滿眼金光啊。

    其中有一半是御賜的馬蹄金,其餘是金符、金佩等器物,堪堪湊齊了一千兩。沈南蓼苦著臉道:「薛和尚說了,只要三天內能配好藥方。願意花黃金千兩。師兄一刻不敢耽誤,全給你送來了。……請問師弟。何時,上何地去求靈藥啊?」

    梅振衣:「這樣吧,師兄就在家中等著,三天之內,無論成與不成,我一定給你消息。假如求不來靈藥,我將這口箱子原樣送回,假如求來了靈藥,其餘地藥我自會配齊省得師兄麻煩,直接把成藥給您送去便是。」

    沈南蓼擦了擦汗:「如此甚好,只是需不需要留個字據,不是信不過師弟,但這千兩黃金非師兄之物,委實太……」

    梅振衣斷然道:「我堂堂南魯公府,會貪墨這些的東西嗎?信不過的話,你拿回去便是,這藥我也不求了。」

    沈南蓼趕緊語氣一轉:「是是是,愚兄多慮了,這就回家等你的好消息。」

    梅振衣一招手:「沈兄不急走,小弟還有話要說。」

    沈南蓼已經徹底沒脾氣了,有氣無力的問:「師弟呀,你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梅振衣一笑:「不用著急,反正三天之內必定給你個准信,來,請坐下,師弟還有話要問你。那薛和尚得了這種怪病,就找沒到病因,或者沒想起最近有什麼奇怪的遭遇嗎?」

    沈南蓼微微吃了一驚:「師弟不提,我本不想說,薛和尚還真告訴我一件事情,幾日前在南下河市場有一名道士衝撞了他的馬,他命人強按道士當眾剃髮。得了這怪病之後,他回想起此事心中又驚又懼,不知是衝撞了哪路神靈,但燒香拜佛也不見效。」

    梅振衣冷笑一聲:「燒香拜佛?他把頭磕爛了也沒用!看樣子他還是執迷不悟啊,藥雖能治好他的病,卻治不好他這個人!……沈兄,假如你真把藥給他送去,有沒有想今後的事?」

    沈南蓼:「今後的事?先把眼前地事辦完再說吧,那薛和尚如今正得武后恩寵,我招惹不起啊。」他說話時,語氣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不滿與羨慕之意。

    梅振衣冷眼旁觀都察覺到了,微微一笑提醒道:「沈兄,這千兩黃金實在代價太大,薛和尚如今病急自然不惜血本,但等病好之後,也會覺得肉疼。^^沈兄治好了他的怪病本是好事,但恐怕好心沒好報,反而會得罪這個人。」

    沈南蓼長歎一聲:「誰說不是呢。兄弟你是清楚的,我根本沒貪他什麼好處,可是薛和尚恐怕不能信,心中還不知怎麼責罵我趁機敲詐他的錢財呢。」

    梅振衣也陪著他歎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說道:「沈兄看不慣薛和尚所作所為。對嗎?人們忌憚他,無非是他得到了武后的恩寵。而沈兄你溫文儒雅儀表堂堂,為宮中太醫丞長侍武后左右,比那薛和尚不是強多了嗎?」

    這話只說了半截,一邊說一邊看沈南蓼的反應,只見沈南蓼神色一怔,似是心有所感,又強自忍住沒有流露出來。梅振衣心中也在歎息,此人看不慣得到武后地恩寵的薛和尚,卻同樣也羨慕薛和尚能得到武后地恩寵。

    人各有所求吧。假如沈南蓼也想得到武后的恩寵,財色雙收,那也只能說明這樣就是他的所求。梅振衣不過是拿半截話點了他一下,讓他自己想明白而已。

    沈南蓼目光有些閃爍,拱手道:「多謝師弟了!」這話很含糊,謝他什麼,沈南蓼也沒有明說。

    梅振衣端起茶杯,很有深意地說道:「沈兄如果要謝我今日之言,小弟只勸您兩件事。一是你既然看不慣薛和尚所為,來日就不要從其所為;第二是沈兄精通醫道。盡量不要用藥縱慾傷身。」

    不知內情的人恐怕聽不懂這番話,書中暗表,這沈南蓼後來也成了武后的男寵,梅振衣早看出他就是這種人了。但沈南蓼不似薛懷義,後來並沒有什麼惡跡,甚至還幫過狄仁傑這樣地名臣。他就是跟武后偷情而已。自有他所謀求,這些閒話就暫且不提了。

    當天夜裡梅振衣就動身離開了洛陽城,趕往終南山深處的太牢峰,黎明時分,在東華門道場之外落下雲端。他以前雖然沒有來過此地。但鍾離權告訴過他詳細的所在,飛天而來找到這裡並不很難。

    太牢峰隱藏在群山中常人難以發現,山門前有一條狹長的幽谷。出於禮貌也不想引起誤會,梅振衣沒有直接飛過去,而是落在幽谷中飄然舉步前行。遠遠望見好一座巍峨險峰,迎面是佈滿奇石與古松的陡壁,無路攀援。

    山腳有一塊巨大地淡青色岩石。上面被人工削平。刻著「慕歲終南」四個大字,這就是東華門太牢峰道場的入口。梅振衣剛剛走到巨石前。兩名青衣道士不知從何處現身,一左一右攔在前方抱拳道:「何方道友,來我太牢靈境何事?」

    梅振衣笑著還了一禮,也不答話,袖中飛出一條銀白色半透明地細長鞭,在空中盤旋一圈,散成一條白練又帶著點點銀光收回袖中。

    「原來是振衣前輩!晚輩立巖、立崖給您見禮了。」那兩名道士單膝點地行了個大禮,他們雖然不認識梅振衣,卻認識這支拜神鞭。

    梅振衣一揮衣袖把他們都扶了起來:「二位道友不必客氣,我今日來訪,是找積淵掌門來求靈藥的,同時還有一份大禮相送。」兩名東華門弟子這才注意到他左手還提著一口小箱子。

    將梅振衣迎進了山門,立巖趕緊去通報,而梅振衣不緊不慢的走在上山的路上,一面仔細打量沿途的景致。上山地路是一條石階,青石鋪就容兩人並肩而行,地勢險要處鑿山穿崖而過,起點就在那塊巨石之後。

    奇妙地是,在幽谷中走來時看不見這道石階,只覺得山不可攀,然而走進山中卻別有另一番景像。太牢峰道場規模很大,過了那塊巨石就是道場的外圍了,山勢層層疊嶂泉流亭台隱現,很多地方看上去還沒有鑿建完成。

    看來仙家洞天地修建需要歷代之功才能完成,別的不說就腳下這道穿山石階,也是相當大地工程量。石階盤旋而上,沿途山勢、植被、風景接連有九種變換,真是匠心巧妙,這裡是弟子的散居修行之處,也是藥田所在。

    梅振衣看的很專心,對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很留意,因此走的並不快,半個時辰之後才到了道場的核心。最後一段石階是筆直向上的。盡頭一片祥雲籠罩,能看見祥雲中有一座白石坊地雛形,只有四根立柱,上面的坊楣還沒有架起來。

    這道門戶還沒有修好,梅振衣正在觀瞧。就見祥雲舒捲露出了石坊後一個巨大地山中平台,師父鍾離權領著積淵掌門已經迎了過來,鍾離權一邊走一邊呵呵笑道:「徒兒啊,上個山用這麼長時間,都看見了嗎,太牢靈境氣象如何?」

    梅振衣:「歎為觀止,雖然還未鑿建完成,但仙家移峰造景之術,已讓我大開眼界。」

    積淵掌門:「若非東華先生相助,我等的法力。還造不出這種仙家洞天來。此非一日一代之功啊,在此也多謝小師叔慷慨相助。」

    梅振衣拍了拍手中的小箱子道:「別著急謝,看看這是什麼,我給東華門送禮來了。」

    鍾離權:「拎著東西上山,故意走這麼慢,師父在山上,你還想擺架子嗎?」

    梅振衣:「不敢,不敢,師父又開我玩笑了。」

    說笑間走過石坊來到巨大地平台上,迎面是個很大的廣場。地面非磚非土,隱約成五色。遠處有一座宮殿試地建築,正殿與左右配殿飛簷翹角氣派不凡,那是東華門祭奠祖師以及舉行各種大典之處。

    廣場右側是一片青色的山壁,在丹霞峰所見的那種摩崖石刻,這裡也有一些。廣場左側分佈著不少房舍。前後好幾排坐落在綠樹環繞之中,很顯然有的房子還沒修好,而有的樹剛剛種上,這裡應該是東華門弟子平時居住之所。

    整座道場叫太牢靈境,而石階盡處地這個平台是道場地中樞。名曰登春台,依山勢而建設計的非常巧妙。梅振衣先去祖師殿中祭拜東華帝君,又來到偏殿地客廳裡,由積淵掌門引見了東華門山中弟子。

    太牢靈境中,正式入門受戒的修行弟子近百人,有大成真人修為地共有七人,其中飛天高手三人。也算是個世間大門派了。

    梅振衣是東華先生親傳弟子。雖未拜入東華門下,但東華門卻待以太上護法之禮。不好排輩份,只有統一稱他為振衣前輩。待眾弟子見禮完畢,積淵掌門一揮手,眾人退下,客廳裡只剩下了鍾離權、掌門積淵、護法積潭與梅振衣四人。

    梅振衣打開箱子道:「師父呀,上次您說東華門開鑿洞天耗費頗巨,我說會再想辦法,今天不好意思空手拜山,這千兩黃金就算儀呈。」

    鍾離權搖著扇子呵呵直樂:「你小子,要是總這麼做客的話,東華門肯定歡迎你天天來,我看你也不用修仙了,直接當財神得了!」

    那邊積潭護法嘴張的老大:「振衣前輩,上次你已托東華先生捎來黃金五百兩,今日這黃金千兩……」他沒把話說下去,儘管梅振衣生於富貴世家,但這麼一大筆巨資也不是他一時間能拿得起的。

    梅振衣一擺手:「積潭護法不要急於感慨,我這筆錢可不是白送的,想求東華門兩件事。」

    積淵掌門:「振衣前輩有事就儘管開口,不必這麼客氣吧?」

    梅振衣:「這可不是客氣,這筆錢和我求的事有關。第一件事就是想求幾味靈藥,將這張藥方配齊;第二件事是想求太牢靈境的設計圖樣,往後我若想在青漪三山鑿建仙家洞天,也好做個參考。」他從懷中取出一張藥方,遞給了積淵掌門。

    積淵接過藥方從頭看到尾,點頭沉吟道:「小前輩還真來對了地方,這其中幾味藥太牢峰藥田中已經培植了近百年。今年恰好有幾株成熟可以採用,若是去別處尋藥,一時之間恐怕也湊不齊。這樣吧,採藥煉藥我都命人幫你辦了,讓你帶成藥下山便是。」

    他叫來一個晚輩弟子,將藥方交給她,並吩咐立刻採藥煉製。那名叫立嵐的女弟子接過藥方看了一眼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看來這幾味藥在東華門也是很珍貴的,不是輕易能求得。掌門有命,立嵐雖然驚訝但也沒有多說一句話,立刻去採藥配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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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59: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子非魚 131回、寒玉異心稱祥瑞,獲罪天下他山石

    藥不是問題,積淵又對梅振衣道:「仙家洞天的設計,非普通圖冊所能記載,這樣吧,我會煉製一支玉簡,派弟子送到齊雲觀便是,你可以在神識中讀取道場靈樞巧妙。」

    求人的兩件事都辦完了,鍾離權拿破扇子拍著一箱子黃金道:「徒兒呀,你方才說所求之事與這箱黃金有關,說出來讓大家都聽聽。」

    在師父面前梅振衣也不隱瞞,將路遇薛懷義強令道士剃髮、清風暗中施法懲戒、沈南蓼上門求方的前後經過都說了出來。看鍾離權的表情並不是很意外,但積淵與積潭卻是哭笑不得。

    聽完之後,積淵把箱子推了過來:「原來這千兩黃金是診金與藥金,這樣吧,方子是振衣前輩開的,藥是東華門出的,我只收一半藥金,另外五百兩診金你拿回去。」

    梅振衣:「這一半收了,另一半就算我送的,東華門鑿建洞天,不正是缺錢嗎?」

    那邊積潭護法解釋道:「鑿建洞天有錢雖然方便許多,但僅僅靠花錢也是建不成的。小前輩上次已送了黃金五百兩,加上今日這五百兩,足夠三年的用度,而洞天還需慢慢鑿建。」

    鍾離權一拍扇子道:「積潭說的是實話,東華門暫時用不著更多。徒兒呀,我聽說你想做生意,這五百兩黃金就拿去當本錢吧。將來無論是東華門有用,還是你自己要開鑿仙家洞天,不是更寬裕嗎?」

    師父既然發話了,梅振衣也就從命,這一趟總算沒白忙乎,自己也撈了黃金五百兩,恰好是他當初送給東華門之數。從江南到洛陽這一路上的考察,他已有經營產業之心,這筆黃金正好用來當本錢。

    在東華門盤桓一天。次日返回洛陽,派人將配好的藥直接送到沈南蓼府上,梅振衣的任務就算完成。此時他已經可以離開洛陽返回蕪州了,卻一直沒走。

    來之前不知何日能返回。因此在蕪州做了很多安排。到洛陽之後,公務很順利,他卻不忍立刻就走了,因為父親的關係。梅孝朗顯然希望兒子在洛陽多陪他一段時間,哪怕就是每天見一面,聽他問一聲安好,南魯公也很開心。

    梅振衣在洛陽又住了一個月。當一個乖兒子和一位好兄長,每天早上向父親請安,晚上陪父親吃飯喝點酒,聊一聊天南地北的事情,白天對弟弟妹妹講江南的風土人情,弄的洛陽這一對弟弟妹妹還挺羨慕遠去蕪州的梅振庭與梅素節。

    梅振衣還真沒白留,這一天梅孝朗散朝回家,命人將他叫去,在書房中有些神秘地取出一樣東西,捻著鬍子很高興的說:「兒啊。看看這個,是不是你想找的東西?」

    很少見到父親有這種故弄玄虛的表情,梅振衣接過東西看了一眼就怔住了,緊接著打了個寒戰又一激靈,差點沒拿穩,五指一扣趕緊握在手中生怕摔了

    這是一塊鵝蛋大小地石頭,質地既像白玉也像水晶,白色透明彷彿包裹著一團霧氣。而在霧氣中心,還有一小團紅色,像是一顆心又像是一團火焰。穿過半透明的外殼,仔細盯著那一團紅色看的時候,朦朧間會有一種錯覺。似乎那紅色的石心還在跳動。

    梅振衣為什麼會打寒戰,因為他一拿到這件東西,就下意識的用神識去感應,神識切入這塊石頭,有一片至陰至寒之氣席捲而來,奇怪的是,僅僅是拿在手中卻感覺不到。這種陰寒之氣能夠反侵入他的神識。說明此物就是通常所說地天材地寶。普通的東西是不會有這種感應的。

    梅振衣沒有停下來,神識繼續切入到那紅色的石心。然後他又打了個激靈,就像從冰天雪地突然掉入到一片熾烈岩漿中,一股澎湃的熱力侵入神識,和剛才的感應完全相反。他立刻以御器之法,將這塊石頭與身心連為一體,發現了這塊石頭的奧妙。

    此石至陰至寒,普通人拿在手中卻感覺不出來,都是因為那一小團紅色的石心,屬性卻是至陽至純,一塊鵝蛋大小的石頭中形成一種奇妙的屬性均衡,宛如一個小宇宙。這是什麼東西---就是他要尋找地溫玉髓,與清風的描述一模一樣!

    溫玉髓的全稱是「溫心寒玉髓」,是在寒玉礦脈深處才可能找到的一種東西。寒玉本就很少見,清風知道崑崙仙境有,人間可能也有,但找到寒玉礦脈並不意味著就能找到溫玉髓。這種礦脈很大多埋藏在地底深處,也不能確定礦脈中有沒有礦,有的話會在什麼地方?

    如果把整條礦脈挖開去尋找,那是不可想像的工程量。還有一點特別之處,假如真有礦髓被采走,可能引起整個礦山震動,形成山崩或地震。

    那麼一般的礦髓都是怎麼得到的?可能在漫長地地質活動中,有的礦脈露出了地表,受風蝕或水流沖刷,礦髓露了出來。另外,劇烈的地震或者火山噴發有可能導致礦髓出現在地表,能找到是運氣。

    人間哪去找溫玉髓呢?梅振衣想到了一個辦法,他父親在軍中很有影響力,如果讓天下的駐軍每到一處都留意見過的各種石頭,找到地機會能大許多。溫玉髓雖然罕見,卻十分容易辨認。

    昨天晚飯的時候,梅振衣和父親提到了這件事。梅孝朗說這是私事,不能傳軍令,但他可以找機會和軍中熟悉的將領都打招呼,再讓這些將領私下告訴部將,部將再私下通知兵卒留意,打聽行軍所過之處有沒有見過這種石頭。

    昨天晚上剛說的事情,今天梅孝朗就把溫玉髓拿回來了,梅振衣又驚又喜道:「父親,您辦事也太快了,今天就給拿回來了?」

    梅孝朗笑道:「也真是巧了,你說的事我還沒辦呢,今天竟然有人把東西送上門來了,要不是李昭德,為父還拿不到它。^^

    梅孝朗講了一件今天發生的事。當事人竟然與梅振衣都有些關係。幾年前梅振衣隨左遊仙去過浩州彭澤縣,有個王縣令請道士劉海捉金蟾,想往朝中獻祥瑞。結果金蟾沒抓著,反而找來一把火把城門樓給燒了。後來遭上官訓斥,又被御史參了一本,這位王大人丟了官。

    丟官之後他還不死心,總想再找門路謀個一官半職,不知從哪裡揀到一塊石頭就當寶,托人到洛陽獻祥瑞,走的是新上任地秋官侍郎蔣華地路子。這位蔣華就是原蕪州刺史。因為守城有功,再加上上表翠亭庵一夜入城的祥瑞討到武后地歡心,所以才提拔入朝地。

    武后新近提拔鳳閣侍郎李昭德為鸞台同平章事,入朝拜相委以重用,蔣華屁顛屁顛的捧著這塊石頭跑到李昭德那裡去獻寶。李昭德問了一句:「此石有何異征,敢來妄獻?」

    蔣華答道:「此石具有赤心,與他石不同,故此上呈。」

    李昭德聞言拍案大怒:「此一石有赤心,難道你想誣陷天下他石都要造反嗎?」吩咐左右把蔣華趕了出來。

    蔣華祥瑞沒獻成,捧著石頭灰溜溜的回去了。再也不敢提什麼寶石赤心的話。偏偏這件事讓梅孝朗聽說了,找到蔣華一見這個石頭就是一驚,這不正是兒子托他去尋訪地溫玉髓嗎?梅孝朗對蔣華說,自己的兒子喜歡搜集天下奇石,既然祥瑞沒獻成,不如給他吧,花二百兩銀子把這塊奇石買了下來。蔣華哪敢收錢,可梅孝朗說是賞那位王大人的。硬把錢留下了。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梅振衣聽說之後也是呵呵直樂:「真巧啊,得來全不費工夫!那位李昭德大人駁斥蔣華之語說的也很有趣,此物對我來說是異寶,對朝廷來說確實算不得什麼祥瑞。」

    梅孝朗:「你不瞭解這位李大人。為人剛直有餘而氣度不足,行事過於偏激嚴苛,武后用他為相,也是均衡朝中黨爭。他素來看不慣專好鑽營弄巧之徒,祥瑞獻到他手裡,不是找釘子碰嗎?」

    梅振衣:「這位李大人脾氣暴也好,否則我還得不到這枚溫玉髓。父親。聽您的意思,武后要重用李昭德?」

    梅孝朗:「李昭德是干臣。武后用干臣為棍棒,以酷吏為刀斧,彼此牽制,很顯然是想鞏固登基後的皇位,只要看明白了,倒也沒什麼。」

    梅振衣苦笑:「那位蔣華也是隨風倒啊,看誰上位去投誰地門路,他怎麼不把溫玉髓獻到父親您手中呢?」

    梅孝朗:「我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功臣,一向看不慣靠機巧討晉陞門路之徒。蔣華知道我的脾氣,所以沒來找我,但沒料到那位李大人性子更烈,要是我的話也不會直接把人哄出去,聽說蔣華還差點挨了板子。」

    蔣華挨不挨板子沒關係,重要的是梅振衣得到了溫玉髓,做夢也沒想到這一味靈藥來的竟是這樣輕鬆。他可沒敢立刻煉化,溫玉髓就這麼一枚,萬一煉製失敗可沒那麼好運氣得到第二枚,還是等到煉藥功夫日漸精熟,最後再去煉化它。

    在洛陽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梅振衣經常陪著父親閒聊,言語中也能察覺出朝廷上形勢很複雜。得到溫玉髓後又過了幾日,這天梅孝朗散朝回家面帶怒容,下令誰也不許打擾,自己一個人坐在書房中生悶氣,家人都不敢勸。

    最後還是梅振衣走進去問道:「父親,您究竟在生誰的氣呀,連飯都不吃?既然您願意在書房著,命廚房做好酒菜送到這裡,我陪你喝兩杯好不好?」

    梅孝朗一見是兒子違令進了書房,怒氣稍消,就在書房中邊喝酒邊聊了起來。是誰把南魯公惹火的,這個人梅振衣還見過,就是新提拔為冬官郎中的魚保家,侍御史魚承曄之子,梅振衣上朝見武后地那一天,恰好魚保家也去獻銅匭。

    銅匭前文已經介紹過,其設計原理就是一個現代的投信箱箱,信投進去就拿不出來,主要就為是匿名告狀所用。武后很喜歡這件東西,當廷封賞了魚保家。並命他到冬部為官督造銅匭。

    魚保家「獻寶」得了好處,當官之後更好賣弄機巧,討一班當權酷吏的好,絞盡腦汁設計了很多刑具。梅孝朗今天看見這些刑具的設計圖樣了。有用機關搬轉人手足的,名曰「鳳凰曬翅」,有用木枷牽引人頭頸的,名曰「驢狗拔橛」,還有用撬棍夾住雙手以重物壓制人身的,名曰「仙人獻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這都是史上沒有見過地酷刑之具啊,專門是折磨人用地。就梅孝朗的經歷。從太宗到高宗兩朝朝天下太平,治安狀況很好,有的時候一年全國犯死刑地人都不超過十個,官員審案也極少動用大刑,更別提這些駭人聽聞的刑具了。

    一個人地心機究竟歹毒陰損到什麼程度,才能特意設計出這些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的東西來?梅孝朗曾為征戰主將,大軍所過也算殺人無數,但見了這些刑具圖樣也覺得殘忍至極,更別提其它人了。所以他有怒氣,卻不知能和誰發作。回家之後心情很是不好。

    梅振衣聽說這回事有一種錯覺,那位年紀輕輕的魚保家,該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吧?簡直是一個手藝巧妙又跨越時代的發明家,老虎凳、土飛機地創意都出來了!

    梅振衣穿越前對這一段歷史並不是很瞭解,想當初他聽說魚保家獻銅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也許在有些現代人看來,武后下令設在宮門前設銅匭,百姓可以直接投書。就似開了一條「上訪」地言路,上訪告狀地人還不用暴露身份,這不挺好嗎?

    但是經過和父親這段時間的談論,梅振衣也琢磨出不對了,且不說這不算什麼光明正大地手段。而且表達了「誣陷無罪」的默許。在當時條件下信息與交通都不發達,這種匿名告狀的事情,調查的難度極大成本極高,告狀者、被告者、調查者三方之間的信息非常不對稱,實際上就會成為整人地手段,陷害者還不用負責任!

    魚保家如果僅僅弄出來一個銅匭也就罷了,僅此一事還看不出此人有多陰毒。怎麼入朝當官之後還搞出那麼多歹毒的東西?不是有人逼著他或者命令他設計的。是他自己主動琢磨出來,然後再去討好獻策的。

    梅孝朗一邊喝酒一邊恨恨道:「看見那個姓魚的小子。真恨不能一刀宰了!」

    梅振衣勸道:「父親,事情你既然看得明白,就應該知道朝中這班酷吏沒有好下場,不久皆將不得善終,等到武后登基之後,第一批要殺的就是這些人,也不能怪別人,他們自己本就該死,您何必為行屍走肉生氣呢?」

    梅孝朗:「魚保家還不一樣,其人之惡,流毒千古,其心之險,令人髮指!」他說的很有道理,魚保家是什麼樣的一種人?流氓作惡本與他無關,偏偏跳主動出來幫歹徒磨刀,還告訴流氓怎麼做才更顯歹毒,而且這個人聰明地很,能想出種種辦法花樣來。

    梅振衣:「父親動了殺心嗎?就算你能殺他……」

    他剛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梅孝朗一頓酒杯道:「千軍萬馬之前,你不可能一刀斬萬人,難道馬前的賊子,就不斬了嗎?兒啊,就算你是修道之人,也不該說這種話。」

    梅振衣搖頭道:「爹啊,你誤會了!孩兒的意思是就算你能殺他,也不好出手,如果你真動了殺心,孩兒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讓魚保家作法自斃,那才是真正的懲戒之道,亦可讓警醒他人。」梅孝朗:「什麼事?」

    梅振衣:「魚保家的名字,我曾經聽舅舅柳直提起過,此人素有巧思,曾在江都為軍械造辦,當初王那相率叛軍攻打蕪州,所造攻城棧橋就出自是魚保家地設計,即可為攻城之具,也可為野戰箭樓。」

    梅孝朗一拍桌子:「竟有此事,聯合朝臣參他一本,那他死定了!」

    梅振衣:「父親且慢定論,我所說的作法自斃可不是這個意思,設計攻城棧橋本身也無罪,關鍵是看他都做了什麼事。若想懲戒此人險毒,又能警醒他人,應當讓世上第一個陷於銅匭告密,第一個嘗到的那些險毒刑具的陰魂,就是魚保家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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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子非魚 132回、聽琴置酒牡丹坊,奪席談詩占花魁

    插一段後話,銅匭鑄成之後立於洛陽宮門之前,所收到的第一封匿名信就是狀告魚保家,揭發他曾在江都為徐敬業叛軍建造新式軍械,讓徐敬業覺得有所依仗才決心起兵造反的。匿名投書中將魚保家當初造了何種軍械,做何用途說的清清楚楚。

    魚保家可倒霉了,被尚書都事、著名的酷吏周興拿辦。魚保家一開始大呼冤枉,可是見到他親手設計的那一批刑具,腿立刻就軟了,老老實實的全部招供,被叛斬立決。他是銅匭的設計者與建造者,也成了第一個死於銅匭告密的陰魂。知道內情的人聽說魚保家死了,無不拍手稱快,暗地裡評價只有一個字----該!

    至於魚保家究竟是不是穿越者,梅振衣最終也沒搞清楚,他也沒興趣知道。

    父子之間當晚談論魚保家也就到此為止,沒有再往深說,也不必再深說,梅孝朗自然知道該怎麼辦,而魚保家後來也確實就是那種下場。說完這些南魯公心情好多了,舉起酒杯道:「騰兒啊,為父敬你一杯!今天才發現,你的心機不淺啊,這不應該是孫思邈所教,也不應是東華上仙所授,你在江南這幾年,究竟是和誰學的呢?」

    梅振衣這段時間一直在父親面前做個乖兒子,一不小心還是露出了老江湖的心機,趕緊雙手捧杯道:「這是行遊萬里,在市井中所沾染,孩兒心裡明白,此等心機能不用就不用。」

    梅孝朗:「程玄鵠曾經也指點過你,他倒是個打理俗務的人才。可惜與裴炎、程務挺一黨有牽連,有功也不得升牽。為父在朝中打點打點,就把他調到蕪州去做刺史吧,有事也好照應。」

    梅振衣點頭道:「那我就替梅毅與張果謝謝您了,梅毅最近兼領蕪州刺史,就是個不管事的甩手掌櫃,什麼政務都托張果幫忙處理。張果現在不僅是菁蕪山莊的管家,簡直也成了蕪州城地管家了。程先生一來,他們可都輕鬆了。」

    梅孝朗看著兒子:「騰兒啊,你這一次為了陪我,在洛陽留的夠久了,該回去了。我已命人往你舅舅家送去聘書,你蕪州之後就可以娶那兩個丫頭過門了。你不願入朝為官。我也聽聞你想在蕪州經營自己的基業,這樣也好,洛陽雖繁華,卻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梅振衣小心翼翼的問了一番話:「我聽說爺爺在世時是一位不問政的閒散王爺,大唐開國的一批異姓王中,也只有他能安享天年。但父親地脾氣與爺爺的卻大不相同,您已知朝堂之形式複雜,為何一定要置身其中呢?」

    梅孝朗斟滿一杯酒,緩緩的飲盡,似在默默的品嚐什麼滋味。良久之後才說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是南魯侯,不缺人間富貴容華。小時候與你弟弟一樣在弘文館讀書,當時有一批權臣子弟,總是笑話我父親也就是你爺爺沒出息。我自幼就有一個願望,要學好文韜武略,一展此生抱負,人生在世所求不就是如此嗎?」

    梅振衣:「父親確是文武全材。^^^^朝野皆聞。」

    梅孝朗:「我所求不是這種虛名,而就是為家為國一展所才學。小時候的想法很單純,讓那些笑話我的人看看,我將來比他們更有出息,到如今也就不那麼想了。」

    梅振衣:「當年弘文館地那些同窗。都有誰笑話過你?」

    梅孝朗一皺眉,抬頭看著天花板道:「我記得嘴最損,說話最難聽的是梁國公房玄齡家的二小子房遺愛。」

    梅振衣:「他的下場如何?」

    梅孝朗歎息一聲:「那是個不學無術、肆意妄為的紈褲之徒,仗老子的餘蔭做了太宗駙馬娶了高陽公主,夫妻倆是一對混賬,後來因謀逆被斬。」

    梅振衣:「那不就得了,父親又何必歎息呢?來來來。兒子敬你一杯!」

    梅振衣繼續陪父親喝酒。他見洛陽朝中頗為動盪,有勸父親隱退之心。但聽了這番話明白父親的人生理想,也就無法再深勸了。無論如何,梅孝朗今年還不到五十歲,這個年紀也不好勸他辭官歸鄉吧。

    酒喝到最後,南魯公已有醉意,搖著杯子道:「張果送來的老春黃,這一月功夫讓我們父子都給喝了。你過幾天就啟程回蕪州吧,記得讓張果再送些來。……對了,你這段時間在洛陽玩賞,從未去過掖庭教坊之地,明天就讓梅剛陪你去看看吧,好不容易來洛陽一趟,也別讓人笑話你。」

    居然還有老子主動勸兒子去狎妓風流的,但那個年代不一樣,前文已經說過,你要是沒什麼風流韻事,出門都不敢稱名士。梅振衣來到洛陽,與滿朝文武都見了,名頭也不小,也該在見見世面。

    那個年代名流狎妓,與現代去夜總會洗浴中心一類的地方可大不相同,風流也要與才氣相映,如果舉止不雅談吐太俗,連妓女都看不起你。有錢無才地話可以多蓄姬妾回家自己玩去,不要到公開場合去丟人現眼,那時去高檔的在***場所,就是為了玩這種情調。

    梅振衣以為父親只是說一句醉話,結果第二天下午梅剛真來找了,說老爺吩咐了,要他陪著大少爺一起去訪洛陽名園。梅剛是個武官,老爺說句話他就當軍令來執行,一定要拉著大少爺出門不可。梅孝朗偏偏不在家,梅振衣無奈之下只好說了一句:「家中有客人呢,今晚陪仙童清風有事。」

    梅剛說話很乾脆:「有客人,好辦,一起去!」

    梅振衣去找清風,問了一句:「仙童啊。有人今晚請你一起出去玩,去不去?」

    清風:「玩什麼?」

    梅振衣:「嫖妓。\\

    清風一愣:「什麼意思?」

    梅振衣:「你既然到洛陽來了,就應該見見人間世面,別回頭說梅府招呼不周,當今風流名士都好這個,你不去見識見識?」

    清風想了想,點頭道:「我非風流名士。不過見識一番也無妨,那就一起去吧。」

    清風居然真的跟著去,出乎梅振衣的意料之外,轉念一想也正常,連生死都早已超脫的金仙,還會矯情這些?本來他想借口清風推辭就不去了,現在倒好。要帶著清風一起去。

    梅剛不習慣坐車乘轎,與梅振衣騎馬,清風不習慣騎馬,在旁邊步行,後面還有五、六個僕人跟著,這支很有些奇妙地嫖妓隊伍就出發了。在路上梅剛問道:「洛陽最大的官家芳園有兩處,一處叫醉春樓,另一處叫紅香苑,我們去哪家啊?」

    梅振衣在馬上道:「清風,你說哪就是哪?」

    清風:「先去近處。看看門面,順眼就進去,哪家都無所謂。」梅剛:「那就先去紅香苑吧,前面右轉,這路我熟。」

    城中行不得快馬,緩步穿街過巷前方有一座小橋,橋那邊沿河是一道很寬的石板街,遠遠看見掛著紅綢燈籠地一座庭院的大門。那院子可真不小。院中樓閣***通明,遠遠的就能聽見絲竹之聲。大門對面的河邊是馬棚與空地,類似於現代地停車場,車馬非常多很熱鬧,有不少看車馬地僕人提著燈籠站在那裡。

    那裡就是紅香苑了。這幾人都是耳聰目明遠勝常人之輩,還沒過橋就聽紅香苑門口有人說話,聲音很是熟悉。梅振衣一愣,做了個手勢勒住了馬,梅剛也提韁站定。

    只聽河那邊紅香苑門前有人說道:「什麼醉春樓、紅香苑,竟無名花侍酒,都是些庸脂俗粉。夥計。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偌大洛陽城,究竟有什麼好去處?」

    「謝謝這位官爺!」那夥計的聲音帶著驚喜。估計是問話的客人打賞不少,然後就見夥計壓低聲音對那位客人耳語了幾句,梅振衣聽的清楚,夥計說的是:「這位爺,您這麼高的眼光,又花得起銀子,何不去牡丹坊呢?那裡雖不是官家地地方,卻有洛陽花魁白牡丹,要想見白牡丹得早點去,晚了可沒有席位。」

    「席位,什麼席位?」問話地正是那位隨先生,可真巧,他今晚也溜躂出來嫖妓。

    收了賞錢地夥計道:「你一定是剛來洛陽,沒聽說過洛陽花魁白牡丹的大名,白牡丹每夜開席彈曲,邀名士吟詩對唱,只有十二席座位。若有誰能夠才驚四座蒙佳人青眼,待到曲終人散,可留下與白牡丹單獨對飲。……不過白牡丹從不讓客人留宿,只是對飲彈琴。」

    那邊隨先生打聽了牡丹坊所在,轉身沿河走了,飄飄然一步三搖。梅振衣下馬道:「走,我們也去牡丹坊,跟著那位先生,馬就不騎了。」

    清風點頭:「我也是這麼想地,看看隨先生究竟要去哪裡?」

    梅剛將馬交給了僕人,讓他們牽馬回府,三人步行不緊不慢的跟著隨先生走了。清風問道:「梅剛啊,你就在洛陽住,聽說過牡丹坊嗎?」

    梅剛有些難堪的摸了摸鬍子:「聽說過,但我沒去過,那牡丹坊的頭牌白牡丹號稱洛陽花魁,也不是我一介武夫平時能結交的。……對了,老爺聽過她彈曲,但是沒有被留下私酌對飲。」

    梅振衣:「那白牡丹好高的眼光啊,剛才聽那夥計說,她地規矩還挺怪,究竟有什麼講究啊?」

    牡丹坊當然是一家妓院,離南下河市場不遠,後院臨河停著一條大船,就是頭牌白牡丹的待客之處。進牡丹坊的花費很貴,遠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而想見白牡丹一面則更貴,上船聽曲最少就要打賞紋銀二十兩。

    也許有現代人以為二十兩銀子算不了什麼,其實那是相當大的一筆數目了。曹雪芹寫《紅樓夢》描述的是清代背景,賈府中的王夫人每月地零花例錢也就是二十兩,更何況是唐代呢?那就是上船喝幾杯酒、吟幾首詩、聽幾支曲子地錢而已。比現代最高檔的夜總會消費都要奢侈。

    而且還不是你想交二十兩銀子就成的,花船上只有十二個座位,假如人坐滿了後來的就不伺候了。這種時候如果按現代的話說,牡丹坊地夥計就會告訴遲到地客人:「老闆,換個包房,另外再找小姐吧,白牡丹已經坐台了。」

    當然了。上花船飲酒男女不限,你也可以自帶女伴去,同樣要給女伴交賞銀。如果在酒席宴中,誰的詩文最佳能奪得頭籌,有幸得到白牡丹青睞,那麼白牡丹會在散席後請這位客人單獨留下,對飲私談。花船也駛離岸邊不受打擾。

    這在當時被稱為「獨佔花魁」,洛陽世子如有這個待遇,人人引以為榮耀,至於這個成語是不是這麼來的,梅振衣也沒考證過。也不是每次都有人能獨佔花魁,白牡丹經常是一人都不留的。至於花船駛離岸邊,白牡丹與人對飲私談時會發生什麼事,是否別有一番風流,外人就不知了。也有人事後私下裡和朋友吹牛,說與白牡丹如何相歡云云。但也有人說白牡丹不捐身,僅僅就是對飲彈琴,但那種感覺已經是神仙滋味了。

    梅剛從來沒上過花船,梅孝朗倒是從好友所請去過一次,那次梅剛就在牡丹坊外守著沒進去,聽旁邊的人說過這些門道。

    聽完梅剛的介紹,梅振衣暗讚一聲:「這白牡丹,真是好手段。飄門老江湖啊!」

    他可是精通江湖八大門種種講究地高手,知道白牡丹花船待客之道,就是將飄門中江湖手段「上天梯」發揮到極致。「上天梯」究竟是怎麼回事解釋起來很麻煩,可以用現代商業術語分步驟來講----

    首先,現代世界奢侈名品一律都採取「飢餓銷售」地方法。就是有意限制供應量,留下市場需求的缺口,以保持品牌地稀缺性以及商品的高價位。白牡丹花船待客只留十二個座位,就是這麼個思路。

    一名妓一晚上能彈琴給幾個人聽啊,本來能接待的客人就不多,總不能像茶廝裡賣唱那樣在大廳客人面前彈曲吟詩吧?順水推舟弄了這麼個噱頭,身價卻好似高貴了不少。

    更厲害的是她搞出了一個「獨佔花魁」的花樣。其實就是利用客人來做秀。你想一想,連當朝南魯公梅孝朗都沒有佔上花魁。假如你佔上了花魁,那會獲得怎樣一種心理上的滿足感呢?賞多少錢都是願意的,只要能花得起!

    至於白牡丹是賣藝還是賣身,已經不重要了,能上得花船消費的人,誰身邊缺女色?最重要地是那份名頭。假如有一個人佔了花魁,陪坐的其它十一位名士都是幫著白牡丹抬身價的,這一手才叫厲害。

    為什麼席間要以詩文相教高下呢?一方面這符合當時名流貴族之間的休閒時尚,另一方面也決定了上船的客人都會注意舉止儒雅,不會因為爭風鬥狠而自損顏面,這樣白牡丹也能避免不少麻煩,方方面面考慮的都很周到。

    洛陽城是大唐神都啊,色藝雙全的妓女肯定不少,也必定有人的姿色、琴藝、文采不亞於白牡丹,但不是有了這些就可以出位成為洛陽花魁地。有了條件,商業包裝與炒作的手段也很重要,其中的講究就和現代社會中捧紅明星的炒作差不多。

    白牡丹利用了滿城名流世子的無形資產,手段不可謂不高明。所以梅振衣會讚歎她是個老江湖,剛才只是為了跟蹤隨先生,現在他倒是真地想去見識那位洛陽花魁了。

    牡丹坊的規模比紅香苑稍小,但也算很大了,走進去卻並不是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的感覺,佈置的十分雅致,大廳裡掛的是前朝名家字畫,影壁上還有不少當今名士的題詩。連迎客的女子也不是影視劇裡常見地「老鴇」模樣,個個端莊標緻,舉止大方有禮。只是以梅振衣地眼力看來,這些人眉宇之間還有帶著江湖風塵氣。

    領路的梅剛也不嗦,一進門就直接開口要上白牡丹地花船聽曲。侍者面帶歉意道:「三位客官,真不好意思,花船上十二座客席已滿,我還是給你們引推薦別的姑娘吧?」這個名號,一進洛陽,白牡丹這一出也躲不過去,估計不少書友也在等著看呢:)明日要開詩酒會,期待誰能佔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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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漲那船徧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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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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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00: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子非魚 133回、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天還沒黑透呢,二十兩銀子一張的票就賣完了?梅振衣一指大廳的後門道:「剛才那位穿黃衫的是不是也要上花船,他怎麼往後院去了?」

    侍者:「那位先生正好是今夜花船上第十二位客人。」真不走運啊,梅振衣正在想別的主意,卻看見廳後的珠簾一挑露出一張熟人的臉,正是原蕪州刺史,現任秋官侍郎的蔣華。

    蔣華卻沒有看見與侍者說話的梅振衣等人,快步迎向大門抱拳拱手道:「唉呀,蘇老大人,您終於來了!您老真是好興致,上白牡丹的花船聽曲,還帶著美人同席。」

    只見門外走進來一位鬚髮皆白的長者,旁邊還有一位嬌滴滴的小娘子攙扶著,這人梅振衣也認識,正是在文昌台見過的溫國公蘇良嗣。原來今天是蔣華請客,請的就是文昌台左相蘇大人,牡丹坊花船上的席位他已經定下來了,包括蘇大人的同伴在內。

    這位蘇大人也有趣,年紀八十有二了,還來湊白牡丹的熱鬧,卻帶著家中的寵姬。到這種場合來帶著女伴,並不意味著老頭好色,其實就是表明了一個態度,並不想占花魁,只是有人盛情相邀不好意思不來。

    梅振衣聽見他們的談話,眼珠子一轉,上前施禮:「蘇大人、蔣大人安好!沒想到在這又見面了。」

    蔣華一見來者是梅公子,趕緊回禮,互道***好雅致。蘇大人笑瞇瞇的問:「梅公子,你也來了,蔣大人也請你上花船聽曲嗎?」

    梅振衣故作惋惜的歎了一口氣:「唉,沒那個福分一睹白牡丹芳顏啊,不日就將離開神都返鄉,臨行前想來見識大名鼎鼎的洛陽花魁,可惜今天晚上花船上的席位已滿。……不耽誤老大人的雅興了。您老快上船吧。」

    蘇良嗣鬍子一翹:「哦,你也想見白牡丹,你們有幾個人啊?」

    梅振衣:「三位。」

    蘇良嗣:「那正好!……蔣華,我們今晚就不用上花船了,那三個席位你就讓給梅公子吧。」蔣華聞言有些發愣,答應不是拒絕也不是。蘇良嗣又拍著梅振衣的肩膀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梅公子。我看好你噢!」

    梅振衣很乖巧的一抱拳:「多謝蘇爺爺成全!」又衝蔣華道:「多謝蔣侍郎!」

    蔣華這時候只得點頭了,訕笑道:「哪裡哪裡,梅公子何必客氣,既然蘇大人讓席,我就另開一席陪蘇大人喝酒吧。」

    清風說話最直接,沖旁邊的侍者道:「既然有坐位了,就領我們上船吧。」

    梅剛有些猶豫地小聲道:「少爺,您還是陪蘇大人一起上船吧,我就在外面等。」

    梅振衣一牽他的衣袖:「蘇大人既然讓席,我們不接受反而是不給面子。你是不是擔心上了船要吟詩啊?我可聽梅毅叔叔說過,他的兄長也是頗有文采的,不僅是一介武夫。」

    梅剛:「那要看跟誰比,豈敢在洛陽才子面前露醜。」

    梅振衣:「管他呢,歪詩也是詩,我還遠不如你呢,走吧。」

    他們三人奔後院去了,蘇良嗣身邊的那位寵姬有點不高興了,撅著櫻桃小口道:「我還想看看那白牡丹倒底有什麼了不起呢?」

    蘇良嗣:「一風塵女子,你和人家比什麼?再說了。琴棋書畫,你倒底精通哪一樣啊?」

    寵姬抱著蘇良嗣的胳膊一扭身子:「大人喜歡什麼,小玉兒就精通什麼。」

    蘇良嗣抬起手在她圓滾滾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上樓了。蔣大人,我們再找個雅間吧,在哪聽曲喝酒不都是一樣地。」

    南下河並不是一條河的名字,意思是接近黃河的下游這段,這條河的其實叫南水。牡丹坊就依南水而建,後院佔地很大。連著碼頭並沒有院牆。碼頭上停著一艘官船改造的畫舫,捲簾珠幡十分華貴。

    河岸上種的是成排的梅花與桃花,樹上還掛著不少綵燈,照亮了這一片河水。這個時節梅花早已開過,梅樹上綠葉蔥蔥,而桃花將將過了盛季,欲殘未殘。滿樹粉簇隨風有落英如雨。這是一個晴夜。皓月半空,月光灑在水面上。倒映的月色與岸上星星點點的綵燈相映,一陣微風吹來,南水之中似有亂瓊碎玉閃爍繽紛。

    三人登上了船頭,有一粉衣女子梳著雙鴨髻,明眸皓齒容顏秀麗,在珠簾前盈盈施禮:「給三位公子請安!」

    梅剛抱拳道:「白姑娘嗎?這是南魯公之子梅振衣與我家府上貴賓清風。」

    那女子一側身:「不敢,我只是畫船迎客的小婢,白姑娘還在裡間。^

    梅剛認錯人了,那人只是個迎客地丫鬟不是白牡丹,好在他臉皮厚呵呵乾笑兩聲掩飾過去,隨著丫鬟進了畫舫。梅振衣在後面暗道:「這白牡丹手段果然不俗啊,連一個迎客的婢女都有此等姿色儀容,主人會是什麼樣呢?這一上船就把客人的胃口吊起來了!」

    這艘畫舫不小,有一個小前廳,穿過前廳才到正廳。正廳的佈置很有講究,十二個席座位分成左中右三列,都對著中央一個「舞台」。舞台的位置並不是高出的,恰恰相反,比眾人的坐位都要低一階,如此設計也在潛意識中讓來客心裡覺得舒服。

    舞台的左右兩側有兩名妙齡女子,一人吹簫一人彈琴,素指芊芊玉腕瑩瑩,皆是人間美色。船倉中沒有椅子和凳子,所謂坐位就是在地上放了個繡墊,盤腿而坐面前有一個矮几,酒菜都放在矮几之上。左右的八席都已經坐滿了,正面的四席最左邊座了一位黃衫人,正是隨先生。

    廳門地珠簾上系有小金鈴,挑簾而入發出悅耳的響聲,席上的客人回頭看來,立刻就有人起身道:「這不是梅公子嗎,您也來牡丹坊了?方才蔣侍郎出去迎蘇大人。怎麼來地是你?」

    還真有人認識他,想想也正常,梅振衣上朝見過文武百官,他也笑著回禮道:「蘇大人將席位讓給我等了,我不精詩文,今晚只是來欣賞諸位高才。」

    談笑間互相引見,左邊那四位分別是張若虛、張旭、包融、賀知章。這四人中張旭年紀最小。散發未冠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賀知章年紀最大,也只有二十五、六。老天爺!梅振衣一邊行禮一邊暗暗心驚啊。

    賀知章號四明狂客,那可是初唐大名鼎鼎的才子呀,梅振衣穿越前在語文課本裡就學過他的《回鄉偶書》,今天見到真人了,還要在一起對坐吟詩。至於那位張旭就更了不得,史上號稱「草聖」,一手狂草冠絕天下,是赫赫有名地書法大家。這四人都來自蘇吳一帶。在當時號稱「吳中四士」。右邊那四人分別是杜審言、李嶠、崔融、蘇味道,這四人的年紀較長,都在四旬上下,當時他們在洛陽的名頭更大,號稱「文章四友」。梅振衣所不知道地是,坐在右邊最前的那位杜審言,就是後來大詩人杜甫的祖

    梅剛的官階是游擊將軍,與監察御史李嶠等人也認識,互相打招呼都坐下。只有清風和隨先生不理會眾人,只是坐在那裡神色淡然看著後倉。彷彿目光能夠穿透似地。正在眾人談笑間,廳前演奏的琴蕭之聲突然一變,有個高音的轉折。把眾人地目光都吸引到舞台中。

    不聞釵環響,只見蓮步移,捲簾半遮面,先有香風襲。---客人到齊,白牡丹終於出場了!

    白牡丹穿地衣服卻不是白的,而是以玄、黃為主。更加襯托出她地肌膚如雪如玉沒有一絲瑕疵。如果唐代的女子時裝拿到現代,說是最新的時尚設計估計也沒有問題。白牡丹的衣飾非胡非漢,上身穿地竟然是無袖緊身裝,左右小臂帶著玄綢護腕,光溜溜的上臂與圓潤的肩頭都露在外面,異常的性感。

    下身穿的竟然不是裙子,也不是普通的褲子。臀部與大腿包裹的很緊。勾勒出誘人的曲線,小腿以下卻散開成百褶形。就像兩朵細長的金銀花。她只是簡單的將長髮挽起,斜插一簪,就盤成一個非常景致地展翅斜飛髻。她站在那裡不動時,五官就似精美的白玉雕像,但只要一顰一笑,就似活色生香。

    白牡丹一露面,就站在舞台中央俯身向眾人行了一禮,開口道:「今日吳中四士與文章四友都來到小女子的畫舫之中,還有梅府公子、游擊將軍與兩位高士,白牡丹不勝惶恐。先獻上一曲,為諸位助酒性。」

    她說話地音樂如撥響軟弦,形容不出的悅耳柔和,那邊杜審言道:「白姑娘,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您先給大家敬一杯酒,再彈曲不遲。」

    白牡丹微笑點頭,來到眾人近前,隔案一一斟酒,客人紛紛從墊子上跪直身體回謝。清風和隨先生沒有回禮,只是端起杯子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了。那邊張若虛等人看見這兩位這如此的架子,清風年紀小看上去只有十幾歲,可能不懂事還好說,可那位隨先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是這種做派?紛紛用烏眼看他,而隨先生視而不見。

    當白牡丹來到梅振衣身前的時候,眾人發現這位梅家大少爺嘴張的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白牡丹地臉。有人在心中暗笑,這位鄉下來的梅家大少爺果然沒見過世面,見到白牡丹的驚艷容顏,居然變成了這副沒出息的樣子。

    坐在旁邊的梅剛用胳膊肘捅了少爺一下,梅振衣這才回過神來,彬彬有禮的端杯回謝。^^此時神念中聽見清風傳來的一句話:「沒見過妖精啊?她不是人!……嗯,你一時間看不出來也正常,以她地修為,與你相差不遠。」

    梅振衣回道:「我真沒看出來,剛才一時失神,是另有原因,經你這麼一提醒,確實發現她異於常人了。」

    他們說話時白牡丹已經回到中間地舞台上,左右侍女拿來坐墊和矮几。白牡丹坐下先敬了眾人一杯,然後取出一隻中阮,開始撥弦彈唱:「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

    她的唱詞不是今人之作,而是傳說三國時蔡文姬所作地《胡笳十八拍》。她的衣著性感妖艷,但神情就是恬靜的淑女。用柔和甜美的聲音,唱的卻是一首淒婉地長歌。用語言描述是如此的不協調,然而在場的人卻覺得這歌聲、琴聲與面前的佳人充滿誘惑的張力。

    除了清風與隨先生之外,在坐的人聽的是如癡如醉,就連梅剛都在不自覺中提起筷子輕輕地擊案相合。而梅振衣看著白牡丹,愣愣的又有些出神了,他今晚的反應很有些不對勁。

    不知不覺中一曲唱完,畫舫欞窗外月華滿天,水面上波光顫顫,岸上燈花相映。這歌聲的餘韻還似繚繞耳邊。白牡丹又說話了:「小女子方才唱的是故漢蔡文姬所作,如今神都繁華,名流世子才盡千古,白牡丹不才,請諸位貴客留詩,得佳作來日好傳唱洛陽。」

    蘇味道首先說道:「白姑娘以詩文邀酒,總得定個合景致的題目,今日談詩,以何為題呀?」

    白牡丹一揮玉手向畫舫外指道:「就以這岸上落蔭,滿樹花燈。當空皓月,一水碎波為題。」

    眾人皆附和,既然蘇味道先開口。那就先讓他做詩吧,這種事情,越晚開口越佔便宜,心裡推敲的時間可以長一些。蘇味道也不推辭,端杯就吟道---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游伎皆李,行歌盡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好,好,好!」眾人紛紛喝彩,蘇味道也面露得色,然而東宮侍讀、崇文館學士崔融卻大聲叫道:「罰酒!」

    這詩作的挺好。罰什麼酒呢?眾人不解的看著崔大人。只聽崔融道:「蘇兄,你的詩句雖妙。但恐怕不是現作吧?今年正月十五賞月之時,我就聽你吟誦過此詩。」

    原來是蘇味道是吟誦舊作,被老朋友當場揭穿,旁人一陣笑,蘇味道鬧了個紅臉,連飲了三大杯。下一個吟詩地是監察御史李嶠,他略一沉吟,口占成詩----

    傳書青鳥迎簫鳳,巫嶺荊台數通夢。

    誰家窈窕住園樓,五馬千金照陌頭。

    羅裙玉當軒出,點翠施紅競春日。

    佳人二八盛舞歌,羞將百萬呈雙蛾。

    庭前芳樹朝夕改,空駐妍華欲誰待。

    這詩做的真不錯,明顯有求歡之意。歡場就是歡場,到這裡來當然是為了調情,白牡丹連連擊掌,並親自到李嶠座前敬酒,然而李嶠卻微微現出失望之色,梅振衣看在眼裡,也不知是因為什麼。

    旁邊的杜審言端杯道:「李嶠兄所作,我不能及也,今日看來也占不得花魁了。我不日將離開洛陽放外官,就借此酒宴,做一首送別詩吧。」他也口占一首----

    今年游寓獨遊秦,愁思看春不當春。

    上林苑裡花徒發,細柳營前葉漫新。

    公子南橋應盡興,將軍西第幾留賓。

    寄語洛城風日道,明年春色倍還人。

    他這邊話音剛落,「文章四友」的最後一位崔融端杯道:「我贈杜兄一首,祝你一路平安。」沒等白牡丹過來敬酒,他先吟出了一首詩--斑鬢今為別,紅顏昨共游。

    年年春不待,處處酒相留。

    駐馬西橋上,回車南陌頭。

    故人從此隔,***坐悠悠。

    這二位倒好,一看李嶠佳句在前,開始互相吟詩送別了。白牡丹自然稱讚,又移席敬酒。那邊梅剛突然一拍桌子嚇了梅振衣一跳,就聽這位將軍大嗓門道:「白姑娘不能敬酒,得罰他們才對。剛才題目定的明明是此情此景,他們卻吟明年春色,諸位,你們說該不該罰?」

    左手邊的吳中四士紛紛起哄,都說該罰,杜審言與崔融也只得自罰三大尊。梅振衣發現古人喝花酒還有一個規矩挺有趣。那就是敬酒的杯子小,而罰酒用的杯子至少大了三圈,難怪後代會有「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成語。

    大名鼎鼎的文章四友各吟一詩,卻被罰了三位,讓梅振衣歎為觀止。這時有侍女上前,撤掉冷去地酒菜。又換上新的佳餚。白牡丹回到舞台中央,命人搬上一張琴,這回沒有唱,而是彈奏了一曲。

    七弦古琴,以桐為匣以絲為弦,琴聲以清婉見長,是最重要中國傳統樂器,然而它卻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彈奏,最適合這種私密雅趣地場合。梅振衣於音律一道並不精通,不知白牡丹彈地是哪首曲子。但看其它各人的表情,也知她彈奏的是名曲。

    窗外月華如水,舫中琴聲如訴。梅振衣神識中有所感受應,這琴音還帶著奇異的法力,並不攻擊人,就像一隻溫柔的手在神識中輕輕撫摩,感覺是說不出的舒暢與陶醉。他收斂神氣暗中仔細分別,發現這法力還帶著試探之意,卻避開了清風與隨先生,看來白牡丹也差覺到這兩位不是一般地高人。

    一曲彈完。白牡丹命人把古琴撤下,端來了文房四寶,又請吳中四友吟詩。看見這個架式梅振衣才明白剛才李嶠為什麼會面露失望之色。原來白牡丹剛才沒有把他的詩作抄錄下來,顯然是認為還不夠傳唱的標準。

    這時年紀最小的張旭第一個開口吟道----

    隱隱飛橋隔野煙,石磯西畔問漁船。

    桃花盡日隨流水,洞在清溪何處邊?

    一聽這四句梅振衣就在心中暗道,張旭啊張旭,名揚千古的草聖。現在才多大年紀呀,就學人家來吟詩嫖妓,這詩可真夠淫的!想到年紀,梅振衣轉眼又看見清風,這位仙童看上去比張旭年紀還小呢,標準的未成年,不也給自己帶來了嗎?唉。啥也不說了。

    他心裡這麼想。在坐地大部分人都在笑,笑容中隱約露出淫穢之色。白牡丹臉上也飛起了一團紅暈,羞答答地無比誘人,上前給張旭敬酒。她還沒轉身,那邊包融也開口吟道----

    武陵川徑入幽遐,中有雞犬秦人家。

    先時見者為誰耶,源水今流桃復花。

    一聽這詩就知道兩人是一夥的,都以傳說中地桃花源為題,所作全是歡場上的挑逗之詩,卻溫文爾雅表面上讓你看不出半點下流來。眾人都笑了,紛紛向這二位才子舉杯敬酒,曖昧的氣息在畫舫中萌動,酒喝到這裡氣氛才算起來了----不就是來找樂子的嗎。

    白牡丹又移席敬酒,軟語相謝,卻沒有把這兩首詩留下來。這時張若虛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沖白牡丹道:「我看水天月色,偶得一作,卻不是此處情景,先自罰三杯!」

    酒喝到一定程度就有主動要往下灌的,張若虛自己先喝了三大杯酒,然後開口吟道----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這是一首長詩,張若虛帶醉信口拈來,坐上眾人無不變色為之喝彩,梅振衣也吃了一驚。這首詩他聽過,就是傳唱千年的名篇《春江花月夜》,就算背不出來,也知道其中的名句。穿越到大唐之後,竟能親耳聽見作者本人吟誦,此時梅振衣才知道這首詩就是面前的張若虛所作。

    張若虛為什麼開口之前自罰三杯,因為這首詩描述的景象不是洛陽南水。等他誦完之後別人都不說話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今晚的花魁非張若虛莫屬,這樣地名篇佳句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隨口做出來的。

    白牡丹上前,挽住張若虛的手臂將他請到舞台中,親自研墨請張若虛留字。張若虛站在那裡沒有接筆卻一把摟住了白牡丹地腰,朝張旭道:「君之書法遠勝於我,這墨寶還是你來留吧。」

    今天親耳聽聞張若虛口佔千古名篇,又能見識到張旭親筆揮毫,對於梅振衣來說這二十兩銀子花的太值了。哪怕兩千兩他也願意啊!

    張旭寫完這篇《春江花月夜》,吳中四友只剩賀知章還沒作詩了。梅振衣就像一個旁觀者,在他的記憶裡本來賀知章的才名最盛,但看今天地架式,很難有人能超過張若虛了。賀知章也有些意興闌珊,開口只簡簡單單的吟了四句----

    南陌青樓十二重,春風桃李為誰容。

    棄置千金輕不顧。踟躕五馬謝相逢。

    他地言下之意是今日無法占花魁了,還隱約有點惋惜。這一輪詩作完,又重新撤去席面上的酒菜換上新的,酒已進入第三旬。

    白牡丹告了一聲罪,回到後倉,片刻之後又出來,眾人帶著醉意的眼神都是一亮,這簡直就是個仙女啊!她又換裝束了,一身潔白色的束腰低胸長裙,樣式就像現代地晚禮服。髮髻也散開隨意的披拂在肩後,嫩白地臉頰上有一層淺淺地緋紅,似是羞意又似酒意。

    這回她是抱著琵琶出來的,不僅是彈唱了,而且是隨歌起舞,唱地就是方才張若虛所作的那首《春江花月夜》。歌聲輕揚,秀髮與裙裾飄舞,直欲凌空飛去。梅振衣恍然乎有一種錯覺,他眼前的是穿越前所見敦煌壁畫上的飛天。

    想當年知焰仙子與鍾離權鬥法時,也是隨琴音而舞。身姿妙曼至極,梅振衣親眼見過。但白牡丹此時歌舞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充滿柔媚之意。讓人看在眼裡聽在耳中,心神幾乎都要被融化。

    歌舞已畢,有侍女上前在每人案邊都放了一個金盤,什麼話不說就退了出去。誰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要打賞了,二十兩銀子只是上船地錢。牡丹坊收的,現在放在金盤裡的是賞錢給白牡丹本人的。賞不賞無所謂,也不一定要給錢,白牡丹甚至都沒有開口請求。

    但是,你好意思不賞嗎?

    梅振衣二話不說,伸手入懷掏出一把明珠,全部放在了金盤中。不是灑落而是輕輕的放。唯恐發出太大的聲音。他從蕪州來帶的上好明珠,除了在落歡橋捐給關小姐那十枚。其餘的全留在了這金盤中。

    其餘眾人也各自打賞,有留金錠的,也有留珠玉的。清風看了看梅振衣,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支紫芝放入金盤。隨先生看了看清風,微微一笑,把自己手裡地一柄牙扇也放在了金盤中。

    此刻就剩下梅剛、梅振衣、隨先生、清風等四人沒有吟詩了,梅剛看了少爺一眼面露苦笑,他心裡清楚自己的文采不可能與「文章四友」與「吳中四士」這等大才子相比,而少爺恐怕更不成。但既然來了,不論好壞總得吟一首吧。

    這時河面上恰有一陣風吹過,船中珠簾上系的金鈴叮咚作響,岸邊桃花瓣瓣紛飛。梅剛端杯吟道----

    芳譜探來千種妍,妝成飛花賞蹁躚。

    開經淺煥輕寒候,養趁微雲淡雨天。

    解語定邀名士賞,生香合受美人憐。

    金鈴系偏朱幡護,不逐春風落舞筵。

    平心而論,這首詩作地不差,而且入情入景,非常切合此時的場面,梅剛身為游擊將軍,能出口成章已經相當不易,由此可見大唐詩風之盛。但要分和什麼人比,與方才欣賞的千古名句相較,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

    席上有幾人仍然鼓掌喝彩,那是給游擊將軍面子,梅剛總算把場面撐下來了。白牡丹移席伺酒,梅剛喝完了她卻沒有還席,眼波一轉朝梅振衣道:「梅公子,你年紀輕輕卻已名揚神都,但今日為何一直這樣看著奴家,請問有何佳句相贈啊?」

    梅振衣今天的表現確實不對勁,看著白牡丹的眼神有些發直,他人只道這少年郎沒見過白牡丹這等人間絕色,就連清風也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聽見白牡丹發問,梅振衣並沒有移開視線,依然就這麼看著她,默默地連斟三大尊酒全都干了,先把自己給罰了。

    梅振衣在蕪州這幾年跟隨星雲師太學習,偶爾作幾首詩也可以。但作為一位從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大學生,自幼所受的教育以及情趣培養完全不一樣,穿越者又怎樣,難道還要與真正的唐代名士比詩文嗎?想都別想!他也根本沒這個念頭。

    梅振衣要吟什麼詩?眼前所見,他心中有感,也口占成詩,絕對是他本人的即席之作。梅振衣開口時,目光有些朦朧,不像是在吟誦更像是在訴說--PS:今天是二合一八千字長章節,還有不計入收費字數的一大截超出內容(包括古人詩句),我昨天幾乎一夜沒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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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子非魚 134回、一別杳無音寄問,名花何故落風塵

    荏苒年華隨分過,歸舟月下梅公河。

    卿如社燕巢無定,心較春絲緒更多。

    一別杳絕書寄問,戲水曾經酒為波。

    來生空歎癡於我,再見小青悵奈何。

    一首詩念完,所有人都愣住了。梅府公子並無才名,就算他不精詩文,在這種場合只要來幾句應景之作,也沒人會笑話他。張若虛吟出那首《春江花月夜》之後,誰也不敢說自己的詩更好,自然也不會挑剔梅振衣所作。但是,梅公子這首詩究竟在說什麼啊?與此情此景完全不搭調,難怪剛才會自罰三尊。

    還是白牡丹第一個反應過來,素手端杯道:「久聞梅公子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少年風流,只是剛才那首詩,奴家有些不解,梅公河指何處,小青又是何人?」

    梅振衣歎了一口氣:「梅公河,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小青,是我在那裡認識的一位女子。」

    張旭皺眉道:「梅公子,你又說錯話了,此刻明明是在南水之上,應白姑娘所邀而作,你的詩文不能應景也就罷了,怎麼又成了為他人而作?罰酒!」

    罰就罰唄,梅振衣還怕喝酒嗎,繼續斟一大杯就要喝,白牡丹卻一伸手攔住了:「梅公子請慢,這酒奴家為你斟,方才看你的眼神,是否因為看見我,想起了那位小青姑娘梅振衣點頭:「是地。」

    旁邊包融道:「梅公子。在洛陽花魁面前,你居然還想起了別的女子,連詩也作偏了。該罰!」

    梅振衣也不解釋:「罰就罰,麻煩白姑娘再給我倒三尊。」他倒好,開口前後,接連被罰九大杯。

    白牡丹見他自己想喝也就不再攔著,一邊斟酒一邊問道:「您說的小青姑娘,與我長的像嗎?」

    梅振衣:「極似!」

    此話一出口,旁邊的吳中四士與文章四友都面露恍然的表情,有些曖昧又有些古怪甚至還在嘲笑。他們大多心中暗道。原來這位梅公子明知自己的才學無法佔上風,居然開始套起感情來。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字——「泡」。

    現代人泡酒吧,端著酒到一位獨坐的女子面前說:「這位小姐,我覺得你好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已經是一夜情搭訕的老套路。在唐代也是一樣地,但相比千後之後已經用爛了的招數,當時還顯得比較新鮮,梅振衣是特意用了一首詩來表達的。

    梅剛的興趣卻被勾了起來,放下杯子問道:「少爺,您小小年紀還有這等韻事。那位小青姑娘,也如白姑娘這般人間絕色嗎?」

    梅振衣搖了搖頭:「若論色藝,皆不及也。」白牡丹淺笑道:「梅公子謬讚了,那位小青姑娘能讓你如此的念念不忘,定然不凡,請問此刻她人在何處啊?」

    說話的時候梅振衣一直沒停杯,終於把所罰的酒全部都喝完,輕輕的說了一句:「就在眼前。」

    他說的全都是實話,一千三百多年後的付小青,年輕、漂亮、性感、溫柔。但畢竟是個村姑而已,遠不及白牡丹這般色藝雙全。可是當梅振衣第一眼看見白牡丹,就明白付小青就是白牡丹!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地感覺。不是長的像,也不似什麼血親後人,就是她本人。付小青是和梅振衣一起長大的,有父有母來歷清楚,當然不是什麼妖精。但此時的梅振衣已經歷了太多玄妙神奇之事,自己的修為已達脫胎換骨境界。眼力異於常人,在神識中他是能認出來的。

    付小青可以說是白牡丹,但白牡丹不是付小青。這句話不太好理解,眼前的白牡丹,應該是一千三百年前付小青的前世之身。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已有脫胎換骨修為的妖精,淪落入一千三百多年後的風塵之中呢?

    梅振衣不知道。也沒法去問誰。此時地白牡丹怎麼會知道一千三百年後付小青的事情呢?梅振衣能認出白牡丹,可是白牡丹以前卻從未見過梅振衣。聽他說出那句話,大概也以為是調情之語,掩嘴一笑道:「梅公子取笑了!」

    說完不再糾纏剛才的話題,轉身沖隨先生道:「這位先生,奴家還不知你地姓名,酒至酣處,也冒昧請您賞賜佳句。」

    清風在旁邊淡淡的插了一句:「他姓隨,不是本地人。」

    隨先生沒有理會清風,沖白牡丹點首道:「白姑娘,今晚聽你彈絃歌舞,真不負洛陽花魁之名,相見既是有緣,隨某也有幾句相贈。」他不緊不慢的也口拈一詩——

    隨風身入綺羅叢,絃歌銷魂奪化工。

    起舞紙上描金鳳,畫眉枉說婿成龍。

    岸上春好花將落,鏡裡人歸曲卻終。

    如此緣鏗消不得,可憐一夢太匆匆。

    這八句念完,所有人又愣住了,不僅愣住而且表情接近於凝固。誰都能聽出來這詩中的字句不是什麼好意思,那邊張若虛等人臉色一沉本想開口責問,卻又全部把不客氣的話嚥了回去。只見隨先生一邊吟詩一邊伸手虛指畫圓,動作很慢,八句念完正好畫了一圈。

    只見白牡丹面前憑空出現了一面鏡子,無柄無框一輪圓光,光潔如洗恰可照人。這下在坐的所有人都知道隨先生是一位設不可測地修行高人了!白牡丹一低頭正好看見了鏡面,沒人清楚她看到了什麼,陡然間花容失色,身子微微顫了顫。

    梅振衣也變色了。他發現隨先生開口地時候不僅有動作,還有一種無形的威壓在蔓延,並不是普通的法力,恍然間隨先生坐的地方就成了這一片月色、河岸、天地的中樞,讓人大氣都喘不出來,更別提開口說話了。

    這時清風突然一揮衣袖,一道勁風飛出打碎了虛空中的鏡子,光影湮滅無影無蹤。白牡丹花容失色只是一瞬,然後就恢復了正常,強笑道:「原來隨先生與這位小童子。都是得道高人,小女子失敬了。」

    清風開口了:「白牡丹,你不必驚訝,我們就是來飲酒聽琴地。」說完這句又衝梅振衣道:「梅振衣,今天你請我來飲酒聽琴,我也送你幾句。」他也沒等別人接話,自顧自地口占一首——

    終究長眠與短眠,丹能續命莫回天。

    纏綿忍割三生愛,婉轉難忘幾載憐。

    鸞境重圓知有日,燕釵再合料無緣。

    悟來事事都成幻。辛苦人間數百年。

    這二位開口吟詩,與前面的幾位不能相比,並不講究什麼文采詞藻,看神色他們也根本不在乎這些。而詩句地風格完全不同,不像是***詩,更像是口占仙緣地讖言詩。聽在梅振衣的耳中,隨先生的意思是:「白牡丹,你修不成正果,劫數將至!」

    清風對白牡丹與隨先生是同樣的看樣,口占一詩名義上送給梅振衣。那就是在勸告:「我也認為白牡丹無仙緣,梅振衣,你別管她的閒事。」

    除了兩位神仙自己。隨先生的詩意只有梅振衣與白牡丹能聽明白,而清風的弦外之音,恐怕也只有梅振衣清楚了。

    梅振衣在神念中暗問道:「清風,你這首順口溜到底是什麼意思?」

    清風:「隨先生的話你應該聽明白了,那白牡丹雖有些修行,但其道有偏。終究要再入輪迴。我看你的言行,似乎與她很有些勾牽,不應如此啊。」

    梅振衣:「什麼應不應如此,世上沒有仙緣的人多了!我對她有關切之意,是我地事,她的修行如何,是她的事。你又何必勸我這些?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不必。」

    清風:「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你若有強行助她回天之意,便是動了執念,於你的修行無益。」

    梅振衣:「我還沒這麼想呢,你偏偏要告訴我這些。」

    清風:「不是我要告訴你,隨先生已經開口說破,他見你對白牡丹的關切之色非同尋常,故意說出來的,就是要讓你知道白牡丹五衰將至,想引你有所為,所以我會提醒你。」

    梅振衣:「多謝提醒!但你是好意也罷,隨先生是故意也罷,都多此一舉了。」

    清風:「不是我多此一舉,因為我瞭解你,你在世間牽絆太多,看你今天與白牡丹之間有些不尋常,恐你莫名其妙真會插手。」

    梅振衣:「什麼叫牽絆太多?清風仙童,你為明月做的那些事還不嫌多嗎,何苦來說我?」

    清風歎了一口氣:「這是不一樣的,唉,你要是這麼講,我也無話可說。我本想勸你,反而卻將你的執念勾起了。」

    他們用神念交流,速度比普通交談快很多,在坐地人還是一片沉默呢。虛空之鏡被清風打碎之後,那種無形的威壓感已經消失了,但大家還沒有開口,面露不滿之色卻又不好發作,因為誰都看出隨先生和清風不好惹。

    這兩人哪是吟詩啊,分明是在砸場子嘛,把氣氛全破壞了!幸虧這兩人是最後開口,否則今晚的酒還怎麼喝呀?這時梅振衣狠狠地一拍桌子,杯盤都跳了起來,把大家都從沉默中驚醒,只見他指著身邊兩位高人道:「隨先生,清風,你們吟的叫什麼詩,簡直是壞花船上的酒興,罰!」

    梅振衣倒是挺膽大的,眾人只知道清風是隨他來的,而那位隨先生與他們不是一路人。現在梅公子拍案要罰這兩位高人的酒,開口吟詩就按今晚喝酒地規矩,話說的雖然有理,但其它人可不敢輕易開口。

    清風也不生氣。點頭道:「是啊,該罰!隨先生也別裝著沒事,你那首歪詩,也該一起領罰!白姑娘,倒酒吧。」

    白牡丹各罰兩人三尊酒,畫舫中地氣氛才緩和下來,這時杜審言半起身道:「白姑娘,月已中天,此席該散了,請問你今晚點誰占花魁?」

    眾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張若虛。若論今晚的詩文,無人能夠超越他,相信不久後那首《春江花月夜》也會傳唱洛陽。白牡丹的神色很複雜,但轉身面向眾人時仍然帶著甜美地微笑,她施了一禮又告了一聲罪,離開了大廳。

    不一會白牡丹手持一支白色地牡丹花回到舞台中,先向張若虛躬身道:「奴家明日正午,在洛陽鳳元樓設席,專待張公子到來,以謝今夜佳作相贈。」

    白牡丹要請客。在洛陽最繁華的酒樓設專席請張若虛,這可是從來沒有地事情,傳出去的話足夠讓人羨慕地了,又是一段風流佳話。但此時說這句話卻有些不對,要請張若虛的話何必那麼麻煩呢,直接把他留下私夜對飲不就得了?難道今晚占花魁的不是他,白牡丹覺得有歉意才會這樣請求的?

    果然,白牡丹說完這番話沖中間那排座位去了,沒敢離隨先生與清風太近,微微側著身子將那支牡丹花插在了梅振衣的髮髻。軟語道:「梅公子,能否請您散席之後私下小酌片刻,奴家很想聽聽你與那位小青姑娘的故事。」

    登船之前誰也沒想到。今晚竟然是梅府公子獨佔花魁!且不說眾才子如何失望,心中又是如何猜疑,散席之後只有梅振衣留下了。有婢女收拾殘席,而白牡丹邀請梅振衣來到後倉小廳。

    這小廳左右垂著繡簾帷幔,朝著船尾是一道雕花圓拱門,地上鋪著錦墊。圓拱門前對著月光水色放著一張小桌。這桌子的設計很有講究,坐人的這一側是個半月弧形,兩人雙肩相連坐在桌前,既不像並排坐那樣互相看一眼還要轉頭,也不像面對面那樣隔著桌子,感覺既親密又方便。

    桌上有一壺酒,兩個杯子。幾碟下酒的點心。梅振衣陪白牡丹坐在桌前。欣賞著月光下的藍水,半天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白牡丹留他。絕對不是因為詩文,恐怕也不是因為付小青地故事,十有八九是因為隨先生與清風最後兩首詩,她不敢招惹那兩人,卻把梅振衣留下私談。

    沉默中,船忽然動了,不見揚帆也未聞搖櫓之聲,已經駛離岸邊來到水中央。梅振衣的神識感應,行船之前其它人就已全部下船,船上只有他和白牡丹。這船是怎麼動的?那一定是白牡丹施法行舟,也就是梅振衣這種人能夠查覺出來。

    「眼前如此水光,卻無攬月之心,梅公子,你當身邊無人嗎?」見他不動也不開口,白牡丹幽幽的說話了。

    梅振衣:「我非風流才子,白姑娘,你對每個上船的人都說這一句嗎?」

    白牡丹:「你錯了,沒有人像你這樣一言不發的。」

    梅振衣笑了:「你倒是提醒我了,剛才差點忘了你是誰,我又是來幹什麼的?你是洛陽花魁,我是來嫖妓喝花酒的!攬月色入懷,理應如此。」這話說的很粗俗,不合當時的淡雅地氣氛,說著話就直接一伸手,白牡丹驚呼一聲已被他攬入懷中。

    她的身子柔若無骨,她的聲音帶著嗔意卻那麼悅耳惹人心動:「梅公子莫要如此,白牡丹卑薄之身,也不是容你如此輕賤地。……捆仙繩!姓梅的,你意欲何為?」前半句話嬌羞帶喘,後半句話突然語氣一變,驚惶中帶著怒意。

    她的身上看不見繩索,卻貼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雲煙,與雪白的肌膚相映,顯得如夢如幻分外誘人。然而這景象的實情卻不似所見那麼浪漫,原來是梅振衣借輕薄之舉,突然祭出拜神鞭,施展捆仙繩術將白牡丹制服。

    梅振衣深吸一口氣,臉色隨之一變,歉然道:「對不起,白姑娘,是我誤會你了!我方才只聞到面前地酒氣,察覺你在酒中下藥,疑你有歹心。上船之前有位仙童提醒我,你的修為與我不相上下,我要想制服你,只有趁其不備偷襲出手。攬你入懷又發現解藥就是你衣上的熏香,才知你並無害人之心,請恕我魯莽!」

    「梅公子神乎其技,但是卻弄錯了,這不是衣上的熏香,就是我天生的體香,此香能迷人,而酒中才是真正的解藥!」白牡丹聞言不再驚惶,柔柔的說道。用什麼千古名篇,就是心中有感隨口占成一詩。如此行止,才是「真人」梅振衣。

    再說了,真要讓梅振衣與吳中四士別詩文苗頭,我這個作者也遠無那等筆力,梅振衣就是梅振衣……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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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子非魚 135、月下佳人體如酥,淺酌沉醉似當初

    梅振衣精明機敏、手段百出,然而卻在白牡丹面前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他收起拜神鞭,輕輕扶起白牡丹,端杯賠罪道:「白姑娘,梅某人唐突了,該罰!」然後將面前那杯下了「藥」的酒一飲而盡。

    他做事很乾脆,剛才察覺酒中被下藥,毫無徵兆的就出手就將白牡丹制服,旋即發覺是個誤會,立刻收了法術。白牡丹的目光很凝重,但見梅振衣不僅不再戒備,而且主動喝下面前的酒,神色又恢復了柔和。

    「梅公子,你今天罰酒喝的夠多了,如果真的誠心領罰,就不要再罰酒。」白牡丹坐直身體,目光靜謐如月光,兩人離得很近,面對面不足一尺。

    梅振衣低下頭,不再迎視她的目光:「白姑娘留我,就是有話想問,你問吧,只要我能答上來的,自會告之。」

    白牡丹:「今日席間有人一眼能看破我的行藏,那兩位高人是誰?」

    梅振衣:「童子是來自崑崙仙境聞醉山的清風,黃衫人不知是誰,據我猜測來自仙界,我稱他為隨先生。」

    白牡丹:「你呢?你坐在這裡沒動,僅聞酒氣就知道我在酒中下藥,這已不尋常。察覺我身上的體香之後,轉瞬間便知能解酒中藥性,簡直是匪夷所思。這不是一般的修行境界,梅公子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梅振衣:「我是孫思邈真人的衣缽傳人,好研外丹餌藥之術,曾有些奇遇,所以對藥性氣息比較敏感。實在慚愧,我自負精通煉藥,今天卻鬧了個誤會。把解藥當成了迷藥,而真正的迷人之香,竟然沒有察覺。」

    見他回答的這麼老實,白牡丹展顏一笑,親手斟了一杯酒,遞到梅振衣手中:「梅公子,奴家敬你一杯!你未察覺我的天成體香中的異常也難免,這本就難以分別,你一直端坐未動。我也收斂心神未動。邀人對飲,這般情景還是第一次遇到。……你所說地小青姑娘,又是何人呢?」

    這話怎麼答?梅振衣望向月光下的南水,思緒彷彿回到穿越前在梅公河畔的那個夜晚:「我出生後患失魂症,一睡十二年不醒,是先師孫思邈將我治好的。在醒來之前,我做了一個穿越千年的大夢。認識了一位姑娘,名叫付小青。白姑娘自然不是小青,但我覺得小青就是白姑娘,這麼說,也不知白姑娘能不能信?」

    付小青看著他,一雙妙目瞇成了細細的月牙:「世事真是玄妙,竟有那樣的夢?不知此時此刻。你我是否也身處夢中?雖然玄妙難解,但我深信不疑,梅公子一定真的見過那位小青姑娘,把她當成了我。」

    梅振衣:「噢。為什麼?」

    付小青:「你方才說話時已然失神,對我毫無戒備,我可以像你剛才出手那樣輕易的制服你。你答話地態度,不像面對一個歡場上初識地女子,也不像面對一個被看破行藏的妖精,就是面對一位你非常熟識之人。我久在風塵閱人無數,無需神通。這等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你真的沒有把我僅僅當作白牡丹。」

    梅振衣勉強一笑:「白姑娘就是白姑娘,自然不是我認識的小青。請問你還有什麼別的話要問嗎?」

    白牡丹又斟了一杯酒自飲:「你我都已有破妄地修為,不必再談了,既然是私夜小酌,奴家就陪梅公子飲酒賞月吧。」

    她竟然不再追問了,但梅振衣可有些著急了,脫口道:「白姑娘,你在隨先生的幻化的鏡子中,究竟看見了什麼?」

    白牡丹:「幻化之象而已,與你無關,就不要再問了。」

    梅振衣:「但是白姑娘留我,不就是想問這些麼嗎?如果我聽的沒錯,隨先生的詩句分明在說你的修行難成正果,不久將遭劫數。」

    白牡丹淡淡一笑,笑容如水波般輕柔:「我本是想問,但現在又不想問了。他與我無關,我與梅公子也是風塵中偶遇,何苦牽扯這些事情。我若真的放不下,那才是修行中地劫數。」

    梅振衣:「隨先生的用意自可不必理會,但是仙童清風親口告訴我,你五衰將至,我雖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清風是不會有惡意的,只想提醒一下白姑娘。」

    白牡丹:「多謝提醒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那位仙童的詩是送給你地,別以為我聽不懂,他是勸你不要理會,此事與你無關也對你無益,而你果然還要追究。我正是因此才留你私談,而轉念間又不想再談,也是因此。」

    清風說的對,他本想勸梅振衣不要捲入無謂的麻煩,結果反而引起了梅振衣的執念,白牡丹本人都不再問了,可是梅振衣還要主動去說。

    白牡丹見梅振衣面露思索之意不答話,又給他斟了一杯酒道:「關於隨先生幻化的明鏡,小女子給你講個故事。……洛陽街頭有位算命先生,逢人誇口推算神准,不准願奉還十倍卦金,有人付錢相問,他只說一句你將來會死。……那隨先生幻化景象的手段無非如此,給我看的就是五衰之象,乍見之下當然震驚,轉念一想又覺得殊為無趣。」

    她說地很有道理,是人就會死,修行人也一樣,除非成仙。但仙道是自己修出來地,修不成自然要落入輪迴,其中艱難自不必多說,所以算一個人會死,這種把戲很無聊。對一個普通人說他會死,他就不活了嗎?對一個妖精說她會死,她就不修行了嗎?

    白牡丹的修為,已突破脫胎換骨之境,連梅振衣都沒看破她地來歷,這個道理她當然能明白。

    梅振衣就不明白嗎?當然也明白!就在此時,懷中的一件東西似乎微微有所感應,正是隨先生送他的那面鏡子。這鏡子似有靈性。彷彿在提醒他----只要拿出來照一照白牡丹,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與此同時,河面吹來一陣清風,波光亂閃,就像一面碎裂的鏡子,梅振衣神識也有感應,一瞬間好似變得如定境般清醒,懷中地鏡子又變得安靜了。

    梅振衣舉杯飲酒掩飾臉上的苦笑,其實他心裡什麼都明白。把一切看得透透的!別看梅振衣在白牡丹面前總是失神。說話時一副又乖又老實的樣子,但他不是真的變傻了。隨先生送了他一面神器鏡子,很可能就是仙界丟失的照妖鏡,但梅振衣從來不動,甚至都把它給忘了。

    如此一來,隨先生不論有什麼用意,都通通變得沒有意義了。仙人能推演世事。也要憑機緣,那面鏡子就是機緣,如果梅振衣不用也不去想,隨先生的苦心就等於白費。今天隨先生在花船上來了這麼一手,想勾梅振衣動照妖鏡,就算他不動鏡子,心裡也會起那個念頭。

    梅振衣當然不會上當去動照妖鏡。聽說仙界正在找這件不明不白的贓物呢!可這並不代表梅振衣不動別的念頭,他雖然是真如不二地大成真人,但畢竟沒有經歷苦海劫地考驗,能夠從前生種種世間未歷中超脫。就像他當年初遇鍾離權。破了點石成金的試探,事後孫思邈卻說這是因為他足夠聰明看出了破綻,並不是到了能破法境界。

    但不論是隨先生還是清風,都沒有算到一點,那就是梅振衣根本不用去印證白牡丹將會遭遇什麼,因為穿越前的經歷,梅振衣早就心中有數。面前這個妖精將會再入輪迴。不知經歷幾轉幾世。成為一千三百年後的付小青。

    他能改變白牡丹的命運嗎,如果能。那麼還有沒有一千三百年後的付小青?如果沒有付小青,還還有沒有梅溪的經歷?如果沒有梅溪地經歷,還有沒有此時的梅振衣?……等等等等一系列無限死循環的問題糾結,把梅振衣自己給繞糊塗了,他的心境在這一瞬間徹底亂了。

    混亂只是一瞬,接著隨風而轉醒,想起了師父孫思邈的話:「你莫管他是凡是仙,就看他如何與人相處;守好心中所悟之道,見怪莫怪便是。」

    梅振衣在遇到隨先生、關小妹、法舟這些人「添亂」時,能做到師父的要求,但在付小青的前身白牡丹面前,也能做到嗎?他在心中暗問自己,卻沒有答案。「算了,我不過是個遇事做事地大成真人而已,想那麼多沒用的幹什麼!」他拍了自己的腦門一記,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梅公子,何故擊額,難道奴家的話讓您不舒服嗎?」白牡丹在一旁柔聲問道,並伸出一隻手撫摸他地額頭。

    梅振衣抓住了這隻手,將它握在自己的掌心:「非也,只是白姑娘的故事,讓我頗有感觸。梅某心中有個想法,說出來希望姑娘不要笑話,我想邀您離開牡丹坊,隨我去蕪州。」他說話時抬頭看著白牡丹的眼睛,目光就這樣靜靜的直視。

    他還沒說完白牡丹就笑了,笑的花枝亂顫,笑聲如銀鈴般悅耳,笑著說道:「每一個被我留下私談的人,都會說這一句話,要贖我出牡丹坊長伴左右。本以為梅公子是修道高人,不料也動這般俗念。實話告訴你,天下富貴風流我見地多了,真有此心,早已不在此處。至於贖身,更無必要,我自己都可以把牡丹坊買下來。」

    梅振衣清咳一聲:「我就知道姑娘會笑,但你是會錯意了,我聽金仙開口,說你地將有劫數會落入輪迴,可惜這一世修行。萬一真的如此,我願助你一臂之力,或可平安歷劫,並無其他任何想法,也無任何要求。」

    白牡丹不笑了,很認真地反問:「梅公子,你修為未必如我,為什麼要這樣,又憑什麼這樣做?」

    梅振衣:「不憑什麼,只是盡力而已,至於為什麼,其實還是因為小青。」

    白牡丹歎息一聲:「我不是小青姑娘,不能領你這個情。見你說的坦誠,就實話告訴你罷。我是洛陽牡丹花神。滿城牡丹都是我的寄身,城中芳園都是我的道場。我的修行與你不同,神通境界也不能與你簡單類比,我是不可能隨你離開洛陽的。」

    梅振衣鬆開了她地手:「原來如此,你是怎麼成為花神的?」

    白牡丹:「如今洛陽城中的牡丹,機緣巧合都是我的原身枝條插植而來,數百年開枝散葉化成五彩繽紛。我自感成靈化作人身,成就如今的修行。」

    梅振衣皺眉道:「我有一事不解,白姑娘既是洛陽牡丹花神。又何故在風塵中安身。成為這歡場花魁呢?而且我看你行事,頗為精通江湖手段。」

    白牡丹笑了,這一笑嫵媚異常:「繁華之處數百年,怎能不熟知江湖?百花豈有分別,所謂牡丹國色本就因人之賞,這就是我的修行。花開嬌艷,為人間賞。花落風塵,為人間歎,這也是我的修行。」

    梅振衣:「你的修行雖如此,但終究依人之賞,依人之歎,未能超脫啊?」

    白牡丹自斟自飲道:「梅公子說的不錯,但不是想超脫就能得超脫。還得依次第修行。我原身地修為尚未出神入化,你地修為不也是如此嗎?我在牡丹坊開獨佔花魁詩酒席,以期歷盡天下名士的人間賞歎。」

    梅振衣:「我明白了,來。我敬白姑娘一杯,祝你此世修行能歷盡人間賞歎。」

    白牡丹舉杯對飲,一陣香息,她已經靠在了梅振衣的臂彎裡,巧笑道:「不要再說了,呂道長,我此刻就是洛陽花魁。而你是梅府公子。就飲酒賞花賞月吧。」

    「你叫我呂道長?」梅振衣愣了一下。

    白牡丹一揮手中的一份東西:「你身上的這份書,方才被我順手拿出來了。開個玩笑,你別介意。」

    她不知何時施妙手偷走了梅振衣身上的一樣東西,就是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呂洞賓地書,此刻又還了回來。梅振衣笑了笑也不解釋,一手端杯一手摟著她的香肩道:「你想叫我什麼,就叫我什麼吧。」

    白牡丹:「梅公子,除了小青姑娘,可曾有女子讓你動情?」

    梅振衣想起了曲怡敏,望著月色道:「曾有一人,惟願為她動心動情。」

    白牡丹:「噢,請問你可曾與這位姑娘歡好?」

    梅振衣實話實說:「只曾在妄境中歡好。」

    白牡丹:「這位姑娘又在何處?」

    梅振衣:「此世不在,不知來世如何。」

    白牡丹微微一驚,轉開話題道:「想那小青姑娘,梅公子也自稱是夢中之人,既然我讓你想起她,此刻你就當我是她吧。……」她的聲音越說越小,醉意越來越濃,漸漸的身子發軟,倒在了梅振衣懷中。

    梅振衣伸手去扶,卻發現白牡丹竟然是真的醉了!他笑著遙了搖頭,歎息一聲將她抱起放在腿上,一手攬著沉醉佳人,一手斟酒端杯,坐在那裡賞著月色水光。

    梅振衣就這麼抱著白牡丹飲酒賞月,一坐就是半個時辰,身後有一人終於幽幽道:「梅公子,好雅性啊,你要坐到何時?」

    梅振衣嚇了一跳,剛才沒察覺到船艙裡還有人啊!他急轉身站了起來,一手摟緊懷前的白牡丹,看清了三步之外的那個人。她也是一位妙齡女子,素面倩兮不施粉黛,正是落歡橋頭結識地關小姐。

    「嚇我一跳!我說白牡丹怎麼會喝醉呢,原來是你做的手腳。」

    關小姐:「這不是在幫你嗎,給你一個順水推舟的機會。」

    梅振衣:「幫我,以後不要在我與美女約會時突然打岔好不好,我可沒想趁這個機會做什麼。」

    關小姐:「那你為何抱著她不放?」

    「我喜歡!」梅振衣只答了三個字。

    關小姐:「我方才聽見,你求她隨你回蕪州,既然如此,何不容我隨你回府呢?只有此請,再無他擾。」

    梅振衣還是答了三個字:「我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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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子非魚 136回、待到金仙化形後,便是人間了斷時

    聽他再次拒絕,關小姐勸道:「你何必這樣決絕呢?我隨你去,對你無絲毫之損,你拒絕我,亦無絲毫所得,為何不成人之美。先前的事情已然如此,有得罪之處願意致歉相償。」

    梅振衣:「你沒有得罪我,也不必償還什麼。假如就是因為我那日意外潑中了你,沒有後來的事,倒也樂意帶你走。至於後來為什麼拒絕,那日已把話說清,你怎麼辦與我無關。」

    關小姐:「時過境牽,事情是可以改變的。」

    梅振衣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你的行事,還是與當初一樣啊,要我怎麼改變?」

    白牡丹醒來的時候,只見南水曉風殘月,畫舫已經靠在了岸邊,身旁的錦墊尚有餘溫,可見梅振衣剛剛離去不久。她很驚訝自己竟然喝醉了,記不起在沉醉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似乎梅振衣臨去時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用神通法力摘走了她的一根頭髮。

    「清風與隨先生所贈皆非凡品,玉骨扇可遮身,紫石芝可續命,他日若有難,持此兩物,速到南魯公府後園暫避,我能為白姑娘做的,眼下只有這麼多了。」----這是梅振衣以神念印在她神識中的話。

    梅振衣離開牡丹坊時,梅剛還守在大門外,一見他趕緊迎上前道:「少爺,您今天可出了大名了,白牡丹留人對飲,從來沒有……」

    梅振衣打斷他的話:「你還沒回去?仙童呢,他回府了嗎?」

    梅剛:「仙童走了,他說話很奇怪,說你既然不聽勸,他也沒辦法勉強,先回敬亭山了,看他的樣子。好像有點不高

    梅振衣:「席間我說錯了一句話,惹他不高興,仙童還說什麼了?」

    梅剛:「他還說多謝款待,畢竟還要領情,在南魯公府留下清靜別院一處。」

    梅振衣眼神一亮:「我猜到了,快回府!」

    他們趕回南魯公府,向剛剛起床的梅孝朗請安,梅孝朗聽說兒子昨晚在牡丹坊獨佔花魁,樂得眉開眼笑。然而沒說幾句。梅振衣卻和父親商量了另一件事----

    借口後院的清靜小園曾為金仙住所,封院以示紀念,俗客與家中眾人皆不得再入。然後梅剛忙了三天,悄悄從洛陽各處買回各色牡丹花種,都交給的少爺。梅振衣不知在鼓搗些什麼。足足忙了一個月沒露面,據說是在閉關修煉什麼法術。

    這一耽誤,梅振衣離開洛陽時已經是五月了,這一趟出門,過了三個月才回蕪州。臨行前的一晚,父子又聊到了與朝政有關的話題,梅振衣穿越前那點可憐的歷史知識。終於發揮了一點作用,因為他想起了一個人。此人可是大大有名,就算沒有讀過唐代史,僅僅看電視也會聽說。

    他向父親道:「我舉薦一人,父親或可留意,此人姓狄名仁傑,字懷英,素有德才之名,來日未嘗不可成為廟堂中流砥柱。」

    梅孝朗笑了:「你真是舉賢不避親,度支郎中狄仁傑我早就留意。此人做事重實效輕縟節、堅操守善變通、擅推查不妄斷。確實是難得地人才,我會關照的。」

    梅振衣:「原來父親瞭解此人,怎麼又說我舉賢不避親呢,難道是我家親戚?」

    梅孝朗:「親戚倒不是,你舅舅沒和你提過?狄仁傑早年遊學之時,曾為你外公柳伯舒的門生。」

    梅振衣:「他老人家的門生?我外公可真了不得!」

    梅振衣與父親告別暫且不提,只說那仙童清風一月前離開洛陽。出城之後御風飛上雲端。飄然前行眼看已離蕪州不遠,卻在長江上空被人攔住去路。來者是一位威風凜凜的黑大漢。

    「熊老哥,你居然在此地等我,是菩薩叫你來的嗎?」清風站定問道。

    熊居士撓了撓後腦勺:「不是菩薩叫我來,是我聽說了落歡橋的事,主動來找你的,你知道那關小姐……」

    話說了一半,見清風已經點頭,熊居士就住口沒有再講下去。關小姐是觀自在菩薩斬出的世間功德化身,同時也是歷世化身,在人間與菩薩本人有一般神通。關小姐未必知道自己身份,就算知道了也不能以菩薩自居,但在人間要有菩薩行方能了斷。

    世間沒有「自了」地菩薩,關小姐走不掉,觀自在也不能隨意收回人間化身。這就有了一個後果,觀自在無法在人間顯聖,本尊法身與人間歷世化身神識本一體,是不可能同時顯現的。關小姐有出神入化神通,可以變化出很多分身,但那些還是關小姐。

    觀自在菩薩如果下界,只能與關小姐合一,小姐即菩薩,菩薩即小姐,無分別。

    有人說觀自在菩薩有三十二身,那是法身顯現的三十二種相,與關小姐這等人間歷世化身是不同的。假如關小姐在人間被「斬滅」,那就不存在了,觀自在菩薩雖自損修行,倒也沒了上述的麻煩。

    但是,誰會去斬滅菩薩化身呢?有這個本事地,誰也不會故意這麼做,觀自在菩薩自己也不能。關小姐原先要做的事情,被梅振衣打亂了,還一種方法可以了斷,那就是此化身在人間再證菩薩果,屆時觀自在菩薩將會有三十三身。

    證菩薩果,言出即法,還是要過梅振衣這一關!怎麼過這一關,要看她自己的緣法了。

    熊居士攔路,提醒清風此中關竅,見清風點頭便不再多說,施了一禮道:「老弟,哥哥求你一件事,能否去無邊玄妙方廣世界走一遭?去一趟普陀道場,面見菩薩把話說清楚,免得日後麻煩,牽扯越來越多。」

    台州普陀山,是觀自在菩薩的人間香火道場。但是觀自在菩薩的本尊法身安住的普陀道場,卻是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就是俗稱的仙界。清風想了想,點頭道:「我就去一趟吧,這一面不好見啊,百年來我在人間惹地麻煩太多,天刑不會客氣。」

    熊居士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神通不敵業力,遲早都有這一遭,你的修行不傷天下有靈眾生。也不必在意天刑,也正好趁此機會洗去業力了。」然後又在神念中悄然道:「梅振衣斬滅心猿的那一鞭,抽地痛快,兄弟你也有份,老哥謝謝了!」

    飛昇仙界。並不是往上飛,只見原地光線扭曲,似乎形成了一個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有無聲的旋風狀黑色閃電擊來,熊居士與清風的身形消散無影無蹤,雲端上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無邊無際一無所有,無光無影無聲無息無始無終。凡人若至此,等同烏有,仙人至此,如寂滅深定,神識展開延伸而行。靈山有多遠,要看神識能否及,或方寸之間,或十萬八千。

    仙家景象,皆是各路仙佛以大神通法力在靈台中造化而成,無中生有化虛為實。已不知經歷幾世幾劫各成規模。彼此相連成片。普陀道場乃觀自在菩薩於鴻蒙中開闢,山高峻極峰巒不斷,幽鳥鳴紫竹,雲嶺四時花,白鶴棲松柏,清溪掛籐蘿。

    清風與熊居士的身形出現在普陀山腳下,清風面露幾分疲倦之色。閉目凝神片刻。這才恢復如初。清風一揮衣袖,若隨風而起。向著山中瑞彩祥光籠罩之處飛去,身形似凌空不動,普陀如迎面而來,見到了觀自在菩薩。

    蓮台上的菩薩是女身,容顏綽約,卻稍顯憔悴惹人生憐,身形面目竟與落歡橋頭所見地關小妹一般無二。清風落在蓮台前,淺施一禮道:「菩薩好大地神通,竟然將這化身收回來了!」

    觀自在一手捧玉淨瓶,單掌回了一禮道:「雖以大神通收回,但未能斬滅,行走人間,還得以此化身。仙童也是當事之人,我聽的明白,當時是你讓梅振衣潑地水,所以今日要向你請教。」

    清風答道:「眾人皆潑得,梅振衣為何波不得?是菩薩自己定下的規矩,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添亂之人。」觀自在:「我沒有責怪任何人,只是梅振衣兩度拒我化身,心念堅決,我亦無他法。仙童與他交情不淺,可知善解之道?」

    清風:「你在牡丹坊指點梅振衣如何助白牡丹渡劫,其實已將恩怨揭過,我也按你的意思給梅振衣留話了。假如就是交個朋友日後好相見,我看是沒問題了,但是他娶不娶關小姐過門,卻是兩回事。」

    觀自在:「其實你我都明白,這樣做,到頭來也救不了白牡丹,讓梅振衣徒然牽扯其中而已。」

    清風歎了一口氣:「是啊,但是梅振衣不會這麼想,你想的是度人,而他的啟蒙上師是孫思邈,心中總有濟世地念頭,醫生就算碰上絕症,難道還不治了嗎?」

    觀自在也歎了一口氣:「修仙之法委實飄渺難憑,在世間隨手指一人,哪能說成仙就成仙,更無強求之理。梅振衣自己尚未成仙道,難免會這麼想。」

    清風笑道:「菩薩常說眾生皆有佛性,但在世間隨手指一人,也不是說成佛就能成佛,亦無強求之理。我看梅振衣這個人,就算成了仙,也會那麼想。」

    觀自在:「仙童何故發笑?」

    清風:「我若是菩薩你,不會想什麼辦法,就留關小妹這個化身繼續行走人間好了,反正如今之計,你也只能以此化身行走人間,此謂道法自然。」

    觀自在:「你這個辦法等於沒說。」

    清風收起笑容道:「菩薩有大智慧,但你要以為梅振衣不如你聰明,那可就錯了,我可以告訴你,他把你算計了!此子地心機手段,為我在世間僅見。他既然知道關小姐是菩薩的歷世化身,當然不娶,若想公平了斷,等他有了金仙境界,同樣以歷世化身與關小姐了斷。這才是他地想法。」

    觀自在:「他有這種想法,怎能說是算計於我呢?」

    清風:「我今天開口告訴你這些,不就等於他算計了菩薩嗎?我曾提醒過他,有人不希望他修成仙道,他不知菩薩的用意,自然會有所防備。他一日不成金仙,就一日不與菩薩了斷,這是市井中的江湖手段。至少菩薩不會再與他為難,阻擾他的修行。」

    觀自在微微一笑:「市井江湖手段。對我有用嗎?」

    清風也笑:「有用沒用不必說,但梅振衣就是這麼想地,就如菩薩所說,他畢竟還沒成仙嘛,難免有俗人的想法。」

    觀自在:「仙童。你在人間日久,好似也沾染了市井之氣。」

    清風:「有嗎?那就有吧,我要說地話,也都說完了。」

    觀自在:「事情我都知道了,多謝仙童歷天刑入仙界見我一面,如果你有什麼事,本座也可幫忙。」

    清風:「既然來仙界一趟。想求一支波若羅摩花帶回去,菩薩的普陀道場應該有的。」

    觀自在微一蹙眉:「真是不巧,近日沒有波若羅摩花開放,不僅是普陀道場,就連整個仙界,也不見波若羅摩花開放。」

    清風:「難道仙界花神也會下界嗎?……既然如此,我就再想辦法吧,告辭了!」

    梅振衣飛天而來,離蕪州已不遠,在雲端上神識有感。前方陡然出現一股強大的危險氣息。他立刻止住了的身形。

    只見前方光影扭曲,出現一個彷彿能吞噬一切,不知盡頭何處的黑洞漩渦。他本能就感覺到這扭曲的光影散發出一種毀滅的氣息,遠非一般地法力所能對抗。緊接著就見漩渦散盡,扭曲地光線中有無數細小的精芒匯聚,瞬間現出人形,赫然就是仙童清風。

    「清風。你怎會在這裡出現。剛才又是怎麼回事?」梅振衣嘴張得老大,連聲驚問道。

    清風也看見了他。一揮衣袖道:「還真巧了,與你一起去,又與你一起回,躲都躲不開!我剛才飛昇去仙界了,剛剛返回,你看見的,就是天刑礪雷。」

    梅振衣:「天刑?來回都有嗎?」清風:「當然是來回都有,不過回來可比去時輕鬆多了,這百年以來,在世間糾纏了不少業力。」

    梅振衣一指天空:「飛昇,不是往上飛啊?」

    清風:「虛空之上,還是虛空,凡人五官所及,還是人間,仙界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梅振衣:「哦,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第一次親眼見到仙人下凡。」

    清風:「下什麼凡?我的道場本就在人間!」

    梅振衣點頭道:「也對噢,你不算下凡,就是回家。請問仙童,你去仙界幹什麼了?」

    清風:「見觀自在菩薩一面,把你地鬼心眼告訴了菩薩,說你想在修成金仙之後,同樣以歷世化身與關小姐了斷,順便求一支波若羅摩花。」

    梅振衣訕笑道:「我哪有什麼心眼,就是很公平的想法而已,竟然讓仙童給看穿了,佩服,佩服!波若羅摩花找到了嗎?」

    清風搖了搖頭:「菩薩告訴我,仙界近日沒有波若羅摩花開放,可能是花神下界了,那就在人間找吧。」

    梅振衣:「什麼,花神下界?那我得給白牡丹捎個信。」

    清風:「關她什麼事?她又不是波若羅摩花神。」

    梅振衣:「但她也是洛陽牡丹花神啊,花神找花神,說不定消息比較靈通,托她打聽一下總沒有壞處。……對了,多謝你幫忙!南魯公府地清靜別院中,你究竟做了什麼手腳?」

    清風:「不是我一個人幫忙,我布下一座法陣,觀自在菩薩留下一滴淨露。」

    梅振衣:「原來如此,看來觀自在菩薩倒是好心。」

    清風:「廢話,可曾見過作惡地菩薩?」

    梅振衣連忙點頭:「是啊,先師孫思邈也曾這樣說過,他老人家告訴我,若菩薩作惡,就不是菩薩。」

    清風:「這倒是實話,快回蕪州吧。」

    兩人結伴飛天,清風速度不是很快,梅振衣又問道:「仙童,你這一去,就是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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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02: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子非魚 137回、定坐山中方數月,苦海不知幾世劫

    清風回頭看了梅振衣一眼,淡然道:「我只不過與觀自在菩薩聊了幾句,經歷兩次天刑,而你是過了一個月。仙界如同寂滅深定,當你深定之時,自覺只是片刻,離坐後不也過去了很久嗎?」

    梅振衣直眨眼:「還真是有點道理,那麼金仙、菩薩本尊法身在仙界之中,卻斬出化身行走人間,化身五官神識與本尊一體,所見人間事物閃現,那得多快呀!」

    清風微微點頭:「真有你的,我只說了一句,你竟然想到了這一點,這就是一種大神通,不能以普通的快慢之念相較。妄境百年,往往只是彈指一瞬,你說那有多快?又如知焰如今所歷苦海劫,不知經歷了幾世輪迴所見,那又有多快?其實是一樣的,無分別。到了地步才能體會。」

    梅振衣:「你提到了知焰,我們這一去三個多月,蕪州始終沒有消息,看來道她還沒有出關?仙童,知焰仙子這一次閉關要多久啊,會不會有麻煩?」

    清風:「她就在麻煩當中,要多久我也說不清,有人只用三、五天,有人一坐數十年,看她自己的緣法了。」

    說話間已入蕪州境內,遠遠看見九連山脈,清風不再多言徑入敬亭山,而梅振衣飛天直往齊雲峰而去。從天上看見齊雲觀,後面齊雲台上竟有兩道劍光盤旋,有人在那裡鬥劍。什麼人會跑到這種地方來打架?梅振衣很納悶,等離得近了仔細一看又吃了一驚。

    在齊雲台上鬥劍的是兩名勁裝少女,一個穿著粉青色的箭袖,另一人穿著淡紫色的衣裳,各揮一柄二尺長的短劍,如蝴蝶穿花般相鬥,短劍不時脫手飛出再盤旋收回,劍身上發出淡淡的劍芒,如飛花繽紛煞是好看。

    這兩名少女。赫然竟是谷兒、穗兒,再看齊雲台下,張果與星雲師太並肩而立,眼中的神色甚為滿意。

    想當初梅振衣教這兩個丫頭「省身之術」的築基功夫,又讓她們向星雲師太請教修行,時間已經有兩、三年了。沒想到自己離去的這三個月間,這兩丫頭竟然修行有成。已初通御器之術,雖然功底還很淺,這御劍神通很勉強,但一招一式也像模像樣。她倆不像在鬥劍。更像是在以劍為舞。

    谷兒、穗兒自從被丹霞三子挾持之後,自覺挺對不住少爺地,假如她們有自保之能,那天也不至於讓少爺那麼為難,事後暗地裡修煉也很勤苦。

    而梅振衣讓她們去向星雲師太請教。張果也是很樂意的。少爺不在家的時候,還有兩位少奶奶呢,以此為由經常請星雲師太來齊雲觀,張果也有時常接近師太的機會。

    谷兒、穗兒今天是剛剛突破御器境界,第一次在這裡試法,兩人心意相通,配合的很是巧妙,在外行人眼中劍舞煞為精彩。心中正暗自高興呢,突然天空卷下一道銀光,兩人身形一亂法術也亂了。手中劍都被這銀光攝去。

    「什麼人……」兩丫頭齊聲嬌喝。然而只喝了半句就停住了,緊接著驚呼一聲:「少爺!」雙雙如乳燕投林,撲向剛剛落下齊雲台的梅振衣。

    梅振衣張開雙臂,一左一右接了個滿懷,笑道:「三個月不見,你們竟然有了此等修為,只是御器之時。法器是不可能被人奪去的。境界還差了那麼一點點。」

    谷兒在懷中道:「少爺來地這麼突然,事先也不打個招呼。」穗兒道:「我們今天是第一次施法。就碰上少爺出手,劍被少爺奪走也沒關係。……你怎麼突然從天而降?」

    梅振衣:「就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怎麼樣,驚喜不?」

    谷兒、穗兒齊聲道:「驚喜,心都快跳出來了,以為來了什麼惡魔妖怪,結果是少爺!」

    張果在齊雲台下咳嗽一聲道:「少爺,您總算回來了,這梅家上下都惦著呢,有什麼話咱們回觀中慢慢說。」星雲師太還在一旁看著呢,他提醒少爺不要表現的太親暱了。

    梅振衣鬆開兩個丫頭,挽著她們跳下齊雲台,笑著給星雲師太施禮,兩個丫頭剛才乍見少爺喜極忘形,現在回過味來,也紅著臉躲到了梅振衣身後。齊雲觀中積海真人、曲振聲、玉真公主等也被驚動,紛紛迎了出來,見到梅振衣平安歸來,自然都十分欣喜。

    這段日子心裡最不安的就是玉真公主了,她不知道梅振衣一去還能不能回來,假如留在朝中做官,她這個持盈法師,卻不方便此時入京,也就不得相伴了。每每與谷兒、穗兒談起此事,總是憂心忡忡。見梅振衣回到蕪州,玉真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當晚在觀中設宴,為大少爺洗塵,席間是氣氛很是歡洽。晚宴之後梅振衣將谷兒、穗兒單獨叫到了書房,命她們把門關上,說有事要商量。兩個丫頭互相看了一眼,心裡怦怦跳,不知少爺要搞什麼花樣,好久沒有私下裡單獨與少爺相處了,她們心中也偷著高興。

    谷兒點燃熏香,穗兒泡好茶遞到少爺手中,屋子中地氣氛有些曖昧。谷兒問道:「少爺,將奴婢留下,有什麼事要吩咐?」

    梅振衣接過茶碗,笑容有些壞壞的:「怎麼又自稱奴婢了?忘了我臨行前說的話了嗎?」

    穗兒低下頭,紅著臉吃吃道:「沒忘子,少爺說,等回來之後,就不要再叫少爺了。梅振衣握著她的手把她拉了過來:「不叫少爺,叫什麼?」

    「相公。」穗兒的聲音細地就像蚊子哼哼。

    梅振衣另一隻手又把谷兒拉到身邊:「叫你們來,就是商量這件事。」

    「就,就,就今天晚上嗎?」谷兒弱弱的問道,臉已經紅的像火炭在燒,她想的倒是直接乾脆。

    梅振衣順勢把兩人攬入懷中,一對玉人就似含苞待放的花朵,他柔聲道:「哪能如此輕率,豈不是委屈了我的谷兒、穗兒?雖為媵妻。但也要以正妻之禮下聘過門。」

    谷兒:「要請位先生來看生辰,查歷書,定日子嗎?我們不知自己的生辰。」

    梅振衣伸手刮了她地鼻尖一下:「請什麼先生,這裡可是齊雲觀,有那麼多高人,我自己挑個日子得了。」

    穗兒:「那少爺找我們商量什麼?」

    梅振衣:「既然是正式過門,你們也算我的表妹。那麼在過門之前,我想把你們送寧國縣我舅舅家,然後再正式下聘把你們娶過來,這才夠熱鬧!……可憐你們這些年來。一直在身邊伺候我,這幾個月就好好去做柳家小姐吧,收拾心情等著嫁人,日子就定在今年八月十五,月圓人也圓。」

    梅振衣想的可真周到。谷兒、穗兒眼圈都紅了:「少爺可真細心,但讓我們去那麼遠,還要過三個月?」

    梅振衣:「遠什麼,就一天地路,三個月很長嗎?小戶人家姑娘出閣之前,家裡還要辦嫁妝,做新衣,好吃好喝休養幾個月呢。你們不知親生父母是誰,以前還沒有享受過普通姑娘家地日子吧?我舅舅家就是你們的娘家,當然要從娘家出閣。我已經寫信給舅舅商量好了。這幾天就送你們過去。」

    梅振衣主意已定,兩個丫頭自然沒有意見,雖然有些不捨暫別,但少爺是真心為她們考慮,一切安排的都很周到,她們心中也是無限歡喜----這才是新婚地樣子。

    說完這件事,谷兒又提醒道:「少爺。這兩個月如果我們不在。你有空多陪陪公主,提溜轉最近守在青漪三山並不常來。公主會很寂寞的。」

    梅振衣:「這我自然會注意,提溜轉一直守在青漪三山中?這小鬼倒是忠人之事。」

    次日,柳府自寧國縣派來車馬,接兩位「小姐」回娘家,採辦嫁妝籌備喜事暫且不提,良辰吉日定在八月十五,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送走谷兒、穗兒,內院之中好似冷清了許多,梅振衣特意去找玉真公主商量,打算給她再調兩個貼身丫鬟,前一段時間公主的起居都是谷兒、穗兒照顧地,包括玉真公主住地就是梅振衣原先的房間。

    玉真公主卻說不必特意再添婢女了,本來內院還有六名丫鬟住在西廂,照顧公主一個人足夠了。說著說著就聊到了婚事上,玉真地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在希望著什麼又似有什麼疑問,輕聲的問了一句:「梅公子,八月十五你要娶谷兒、穗兒,請問新房設在何處?」

    梅振衣:「拜堂地新房,當然設在菁蕪山莊,齊雲觀裡辦不得婚禮。」

    玉真公主:「那麼隨後呢?梅公子是修行之人,還會住在齊雲觀的,谷兒、穗兒兩位夫人居於何處呢?」

    梅振衣愣了愣,他雖然把事情考慮的很周到,但畢竟是家中俗務從不必操心的大少爺,把這茬給忘了。雖然可以在菁蕪山莊舉辦婚禮入洞房,但以後居家,谷兒、穗兒住什麼地方?如果住在山莊裡兩丫頭肯定不願意,要在齊雲觀另作安排,也不能像現在這般,住在公主臥室的外間。

    玉真公主掩嘴笑了笑:「梅公子娶親,玉真也應道賀,就算我送一份賀禮,這齊雲觀中的新房,就由玉真來安排好不好?」

    「你來安排?」梅振衣有些摸不到頭腦。

    玉真公主看著他:「是的,我來安排,我來佈置,你答不答應?」

    梅振衣:「當然能答應,只是這種事,辛苦……」

    玉真打斷他的話:「答應就好,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什麼都交給我辦,這東跨院的下人們暫時也交給我管,行不行?」

    梅振衣點頭道:「行,當然行!公主有事操心,也不至於太寂寞,一切就有勞了。」

    梅振衣三個月後要在菁蕪山莊成親,自有山莊管事趙啟明佈置,而玉真公主主動張羅著要「改造」齊雲觀的東跨院,柳直接走了谷兒、穗兒,反倒顯得梅振衣沒什麼事可管了。

    陪公主聊天。再用完晚飯,梅振衣又一次越過絕壁深谷,走入青漪三山。昨天夜裡他就已經來過了,見到了提溜轉,得知知焰仙子仍閉關未出。他就在隨緣小築門前靜坐一夜守候,天明時方離去,今天入夜後又來了。

    提溜轉打著旋迎上來道:「梅公子。你又來了?知焰仙子還未出關。」

    梅振衣:「我知道她還未出關,可能就是今夜,可能還要幾年,多謝你這段時間一直在此守候。今天是來找你地。」

    提溜轉:「梅公子就要娶親了,還有事來找我?」

    梅振衣:「除了娶親,就沒別地事了嗎?」

    提溜轉直點頭:「對對對,當然還有,梅公子把婚期定在八月十五。還有兩個多月,是不是想等知焰仙子出關啊?這麼考慮也對,既為道侶,應該事先商量。」

    梅振衣一皺眉:「你什麼意思?難道知焰不同意我娶谷兒、穗兒嗎?」

    提溜轉連忙搖頭:「不是不是,谷兒、穗兒自幼貼身照顧你,你要是不娶才是不該呢,知焰仙子也早就明白。但別的事情還是應該和道侶商量的,比如洛陽花魁白牡丹,如果知焰仙子不知情,你突然領回家的話。那就不該了。」

    「你說什麼?白牡丹!我才回來幾天啊。跟誰也沒提過,你怎麼就知道了?」如果不是提溜轉沒有實形,梅振衣就差揪著它的衣領發問了!

    提溜轉向後飄移兩步道:「平日裡梅毅、張果、積海等人也常來此巡視,梅公子在洛陽獨佔花魁是一個月前的事了,梅毅地兄長梅剛寫信告訴他了。那天他與張果在山中談起此事,我都聽見了,還特意向梅毅打聽清楚白牡丹是誰。」

    梅振衣:「那你說地也不對啊。我沒領白牡丹回家。

    提溜轉順嘴就接:「你想領回蕪州來著。人家白牡丹沒答應!」

    「這事梅剛不知情,梅毅也不會知道。你是怎麼知道地?」梅振衣又吃了一驚。

    提溜轉的語氣有些得意:「梅剛不知道,但是仙童清風知道啊。」

    梅振衣低喝一聲:「仙童會給你說這些閒話嗎?」

    提溜轉:「他不愛說閒話,但是架不住我問啊!今天清風來了,在隨緣小築外看了一眼就走,我上前纏著他問白牡丹地事,結果仙童說梅公子想領人回家沒領成,讓我想打聽的話直接來問你。」

    原來就這麼一句呀,梅振衣還以為清風告訴提溜轉多少呢,他哭笑不得的說:「你這個包打聽,居然打聽到我頭上來了,還想知道什麼?」

    提溜轉:「梅公子應該問我不知道什麼,不知道地我都想知道。」

    梅振衣:「你怎麼跟誰都打聽啊,問問梅毅也就罷了,連仙童清風都敢糾纏?」

    提溜轉:「沒辦法呀,誰叫我人緣好呢!」

    梅振衣差點沒給氣樂了:「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以後不要管這種閒事。」

    提溜轉湊過來分辨道:「這可不是我要管閒事,你想想啊,假如你真的把洛陽名妓帶回家,谷兒、穗兒可能不會說什麼,玉真公主也管不了你,但知焰仙子不會高興的。再有這種事,梅公子應該與知焰仙子商量。」

    梅振衣已經懶得解釋了,反問道:「知焰閉關未出,我怎麼和她商量?」

    提溜轉:「如果實在沒法和知焰仙子商量,但你可以找我啊,我知道地事情很多,知焰仙子高不高興,我也能猜到。」梅振衣看著它神情有些古怪,不知是在笑還是在生氣:「找你商量?拐彎抹角說了這麼多,原來是想告訴我,以後有事應該找你!……好吧,隨我來,今晚就和你商量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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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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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0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子非魚 138回、取財天下須有道,遍傳人間煮茗香

    「梅公子有何大事要與我商量?」提溜轉跟著他飄下了山,語氣很是興奮。

    梅振衣來到山谷中,在小溪邊站定:「提溜轉,我臨走之前,教你的煉形之術,你尚未得其精要啊。這樣吧,接下來三個月時間,我每夜都會來此,一邊守候知焰仙子,同時你我也有件事要做。」

    提溜轉忍不住轉了好幾圈,興高采烈的繞著梅振衣道:「梅公子要和我做什麼?」

    梅振衣:「我助你煉形,你助我修行。還記得我送給知焰的那對坐墊嗎?我想繼續編製一百零八扇,三十六扇供奉給翠亭庵,另三十六扇供奉給齊雲觀。」

    提溜轉:「還有三十六扇呢?」

    梅振衣:「待到九林禪院落成後,如果智詵禪師並無惡意,就供奉給九林禪院。」

    提溜轉的聲音很吃驚:「這也太難了吧!據我所知,你編的那對坐墊,每扇都要用九百九十九支煉化純淨的吉祥軟草莖,編製時以煉器之法,神念相接不能有一絲閃亂,否則就成不了法器。妙手偶成一對已經難得,一百零八扇,老天,這是多大的功夫!」

    梅振衣背手道:「當然艱難,不如此,怎能脫胎換骨?人煉器,器也煉人。提溜轉,我問你,人自嬰兒始,因何而成人?」

    提溜轉:「梅公子在問我丹訣嗎?太高深了,提溜轉還沒有那個修為。」

    梅振衣:「這不僅是丹訣,無非是因事、因歷、因行、因受、因感、因知而成人,這就是因人煉器,而成器也煉人的道理。」

    提溜轉左右飄乎像是搖頭:「我還是不太明白,梅公子要煉製一百零八扇吉祥軟草墊,與我的修行有什麼關係?」

    梅振衣:「當然有關係了,我們一起來,我傳你煉化草莖之法,所有的草莖都要你去山中採得。並煉化純淨,每湊齊九百九十九支,我就開始煉製一扇蒲團。」

    提溜轉身形一滯差點沒趴下:「那我得煉化多少支草莖啊?我算算……」

    梅振衣打斷了它的話:「不用算了,最少是十萬零七千八百九十二支,你失敗一次。就得多煉一支,而我失敗一次,你又得多煉數百支。」

    提溜轉喘著氣道:「山中有這麼多吉祥軟草嗎?那得煉到什麼時候。」

    梅振衣信手從身邊摘了一根吉祥軟草莖,另一隻手取出了那件許久沒有動用的法器指妖針,閉目片刻也不知在施展什麼法術,睜開眼睛道:「只能取用去年秋天剛剛枯白的草莖,青漪三山中總計有十二萬支以上。小心煉製的話。應該夠用了。」

    提溜轉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只有一件事,我不會呀!」

    梅振衣:「不會我可以教你,你如今已有些許法力,恰好可以煉化一支吉祥軟草莖。雖然艱難,但對你也是有莫大好處的,你本無形,我傳你這種煉器之法。是希望你以器煉形,不僅是在煉化草莖,也是在煉化你自己。」

    提溜轉:「多謝梅公子傳法,但我得煉到什麼時候?今年煉不完,明年接著來可以嗎?」

    梅振衣:「此山中吉祥軟草九年一生,今年不成,就要等到九年之後了。我也不勉強你。初時自然極慢,但只要你用心不移,會越來越快的。此等以器煉形之法,最適合你這種不安分地性子,也正好藉機磨礪你。」

    提溜轉:「那好吧。請梅公子傳我法術。」

    梅振衣一擺手:「先別著急,我還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你我一旦開始這段修行,你將會尋遍滿山,我要你留意熟悉此地一草一木,以及每一片山勢地氣。……我聽說你想給我當管家,這事不太可能,但等到將來。我若在青漪三山鑿建仙家洞天。你既是九連山巡山護法,也將是三山道場的總管。願意嗎?」

    「願意,當然願意!梅公子請放心,我一定巡遍滿山,一面煉化吉祥軟草莖,一面考察將來的洞天道場!」提溜轉從地上一竄多高,打著旋,連旁邊的小溪都被它帶起浪花來,顯得異常的有精神。

    梅振衣很瞭解提溜轉地脾氣,這麼枯燥的事情讓它重複那麼多次,實在太為難這不安分的小鬼了。但若給它一個精神上的動力,讓它自己搶著去做,事情就要好辦很多,而且這也確實是最適合提溜轉的修煉之法。

    提溜轉在小溪上轉了幾圈,又湊過來道:「梅公子,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梅振衣:「就從今晚開始,別再轉了,安定形神,聽我傳法。」

    他所傳法術並不複雜,就是要提溜轉以煉形之法去煉器。提溜轉的法力不強,卻有無形之妙,恰恰可以去煉製吉祥軟草莖。梅振衣需要的數量極多,提溜轉需要尋遍滿山,這段時間它也沒空去別處亂轉了。

    第一夜,提溜轉竭盡全力,也不過煉成了三支,煉廢了七支。

    第二夜,提溜轉仍然是煉化十支,但是煉成了七支,煉廢地只有三支,功力未見增長,手段卻熟了不少。

    第三夜,提溜轉煉化十五支,煉成了十一支,梅振衣連連誇獎。

    提溜轉很喜歡聽梅振衣誇它,越誇它越起勁,法力的增長與心性的修磨是不知不覺的。到了第七天的時候,竟然總共煉成了九百九十九支,好似是突破了一個瓶頸,兩百年的修行終於找到了適合它的法門。

    梅振衣也開始編製吉祥軟草墊,一百零八扇啊,此時地心境與當日妙手偶成完全不同,完全是一種枯燥的重複,每一次都是從頭至尾的考驗,容不得一絲差錯,否則前功盡棄。他為什麼要做這樣一件事呢,有兩個方面原因。

    一來是以此磨煉自己,不僅是煉器,同時也是鍛煉自己的爐鼎神氣。修行中「脫胎換骨」這一步時日最久。沒有什麼取巧之道。梅振衣自幼修行精進極快,因為他的悟性好資質也一流,但恰恰在這一關資質與悟性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主要看用功之深。

    二來是為了煉製九轉紫金丹。自從得到溫玉髓之後,梅振衣自知沒有把握一次煉製成功。但他也沒有機會來第二次,所以要將煉藥之道掌握的絕對純熟才行。最好地辦法往往就是最笨的,他地煉器之術是從煉藥之道中領悟來的,繼續以此鍛煉,以求萬無一失。

    丹霞三子送他三十二味靈藥,他初步煉製,再煉化入拜神鞭。總共失敗了四次,在別人看來成功率已經很高了,但想煉製九轉紫金丹的話,還是遠遠不夠地,因為世間沒有那麼多靈藥讓他反覆嘗試。

    原先他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只是當作一種鍛煉而已,但自從清風答應幫他找齊藥材之後。梅振衣立刻謹慎對待了。不僅是溫玉髓啊,他希望清風給他地每一味靈藥,自己煉化的時候都不要失手,所以反而沒有著急去煉製,而是回頭打好根基。

    假如丹霞三子聽說梅振衣會這麼干----用十萬餘支吉祥軟草莖,煉製僅僅是打坐用的蒲團,用的卻是與煉藥相通的煉器之法。也會大吃一驚地!聰明人往往憑著悟性好,不願意下苦功,而梅振衣深知這一點,特意給自己找點苦頭吃。

    梅振衣一開始編製,提溜轉地草莖可就供不上了。忙著滿山遍野地團團轉,再也沒閒功夫去當包打聽了。

    提溜轉忙壞了,梅家真正地總管張果也沒閒著,一邊還要管著蕪州府的事情,少爺又讓他整理統計梅家在蕪州所有的佃戶、田莊、各家的人丁、各處的出產等名細。還好程玄鵠曾經整理過一遍,做的很詳細,否則張果一時之間還真拿不出符合少爺要求地東西。

    梅家在蕪州的下人有兩千戶。男女老少加起來近萬人!這些人中大約有三分之一是他家中的奴僕。做各種梅家安排的差事,按月有例錢。另外三分之二是田莊中的佃戶。種梅家的地交租,或者每年給梅家干兩個月的活抵租,並無絕對人身依附關係。

    張果拿來這些賬冊地時候,很奇怪的問:「少爺,你怎麼管起這些俗務了?如果讓你來管,我不就沒事幹了,也不是該大少爺操心的。」

    梅振衣一邊看帳冊一邊道:「張老,你也知道我就要娶親了,不能只成家不立業啊。」

    張果笑道:「這份家業將來就是你的。」

    梅振衣:「我自幼以來,就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除了拜師修行之外,經營家業沒有操過半點心,坐享他人勞作之力,現在我自己也得做點事情。」

    張果:「少爺你如果這麼說,那讓天下紈褲汗顏了,少爺要做地事,不必在此吧?」

    梅振衣笑了:「其實我想經營產業,因此要清點一下手中有多少資源可用,發現潛力還是挺大的。只舉一個例子吧,那何家四口人,何木生幫梅家管養賢鄉的田莊是你的安排,但他兒子何火根身強力壯,也只是在地裡幫幫忙,閒暇很多卻沒有別的營生,而老婆何仙姑無非在家中裝神弄鬼賺幾個閒錢。」

    張果:「鄉下人過日子,自古如此,圖個風調雨順就不錯了。」

    梅振衣點頭道:「所以可以幫他們想想辦法呀,也是在幫我自己。我去洛陽這一路考察,發現我梅家還是可以開發產業經營的,至少茶、酒兩項,就足以獲利。張果提醒道:「梅家九山所產的茶,除了自用之外,都供奉到京師南魯公府了,我家產地茶餅不多,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地。」這裡需要介紹一下唐代流行的制茶、飲茶之法,非常之繁複----

    茶葉地採摘多在谷雨前後,須晴日,以茶樹上端挺拔的嫩葉為佳。那時人工種植的茶園不多未成氣候,也無專業採茶工人,制茶者往往是自己背著茶籠上山採茶,十分不容易。

    採回鮮葉先蒸熟,再搗爛成茶泥倒入茶模,還需要經過拍擊壓實,使其結構緊密堅實不留縫隙。等茶泥完全凝固,取出來就製成了初步的茶餅。

    茶餅製成之後,還要用焙爐以文火焙乾,以防止發霉腐敗易與保存。焙乾的茶餅中間有孔,用線貫穿成串。以便貯蓄或攜帶。僅僅是制茶,就有這麼多複雜的工序。

    飲用時,先將茶餅放在火上烤熱烤軟,然後用茶碾將茶餅碾碎,再用篩子篩成細末,放到開水中去煮。煮的時候還有一沸、二沸、三沸的講究,前後用到地茶具有十來種之多。客廳裡的老爺、客人端杯喝一回茶。底下至少要有兩個僕人忙半天

    在那個年代到人家做客,主人請你喝茶,那是相當高規格的待遇了!一般人家根本沒那個閒工夫伺候茶水,就算喜歡飲用,也不是常年能喝得起的。

    既然這麼麻煩,那麼唐代之前人們是怎麼喝茶的呢?最簡單地方式,直接采新鮮的茶樹嫩芽煮水。就和煮湯喝差不多。但是新鮮芽葉不能保存與運輸,只能現摘現煮,飲茶受到地域、氣候、季節的很大限制。直到唐代出現了茶餅,飲茶才成了貴族名流中流行的生活方式。

    「誰說要經營茶餅了,你看看這個,是我在丹霞派學的制茶之法,如此炒制包裝。既可四季保存也可四處攜帶,飲時以滾水沖泡即可。這一筒茶葉是我在自家小茶園摘得炒制,一日兩杯可以飲用三個月,最上品賣它二兩銀子,最下品賣它五十文。對於大戶人家與小康人家都不算貴吧?如果行銷天下,豈不是財源滾滾?」

    梅振衣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竹製的帶蓋茶筒,遞到張果手中。張果研究了半天嘖嘖稱讚道:「少爺不僅制茶,連裝茶地竹筒都制好了,只是如此飲茶並非世俗習慣,恐怕沒有商舖肯賣呀。」

    梅振衣胸有成竹道:「這一點你放心,只要推出去。大家就會發現它的方便之處。而且比茶餅也便宜許多,普通人家都能用得起。自然會推廣開來。第一步嘛,可以找舅舅合作,柳家的商舖在江南各地都有,讓三分利,托柳家代售便是。」

    張果:「這倒是個好主意,舅老爺一定會幫忙的。」

    梅振衣:「我還有一個主意,剛開始的時候,柳家的商舖銷售此種茶葉,可以在鋪前擺張桌子,現場沖泡讓人飲用,大家喝過了不就瞭解了嗎,也能放心的買回去。」

    這一招其實並不新鮮,現代很多茶莊賣茶葉都這樣做,梅振衣只不過簡單地借用而已,張果卻連聲叫好,一豎大拇指道:「主意真妙,少爺簡直是諸葛亮啊!」

    梅振衣笑著搖搖頭:「先別誇我,妙不妙,試過了才知道,先在蕪州、浩州、潤州等地試銷。潤州乃運河與長江交匯之處,南北通商要津,是我們試銷的重點。我們一開始出產也不會太多,先在潤州打開局面,只要成功,日後自然可以銷往中原各地。」

    張果歪著腦袋想了想:「如果按少爺的設想一切順利的話,茶也不夠啊!」

    梅振衣:「當然不夠了,所以我們自己要種植茶園,此事不能急,需要分步來。我已經和玉真公主商量好了,先拿她那御賜的三百畝貢田試驗。如茶園種植成功,茶葉試銷也順利,就在梅家之地中,擇靠山坡地大片推廣。……張老,為何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張果眼睛瞪得老大,擊掌讚道:「少爺,我都不知該怎麼誇你了,一步步都算計的這麼好。梅家最不缺的就是山地,尤其是靠山坡地,貧瘠不適耕作,引水澆灌也不方便,只能荒棄閒置,然而用來種植茶園是最適合不過了,老奴就是樹精,對此非常瞭解。」

    梅振衣:「算計地再好,也要第一步成功才行,我有五百兩黃金的本錢,應該足夠了。」

    這回輪到張果搖頭了:「哪用得了這麼多!老奴可以親自去辦,無論成與不成,幾百兩銀子足夠了。」

    梅振衣補充道:「真正需要大舉投入之時,要等到試銷成功之後,但那時也就不怕花錢了。當務之急,是要挑選穩妥能幹之人,負責種植茶園以及學習茶葉炒制之法,張老有什麼人可推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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