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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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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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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19:32 |只看該作者
169回、張果相救青驄馬,道侶雙戰西海湟

由於氣候和食物的限制,西海中的湟魚生長速度極慢,十幾年才能長到一斤左右,這四丈長的湟魚簡直超出了想像。它的體形也發生了變化,兩隻胸鰭很長,像兩隻鋒利的怪爪伸出,而背鰭就像立著的一排短梭,身體細長如龍,嘴邊掛著長鬚,血盆大口中露出成排的利齒。

它的腹部是黃褐色的,比一般的湟魚顏色要深的多,而背後是墨綠色接近於發黑,佈滿了圓點狀的斑紋,也不知在西海中修煉了多少年!

眼看它帶著浪花就要衝入馬群中,有一匹小馬突然止住腳步脫離大隊轉身站住,朝天發出一聲嘶叫。這長嘶不像馬叫而是一聲巨吼,帶著震撼的力量,竟然也有法力散發而出。巨吼之聲將眼前的浪花全部震散了,翻湧的潮水全部退回了湖邊。

梅振衣又吃了一驚,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說道:「馬群裡怎麼蹦出來一頭驢?」

只見那匹小馬身形較瘦小,腿不長,腦袋大,脖子粗,渾身青色,活脫脫就是一頭小毛驢模樣,前額正中還有一叢螺旋狀的黃色雜毛斑紋。它站在那裡四蹄如樁,鼓著眼珠子,張著大嘴岔發出巨吼,吼聲中有蓬勃怒意。

湖中的西海湟成精,草原上的青海驄也成精,那匹毛驢似的小馬駒看上去是那麼弱小,面對巨大的怪物卻全無懼意,破空吼聲還有一絲悲壯。潮水剛剛退回。緊接著一聲怪叫,西海湟又帶著浪花朝青海驄撲擊而來。

那條西海湟竟然能從水裡跳出來,張開胸鰭四丈身體直立而起。尾巴拖著浪花,水線從西海一直衝出百丈之遠直達它地身下,看樣子湖水也是被它以法力引上岸。它眨眼間就撲到「小毛驢」身前,胸鰭一展,身下的浪花凝結如一雙冰晶狀的怪手左右合攏抓去。

「小毛驢」一跺蹄騰空而起三丈多高,避開浪花地襲擊,飛身就向怪魚的腦門踢去。西海湟一甩腦袋,仗著強悍的肉身與堅硬的頭部骨甲硬撞了上去。將青海驄砸飛出十丈多遠摔落在潮濕的草地上。緊接著帶著浪花一旋身,背鰭上飛出十幾隻長梭,如標槍般射向青海驄。

青海驄落地打滾還沒站起來,眼看就要遭到毒手,這時有一片帶著青光的黑霧捲來,迎向那西海湟射出的飛鰭梭。空氣中發出一連串如炒豆子般的爆裂聲,黑霧散盡,飛鰭梭也倒射而回,同時有一條烏梅杖打著旋飛向半空被一個人接住。

原來是張果見那頭小毛驢似地青海驄不顧凶險衝出馬群,孤身截住了西海湟的追擊。也動了惻隱之心,飛天而來剛好救了它一命。張果在空中接住飛旋而回的烏梅杖,一股大力傳來竟然穩不住身形,翻了個跟頭落地才站穩。

梅振衣吃了一驚,張果是突然偷襲出手,剛才這一下居然也吃虧了!

說時遲那時快,西海湟被突出現的攪局者激怒了,不再顧那頭青海驄與馬群,怪叫一聲撲向張果,妖異的陰風捲起身下朵朵浪花如鋒利的水箭齊射。幾十隻飛鰭梭再度盤旋而出,四面八方襲擊齊至。

空中傳來一聲清越的長嘯,萬千道銀絲舒捲而下,將朵朵浪花水箭擊散。星雲師太揮舞拂塵落在了張果身邊。她見張果剛才吃了虧,也第一時間上前援手。

張果一見星雲師太來到身邊,立時精神大振,大叫一聲將烏梅杖拋向空中,化作一條七丈長的樹籐盤旋飛舞,上面的尖刺也化作道道白芒,盡數迎住飛鰭梭的攻擊。他這手法術有天生地根基,同時也有梅振衣打猴鞭法的痕跡。還有妙法門運用無形之器的巧妙。

西海湟一擊未能得手。連連舞動身形,帶著浪花在他們周圍數丈外盤旋。水箭飛梭一波接著一波。張果與星雲師太背靠背而立,催動拂塵與烏梅杖相鬥,就像白浪包圍中的一座小島,竟然只有招架自保之功沒有反擊克敵之力。

好厲害的妖物,張果與星雲師太聯手都鬥不過它!梅振衣緊皺眉頭自言自語道:「那怪魚以浪花托身,張果最擅長的落地生根術不好用,這麼斗難免吃虧。」

鍾離權在一旁道:「你可別忘了,那是一條魚,現在它上岸了。」

這一句話提醒了梅振衣,湖中的魚妖上岸,就算能施法帶一線浪花隨身,神通手段也減弱了大半。就這樣也如此厲害,要是在湖中得有多難鬥?梅毅聞言也激起了鬥志,大喝一聲御劍騰空而起喊道:「星雲、張果,讓本將軍來試試身手!」

隨著話音,一道凌厲的劍光從天斬落,劈開飛舞的漫天水箭直向怪魚的頭顱。見此情景梅振衣也在心中暗自思量,假如是自己在與人相鬥時,梅毅突然在旁邊來了這麼一劍,他也未必能接住,那西海湟能接住嗎?

眨眼就有了答案,西海湟感應到危險,帶著翻捲地浪花後退,口中吐出一道寒光,正好接住了梅毅飛斬過來的縷金劍。空中傳來震耳的金鐵交鳴聲,寒光竟然把縷金劍擊回!梅振衣的眼神很好但也沒完全看清,只在朦朧間看見那道寒光彷彿一把白色半透明地劍。

梅毅出手將西海湟逼退,張果與星雲師太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兩人聯手竟被那條怪魚圍住攻擊脫不得身,此刻才覺得剛才的凶險。

怪魚雖退卻沒有敗走,它就退到了湖邊,尾巴立在水線上如一條惡龍挺直了身體,左搖右擺祭起腥風,以一道寒光相鬥梅毅的縷金劍,仍然絲毫不落下風。$梅毅手中劍氣如虹。飛舞盤旋驅散腥風,擋住那一道寒光地從天飛擊,身體如巨浪中的一塊礁石紋絲不動。但也奈何不了那條西海湟。

梅毅見這樣無法取勝,又大喝一聲縷金劍脫手飛出,帶著風雷之聲,散發出片片如雪花般的劍芒策應,主攻那條怪魚胸鰭之間最柔軟之處。他很有衝殺地經驗,已經看出那裡是西海湟全身最薄弱的破綻所在。

西海湟地胸鰭揮舞,岸邊地浪花捲到胸前,被法力凝聚彷彿流動的堅冰。梅毅地劍光被擊偏總是攻不中方向。偶爾有幾片劍芒透過水幕斬中怪魚的身體,但那怪魚肉身強悍竟然硬生生的頂住了,只在魚皮上劃過一道道地水紋。與此同時,怪魚口中吐出的四寸飛劍攻勢凌厲無比,梅毅也不得不回劍自保。

兩人就在湖岸邊相鬥互有攻守,千軍萬馬中衝殺過無數次生死來回的梅大將軍,竟然與一條魚鬥了個平分秋色。不要忘了,梅毅是站在岸上,而西海湟已經出水現身在湖邊,如此情形梅毅算是佔了大便宜。

「老天爺。什麼東西這麼厲害呀?」梅振衣看著湖邊白浪滔天的激鬥,自然自語道鍾離權又開口了:「這條西海湟,至少已修練上千年,週身溜滑無比刀槍不入強悍已極,甚至能擋住梅毅的劍芒。這種成精的異類是最難對付的,遇上了一定要小心。」

「水族自感成靈我們也見過,大官湖中五位水妖就是,這條西海湟為什麼沒有化作人形?」梅振衣不解的問道。

鍾離權:「人身之形對於修煉爐鼎更加有利,也有助開啟靈智領悟道法之妙。但此處罕見人煙,西海廣漠。周圍的牧民從來也不入湖,湖中魚上千年都見不到一個人,它自感成靈有了修行,也不會化作人形。這種妖物只憑天然修煉掌握種種神通。法力不能小視,它有靈智卻並未全開,往往為害人畜禍亂一方。」

梅振衣又問:「那這種東西修煉到盡頭又如何?」

鍾離權:「若不悟長生之道,壽數也有盡時。像一些水族妖類,往往化龍入海道場廣闊,靈智漸開,修為到了也可飛昇成仙。」

梅振衣:「這裡不就是西海嗎?道場也夠廣闊的。」

鍾離權以仙風扇一指:「此物強悍至極,所造殺業無數。我看它地修行也快到盡頭了。百年之後或可化龍飛天,但屆時定將被天刑礪雷所滅。」

梅振衣:「但百年之內此地人畜不得安寧。除了岸邊牲畜,恐怕湖中的魚也沒有好日子。」

鍾離權點了點頭:「這就是修行高人有時會降妖除魔的原因之一,幸虧此地人煙稀少,不太容易碰上它。」

他們在這裡說話,梅毅與西海湟斗的正緊,劍氣沖天浪花四濺。西海湟見這個從未遇到過的「怪物」如此難鬥,也在悄悄的後退,它也是有靈智的,想把對手引到湖岸邊。

梅毅揮劍不知不覺的跟著上前,剛剛邁出三步就警醒過來站定,他與人鬥劍的經驗那是相當豐富了,對於各種有利與不利的局面都有直覺般地反應。西海湟已經退入湖中三尺,捲起的巨浪更加凌厲,梅毅不再進但也不退,奮然揮劍相擊。

知焰在鍾離權身邊說了一句:「梅毅的劍術堅韌強悍,但這麼鬥下去也不是怪魚的對手,怪魚想走就能走,退入湖中地話,梅毅也沒辦法。」

鍾離權突然一拍扇子:「振衣,知焰,你們去湖中試一試!記住,只能飛天纏鬥,切莫失足落水,互相掩護好身形。」他老人家也來了興致,想看看弟子究竟有多大能耐。

梅振衣飛天而起,卻不大喊,悄然在神念中叫道:「梅毅且退後,讓我與知焰仙子來對付它!」而梅毅眼角的餘光已經看見少爺飛天而起繞到湖中,從西海湟的後面來了。

從小看著他長大,梅毅知道少爺想幹什麼,立刻發出一聲大喝如雷,手中劍芒暴漲突然全力攻出吸引西海湟的注意,腳下卻連退數丈。西海湟被激怒全力反撲。捲起巨浪沖上岸邊數丈遠,這時梅振衣也到了戰場。

一條銀龍般地半透明長鞭,無聲無息從天抽來直衝怪魚的頭顱一側。速度之快將經過的浪花都擦成白煙。這種偷襲很有打悶棍地風格,而且他想截斷西海湟回湖中地後路。

但梅振衣忘了一件事,這條大魚長身直立,魚眼是可以看見背後地。就算看不清,西海湟的神識靈覺也異常敏銳,他一動手就被發現了。西海湟尾巴一掃,離著幾丈遠地湖岸邊巨浪湧起形成一道五丈高的水牆。

這種法力凝聚的水牆,梅振衣不能散開拜神鞭繞過去。揮鞭劈開如漫天亂瓊碎玉。這一鞭法力將盡但還是抽過去了,鞭梢抽在西海湟的頭上往旁邊一滑散開。梅振衣地神識順著鞭梢切入,發現這怪物的肉身很強悍,渾身上下被護身法力包裹,他的神識切不進去,昏厥鞭法抽中了卻第一次沒有起到效果。

與此同時,西海湟的反擊也到了,它吐出寒光飛劍攻擊梅毅,飛鰭梭穿過漫天的亂瓊碎玉盡數射向梅振衣。梅振衣撒手,拜神鞭節節斷裂。化成無數條銀絲纏阻飛來的鰭梭,身形一震往後飛出很遠眼瞅就要落水。

但他卻絲毫沒有擔心,空中一條綠絲絛捲來穩住了他的身形,梅振衣同時揮手收回了拜神鞭。這就是道侶之間的信任,梅振衣知道知焰仙子一定會護住他的。

西海湟見對手接連出現,每一個都不好對付,借此機會身形一低鑽入浪花之中----它想溜了。

西海湟鑽入湖中,然而它卻沒溜遠。半空中傳來奇異的聲響,似絲竹彈奏之音,如碧海潮聲之曲。隨著樂聲湖面上波濤湧現出現了巨大地起伏,西海湟墨綠色的後背露了出來。知焰早就以神識鎖定它的去向,無形之器穿雲梭出手糾纏,逼著西海湟不能向深湖中遠走。

此時他們已離開了岸邊。西海湟出沒於西海波濤中,梅振衣與知焰飛天而行。無形之器穿雲梭帶著殺伐之音,捲起湖面的波濤隔空纏繞相鬥,同時也抑制了西海湟捲起巨浪水箭的神通。

知焰用的是無形之器,可以隔空入水糾纏,梅振衣祭出了昆吾劍,如閃電流星盤旋,道道劍芒如雨而落。兩人虛實相映配合的天衣無縫。

西海湟出沒於波濤之中。以浪破浪對付穿雲梭,偌大的湖面起伏不定時而有巨大的漩渦出現。卻看不見一朵浪花翻起,發出陣陣壓抑低沉的轟鳴,其中還有妙曼地琴聲。飛鰭梭在水面上穿行,與昆吾劍芒相鬥,還有片片飛鱗射出水面攻向兩人,都被梅振衣祭劍擋下。

西海湟在水裡可比岸上厲害多了,但偏偏遇到了知焰與梅振衣聯手,仍然鬥了個旗鼓相當,它沒法把天上的兩個人擊退,天上兩人也無法把水中的怪魚收服。這一斗就是一柱香的時間,離湖岸越來越遠,梅毅等人站在岸邊看得是驚心動魄,鍾離權搖著扇子一言不發,眉頭也是微微皺起。

梅毅剛才獨力在岸邊斗西海湟,雖然時間不長但也神氣疲憊,此時歇了片刻豪情不減,持劍道:「我再去助他們一陣,定斬了這妖孽!」

鍾離權扇子一揮阻止道:「若在岸上,你與星雲、張果聯手足以擊退這只魚精,但假如讓它入了水,你們全去也沒用,萬一不小心落水還有危險。」

谷兒、穗兒、玉真也站到了鍾離權身後,緊張地互相握住手,谷兒道:「我看郎君與知焰也不落下風啊,多幾個幫手不就拿下妖怪了嗎?」

鍾離權搖頭道:「那也未必,這種天生妖孽一定還有最後的看家絕技,你們看一看天色。」

剛才眾人一直沒有注意天色變化,時間是中午,不久前湖面上還是一片晴空,可是高原的天氣說變就變,遠處湖面上不斷有厚厚的雲層捲起,已經完全擋住了陽光,戰場上空的天色越來越暗,左右聚合的雲層也越來越厚,越垂越低眼看就要逼近湖面。

灰暗的天色中突然出現一道刺眼的亮光,伴隨著雷聲炸響,一道閃電從天而落。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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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19:57 |只看該作者
170回、尋訪花神求靈藥,攜手仙子上崑崙

梅振衣與知焰早有警覺,避開了閃電劈擊的範圍,仍在與西海湟纏鬥。昆吾劍在空中盤旋尋了個破綻正伺機飛射西海湟的眼睛,發出片片劍芒作掩護。西海湟張嘴吐出飛劍,恰好此時不遠處天空有閃電劈下。怪異的是這飛劍不是沖梅振衣去的,而是衝著閃電射去。

閃電劈在飛劍上爆發出一個耀眼的光團突然改變方向,一道電光如金蛇直衝梅振衣擊來。就算有飛天之能身形再快,想躲閃電也躲不過,但修行高人有別的辦法護身,梅振衣祭出的昆吾劍光芒大盛,以法力激引,金蛇電光空中折轉劈在了昆吾劍上。

梅振衣只覺得渾身一麻,頭髮和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似有道道電流經過,再也控制不了身形像塊石頭似的直墜下去。知焰收回穿雲梭,也顧不得與西海湟纏鬥,以無形隔空之力捲住梅振衣向上就走。

她這一走,西海湟沒有了壓制,立刻就掀起了風浪,濤天巨浪足有十餘丈高就像深水中爆發了一顆巨大的炸彈。西海湟越出水面一口就咬住了昆吾劍,同時天空接連有幾道閃電劈下,都被那柄飛劍激引改變方向,向梅振衣與知焰兩人接連劈擊而去。

知焰護住梅振衣凌空飛舞盤旋,穿雲梭發出的琴聲如雨點般密集,似乎空氣也發生了陣陣扭曲,閃電改變方向折射擦身而過。絲絲電光分岔如細長游蛇般慢慢消失。見此情景,遠處地鍾離權一揮仙風扇,從空中將兩人攝走。遠遠的落回到湖岸上眾人的立足之處。

被雷劈是什麼滋味?可以去問梅振衣。饒是他修行了得,以昆吾劍硬擋下一記驚雷,也全身酸麻如有無數電蛇在體內亂竄,提不起一絲力氣連身體都失去了控制。落地之後鍾離權仙風扇接連幾揮,他這才勉強能動,趕緊閉目靜坐調息,良久之後才能開口說話。

張果與星雲、梅毅、知焰與梅振衣,三番出手。從岸上一直斗在西海中,始終沒有降伏那一隻大魚精,梅振衣地昆吾劍還被怪魚吞去,眾人無不駭然。

西海湟早已沒入滾滾波濤中不見蹤影,那頭小毛驢似的青海驄與馬群也跑的不知去向,剛才湖岸邊的那一片戰場已面目全非,大面牧草被連根捲起,翠毯般的大草甸一片稀爛泥濘。湖岸邊浪花一卷,衝上來半具馬屍,連頭帶前腿都被咬去。只有後腿以及下半身殘軀,血污已被湖水沖刷乾淨。

一陣風吹來,星雲師太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緊靠張果站住,臉色發白道:「那怪物就算有四丈身軀,一次又能有多大食量,吃一、兩匹馬還不夠嗎?竟然要衝入馬群肆意殺戮,山野中的豺狼虎豹雖以牛羊果腹,但飽食之後也不會無端濫捕,更不會如此凶殘!」

張果細心答道:「我也是妖類。但已不能與尋常烏梅相比,那只西海妖湟顯然也不能與尋常畜生相提並論。=它靈智已開,有所思所想所為,就如世間有百態之人。修行界也有奸惡之徒,有人以凶殘殺戮為樂,譬如此西海妖湟。」

梅振衣此時已經恢復一些氣力,問鍾離權道:「師父,您老人家是不是早就料到我與知焰也不是那妖怪的對手?」

鍾離權:「你們兩人鬥法輸了,並非一定是修為不如,而是對手修行日久法力更強,且佔據了天時地利並善加運用。我讓你們去湖中動手。就是要給你們一個教訓。這種鬥法經驗只有在此經歷下才能積累,往後再遇到此種凶險。應知如何小心趨避。唯一沒想到的是,你小子竟然把昆吾劍給丟了!」

知焰插話問道:「若是師父這般仙家高人出手,會怎樣對付此妖?」

鍾離權:「所謂仙家高人,修行經歷不同,心性行止也有不同。若說相同之處,眼界超脫於世人之上,歷天刑有所真敬畏,雖神通廣大,卻不像愚俗之人那般無知而空狂。就不說僅說仙人了,遇到這種妖物,不同地修行人對不同的情況往往有四種做法……」

他介紹了修行高人遇到這種西海妖湟一般會怎麼辦?一是收服,二是鎮壓,三是斬殺,四是不管。

所謂收服很好理解,在大官湖遇五妖作亂,鍾離權的處置就是收服,龍隱姑也暗中幫忙了,這也是一種點化的方式。當然了,也有人收服妖物會繼續作惡,譬如那位凌虛子。

有些作亂的妖物罪大惡極難以輕饒,可以鎮壓,讓它們不能再作亂,鍾離權在五湖島上一開始也說要鎮壓,把那五個水怪嚇得夠嗆。天刑無仁也無私,仙家高人知道厲害,往往不願意親身多造殺業,對於那些不想饒恕的妖物或者是修行敗類,通常會首先選擇鎮壓。

有些作亂的妖物神通廣大,不容易鎮壓,或者遇到的高人脾氣不好、不在意這番殺業等原因,也會將之斬殺。斬殺還有一種情況,譬如這條西海妖湟雖然難鬥,但渾身的筋骨血鱗都是天材地寶。

修行高人遇見了這種東西,也可能會主動斬殺採取天材地寶,如世人之漁獵,但這樣做自身也是在冒險。怪物吞噬人畜,修士也會斬殺怪物,各取所用而已,這種情況在崑崙仙境比較多。至於殺業,有人不在乎,這一世修成仙道的希望本身就渺茫,也不是人人在未成仙之前都像梅振衣這樣知道天刑為何物,連知焰都不清楚。

至於不管,也很好理解。如果妖物過於厲害不是對手,想管也管不了,只能避開不管了。或者有修士一向獨善其身。不主動招惹爭端,事不關已也不刻意理會。鍾離權經過西海多次,每一次都是飛天而過。就算察覺到湖中有妖氣也不會刻意落下雲頭看究竟。這一次是行遊到西海岸邊,恰好遇到了這件事,才叫弟子出手試試。

聽完之後,知焰又問道:「師父能出手鎮壓此妖,幫振衣拿回昆吾劍嗎?」

鍾離權苦笑著搖頭道:「你們鬥法時我一直在看,心中推演數番,非不能也,實不可輕為也。」

以鍾離權之能。自然不會怕那只西海湟,但是不怕不等於可以輕鬆鎮壓。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假如鍾離權一意孤行要以大神通下湖降妖,以剛才那妖物顯露地法力與種種手段來看,將是一番驚天動地的惡鬥。

到最後就算鍾離權能夠鎮壓妖物成功,這高原上的西海也會面目全非,湖中以及可能波及到地岸邊一帶,恐有無數生靈遭殃,這對鍾離權自己同樣也不是好事。拍死臉上的一個蚊子,卻要打掉嘴裡的牙。這不是明智的做法。有時候很多事不是因為做不到而不去做,而是代價太大不可輕為。

西海上空的雲層漸漸散去,陽光重新照在水面上,碧波蕩漾仍是一片美景。梅振衣看著西海長歎一口氣,鍾離權反常的沒有用扇子敲他的腦袋,還是拍了拍徒弟地肩膀道:「有了這一番教訓,去崑崙仙境蠻荒中行走時就知道小心了。這一去將是你修行破關地機緣,昆吾劍是你自己丟的,等回來後,再與知焰一起取回就是了。」

梅振衣反問道:「回來後?連師父你都不可輕為鎮壓之事。我怎麼能斬殺此妖呢?」

鍾離權以神念悄然道:「你既知天刑雷劫為何物,自然要避免把事情搞得驚天動地。你今天剛出手時與梅毅的配合就很不錯,只可惜妖物太強沒有得手。可智取則不必力鬥,只要手段巧妙。無非就是在湖邊打一條魚而已。你小子地鬼心眼比師父我多,到時候自己去想辦法。」

知焰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也能猜到鍾離權私下有話交代梅振衣,笑了笑問道:「鍾離師父,你要振衣與我將來取回崑崙劍,又在私下吩咐他什麼呢?」

梅振衣答道:「師父說我的鬼心眼多。」

鍾離權笑道:「崑崙仙境連綿荒野之中,也有厲害的妖異之類,那恨賢夫婦的修為未必比得上此時的你們。他們怎敢行走其間呢?」

「紫青雙劍!」知焰突然反應過來。恨賢夫婦行走崑崙仙境的荒野。依仗的就是手中紫電、青霜兩柄寶劍地配合,如今劍在知焰這裡。一樣可以與梅振衣配合使用。只是這種神器不能拿來就用,兩人還要試煉純熟才行。

「我們去了崑崙仙境之後,抽時間好好練習紫青雙劍地妙用配合,未嘗不可設法斬殺這西海妖湟。」知焰沖梅振衣道。

鍾離權又提醒道:「你們也要注意,恨賢夫人受傷,未嘗不是因為太過依仗紫青雙劍地威力,以至於行事無忌自陷險地。……此事就說到這裡吧,今天休息一夜,明日就該出發去崑崙仙境了。」

知焰卻沒止住話題,又多問了一句:「師父,那怪魚吐出的短劍似地東西是什麼?我不信這種山野異類也會煉製法器嗎?」

鍾離權:「有修為怎麼不能煉器,只是有所不同,那飛鰭、飛鱗不就是天成法器嗎?也是天材地寶。至於那柄劍是什麼東西,你問我不如問魚,師父我又不是湟魚!」

梅振衣一拍腦袋,拉住知焰道:「走,我們去打幾條湟魚,今天晚上燉魚湯喝。」

草原上夜幕低垂,晚風中有花草的清香,眾人在遠離湖邊的山腳下紮下營帳,帳前燃起了篝火。梅振衣在火上支了口大禍燉魚湯,嫻熟的放著各種佐料,熱騰騰的香氣四溢。盧紅盧翠幫著梅毅擺放坐墊、矮几、杯盤,就等著開禍了。

這兩名婢女曾在大官湖島上三年,與湖中水妖打過不少交道,也算是有見識,心裡承受能力不錯。此時已恢復了平靜。換成一般人,看見今天地場面不被嚇暈才怪。她們倆沒事,其他人就更沒事了。明天就要分別,眾人都很不捨。

提溜轉纏著知焰,說自己也想去崑崙仙境。知焰當然不允,勸說它身為九連山巡山護法,守護青漪三山責任重大云云,好歹把它勸住了。

張果聞見魚湯地香氣,皺了皺了眉頭說:「阿彌陀佛,我吃素!師太。我給你燉蘑菇素魚湯好不好?今天喝幾杯酒,為少爺送行。」

星願師太微微一笑:「多謝了!不必總叫我師太,直呼法號星雲即可。」

等到用餐的時候,玉真打趣道:「梅郎親手烹魚羹,不是那條大魚地對手,就拿小魚出氣嗎?……這湯真好喝,太鮮美了!」

西海特產的湟魚肉質鮮嫩味美,梅振衣地做魚的手藝也相當不錯,這道魚湯自然不會差了。梅毅正在吃魚肉,突然說了一句:「少爺。你看這是什麼!」

梅振衣打的這幾條湟魚都在一尺左右,燉熟之後拆食,會發現魚頭中間有一根骨刺,接近一寸長,形狀酷似一把寶劍。梅振衣這才清楚那魚精吐出的四尺寶劍是什麼東西?原來就是一根劍形骨刺,可能經過千年來西海上天然雷電的淬煉,威力不亞於昆吾劍這等法寶。

當晚無話,梅振衣在大帳中交代玉真回到蕪州多多保重,谷兒、穗兒不要耽誤了修行同時照顧家中諸事,自己去崑崙仙境尋人採藥。盡量快去快回等等,臨別敘話不必多提。

次日天明後,鍾離權帶著知焰、梅振衣在西海邊與眾人揮手告別,飛上雲端而去。這飛天一去速度就快了。不消半日功夫已飛過玉柱峰,又西行千里,來到常年積雪不化的皚皚群山上空。

梅振衣雖然從未去過崑崙仙境,但卻是認識路地,因為在那一千八百年「入境觀法」中經歷過。在一處連綿雪峰與龐然冰川環抱之地,三人身形停在一座不知名的巨大雪山上空。鍾離權望著群峰之間一望無際地冰封雪谷問道:「梅振衣,你看見瑤池了嗎?這裡就是人世間出入崑崙仙境地門戶。」

梅振衣默運神念極目望去,神識中「看見」了千里天池波光浩淼。在這群峰環繞之間的巨大冰川上方。居然有一湖天池蕩漾。水面有千里廣闊恰恰與周圍雪山地最高峰平齊。不是群峰之間真有這麼一池湖水虛懸,也不是虛無幻象----它是另一處天成洞天結界的景物。恰恰在此重疊。

梅振衣點頭道:「弟子知道瑤池門戶在此,也看見了。」

鍾離權:「此結界門戶要以神念穿透,以法力護身才可進入。自古修行人有飛昇崑崙之說,雖不是真正的飛昇成仙,但穿越門戶遭遇罡風猛烈,修為不足也會殞身而落。故此人間修士就算有飛天之能,法力不足也不敢輕易嘗試,你有把握嗎?」

梅振衣淡淡一笑:「沒問題,我們走吧。」

崑崙仙境綿延數萬里,瑤池碧波千里廣闊。湖光蕩漾四野無人,正中的天空忽然光影恍惚扭曲,透過這團光影可以看見連綿雪山宛如另一個世界的幻影。緊接著三道人影從朦朧光團中飛出,一位高簪道士、一位紅衣綠絛女子,還有一位穿著道裝地年輕男子。

梅振衣橫空出現時,週身上下環繞著燦爛耀眼的霞光,直到落於岸邊才將霞光收起,看看了周圍讚道:「好個靈氣充盈之地,只要稍加營造,隨處可比青漪三山啊,難怪成為自古出世清修福地。」

鍾離權:「此處地並不適合凡人留居,山野洞府中大多是清修之輩。在此行走如無必要,莫以侵切神念觸動山野,飛天之時也不要全力疾行散佈法力擾動四方,以免驚擾了清修定坐的道友。……很多人間散修無上師指點,初來崑崙仙境不知此種講究,引起了不少不必要的爭執衝突,你一定要注意。」

知焰微笑道:「就算師父不說,我也會提醒振衣的。」

梅振衣愣了愣道:「多謝提醒!但我曾觀清風、明月行走崑崙仙境,好像沒有注意這些。」

鍾離權終於又是一扇子敲過來道:「明月過境不染,清風有金仙修為神念收發自然,你能和他們比嗎?再說了,為師雖然與清風交好,欣賞其修為心境,但也不希望你學他的脾氣與行事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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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回、故人重逢藏神谷,婉勸仙子再回山

聽見師父的訓斥,梅振衣趕緊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弟子謹從師父教誨!……您怎麼又拿扇子敲徒弟的腦袋了,這個習慣弟子應不應該學?」

鍾離權一瞪眼:「碰到你這樣的徒弟,就該多敲打!」

知焰掩嘴撲哧一笑:「我與振衣打算先去聞醉山找喬散人,然後直奔龍空山採藥,師父,您老人家要去哪裡?」

鍾離權:「你們不用去聞醉山了,那喬散人也是我的故交,多年不見想去看看,順便對他說明原委,托萬壽宗傳信尋找韋曇的下落,若是般若羅摩聞訊去了聞醉山,喬散人自會與她說清楚。」

梅振衣:「師父肯幫忙真是太好了!那我與知焰就直奔龍空山了。」

鍾離權:「還可結伴走一程,三千里之外分手,我去聞醉山,你們去龍空山。」

三人飄然貼地神行,速度並不是很快,梅振衣是第一次來崑崙仙境,對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很好奇。這裡有大半的花草都是人世間很難見到的,就算是同一類的物種也有微妙的區別,呈現出一種更加久遠的原生狀態。

經過一片谷地河流時,梅振衣隨手在溪水中揀了幾塊石頭,以神識切入竟然是可以練製法器的材料,以武火煉去表面一層,發現這是一種青白色帶著微黃光澤的玉石,仔細感應體會其物性。竟然有吸收沖和神氣波動地效果。

這種材料可以煉製法陣所用的玉符,能用在隱跡、迷蹤一類的法陣中;也可以煉製隨身地玉珮,定坐時有助安穩形神。並收斂神氣不被外界察覺。所謂法器並不都是用來御器鬥法的,日常修行中也有很多輔助性的法寶,各有其妙用,比如梅振衣編製的吉祥軟草蒲團。

這幾塊石頭踩在腳下也沒發現什麼異常,順手揀起來把玩才發現也是一種「天材地寶」。雖然成色與品相都很一般,雜質太多,耗費的法力與精力拿來煉器沒有多大的價值,但隨手就能揀起這種石頭。也讓梅振衣很是驚喜。

有了這個發現,梅振衣就要求順著這個河谷走,一邊走一邊撿石頭,就像一個饞嘴的鄉下孩子,第一次進城來到一條美食街。鍾離權與知焰也就隨著他了。

小溪中這種石頭不少,每走十幾丈遠就能發現散佈的幾塊,他左手拿著指妖針,右手拿著一塊剛揀地石頭,施了一種法術,以手裡的石頭激引指妖針。再去感應周圍一片河谷,總能快速找到同樣物性的東西。

一連走了十多里,找到的石頭雖多,但是成色與品相都不足,沒有太大的煉製價值,一路走一路丟,就似熊瞎子掰苞米,石頭也找了上百塊了,可手裡留下的總是相對最好的那一塊,到最後他只找到一枚勉強可以煉製法器的石頭。x知焰很奇怪的問道:「振衣。這條小溪名叫藏神河,綿延一千二里,發源於八百里外的藏神谷,你揀地石頭叫藏神石。河中雖然有不少,但別人也不可能像你揀的這麼快!」

梅振衣剛要說話,忽然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目眩,身子一軟就向水中栽倒,知焰驚呼一聲一把抱住他扶到岸邊坐下。原來剛才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法力耗盡,神氣完全衰竭,狀況比那天在西海惡鬥之後還要嚴重,差一點就要元神退守完全失去知覺了。

修為到了梅振衣這種境界。平時行走坐臥內息自然運轉吐納。只要不是刻意主動施法,不會覺得累也不會覺得睏倦。如果是與人鬥法耗神過度自然知道警惕。可此時並無外來凶險,動用指妖針尋找藏神石極耗神念與元氣,卻發生在無聲無息之間,梅振衣一時不察差點沒受內傷。

等調息良久他才能開口說話,仍是軟軟的提不起一絲力氣,更別提有什麼法力了。他會省身之術,有一絲元氣就可以運轉週身緩慢恢復,但此時就像抽乾了水源的泉眼,想復元可就慢了。

鍾離權的仙風扇揮了幾下,散去梅振衣週身疲憊,恢復了常人體力,但他還是法力全無。鍾離權皺眉問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的,揀了幾塊石頭,就把自己搞成這樣?」

梅振衣一五一十交代了剛才動用指妖針尋找藏神石的經過。知焰張著嘴很驚訝,過了半天才問道:「我知道這指妖針可以延伸神識勘察地氣,你以前就是用它這麼找藥的,但以一物為引,感應相通物性,如此運用是師父教的嗎?」

鍾離權搖了搖頭,看著梅振衣,目光中有考問之色,沉聲問道:「小子,你是跟誰學的?」

梅振衣見他們語氣都很嚴重,有些意外地搖頭道:「不是跟誰學的,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今天第一次嘗試,竟然很順利,有什麼不對嗎?」

鍾離權:「要不是我與知焰在身邊,今天你就凶險了!先別說有什麼不對,告訴我,你是怎麼琢磨出來的?」

梅振衣:「那天我與西海湟相鬥,它吐出地那柄骨劍激引天雷擊中了我的法器,有一瞬間我覺得神識與滿天雷雲相通,緊接著神識被擊散昆吾劍也失去控制,時間雖短卻記得很清楚。……後來我就想到了指妖針,第一次用它時曾有神識不受控制差點被吞沒的感覺,雖是兩回事,但感應是類似的。今天揀石頭時我又想到了,不用指妖針勘察周圍所有的地氣,只勘察一種物性,在神識中相互激引,竟然成功了。」

鍾離權長歎一聲:「人太聰明。====悟性太好,是好事也是壞事,弄不好還是禍事!」

梅振衣不解道:「那我這麼做是好事還是壞事?」

鍾離權:「不算是壞事。但如果沒有為師與知焰在一旁,你就是禍事了。」

知焰也道:「你不知不覺中耗盡法力、元氣一空,在此野外毫無自保之力,隨便一隻猛獸經過都能要了你地命,也有可能困死荒野。如今你的狀況不是調息能復,至少需要調養好幾天才能開始慢慢恢復神通法力,這是修行人離開洞府行遊時的大忌。」

梅振衣笑道:「不是有你和師父在嘛,我沒想到會有什麼凶險。就大意了。」

知焰:「這不是大意不大意地問題,你自悟一種新地法術,玄妙未能悟透,後果連自己都不清楚,就這樣隨意施用,不是好習慣。……你這門法術非常奇怪,那西海湟激引的是天雷之力,天雷耗不耗盡與西海湟本身無關,而你激引地是自己的法力,以至於油盡燈枯尚無察覺。你能與天雷比嗎?」

鍾離權笑罵道:「所以說他聰明過頭了,神龍百草鞭是他自悟,絕壁丹霞數術也能偷師,這回倒好,自悟的法門竟然與張天師所傳的五雷天心正法同源。」「五雷天心正法是什麼?」這回輪到知焰不解了。

鍾離權:「不提修行只說運用,它是一種符之術,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以御器之法使了出來,算是自成一格了。雖說世間諸法同源,境界到了也可相互借鑒,但符之術有自己的修行根基。體系完整嚴密不是能隨意亂來地。而這小子只是靈光一現,又有指妖針這種禍福難料的法器,無意間施展出來。」

鍾離權解釋了一番何謂道家符之術。不是按樣子畫一道符就會有種種妙用,每一種符都有特殊的圖案。下筆的順序也一絲不能錯,不同的符需要按不同的心法以法力畫成,其過程有點類似於梅振衣編製吉祥軟草墊。

畫制符類似於煉製法器,上面凝聚著畫符人耗費的法力,但符是一種很特殊的「法器」,因為它是一次性的,使用之後就沒有了。比如一種威力巨大的「紫府天雷符」,有激引天雷之功。祭出之後可以化作紫府天雷劈擊。

符地使用也受天時、地利的限制。比如大晴天在屋子裡使用紫府天雷符。可能就是使用者自己與符上所攜的法力,威力並不是很大。但如果在雷雨天的山頂上使用。符上凝聚的法力可以引來威力巨大的紫府天雷。

使用符還受到兩方面的限制:一是畫符人的修為,製成一道威力巨大的靈符不是那麼容易的,有時候比煉製一件法寶都難。二是使用者地修為,使用靈符一樣需要施法,有些靈符的修為不到用不了,就算能用也有法力消耗的限制。

使用符,相當於將法器的妙用「畫」在符上,不必御器相鬥,直接將符祭出也有同樣地效果。看似差不多,但有兩點好處:一是使用符的人不必是畫符的人,只要修為到了能用就行,符自有種種妙用,弟子出山時,門中長輩往往都會賜幾道靈符防身。二是可利用天時地利,不同的符可以激引外界不同的力量,譬如紫府天雷符。

凡事有利就有弊,修行弟子本身修為不足,過於倚仗符也有壞處。比如師傳靈符非自己所能煉製,用完就沒有了,或者以自身的修為一次用不了幾道。假如用符降妖,幾張靈符發出去妖物沒降住,自身修為又不能與妖物相鬥,那就得求老天保佑自己運氣好能跑掉了。

倚仗符還有個最大的壞處,那就是靈符只能應急防身,對修行本身沒有什麼幫助。比如龍虎山一派真正的師傳道法是「五雷天心正法」,它是修為地根本,修成各種境界也是煉製、使用各類靈符地基礎。假如弟子只沉迷於使用符的威力,會有礙自身真正地修行,這是往往是晚輩弟子中很常見的情況。

東華門弟子修煉的是金丹大道,輔以煉器、御器之法,並不修符之術。而知焰原先所在地妙法門也不修符之術,所以她並不瞭解。鍾離權見多識廣,卻是知道的。

「五雷天心正法」是張天師門中秘傳。鍾離權也不可能很清楚,怎麼又與梅振衣今天用的法術扯上關係呢?因為其運用地方式有同源之處,梅振衣不可能學過專門尋找藏神石的法術,但卻能借助指妖針的妙用,以一物為引,以神識感應周邊相通的物性。

理論上這種法術不僅可以用來尋找藏神石,只要能夠控制神識激引各種物性,可以有種種不同的用處。接近於符之術的根本了,卻是用御器之法施展。但梅振衣還沒完全掌握激引外物的妙用,全憑自身法力,用的又是指妖針這種非常難控制地法器,貿然而行當然凶險。

鍾離權說完了,梅振衣聽得直眨眼,回味了好半天才說道:「原來是什麼回事啊?我還得好好研究一番,這幾天趁著師父在身邊護法,我得把這門法術琢磨出一些門道來。」

知焰勸道:「你學的是金丹大道,去研究這些對你修為並無太大用處。可能還途耗精力。」梅振衣點頭笑道:「我明白,但是它的確很有用,比如剛才找藏神石,不能做什麼事情都要想著修為法力,領悟各種玄機妙處也是修行樂趣所在。」

鍾離權哭笑不得,語氣既像是讚賞又像是指責:「你就找樂子吧!但至少要等你調養恢復之後,現在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先歇著罷。」

梅振衣:「其實我沒有受傷,就是體內元氣生發需要時日,此刻就看出外丹餌藥的好處了,想來想去。假如有三枚生元丹,我一夜之間就可恢復。」

知焰拍了他一下,語氣微嗔道:「我離開妙法門已經八年了,當初隨身帶的生元丹早給你拿去送人。現在上哪裡去弄?」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巧,剛提到生元丹,就有人就送上門來了。

幾人正在說話間,遠處沿著河邊走來一位女子,身披粉色紗裙,抹胸低勒露出半雙豐滿圓潤的胸房,雲鬢半卷淡妝淺束,恰如出水柔媚芙蓉。正是好久不見的世間妙法門掌門鳴琴。

鳴琴看見這幾人吃了一驚。趕緊上前一一打招呼,最後問道:「知焰仙子。你們怎會來到崑崙仙境?」

知焰:「我陪振衣來此採藥,你呢,怎麼會在此處現身?」

鳴琴:「不久前我已將世間妙法門的掌門之位托付給彩琴,飛昇崑崙仙境來到妙法群山道場。天意掌門告訴我,要為妙法門做一件事,才能正式入道場得授仙境師傳妙法。」

知焰點頭道:「仙境妙法門確實有這個規矩,以提示弟子莫忘聞道之緣,這種事情一般不會太難,天意掌門要你做什麼?」

鳴琴:「她讓我在藏神河中找一塊可以煉製陣符的藏神石,此河中藏神石雖多,但可用者太少,我都在河邊找了好幾天了,還沒有找到合適地。」

她找了幾天都沒收穫,梅振衣只走了十里路就找到一枚可用的,也難怪,誰能有他那種變態的找法呢?知焰聞言笑道:「這麼巧?振衣正好找到了一枚可用的。……振衣,你把那塊藏神石給鳴琴好嗎?」

道侶已經發話了,梅振衣笑著上前將那塊藏神石遞過去道:「不好意思,這一塊成色不是太好,勉強可用而已,不知能不能幫上鳴琴道友的忙?」

鳴琴接過藏神石趕忙回禮:「可用就行,崑崙仙境天材地寶雖多,也不是隨手可用,能找到這樣一塊就很不錯了!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知焰趁機道:「不必刻意相謝,振衣為尋找藏神石元氣耗盡一時難以恢復,你隨身若帶有妙法門靈藥生元丹,請贈三枚。」

鳴琴有些奇怪的看了梅振衣一眼,她想不通找一塊石頭又不是與妖魔生死鬥法,怎麼會搞得元氣耗盡?但她並未多問,取出一個小瓷瓶道:「我身上恰好有十二枚,全都給你吧,以防不夠。」

知焰也不推辭,說了聲謝就接了過來。鳴琴告辭離去,似乎欲言又止,走出幾步終於忍不住回頭道:「知焰仙子,你已回到崑崙仙境,若不去妙法門有個交代,恐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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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20:44 |只看該作者
172回、十妖王圍幻法寺,守望僧捧金瓶梅

知焰輕歎一聲:「當年天意掌門告訴我,尋回飛雲岫再到師門覆命,我無法尋回,自不能主動再上妙法群山。」

鳴琴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就算你尋不回飛雲岫,只要回去好好解釋,天意掌門也未必能逐你出師門。但你以此為借口不回山,此刻又來到崑崙仙境,恐怕天意掌門真的會來找你問罪。」

知焰:「我奉她當年之命,自是不能回去,她若來找我,我只能稟明實情。我知道你回去之後定會告訴天意掌門在此遇見了我,她若來就來吧,我也不能迴避。」

梅振衣聽見這番話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師父鍾離權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走,一直陪著自己與知焰?恐怕就是因為崑崙仙境妙法門!

知焰當年奉命出山尋回飛雲岫,不僅法器沒有拿回來,連人都被梅振衣「拐」走了。如今又他們來到崑崙仙境,假如師門派人命知焰回山,自己還真沒辦法阻止。現在這種事真的要發生了,天意掌門很快就會來找知焰,而鍾離權一直沒走,應該就是在等天意做個了斷,雖然他老人家沒有明說。

想到這裡,梅振衣很感激的看了師父一眼,而鍾離權衝他眨眨眼沒說話。

得到生元丹之助,梅振衣定坐調息一夜就恢復如常,外丹餌藥只能輔助修行不能代替修行。但在這種特殊地情況下就能看出其重要性,遇到意外有沒有靈藥,結果真的很不同。

接下來幾天。三人似有默契,不約而同放慢了前行的腳步,而且也沒有去別處,只沿藏神河前行了八百里,以他們地腳程,這其實等於在原地未動。

有了生元丹,又有師父在身邊護法,梅振衣這幾天一直在琢磨新悟的法術。但是他小心許多,沒有再搞出那天差點一頭栽倒河中失去知覺的狀況。從小到大,梅振衣學的、悟的各種法門已經很多了,內、外丹術以及各種道法涉獵之龐雜,甚至不亞於深山中清修的大派長老。

但他從小就有一個很好的習慣,並不是那種貪多嚼不爛的人,接觸一樣東西就力求先將自己所知地領域研究透了,並不好高騖遠。比如他就曾用十萬多隻吉祥軟草莖編製了一百零八扇蒲團,直至純熟無比,如果沒有這個習慣。他也不可能自悟神農百草鞭。

這幾天梅振衣並沒有做種種別的嘗試,仍然在做一件事---揀石頭。力求精妙的控制神識激引,準確、精微、謹慎,自如,等這些做到之後再去考慮更深奧的玄機。

這一路走走停停,梅振衣並非無時無刻都在施法揀石頭,盡量避免出現神氣衰竭的跡象。而鍾離權也沒閒著,一路指點梅振衣。煉器之道是梅振衣隨鞭練藥時自悟,鍾離權並沒有系統的教過他,因為傳授這種法術必須要有演示才行。空傳口訣的用處不大,如今有了很好的演示機會。

梅振衣揀的那些藏神石,有不少都讓鍾離權拿去,演示講解練器之道----如何以武火提純。以文火凝結物性,以神念勾通感應妙用,最後以身心合器成形。這些藏神石都不是可用之材,但用來演示練器過程是最適合不過了,損毀浪費也不可惜。

雖然損耗了幾十枚藏神石,到最後一件法器都沒煉成,但梅振衣與知焰基本學會了鍾離權的練器之道,至於自己地練器功夫如何。需要日後去慢慢修行歷練了。鍾離權只能把道法玄妙教給他們。鍾離權不僅教梅振衣,同時也毫無保留的傳授知焰。知焰那一聲師父也不是白叫的。=

三天後來到河流的發源地藏神谷,梅振衣終於找到了一塊成色純正、品相珍稀的藏神石,是他掘地三尺好不容易挖出來的,有一個香瓜大小。小心去掉外面的一層砂皮,這塊藏神石晶瑩剔透毫無一絲雜質,淡青色帶著柔和的淺黃光芒,握在手中自然而然就有一種形神安定的感應。

這樣一塊難尋的天材地寶,鍾離權也不敢輕意隨手練化了,吩咐梅振衣與知焰道:「藏神河已到盡頭,這幾天尋找藏神石學習練器,消耗法力也不少,就在此調息休息一夜。」

鍾離權用了一夜時間,將那塊藏神石完全練制提純,凝結天然物性不散,卻沒有把它練化成一件成形法器。他將這塊練化後地天材地寶交給梅振衣道:「此物很珍貴,師父打了個基礎,你就按我所教最後完成它,至於煉化成何種器物,按此物之用與你自己所願,小心些,浪費了很難再找到同樣的。」

三天只走八百里,最後還要在藏神谷中歇一夜,很顯然是在等妙法門的天意掌門前來。這幾天知焰心事重重,不自覺間總有些憂鬱之色,鍾離權看在眼裡並不說破。

這日天明之後,三人在藏神谷中回望蜿蜒而去的那條清溪,天空忽然傳來仙音之聲,很快由極遠到極近,有一名錦衣仙子在數十名妙曼女子地簇擁下,衣袂飄揚從天而降,出場方式很是華美飄逸。

等她們落到近前,知焰早已雙膝及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道:「妙法門弟子知焰,拜見掌門以及諸位前輩。」

梅振衣見知焰如此,也與她並肩跪了下去,鍾離權則閃身站到了一旁。天意掌門的形容是一位妙齡女子,面色淡然輕啟朱唇道:「知焰,你還記得自己是妙法門弟子?」

知焰:「弟子一身修行得自妙法門所傳,無論身處何地,當然仍是妙法門弟子出身。」

天意:「既然如此。你已回到崑崙仙境,為何不來見我呢?」

知焰:「弟子不能取回飛雲岫,按師門之命無法回山。已托鳴琴傳話,掌門不招,弟子不敢擅入妙法群山。」

天意:「事情地經過鳴琴已經向我說清,取不回飛雲岫,不是你的責任,但回贈拜神鞭,就是你有意不完成師門之命了。而此事做的也不能說不對,今日我前來收回當日之命。招你回山,這就隨我去吧。」

梅振衣聞言有些著急卻不好說話,而知焰地聲音有些發顫,語氣仍然很堅定的說道:「弟子請求離山!」

離山是什麼意思?比較複雜,不是叛出師門,總之是入門弟子離開根本道場到外界立足,有很多種情況。有時候是師門派出山的,比如像丹霞派命弟子離開丹霞峰來到市井間開個藥鋪。有地是弟子學道不成,自己請求下山地。還有的是弟子學道有成,但在人世間還有別地事情牽絆。主動請求離山。

主動主請求離山是有條件的,修行門派雖然不能限制弟子地人身自由,但道法不可輕傳,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離山之後仍要守師門戒律,奉門中師長,待其它弟子以同門之禮,師門有事也要盡力協助,自己收弟子傳授原師門道法,一定要交代清楚傳承關係。

假如弟子不遵守這些條件擅自離山,等同於叛出師門。

還有一種情況。如果弟子請求離山也願意遵守這些條件,但師父不答應,他也可離去。$$但這就相當於被逐出師門了,未來不可再回山。也沒有機會再學本門更高深的道法。如果此人沒有犯別的錯誤,一般是不能廢去修為的,但如果在外用本門法術犯了戒律,原師門還可以出手懲處。

知焰請求離山,就看天意掌門答不答應?如果天意答應,那麼知焰隨梅振衣而去,將來仍守妙法門的戒律,待天意以師長之禮。遇事奉妙法門號令而行。假如天意不答應。知焰又要堅持的話,那麼就等於當場將知焰逐出師門了。知焰的性情遇事能決。從她當初歸還拜神鞭的決定就能看出來。

天意的臉色沉了下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知焰,你身邊是何人,為何也向本掌門下跪?」

沒等知焰回答,梅振衣搶先說道:「我叫梅振衣,是東華先生鍾離權之徒,也是知焰仙子的道侶。道侶之師如同己師,所以我也向您跪拜。」

天意掌門噢了一聲,又衝知焰道:「你請求離山,原來是因為他?你如今歷苦海已有地仙修為,應該到妙法群山潛心修行莫惹塵世業,回山也對你自己好。」

這時鍾離權搖著扇子走了過來,擋在了天意身前,呵呵笑道:「天意掌門,兩百多年不見了,貧道不主動向你行禮,你就不和我打招呼嗎?」一邊說話一邊拱手施禮。

妙法門是崑崙仙境最悠久地大派之一,祖師西王母在天庭也有的仙境洞府,妙法門掌門的地位自然很尊崇,非鍾離權這種游神散仙能比。但從個人的角度,鍾離權成道已久,遠在天意之前,天意對他也不能不給面子,也抱拳還禮道:「鍾離先生,我先處理門中事務,再與您敘舊,若有怠慢之處請海涵。」

鍾離權笑著搖頭道:「不用這麼客氣,我徒弟還在你眼前跪著呢,我怎好不出來說句話?實不相瞞,這兩孩子是我撮合的,真是很般配啊,你說是不是?」

天意似笑非笑道:「原來是鍾離先生插手,遣弟子與我妙法門結緣,知焰欲離山,也是鍾離先生的意思嗎?」

天意明顯有擠兌鍾離權拐人的意思,跪在那裡的知焰開口道:「啟稟掌門,非東華上仙之意,是弟子自願與梅振衣結為道侶。」

她這麼一說話,氣氛就有點僵了,天意身後有不少人面露不悅之色。鍾離權不說話,搖著扇子面帶微笑,卻以無語觀音術悄然道:「天意,你我都是明白人,修行傳承的規矩,假如上師有不可回之命,弟子可自行離山,仍待師長以禮守師門之戒而已。」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上師有不可回之命。指地是師門派弟子去做一件做不到或者不願做地事情,並且有辦不成就不許回來的交代。那麼弟子做不到地話,就可以自行離山。至於師門是什麼態度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師父對徒弟說:「你去殺了某個人,提著人頭才能來見我。」徒弟殺不了,或者不願意殺,就可以不去見師父自行離山。假如他沒有犯別的戒律,師門也不能追究他地其它責任,最多下令把他逐出師門,或者主動叫他會來。

古代還有一種說法叫「小受大走」,有些小事尊長做的過分。弟子也應該體諒或者主動去承擔。但有些事明顯不該做,不能陷自己與父母尊長於不義,不服從尊長之命又不好交代,就只能避而不見了。

弟子完不成師命通常很難受,無法回山,也無法再學習高深的道法。假如這是師門的歷練考驗,見弟子實在完不成任務也可收回師命,大多數情況下弟子都會幾高興又遺憾的回來。高興的是又可以會師門學道,遺憾地是沒有完成師命。

但情況也有例外,有可能極個別弟子不願意回去了。則等於自行離山。從另一方面來講,這往往也是大派之中變相清理弟子的一種方式,找個借口把某些人驅逐出去。

知焰地情況就屬於師門已收回成命,但她自己還是要求離山。鍾離權這番話是以無語觀音術講地,只有他、梅振衣、天意掌門三個人能聽見,他不想公然把話說的太直白,免地大家尷尬。知焰有離山之意,又跪在那裡恭恭敬敬的請求,離山之後還是妙法門弟子的身份,既守戒又奉禮。鍾離權勸天意就此機會下台階算了。

天意的臉色幾變,終於歎了一口氣開口對知焰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強,那你就離山去吧!」她的語氣有斥責之意。卻沒有明說將知焰逐出師門,然後帶著門下眾弟子飛天而去,轉眼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知焰朝著天空叩首道:「多謝掌門成全!」

梅振衣也緊跟著叩首道:「多謝天意仙人成全!」然後又對鍾離權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

鍾離權笑瞇瞇的把他拉起來問道:「不過年不過節的,你怎麼把頭磕的這麼響?」

梅振衣:「徒弟給師父磕頭,不是應該的嗎?」

鍾離權輕輕敲了他一下:「行了,快去把你的道侶扶起來。」

梅振衣扶起知焰歉然道:「我真不知該怎麼說,只是覺得對不住你。」

知焰淡淡一笑:「不要再說這種話,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其實是我自己真的不想回山了。但妙法門對我有養育與傳法之恩。我應該守妙法門弟子之禮。」

梅振衣:「我說句心裡話你別生氣,其實我對那天意掌門的印象不怎麼好。你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將來有什麼事,你還是守妙法門弟子的規矩就是了。」他以前雖然沒見過天意掌門,但是當年清風、明月路過妙法群山時,天意掌門攔清風卻欲留明月,事情做地實在不夠漂亮。

知焰微嗔道:「我的修行傳自妙法門,不因人而廢法,不因人而廢禮。就算你對天意掌門印象不好,也不要在我面前議論師門。」

鍾離權呵呵笑道:「知焰說的對,臭小子,你是不是在背後說過我壞話來著?……行了,你們倆有話慢慢聊吧,前面也該分手了,我去聞醉山找喬散人,你們去龍空山採藥。」

果不出梅振衣先前所料,把知焰離山的事情搞定了,鍾離權也要走了。拜別師父,知焰與梅振衣趕往龍空山。

龍空山在崑崙仙境少有人涉足地廣漠山野之中,連崑崙仙境中長大的知焰仙子也不知道它具體在何處。清風只告訴了梅振衣方位,卻沒告訴他應該走哪條路,因為根本就沒有現成的路。

前去龍空山,要走八千里蠻荒野嶺,比當年恨閒夫婦深入荒野的路程還要遠。理論上飛天而行要簡便的多,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崑崙仙境荒野中還有各種靈禽異獸、成道妖王。一樣有飛天之能甚至有出神入化地修為,飛天而過更容易驚擾遭遇。

所以梅振衣與知焰並不是一味飛天而行,多數時候穿行荒野盡量不驚擾四方。偶爾飛上雲端,其間還時常停下來休息,採集一些靈藥與天材地寶。他們的速度也挺快的,十餘天後就來到了龍空山外圍。

師父不在身邊,梅振衣也知道輕重,這一路上不再動用指妖針去試驗新悟地法術。進入荒野之前以及一路到達相對開闊安全地所在時,他與知焰一起合練紫電、青霜劍。

這兩柄劍的威力極大,沒有飛天之能根本就無法控制。尤其是兩人神念相通配合使用時威力更加驚人,妙用通玄幾乎天衣無縫。直到此時,梅振衣才明白以丹霞三子之能,為什麼當初也留不住恨閒夫婦。

除了練劍之外梅振衣私下裡也沒閒著,他一直在練制那塊藏神石,希望把它練成一件成形法器,如果成功了,這應該是他有生以來所練制地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法寶。

這一天,他們飛越過一道深澗,手持寶劍站在一道山樑上。遠遠的看見地平線上有一座高峰,一眼就認出那就是傳說中的龍空山主峰毒舌嶺,因為那座山峰實在太特殊了!

它的形狀就像一根舌頭豎起直刺天空,有數千丈之高,上面卻寸草不生。在陽光下望去,你可以說它多姿多彩,也可以說它噁心怪異,這是一座鐘乳石山,這種鐘乳石通常在陰暗潮濕地下溶洞中才能見到,不知為何出現在此還是一座巨大高峰。

陽光照在鐘乳石上。折射出各種色,黑地、白的、紫的、紅的、黃的、綠的,顯得多姿多彩。鐘乳石的表面並不光滑,凸出的岩石分佈呈現出各種流淌的形狀。就像一根巨大的舌頭上各形各色地粘液,走近一些、看清楚一點就顯得噁心怪異。

假如再走近一些,清晰的去看每一片局部山壁,可能視角又會有所不同。山壁上鐘乳石的形狀有的像人,有的像狗,有的像龍,有的像蛇,有的像仙女。有的像怪物。千奇百怪如世間眾生百態,都爭相折射出各色光芒。

知焰手指前方道:「看見毒舌嶺了。我們已經進入龍空山,就在此好好休息一夜,那座山不是好上的,甚至不容易走到山下。」

梅振衣問道:「這一路走來,也沒遇到什麼凶險,這座山又有什麼講究?」

知焰反問道:「清風仙童沒有告訴你龍空山地傳說嗎?」

梅振衣搖頭:「他只說到毒舌嶺下可以採到千年夜明砂,並告訴我方位,並沒有說別的。」

知焰:「我以前雖不知龍空山在何處,卻聽過此地的傳說,這裡曾經很有名……」

傳說在崑崙仙境蠻荒深處,有一座山叫做龍空山,山上有座廟叫做幻法寺,廟裡有個和尚法號守望。這個和尚經常坐在幻法寺的門檻上,手捧一個金瓶,金瓶裡插著一枝梅花,面對著進山地那條路做守望之狀,也以「守望」為號,也不知道他在等誰。

千年之前這裡曾經有很多修行人來過,其中不少人如今已是佛國與天庭中的菩薩、金仙。但千年以下此地逐漸荒涼,極少有人涉足,知焰這種修行弟子甚至都不知龍空山的所在,它漸漸的只成為一個傳說。

據三百多年前最後去過龍空山的前輩仙家轉述,龍空山已被十大妖王佔據,這十大妖王個個都有出神入化之能,有的可能已經修成真仙,帶領無數妖蛾子、妖崽子將毒舌嶺圍住,他們地盤外人不能擅入。

出入幻法寺只有毒舌嶺正面的一條狹長谷道,這條路有個名字,叫奈何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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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回、奈何淵穿音波障,苦海劫無前世身

奈何淵前後只有一十八里,最窄處不到一丈寬,兩邊都是陡峭怪異的黑色山崖,山崖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孔洞,洞口大多有一丈方圓,面黑漆漆幽深無比。奈何淵放眼望去是一片泥濘的沼澤,泥沼的表面還在微微的蠕動,不斷有氣泡冒出來。

站在奈何淵的入口處,風中傳來狹長幽谷沼澤中的各種氣息,時而是一陣濃香,時而是一陣惡臭,各種氣息交錯參雜怪異莫測,讓人不由自主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好怪異的地方,看來真的不好通過呢!」梅振衣皺著眉頭道。

知焰:「知道師父為什麼說你歷苦海的機緣到了嗎?就因為你要來這裡採藥,過奈何淵如同渡苦海。」

千年之前,奈何淵曾吸引許多修行高人來此,原因無他,就是為了試煉修為,能走過奈何淵,就等同歷盡苦海劫,成就地仙境界或悟緣覺乘。這比定坐中歷苦海直接明瞭,只要走過這十八里峽谷就可以了,有很多人為試其修為來此尋機緣,企圖走過奈何淵。

當年走過奈何淵的很多前輩高人,如今早已是佛國、天庭的菩薩、金仙,但也有無數修行人在此隕落,陷入泥沼之中重入輪迴。原因很簡單,修行神通沒到地步、沒那種修為心境,你就走不過去。

千年以下,來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因為前輩高人創立了各門各派地傳承,各有其歷劫心法,修行到了機緣也到了。自可在定坐中歷苦海,沒有必要去走奈何淵,師父也不鼓勵弟子這麼做,於是龍空山逐漸荒涼。

前輩高人不鼓勵弟子走奈何淵還有一個原因,這片爛泥沼澤給人的感覺實在不是很舒服,走過之後沒有人願意再走一遍。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為什麼會這樣呢?走過了才知道!知焰就是這麼告訴梅振衣的,最後說道:「振衣。你必須得過去,且只有歷苦海劫圓滿,才能走到奈何淵地另一端。」

梅振衣苦笑:「假如我過不去呢?是否就陷入泥沼重入輪迴了?」

知焰搖頭:「不會的,如果那樣,我一定會盡全力把你救出來,但你就等於歷劫失敗了,一身修行恐怕要重頭再來。」

梅振衣:「這是強歷苦海啊,你已有地仙修為,應該能過得去。」

知焰:「可惜我不精采藥、煉藥,只有你才能採到千年夜明砂。我過去了沒用。」

梅振衣又望了望狹長的奈何淵:「你也是剛歷苦海不久,修為還有不足,如果我走不過去,你能救則救,假如救不了,也別把自己陷進去。」

知焰淡淡一笑:「你何必這麼想呢?師父說你修為已到,又有法寶護身,應該能走過去。

梅振衣也笑了:「是啊,不就是一條路嗎?多遠、多凶險的路我也走過了,又何懼這十八里奈何淵?看這樣子你也不願意走這條路。就站在此地等我,如果我能安然通過你就不用進去了,我採回千年夜明砂再來找你。」

知焰點頭:「如此甚好,我就站在這裡看著你走過去。」

梅振衣屏息凝神正要舉步。突然想起什麼又回頭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道:「知焰,臨行之前,我要送你一件禮物,謝你在丹霞峰上回贈拜神鞭之情。」

知焰有些好奇的問:「你又要送我什麼?我記得你送過我的兩個坐墊。」

「那不算數,只是道友之間的往來,而這塊藏神真如佩,是我送給道侶的信物。」他遞過來一塊玉珮,就是那塊藏神石所煉製。反覆煉化最終成器之後只有兩寸大小。薄薄地一片。玉珮呈現溫潤柔和的清白之色,形狀像一朵捲起之後瞬間定格的浪花。又像天空隨風舒捲的一片流雲,造形精美自然宛若天成。

玉珮上有一個小孔,用一根淺紫色的細繩繫著,這根細繩是梅振衣在路上隨手採了一根百年紫籐,以其芽莖煉化而成,與玉珮合為一體。知焰接過來驚歎道:「好漂亮的玉珮!它叫藏神真如佩?」

梅振衣:「是的,你喜歡這個名字嗎?它有一種妙用很特別,只要貼身佩戴,在你收斂神氣不動時,此玉珮可以隱去各種氣息波動,讓你難以被查覺,也可幫助安穩形神。……來,我給你戴上。」

貼身佩戴怎麼戴?梅振衣將藏神真如佩掛在了知焰胸前,看了看,又將它放入衣襟之內,就貼在知焰的雙乳之間。知焰臉紅了,低著頭輕聲道:「如此法寶,何不先拿去佩在自己身上?回頭再送我也不遲。」

梅振衣微笑道:「你戴著它用處更大,有沒有此物對我能否走過奈何淵幫助不大,你不是準備救我嗎?萬一有什麼意外,你要進入奈何淵,它可以讓你感情更輕鬆。」說話間趁勢將知焰摟在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就這樣靜靜的站了良久,這才轉身走向奈何淵。

泥沼之中無法立足,梅振衣運轉內息施展神行之法,足不沾塵飄然前行。有人闖入奈何淵,兩邊巖洞中立刻就有什麼東西被驚動了,傳來撲動翅膀地聲音,一開始只有輕微的幾處,漸漸越來越多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兩側整片山壁以及奈何淵中都發出嗡嗡的共鳴之聲。

如果定心不堅、爐鼎不強,這四面八方無處不在的嗡嗡共鳴聲,就能將人的神識振散、五臟六腑震傷。聽得見的聲音已是如此厲害,還有聽不見的聲音。

在這嗡嗡的共鳴聲中。@還夾雜著一種奇異地尖銳衝擊,一般人的耳朵聽不見,可修行人地神識中能夠感應到。這種衝擊能夠穿透厚厚地山壁岩石。更別提凡人的血肉之軀體。更特別的是,它厲害之處不是針對身體,而是侵入神識無所不在。

一道奇異地尖銳音波攻擊,就能在神識中激起一念,千萬道尖銳的衝擊侵入神識,能激起萬千之念,初如漣漪不斷,漸成驚濤駭浪。這聽不見的音波所激起的各種神念。是喚醒一個人腦海深處的種種記憶,折射放大成世間眾生地各種心念。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沒有經歷過很難形容,勉強打幾種比方吧----

你曾在馬路邊揀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面,此時這一幕重現。有個聲音告訴你,這是無聊找事,另一個聲音告訴你,這是欺世盜名,再有個聲音告訴你。這是偽善之極。還有不同的聲音在誇獎你,這是拾金不昧,這是偉大情懷,這是聖人之舉。另有聲音提醒你,為什麼不去驗證警察地身份?為什麼不去尋找失主?你犯下了種種大錯!

就是簡簡單單地一幕經歷,在這些穿透神識的無數衝擊下,扭曲延伸無限放大到荒誕地程度,成為種種神念衝擊。平常情況下人們可能根本就不會想這些,但此時卻是靈台受衝擊激盪,不論你想不想。它就這樣強行切入神識。

你曾在落歡橋邊潑了一瓢水。這是如何自惹因果、如何壞人好事、如何罪大惡極。又有聲音告訴你這是多麼善良、多麼無私、多麼有悲憫情懷。還有不少聲音在質問你,為什麼不這麼做,為什麼不那麼做,你有多少種不堪!

你曾在湖邊打了一條魚。是如何多管閒事,如何泯滅天性,如何殘害生靈,是如何虛偽罪惡違背天道。又有聲誇你是如何心靈手巧、如何手段高超、如何維護人道尊嚴。各種神念糾扯,彷彿要將平常心智衝擊的面目全非

你三歲時曾在街邊的電線桿下撒了一泡尿,有聲音指出這一生是多麼的沒有教養,是多麼地無恥淫蕩,是多麼的毫無顧忌。又有聲音誇讚是多麼的天性率真、多麼的自然瀟灑、多麼的諧趣超脫。還有聲音說雞雞太小丟人現眼。有聲音說這是人間萬惡之源。接著有聲音質問你為何身懷世間萬惡之源?

你曾靜坐山中數年不問世事,有聲音斥責你冷血無情。是古往今來歷史的罪人,世間有那麼多血淚之事,都是你的責任!又有聲音誇你清靜無謂,是真正高高在上的神仙。你曾行出手懲治惡人妖魔,有聲音誇獎你行俠仗義,有聲音咒罵你顯弄強權欺凌世間。

總之前塵往事林林總總、鉅細無遺,被萬千道奇異的尖銳衝擊喚醒回憶,在靈台中不斷閃現,伴隨的各種侵擾還能疊加放大,將千奇百怪、亂七八糟地神念強行印入腦海之中。萬千執念放大到極至,接連不斷在神識中糾纏,絕對不好受!

梅振衣此時才明白為什麼走過奈何淵等同歷苦海劫,他一生的經歷包括穿越前的記憶,全部被喚醒了,所經歷各種事情都在奇異的尖銳衝擊下激起種種神念,交纏激盪心神。然而奇怪地是,走過奈何淵時並沒有種種前世的記憶,據梅振衣所知,這與一般人的苦海劫經歷不一樣,難道自己是沒有前世之人?

這一路上不僅有山谷中的嗡鳴與尖銳的衝擊包圍,走入峽谷沒多遠就出現了傳說中的白蝙蝠。

白蝙蝠並不是純白色的,身體漆黑,長著尖利的牙齒和暗紅色細長地舌頭,腦袋頂到後背一線以及兩邊地翅膀上,共有三道醒目的白色條紋,撲扇著翅膀從巖洞中飛出,體形有野雞般大小。這是奈何淵中獨有地一種異獸,嗡鳴聲與尖銳衝擊的源頭都來自於它。

開始只出現了一兩隻,越往前走白蝙蝠越來越多,鋪天蓋地在峽谷中紛飛,梅振衣宛如走入到一片嗡鳴顫動的黑雲之中。最大的侵擾還是來自於那無數衝擊神念,梅振衣卻不能收斂元神斷絕外緣,因為他正在沼澤上行走,還要施法前行才能不陷入其中。

他成了白蝙蝠地目標。有無數白蝙蝠繞著他盤旋煽動翅膀,聽不見的神念衝擊幾乎是貼著身體發出。梅振衣既要保持定心不亂,在不斷的前塵往事湧現中化解種種神念衝擊。一邊施法神行之法在沼澤上行走,同時以妖王扣施展護身之術,避免被無數白蝙蝠地利爪獠牙所傷。

這也許是有史以來速度最慢的「神行」,梅振衣不可能走的很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又走了多遠,已經進入了一種奇異的似定非定的狀態---既像入境觀法回望自己的前生,同時也在鬥法相抗。梅振衣自己不知道但知焰看的清楚,十八里路。他走了整整七天。

突然間糾纏的萬千神念一空,嗡鳴聲也消失在身後,梅振衣這才發現已經走出了奈何淵。他地感覺並不是走完了一條路,而是走完了幾生幾世,人世間能遇到的、能想到的各種心念糾纏他都領教了,差一點被剝蝕的體無完膚,最終卻沒有將他的靈台淹沒。

有何得失,有何領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當一切都過去之後,靈台中前所未有的爽朗清明。似乎從奈何淵中走出的是一個無比清晰的「我」。如果說破妄成真是身心內外真如不二、修為境界不失,那麼歷盡苦海之後,身心已經經過了一番徹底的洗煉,心境不失神識不滅。

奈何淵是一條上山的路,越往前走地勢漸高,穿過之後就等於走出了峽谷,來到毒舌嶺地山下。巨大的毒舌嶺如一根舌頭刺向天空,山腰下卻有一片平緩的坡地,坡地上有一座廟,廟不大。門卻不小,大門幾乎佔了整個正面山牆的一半。門檻有一尺多高,門楣上掛著一塊匾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幻法寺。

門檻上坐著個小和尚,長的圓頭圓腦。臉蛋嫩白裡透著粉紅,只有五、六歲的年紀,手捧一個一尺高金燦燦的花瓶,花瓶裡插著一支綻放的紅梅花。他正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帶著好奇之色,笑瞇瞇的看著走上山來地梅振衣。

雖然從未見過這個小和尚,但看他的神情姿態,梅振衣總覺得有些面熟。想起了另一個小和尚。在洛陽城外遇到的法舟。但這個和尚也太小了,竟然只有五六歲樣子。出現在這裡既可愛又古怪。

梅振衣可不敢有絲毫輕視,整了整衣襟上前行禮道:「請問,你就是守望大師嗎?「不必叫我大師,我就是守望和尚。」小和尚聽見梅振衣開口,答應一聲放下金瓶梅。高興一蹦多高,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來了!」他跳到身前,向上伸直手使勁的拍著梅振衣地肩膀,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梅振衣嚇了一跳,趕緊一側身問道:「守望,你認識我嗎?」

守望一晃圓圓的小光頭:「不認識!請問你是哪位?」

梅振衣哭笑不得:「我是人間修士梅振衣,前來龍空山採藥。您既然不認識我,見到我為何那麼高興?」

守望一拉他的袖子,一股無形的力量包容,梅振衣不由自主就被守望拉了過去,在幻法寺門檻上坐下,只聽守望很興奮的說道:「我在這裡守望了一千六百多年了,這三百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走過奈何淵歷盡苦海的修士。」

梅振衣不解的問:「既然三百多年沒人來,你又何必在此苦等呢?我也沒看出此地有什麼好。」

剛才還興高采烈地小和尚突然像小大人似地歎了一口氣:「唉,梅施主有所不知,我在一千六百三十八年前發下宏願,要在此地渡萬人歷盡苦海,這條奈何淵就是我開闢的。剛開始來地人真挺多的,有不少人走過奈何淵歷盡苦海,可是後來的人越來越少,這三百多年一個人都沒過來。今天太好了!你走過了奈何淵。」

梅振衣怔了怔問道:「請問,我是第幾個?」

守望又笑了:「走不過來重入輪迴的太多了就不算了,只說走過來的,已經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而你恰好是第一萬個!」

梅振衣又吃了一驚,拱手道:「那真是巧了,祝賀大師!……但是我有個問題,這一萬人包括我在內,並非是你所渡化,就算過來十萬人,貌似與你也沒什麼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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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回、精誠心證四念處,回頭路憶奈何橋

梅振衣的話無疑給興奮的守望澆了一瓢涼水,守望卻沒有失望之色,反而笑著道:「世間有佛法,悟緣覺乘可渡苦海彼岸,奈何淵乃試煉之地,過奈何淵如渡苦海。如聲聞佛法悟覺緣乘境界,可來此歷苦海以求證果位。人非守望渡,乃佛法所渡。」

梅振衣:「過不去的終究過不去,葬身泥沼中的人何止上萬?」

守望:「本就在輪迴中,入奈何淵,又入輪迴去。」

梅振衣搖了搖頭:「守望大師,你知道為什麼來這裡的人越來越少了嗎?比如我,不是為了試煉苦海,僅僅是為了來此採藥。若修為不到,師父也不會讓弟子來,若修為已到,也不必特意來此。」

守望的表情像個孩子似的,既認真又天真,點頭道:「你講的道理我都明白,如今已不比當初鴻蒙之時眾修士行遊四方俯仰天地而自悟大道,世間已有各種修行傳承,不必借此有形之奈何淵印證。……我當初的宏願如今已成一種執念,但是你終於來了,我宏願已滿執念已消,謝謝!」

梅振衣起身道:「大師有何謝於我?無論如何,我應該謝你才對!是你開闢了奈何淵,這確是我的歷劫機緣、前塵洗煉之淵。」

守望眨了眨眼睛道:「你說來採藥,龍空山上有什麼藥啊?」梅振衣:「千年夜明砂。」

守望摸了摸光腦袋:「這是什麼東西?我在龍空山這麼多年也沒聽說過。」

梅振衣:「你不要笑話。所謂夜明砂,就是蝙蝠地糞便,而千年夜明砂。是白蝙蝠的糞便在巖洞中堆積千年後砂化的結晶。」

守望瞪圓了眼睛:「原來是這種東西,真難以想像!你不僅要過奈何淵,還要回去,不僅回去,還要往蝙蝠洞裡鑽。來到我面前地萬人當中,也只有你一個!」

梅振衣:「我並非為歷苦海而來,只是為採藥而來,如果靈藥在苦海中。那就入苦海去採。沒有人進洞並不奇怪,但你說沒有人回頭,難道走過奈何淵的人都不回去嗎?」

守望反問道:「假如不是為了採藥,你願意再走一遍嗎?」

梅振衣:「我當然不願,走過來是歷煉,再回頭走就是自惹不痛快了,但這裡還有別的路嗎?」

守望一指四周與山頂:「到處都是路,十妖王盤居龍空山也就是近三百多年的事,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路在山頂上。只要你能登上毒舌嶺巔峰。站在舌尖上就會引來天刑礪雷,歷天刑可入西天佛國靈山淨土。」

梅振衣一聳肩:「說來說去,還是沒有別的路,無論如何我也要去採藥,然後原路走出奈何淵,我的道侶還在那一邊等我。……多謝大師的指點,在下告辭了。」

守望站起來一把攔住他道:「別著急走啊,你能過得了奈何淵未必進得了蝙蝠洞,就這樣往裡闖,能有一萬隻白蝙蝠把你哄出來。xx法力再強你能鬥得過萬隻異獸嗎?你剛剛劫盡苦海,且在此調息修養,待到黃昏時神氣完足,白蝙蝠已出洞。你再進去偷那……呵呵呵,那千年夜明砂。」

梅振衣:「大師說的對,我有些莽撞了,多謝您提醒!」

守望呵呵笑個不停:「跑到那裡面去挖坑,滋味可是相當不好受,見面就是有緣,你先坐下,我給你講一講佛門四念處心法。也許對你能有用。」他連招呼都不打就給梅振衣發來一道神念。包含種種玄妙,梅振衣只得定坐聞法。

傳法完畢後。守望笑道:「你先歇著吧,我一千六百三十八年沒合眼,正想大睡十天十夜,等睡醒後也該離去了。」

梅振衣在幻法寺前靜坐調息,黃昏時山中傳來鋪天蓋地地嗡嗡之聲,他睜眼看去,奈何淵裡飛出了黑壓壓一片白蝙蝠,將前方整個天空都遮住了,數量只怕不下幾十萬隻。他暗暗咋舌,還好沒有直接往蝙蝠洞裡亂闖,否則驚動了洞中的那麼多的白蝙蝠,只怕還沒等進去,就被上萬隻翅膀一起捲出來了。

再看守望和尚已經靠在門框上睡著了,懷抱著金瓶梅發出陣陣鼾聲,小臉紅撲撲的嘴角還流下了一絲口水。梅振衣向他行了一禮,退後,轉身,再度走入了奈何淵。

第二次來到奈何淵,梅振衣忽然想起了穿越前聽過的民間傳說,據說人死了到陰間,黃泉路上有座奈何橋,站在橋上能回望自己的一生,過橋之後就將再入輪迴。這奈何淵的名字起真有趣,能走過去則成就地仙神識不滅,走不過去的話這裡還就成了奈何橋。

能走過去的人自然不會願意再來一遍,就算不怕,也不會給自己找罪受,除了梅振衣這種不得不回頭的人。奈何淵中地感受不必再多說,他走到峽谷中央,找了一個最大的山洞鑽了進去,初入洞口時有三丈多高,越往裡走越狹窄,漸漸的就只有一丈方圓。

不時有白蝙蝠撲扇著翅膀飛過,偶爾被驚動向他發起攻擊,梅振衣小心翼翼施展護身之法,以妖王扣護住週身,並不還擊以免引起更大的聯鎖反應,就這樣硬著頭皮往裡走。大約走了百丈之遠,眼前豁然開朗,走入一個巨大的山腹溶洞中。

此溶洞之大,在黑暗中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百丈高的頂端掛著密密麻麻的白蝙蝠,剛才已經飛出去那麼多了,洞中竟然還有不少。靠近他的這一面洞壁上,除了他進來的這個入口之外。還有許多大大小小地孔隙,看樣子都與外面地奈何淵相通。

這裡本應該是完全黑暗的世界,但溶洞地地面上卻有星星點點的暗紅色微弱光芒。== ==藉著這些光芒,勉強能夠看清洞頂上垂下地鐘乳石以及地上伸出的根根石筍,梅振衣盡量不用神識去窺探周圍,以免驚動洞頂上棲息的白蝙蝠。

那紅色的微弱光芒就是白蝙蝠的糞便發出來的,這麼多白蝙蝠在此棲息千餘年,大量糞便堆積在溶洞地地面上,也不知積了多厚。地面上不僅有糞便,還有白蝙蝠的屍骨。歷年來因為各種原因死亡地白蝙蝠從洞頂上落下,留下無數地屍體。

溶洞內陰暗濕熱,氣息發出令人作嘔。儘管梅振衣斷絕了外息,以妖王扣護身什麼都沾不上,但感覺也太噁心了,如果不是為了採藥,他絕對不會願意來。

悄然潛行來到溶洞中一片相對開闊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拔出紫電劍開始挖坑,有地仙修為的堂堂高人,竟然偷偷摸摸在屍骨堆上挖糞坑。白蝙蝠的糞便下面也混雜著歷年的屍骨。有的已經完全腐化,有地變成了一堆枯白的骨頭發出點點磷光,還有的因為埋藏較深變成了一具具乾屍。就算曾行走江湖雲遊萬里,梅振衣哪經歷過這種場面?這時他才徹底明白守望和尚為什麼要傳授佛門「四念處」心法。所謂四念處指的是身念處、受念處、心念處、法念處,具體的法門是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心法的要訣首先在於一個「觀」字。

要入這種觀境,憑空想像很難,必須要尋找各種特殊的機緣,而梅振衣不需刻意去尋找,他已經在蝙蝠糞與屍骨當中挖坑了。眼前所見就是不淨之觀。

梅振衣剛剛走過奈何淵,身心經過徹底的洗煉,印證一個靈台清晰的「我」,達到神識不滅的境界。轉眼間守望傳了他一種心法。從觀身不淨到觀法無我,又要他達到無垢無淨、無我無別地狀態,能夠心境如常的把這個坑挖下去,直至找到他想要的千年夜明砂。

所行便是所願----這是梅振衣的修行所追求地心境,但在此刻的環境下,他很難做到「願為」,只是「不得不為」,一動念即自損心境。

那守望的修為深不可測。彈指間推演已料到了這個局面。傳了他化解的心法,卻是佛門的一種修行。但是梅振衣挖坑的時候卻想到了另一個人。就是他的啟蒙上師孫思邈,孫思邈一生曾多次進入疫病流行之地,親手治療污穢腐臭,耐心細緻毫無厭棄之色。

但孫思邈並不是在「觀」污穢,只是與平常情況下一樣診病療傷,面色如常心境也如常,這是醫家的修行,也是他所傳靈山心法「心如印」後更上一層地境界----精誠心。

四念處一類地心法,入「觀」境之後必須還要「堪破」,守望未言傳,只看梅振衣自己如何去破。梅振衣還真的給破了,堪破觀境地機緣還是在於挖坑。

層層屍骨和糞便挖開,這坑越來越深,越來越噁心難忍,但挖到七、八遲深之後,下面變得漸漸乾燥與堅硬,白蝙蝠的糞便多年堆積在濕熱的環境中,又在隔絕於地底深處,漸漸成為一種暗紅色的結晶體,這就是夜明砂。

越往下挖夜明砂層越是堅硬,普通刀劍器具恐早已磨損,幸虧梅振衣法力高深用的又是紫電劍這種神器,還能繼續挖下去。夜明砂的堆積也是分層的,一年就是一層,梅振衣一直挖到五丈多深,一共挖開了一千一百零二層。

當挖到三丈深之後,梅振衣的心境已經完全清靜下來,因為此時這個大坑也變了,從骯髒污穢變得明淨璀璨。四壁的夜明砂如細碎的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發出柔和悅目的光芒,似乎在無聲的告訴他,千百年之後一切所見都化成這個樣子。

梅振衣精通藥性,見越往下挖所見夜明砂藥性越好,但達到一千一百零二層之後,藥性不再有變化,也就不必再往下尋找了,就在此採取千年夜明砂。採到了靈藥,也堪破了四念處觀法。但他求證地卻不完全是守望所傳的無垢無淨、無別無我之心,而是孫思邈所傳靈山心法中的精誠心。

這個坑挖了多久?與走過奈何淵一樣,也是七天七夜。採得靈藥圓滿而回。處等著梅振衣回來,這一天終於看見道侶走出白蝙蝠紛飛的谷口。梅振衣的神色有些憔悴,他已經很疲憊了,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明淨,走出奈何淵週身上下一塵不染。

「振衣,千年夜明砂採到了嗎?」知焰柔聲問道。

梅振衣點點頭:「採到了。」

知焰:「你很累了,還有最後一枚生元丹,快服下休息。不要多說話,我為你護法。」說話的同時也把藏神真如佩摘了下來,親手給梅振衣貼胸戴好。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來到此地!」靜坐一夜,梅振衣剛剛睜開眼睛,就聽前面有人大聲喝問,只見山野中走出十個奇形怪狀的男子,各持法器來到近前。

知焰上前一步答道:「我是崑崙仙境的修士知焰,這位是我的人間道侶梅振衣,我們來奈何淵採藥。請問諸位道友是誰?」

「程妖王見仁」、「孫妖王見智」、「彭妖王見業」、「張妖王永均」、「姚妖王少傑」、「宋妖王時宏」、「段妖王如剛」、「謝妖王立全」、「肖妖王曉鳴」、「徐妖王勝治」---對面十個人從頭到尾依次答道。

這十人倒也有趣,答名號地時候自稱妖王,唯恐別人看不出他們的形藏。梅振衣聞言倒吸一口冷氣,這十位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龍空山十大妖王了,展開神識放眼望去,只見山野中妖風四起,有無數神氣波動,不知潛伏著多少妖兵。

他趕緊起身上前抱拳道:「原來是龍空山十大妖王,久仰久仰!我們只是路過採藥,既然眾位妖王在此閱兵。我們就不打擾了,後會有期!」

他拉著知焰剛想走,張妖王永均伸出一面灰色長幡杖攔路到:「站住,龍空山豈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這位張妖王是一隻蒼狼精,在十人中修為法力最高,已歷天刑雷劫成就真仙,他第一個伸手攔路。

知焰臉色一沉卻沒有立時發作,緩緩道:「就算龍空山是你們的道場,我們途經此地,若不歡迎原路退走便是,況且這進山的路不在你們的道場範圍之內。想走自能走。爾等沒有理由攔住我們。」

「不是不讓你們走,但你們來的時間不巧。恰好這幾日我們集合龍空群妖準備攻打幻法寺,卻發現有外人在此。請問,你們從幻法寺來嗎?」徐妖王勝治上前說話,他搖著一把折扇瞇著眼似笑非笑,扇子上好像還題著一首詩,字跡飛舞潦草難以辨認。

梅振衣如實答道:「我過了奈何淵,見到了幻法寺中的守望住持,但我來此不是為了見他,只是為了採取靈藥,我的道侶並沒有過去。」

張妖王永均:「原來是這樣啊,那麼這位姑娘可以離開,你必須留下!」

知焰怒道:「這是什麼道理?為何只讓一人離開,我道侶二人同來則同去。」

徐妖王勝治眼珠子一轉:「同來同去?那你也必須留下來。你的道侶去過幻法寺見過守望,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與那和尚一夥地,會不會到外面通風報信搬來援兵?我們已經將毒舌嶺圍的水洩不通,此刻龍空山只能進不能出!」

知焰正要發火,梅振衣拉了她一把示意先別作聲,面帶微笑的問道:「諸位妖王神通廣大,已佔據大片龍空山,為何還要攻佔毒舌嶺呢?據我所知那座山上寸草不生,只有一座小廟以及廟門前這條奈何淵,佔下來也沒什麼意思。」

梅振衣見十妖王攔路本想快點離開莫惹是非,但聽說他們集合山中群妖欲攻打毒舌嶺,心念一轉又改變了主意。

幻法寺中只有守望一人,而且已經打算離開,到時候十妖王攻不攻打毒舌嶺都無所謂了。但守望說過要睡足十天十夜再走,現在已經睡著,時間還剩三天。一般這種高人說睡十天就會睡十天的,等同寂滅深定。梅振衣怕守望一時不備,被十妖王偷襲。

梅振衣不明白守望為什麼在離去之前還要睡一大覺,偏偏挑在這個凶險的時候,也不知道十大妖王與守望和尚之間有什麼恩怨,以至於要率眾攻佔毒舌嶺。但他曾受守望提醒與傳法的恩惠,見此情景也想問明緣由,同時在想辦法怎麼能拖上三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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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回、法願聞靈山有路,道不合此去無門

梅振衣面帶微笑上前搭話,一邊以神念暗中提醒知焰,告訴她自己的想法。知焰會意,站在他身邊不再言語,那邊徐妖王聞言將折扇一合,指著毒舌嶺搖頭晃腦道:「二位是初來乍到有所不知,幻法寺前的奈何淵是苦海試煉之地,而登上毒舌嶺巔峰的飛神石,可引來天刑礪雷。」

梅振衣的笑容不改,樂呵呵的說:「難道諸位是想佔據這兩處地方?我看那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修行到了自可歷苦海,世間法盡頭自有飛昇處,也不用沒事找事,下苦海熬、尋天雷劈。」

一聽這話,那邊就有憋不住的了,彭妖王見業氣哼哼的嚷道:「我自幼就生長在龍空山中,想當初與見仁、見智最早成道,卻有一個小和尚住在中央,我們也不想欺負他,邀請他一起加入龍空妖王之列。那小和尚不答應也就算了,還說什麼到此地即是有緣,竟然要剃我們的頭,這不是欺負人嗎?」

程妖王見仁、孫妖王見智、彭妖王見業是龍空山最早感悟成靈的妖王,修行年歲也最久,號稱「龍空三見客」,他們認識守望快四百年了。

梅振衣憋住了沒敢樂,徐妖王勝治眉頭一皺轉臉道:「老彭,早就告訴過你,那叫剃度,不是剃頭!你雖然沒見過,但如今人世間已經很流行了,你不愛剃就算了,不用總說這種丟人事。」

梅振衣上前勸道:「諸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與守望和尚交惡吧?做個鄰居也挺不錯地。幻法寺是守望所立,奈何淵也是守望開闢,你們沒有佔據之理啊?」

段妖王如剛一扭腰道:「我們是想佔據這兩處地方。但想法與你們這些修士不一樣。那和尚開闢了奈何淵,一入淵中如入苦海,簡直是個修羅場,他也不把路看好,就在那裡等著看誰倒霉!這數百年以來,我的許多屬下小妖闖入奈何淵,一個也沒回來!」

這位段妖王是一隻金花大蟒成精,說話的時候愛扭腰。長地白白淨淨像個書生文士。

梅振衣笑道:「不會泅游而溺於水,不能責怪世上的江河,你既知此地的厲害,應該看好自己的屬下才對。」

段妖王恨恨道:「總有那些不聽話的,有點修行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聽我的勸告非要往裡闖,企圖一步脫離苦海,結果都陷進去了。我們要佔下這個地方,就是想封了奈何淵,修為不到的人。不讓他們再進去。」

梅振衣好奇的反問道:「那是他們自己要進去,你也提醒了,似乎怪不得守望吧?」

謝妖王立全道:「那是你沒死在裡面,假如你死在裡面,就知道我們地好心了。……唉,這話也不對,你死都死了,好心也白費。」他是一條古籐精,說話有些兜圈子。

張妖王永均又開口道:「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我去過幻法寺。也登上了毒舌嶺,抗住了天刑礪雷,結果不知道飛昇何處,無邊無際一無所有。我差點以為自己成了孤魂野鬼。趕緊往回走,結果又回到飛神石上。」

「守望和尚告訴我,從那裡可以飛昇西天佛國淨土啊?」梅振衣也有些不解了。

張妖王一頓長幡杖:「誰說不是呢,我也是這麼問的,可那和尚說我的修行與佛家心法尚不能相印通融,這不是逗人白挨雷劈嗎?」

梅振衣忍不住笑了:「你去的是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也不是白挨天刑,至少洗去了你一世業力。成就真仙跳出生死輪迴。去不了西天佛國淨土。你以前沒有聽聞佛法嗎?」

張妖王一搖頭:「沒有,那和尚要給我唸經。我一直不願意聽。後來他還跑到山中唸經煩人,我們十大妖王一起施法阻住誦經之聲,才把他趕回了幻法寺。」

梅振衣撓了撓頭,哭笑不得道:「這可怪不得守望和尚,幻法寺大門兩旁有題字,寫的是法願聞靈山有路,道不合此去無門。難道你沒有看見嗎?」

張妖王:「有這兩句嗎?二百年前可沒有梅振衣:「想必是遇到你這種情況之後,守望特意寫上去的,你回頭看見了不就明白了?」

他這句話反而把張妖王給惹怒了,瞪眼喝道:「寫了又怎麼樣,分明是笑話我們不識字嘛!」再看另外的那些妖王,除了徐妖王勝治,餘者皆面露不忿之色。

梅振衣也很意外,他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張妖王這種不識字的真仙。這時的場面差不多快成了訴苦會,肖妖王曉鳴也開口道:「那和尚幾次三番勸我莫殺生,真是好無道理。我曾特意去幻法寺與守望論道,好好教訓了他一番,他竟然還跟我嘴硬!」

梅振衣愣了愣道:「不殺生怎麼沒有道理?你怎麼教訓守望大師地?」

肖妖王:「我從小就是吃蟲長大的,就和守望論吃蟲之道。沒有雞吃蟲,蟲子就會把樹啃光,樹被啃光了,滿山禽獸就無處安身。但假如有一隻雞把蟲子全吃了,往後也就沒得吃,其它的雞也全部要餓死,所以吃與不吃之間,就是自然之道。」

這位肖妖王是一隻五彩稚雞成精,梅振衣雖然看不破他的底細,但聽他的話也能猜出八九分,沒想到這位妖王的自悟之道,居然是這世上最樸素的環保主義。

梅振衣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呀,守望是怎麼回答的?」肖妖王憤憤不平道:「那和尚也承認我說的道理都對,雞吃蟲無可指責。卻說我已經不是雞!你評評理,我怎麼不是雞了,是不是和尚嘴硬?」

這個理還真不好評。梅振衣笑著問:「請問肖妖王,你現在還吃蟲嗎?」

肖妖王:「一百多年前就不吃蟲了,我已化成人形有如此修為,用不著吃蟲了。」

梅振衣:「那守望說地有什麼不對嗎?」

肖妖王:「不是有什麼不對,我不吃蟲是一回事,不是雞又是另一回事,我就是雞,為什麼說我不是?……其實我知道他為什麼那麼說。是怕我以後修為更高,一不小心把他也給吃了,那小和尚細皮嫩肉,應該很好吃的吧。」說著話還伸舌頭舔了舔嘴唇。

張妖王永均插話道:「曉鳴啊,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早就不是普通的雞,你是妖雞,少造殺業對你自己有好處,以後會明白地。……我們十大妖王中,只有你未歷苦海。你真該去奈何淵中走一趟,就不會這麼說了。比如我,苦海早歷,不復是山野之狼。」

肖妖王跳了起來,掏出一對利爪狀地法器嚷道:「姓張的,你成了仙就了不起了嗎?我看你快和守望和尚一個鼻孔出氣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們都不走奈何淵,為什麼讓我走?」張妖王:「你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我們都已歷苦海,誰願意再進那種鬼地方?」

肖妖王:「你這分明是在笑話我。不行,我要跟你單挑!比一比倒底誰厲害?」

宋妖王時宏走過來道:「曉鳴,你算了吧,都單挑一百二十八回了。哪一回贏過?」這話聽起來像在勸,但語氣更有點像起哄。

肖妖王聞言揮舞利爪喊道:「難道一百二十九回我就不能贏了嗎?你們都別攔我,我就要和他單挑!」

張妖王一橫長幡杖:「單挑就單挑,我還怕了你了?」

梅振衣與知焰面面相覷,沒想到說著說著,十妖王自己要起了內訌,修為最低的肖妖王要和修為最高的張妖王單挑。這時徐妖王攔在兩人中間喝道:「我們今天集合這麼大的隊伍,是來攻打毒舌嶺的。先別自亂好不好?真想打架。等趕走守望和尚之後,在幻法寺裡打。」

眾這才想起了正經事。肖妖王與張妖王收起了法器,知焰悄然以神念對梅振衣說:「這幾位妖王倒也十分有趣,修為雖高卻淳樸天真不知世事,以你地手段不難對付,甚至可以趁此機會收服。」

梅振衣暗道:「有紫電、青霜劍,你我聯手尋個破綻硬衝出去不難,但我想先拖住他們三天。……見這幾人行事舉止,未嘗沒有收服地可能,只是那徐妖王看上去鬼心眼不少,他手中地折扇絕對不是崑崙仙境荒野之物,他應該去過人世間。」

知焰:「先盡量對付另外九個,最後再設法對付他。」然後開口朝十妖王道:「諸位攻打毒舌嶺的緣由我們已經聽清楚了,但這與我們無關啊,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們走?」

程妖王見仁:「等我們已攻佔毒舌嶺,你們自然可以走。」

知焰一皺眉:「可是我們還有急事,不知諸位妖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攻下毒舌嶺,能不能給個准信?」

孫妖王見智歎了一口氣老老實實說道:「我們攻打了一百多年了,那小和尚妖法很厲害,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這一次我們集合全部地力量大舉而來,也不知能不能攻下。」

龍空三見客,見仁蔫、見智憨、見業沖,說話各有特點。梅振衣斷然搖頭道:「這可不行,我們來此採藥是為了救人的,還有急事要辦,不能和你們耗下去。你們自去攻打龍空山,我們二人一定要走,如果諸位想留的話,就請劃下道來,看我們能不能過得去。」

彭妖王見業臉色一沉道:「過幾天如果我們攻不下幻法寺自然退走,到時候你們也就可以走了,反正現在不能!難道你想與我們十大妖王鬥法嗎梅振衣亮出紫電劍道:「是的,素不相識無怨無仇,各說各的理,按修行人地規矩。我要鬥法切磋定論,你們派哪位出手啊?」

徐妖王上前道:「慢著,你擔心我們攻打幻法寺拖延時間太久。既然這樣,何不去勸那守望和尚,就說我們已大兵壓境,讓他主動離開,你們也就可以走了,何必與我們十妖王動手呢?」

梅振衣一聽這話就笑了,十妖王不知道守望三天後自己就會走,這可是一個絕妙地籌碼。不怕對方玩心眼,就怕這些妖王不玩心眼。他笑著道:「勸守望和尚聞風而逃?事情有這麼簡單嗎?那也要看你們有多大本事,假如你們連我都鬥不過,我看還是算了。」

「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十妖王嗎?我跟你鬥!」肖妖王曉鳴又蹦了出來。十大妖王當中如果說一對一動手,其它九位梅振衣都沒把握,獨獨不怕這位肖妖王。

徐妖王一把將他拉了回去:「你別著急,讓我來,我如果不是對手,你再上。」

肖妖王一聽這話收起利爪道:「也對,你先上。你打不過我再出手。」

徐妖王手持折扇走了出來,沖梅振衣道:「我們不是不講道理,你們有兩個人,如果能連贏兩陣,就放你們離去,先過我這一關吧。」這時知焰也上前一步,亮出青霜劍與梅振衣並肩道:「我們兩人同來同去,也一同出手,如果諸位認為這樣不公平的話,也可同時派上兩人。」

梅振衣笑道:「是地。派上三個也行。」

徐妖王立刻截住話道:「是你說的,派上三個也行,可不許反悔!老程、老孫、老彭,你們三個一起上。」看這架勢。十大妖王中就屬他主意最多,也是這次攻打龍空山的總策劃。

十大妖王之首程妖王見仁悄然以神念問道:「毒舌嶺還沒打,為什麼要和他倆動手呢?」

徐妖王以神念回道:「這裡三百多年都沒人來了,這兩人出現在此十分古怪,如果是那和尚的幫手,不探明底細,不好輕易攻打毒舌嶺。」

徐妖王要龍空三見客一起上,是因為這三人最早成道。也擅長聯手合擊之術。但他卻不知道另一件事。世間最擅長聯手合擊的丹霞三子當年也沒有留住恨賢夫婦,如今梅振衣與知焰的修為已在恨賢夫婦之上。而龍空三見客的修為充其量不過於丹霞三子相當,這一戰還沒打就結果就已經定了。

梅振衣挽了個劍訣朗聲道:「數百年修行不易,同道切磋,只印證修為高下不必生死相鬥,破法既認輸,三位出手吧。」大妖王也不廢話,一起揮手,滿山傳來號角之聲,地面似乎在微微顫動,他們手中法器飛上天空,是三對角形的彎梭。這三人都是野青牛成精,法器也都是一對犄角所化,一對角彎梭一攻一守,品字形站立三對彎梭互為攻守,連為一體最擅長衝陣合擊。

彎梭震顫發出地號角聲帶著沉悶的破空衝擊之力,竟有點像白蝙蝠發出的嗡鳴與尖銳音波,既侵入神識又震撼爐鼎。這三人是龍空山土生土長的妖怪,多年來見過白蝙蝠地厲害,自悟的神通也有幾絲相似之處。

空中有巨大的衝擊傳來,要把梅振衣與知焰撞入後面的奈何淵,而那三人面前彷彿有一堵嚴密的聲波牆幕,阻擋對方的反擊。梅振衣早就解下一隻妖王扣給知焰帶上,神氣波動也連為一體,互相之間都能感應到對方。

也許連恨賢夫婦都沒想到,世上還有妖王扣這種東西,雖然能鎖化身變換,但同時能防身護身,也能將兩人地神識感應相連,配合紫電、青霜劍聯手使用是再合適不過了。

號角衝擊傳來,梅振衣身上霞光大盛,向回反擊而去,光芒在三妖王身前一丈處就被擊碎,化成道道彩虹般細碎的漣漪。梅振衣反擊無功,連退三步,大喝一聲穩住身形,而知焰已沖天而起,青霜劍凌空一劃。冷、特別地冷!奈何淵前山野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就像從盛夏突然來到到隆冬,山野上空地所有水氣凝結化作點點飛雪飄下,周圍草木上也罩上一層寒霜。但是如此神通對修行高人有意義嗎?嚴寒又凍不死那三妖

單看這一招沒什麼用處,而同時發生的事就神妙了,雪落霜降,奈何淵中有兩股蒸騰雲氣,隨著知焰地劍勢升上了天空,急速盤旋剎那間濃郁如墨。梅振衣將手中的劍拋向了天空,化成一道紫色的霹靂電光發出震耳的奔雷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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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回、簫聲起百鳥朝鳳,七弦動散羽歸林

滿天的雪,滿地的霜,空中的雲,都在雷聲中化成了無數道細碎的電光,隨著紫電劍向三妖王劈擊而去。滿山遍野電光飛舞,只射向中心一點,被號角聲擊碎震散,但紫電劍借此之威正斬在最中間那一對彎梭上。

程妖王見仁哎呦一聲坐在地上,空中的彎梭盤旋落回懷中,青霜紫電在下一剎那間散盡,只見梅振衣與知焰手挽手已經站在了三人身後。

此番鬥法只有一個來回,紫電、青霜劍威力極大,梅振衣與知焰也不能聯手合擊糾斗很長時間。三妖王號角聲合擊,本想把他們倆逼入奈何淵跌落泥沼,一擊沒有得手,對方緊接著的反擊卻擊落了程妖王的彎梭。

沒有人受傷,但三妖王合擊的陣式已破,梅振衣與知焰穿了過去,從鬥法切磋的角度,他們兩人已經一擊完勝。這一招是跟誰學的?不可能是恨賢夫婦教的,是他們倆自己琢磨的,倒有幾分是借鑒那條西海湟的神通法術。

十妖王中修為最高的張妖王看得暗暗心驚,心中推演了數番,以這兩人聯手一擊之威,如果就是想逃走,他就算能擋住攻擊也攔不住人。想到這裡他上前道:「二位的修為不算低,但這聯手合擊之道實在厲害,我們輸了,你們可以離去。」

剛才梅振衣還吵吵著要走,現在讓他們走了,梅振衣卻不走了。拉著知焰又繞回原地,站在奈何淵入口處抱拳道:「僥倖一擊得勝,多謝三位妖王承讓。肖妖王。剛才有言在先,現在你該出手了。」

徐妖王上前皺眉道:「你什麼意思?放你們走還不走!」

梅振衣微笑道:「方纔諸位攔我去路,現在又讓我們走,難道是想攔路就攔路,想趕人就趕人嗎?我還不想走了!」

徐妖王:「就算二位有些手段,難道還想對付我們這麼多人嗎?你倒成了攔路地!」

梅振衣搖頭道:「我是為你們好啊,如果連我們這關都過不去,又怎能上幻法寺去斗守望?有毒舌嶺和奈何淵前後屏障。假如守望登上飛神石或走入奈何淵,你們手下妖兵雖多,又能過去幾人與他相鬥?……這樣吧,不如在此公平相較各種手段,只要你們人能勝得了我們二人,我可以幫你們勸守望自行離開幻法寺。」

場面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被攔的現在成了攔路地,梅振衣與知焰攔在了奈何淵前。理論上十妖王可以不理會他們,繞過奈何淵從幻法寺兩側進攻也可以,龍空山本來就是他們的地盤。但梅振衣的話說的他們還真有些擔憂了。

幻法寺有法陣守護,守望和尚又神通廣大,他們一百多年都沒攻下來,這一次仗著人多想來群毆,十萬妖兵對付一個守望。可是梅振衣提醒他們,只要守望退入奈何淵,或者登上毒舌嶺,十萬妖兵也沒用。

十大妖王變得愁眉苦臉開始思索起來,老二孫妖王上前兩步道:「那個誰,咳。梅道友,你真能去勸守望自己離開嗎?」

梅振衣:「我可以幫你們去勸,前題是你們能過得了我這一關。」

孫妖王眨著牛眼想了想道:「守望為什麼要聽你的?」

梅振衣:「有人勸總比沒人勸好吧?假如我勸不了,就和你們一起攻打幻法寺怎樣?」

孫妖王回頭沖徐妖王道:「他們兩個很厲害的。要幫我們一起攻打幻法寺,這很好啊,我們就變成十二大妖王了。」

梅振衣擺手:「先別忙這麼說,要有勝過我們的手段才行,剛才鬥法你們已經輸了,還有什麼別的招嗎?」

孫妖王:「那你想怎麼比?」

梅振衣:「簡單,你們還剩七個人,我說出七門技藝。你們能贏就行。」

孫妖王剛要說話。徐妖王拉住他插口道:「這不公平,你從人間來。有很多東西你見過我們不知道,你要是跟我們比讀書寫字,這不明擺著欺負人?……我地意思,你真想比的話,我們說出七門技藝,一個個和你比。」他倒真不傻,沒被梅振衣拿話套住,梅振衣笑著反問道:「說我的提議不公平,你的提議好像也不怎麼公平吧?」

徐妖王摸了摸後腦勺:「那這樣吧,我們輪流來,我們先說一種技藝,上場派人比鬥,完了你再提一種技藝,與我們出場之人比鬥。我們還剩七個人,就以七局四勝定論如何?」

知焰在一旁搖頭道:「不對不對,你們鬥法已經輸了一陣,還談什麼七局四勝?分明是八局,我們已經勝了一局。」

徐妖王一皺眉:「但八局是雙數啊,萬一四勝四負怎麼辦?」

梅振衣:「那就是平手嘍,我不幫你們也不阻止你們攻打毒舌嶺,但請你們退後三天。」

十大妖王退回去私下裡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徐妖王走過來道:「行,就這麼定了,如果我們贏了,你們倆也要幫忙。如果我們輸了,就退回去不再攻打毒舌嶺。」

知焰暗中提醒道:「振衣,這種比法,你佔不了多少便宜,這些山野妖王都有天生特異之處,如果比這些,你不一定能贏。」

梅振衣點了點頭,沖徐妖王道:「我還有個條件,只比世間各種技藝,不比天生特異,假如那位肖妖王要和我比誰是雞,我可比不了。」

徐妖王眼珠子一轉:「行,可以答應,但我也有個條件,就是我們的人先提一門技藝相較。」他算盤珠子打地還挺精。一共是七局,雙方輪流提出要比什麼技藝,先提的人佔四局主動。後提的人只有三局主動權。

梅振衣點頭:「行,就這麼說定了,你們誰先出場,要比什麼?」

修為最高地張妖王永均出場道:「我第一個來,剛才鬥法已經比過了,現在不用法器,我們相隔三丈面對面而坐,神念相擊。誰先離座動了身形,誰就輸了。」

知焰傳神念道:「以那張妖王的修為,這一局我們誰上都可能會輸,他可真會挑,偏偏要比神念。」

梅振衣暗笑道:「不用著急,除了鬥法和神念相擊之外,純粹地修為境界就沒什麼好比的了,這位張妖王最難對付,先讓他們佔一局便宜吧。」

梅振衣出場與張妖王相隔三丈面對面而坐,修行人之間的神念相擊。比的是守護靈台的定力,同時也在比較神念中發出的法力。梅振衣並沒有打算贏這一陣,然而收斂心神定坐之後,張妖王發來地神念卻讓他很意外。

張妖王沒有展開任何攻擊,只是說了一番話:「我已歷天刑雷劫成就真仙,雖跳出生死輪迴,但卻未聞仙家之法,方才聽你提及我飛昇之後去的是無邊玄妙方廣世界,能否向我明言其中玄妙?此番不是鬥法,而是向您問道。」

張妖王可真問對人了。梅振衣雖沒有真仙修為,卻知何為天刑雷劫,何為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何為天庭、佛國等仙界。何為靈台開闢之功。不是他自己的修行求證,而是在入境觀中曾獲知清風的一千八百年經歷。

像張妖王這種自感成靈、自悟天道地山野妖類,最缺乏的就是師道傳承,沒有人和他講解一切,全憑自己去摸索。十大妖王之間雖然也有交流切磋,但其餘九位修為皆不如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仙家玄妙。

成仙之後眼界超脫,張妖王本無意攻佔毒舌嶺。但十大妖王進退一體。所以他也來了。今天聽梅振衣提及無邊玄妙方廣世界,自然有了問道之心。

梅振衣以神念回道:「若論修為境界。我不如你,但我曾得金仙指點福緣,可以向您講解一下原始、靈寶、太上這三清之說。」他也不隱瞞,印出了神念,足足用了三個時辰才解釋明白,最後又道:「其實你若去問守望,他也會告訴你,但也許是另一種說法了。」

張妖王暗中笑道:「我喜歡你這般講法,多謝了!今日終解我心頭之惑,我也能領悟如何修證金仙,其路杳遠啊!梅公子今日之言,可為我師。」梅振衣:「我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並不解其中玄妙。張妖王有悟是因為修為已到,其中玄妙應該比我更清楚,就無需再多言了。」

張妖王:「這一局我認輸了,我一認輸今日你一定能贏,希望梅公子能夠善解十妖王圍攻幻法寺之舉,已經糾纏了上百年了,該做個了斷。」

他們之間的交流外人不知,知焰與九大妖王緊張的看著面對面坐著地兩人,一連三個時辰都沒動靜,這神念相鬥時間也太久了!正在焦急間,突然有人動了,只見張妖王起身行了一禮道:「我雖歷天刑,卻未解天機,今日多謝梅公子講解求證金仙之道。」

九妖王齊聲發出驚歎,嘴張的老大都合不攏了,聽這話地意思,張妖王輸了!

梅振衣可不是金仙,修證地仙也不過是幾天前的事,但他卻有一千多年的金仙閱歷。張妖王說是以神念相鬥,但在神念中比較的是仙家閱歷,如此認輸倒也不能算完全放水。

梅振衣起身回禮道:「承讓承讓,請問下一位誰出場?」

知焰喜出望外,暗問梅振衣:「這一局你是怎麼贏的?連我都沒想到。」

梅振衣:「別有內情,以後再細細與你分說。」

那邊十妖王商量了半天,段妖王如剛扭著腰走過來道:「我出場,請問梅公子想比什麼?」

梅振衣微微一笑:「手談。」

段妖王一愣,看了看自己地手道:「這怎麼談?」

梅振衣:「就是下棋。」

段妖王:「我不會呀?」

梅振衣:「那你就輸了。」

段妖王嚷道:「這不太公平吧?剛才明明說不比天生特異。而是比世間技藝嗎?」

梅振衣笑道:「琴棋書畫,都是世間技藝,不是天生特異。」

段妖王回頭看了一眼徐妖王。徐妖王沉著臉點了點頭,段妖王衝著他道:「老徐,你去人間剛回來,就要我們來攻打毒舌嶺,也不教我下棋!」一面嚷嚷一面走回本陣,這一局沒比就輸了。

下一個出場地是肖妖王曉鳴,徐妖王不知暗中對他說了什麼,肖妖王一出場就得意洋洋地說:「梅公子。你剛才說琴棋書畫都是世間技藝,棋已經比完了,我們就比音律。」

肖妖王曉鳴沒有學過世間音律,但是天籟之聲眾生所聞,本就是世間音律地來源,肖妖王曉鳴天生就會。他抓了梅振衣話中地一個破綻,就要和他比音律,對方卻不能否認這也是世間技藝。

真要這麼比地話,梅振衣對音律一道根本談不上精通,肯定不是肖妖王的對手。但梅振衣面不改色微笑問道:「請問肖妖王要怎麼比。如何論勝負?」

肖妖王取出一支紫竹長蕭道:「我奏一曲,你也奏一曲,不以法力直擊,只以音律相鬥。嘿嘿嘿,如果你不會或者未攜樂器,現在就認輸吧。」

梅振衣退後,知焰上前道:「那好,我來與你比音律,請出手吧。」

肖妖王和徐妖王商量了半天想出了這一招,本以為佔了個大便宜。卻算漏了一點,梅振衣雖然不精音律,但知焰卻是以音律鬥法的高手,也難怪。他們並不瞭解對方的底細。見知焰出場肖妖王怔了怔:「怎麼換人了?」

知焰笑道:「剛才沒說我不可以出手啊?比音律已定,如果肖妖王不願和我比,可以換個人上來。」

肖妖王冷哼一聲:「和你比也一樣,輸了地話可不許哭!」說完這句話就將長蕭往空中一拋。

蕭聲音質低沉悠長,如傾訴嗚咽,肖妖王所奏的曲調普通人是無法效仿地,因為一口氣沒那麼長。他並不是吹奏,而是將長蕭懸於身前半空中緩緩御器舞動。在空氣中以法力激盪發出蕭聲。

樂聲初起時低沉綿長。帶著穿越山野的法力力傳出很遠,接著音調越來越高。有種種悅耳的轉折,四面山谷的回音彷彿是精妙的合聲。梅振衣也沒想到長蕭還能發出這種高音,同時與悠遠的山谷回聲相應,就似天籟之音。

隨著蕭聲在山野中激盪,遠處飛來大大小小成千上百隻色彩斑斕地禽鳥,有錦雞,有灰鶴,有白鷺,有黃鸝,圍著肖妖王展翅盤旋,隨著樂聲上下翻飛起舞。這竟然是人間地百鳥朝鳳曲,肖妖王所奏音律有所不同,卻更加自然傳神。再看他的神情也很得意,如果知焰再不出手,這一局就算輸了。

知焰腳下未動,輕輕一揮衣袖,身上地綠色絲絛無風自舞,就像隨音律飄動,同時天空傳來絲絃之聲,卻是七弦古琴之音,淙淙泠泠,聲音不大卻清晰入耳,蕭聲與滿山地回音也無法掩蓋。這琴聲傳來,百鳥開口鳴叫相和。

天空的飛禽一鳴叫,場面就有些熱鬧了,百鳥是繞著肖妖王飛舞,按他的蕭聲起伏盤旋,但現在的鳴叫聲卻以知焰的音律為節奏,這讓蕭聲聽起來平添幾分怪異。沒見知焰拿出什麼樂器,她用的是無形之器穿雲梭。

肖妖王的臉色變了,伸出一隻手五指連連朝空微顫,蕭聲更加精微,山谷回聲也越來越激盪。兩種音律相擊,百鳥無所適從,都紛紛撲扇著翅膀飛走了,山野中只有琴聲與蕭聲相錯,肖妖王那一曲百鳥朝鳳此時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見百鳥無蹤,蕭聲急轉而變,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如波濤起伏,曲調中有種種不可思議的轉折,就想擊亂知焰的琴聲。而天空的琴聲仍然淙淙彈奏,每一次撥弦都擊在蕭聲地音節中,無論蕭聲怎麼變化,都無法壓住琴聲。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時間,知焰開口說了一句:「肖妖王,你的曲已不成調。」不用她開口,就算不精音律的梅振衣也聽出肖妖王的曲調亂了,好幾次已變得閃頓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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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回、妙似藏神真如佩,亦留端倪或可尋

肖妖王一揮手收回長蕭,空中的樂曲聲頓止,硬著頭皮說了一句:「這次就輸給你了,下次再贏。」

梅振衣這邊已連贏三陣,只要再贏一陣就穩勝了,他對知焰說了一句:「道侶辛苦了!」又上前衝十大妖王道:「又輪到我來提技藝了,這次比煉藥,你們何人出場啊?」

謝妖王立全大步來到近前:「比什麼不好,非要比煉藥,可是你說的,不許後悔。」他在十大妖王中最擅煉藥,也以此技為得意,梅振衣開口比這個正中他的下懷,立刻自告奮勇出場。

梅振衣:「我當然不會後悔,如果道友的煉藥之道更精,我很樂意認輸。」

謝妖王一招手,不知從何處取出一隻非金非木紫檀色的藥鼎道:「你想怎麼比?」

梅振衣取出兩撮千年夜明砂,一手一撮托著說道:「就以煉化此砂相較,左邊右邊你隨便挑,看多長時間能夠將它的藥性煉化純淨,如果誰損毀了,就算輸了。」

謝妖王也是識貨的,上前瞪大眼睛道:「你能採到這種夜明砂,如果我贏了,我煉的藥就送給我好不好?」

梅振衣:「樂意奉送,你先贏了我再說。」

謝妖王左看右看,也不怕吃虧,特意挑了看上去更多一些的那撮夜明砂拿去,放在藥鼎之中,也不廢話當即就在藥鼎前閉目而坐,施法煉藥。

梅振衣以自己最擅長的煉藥相鬥,沒想到十大妖王根本就沒商量,謝妖王主動出來應戰了,看來他於煉藥必有獨到之處,梅振衣也以神識仔細觀察,盡量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謝妖王煉藥。不以任何外加的水火之力蒸焙,以神念為真火,緩緩發出似樹籐般纏繞住藥鼎,身心體會藥性。以法力煉化提純,竟然也與煉器之道有相通之處。看來世間諸法同源,山野妖王也能自悟此道,真是不可小瞧。

藥鼎上三尺之處先是憑空升起了一道黑煙,黑煙漸漸變灰。灰煙漸漸變白,白煙漸漸成霧,霧氣漸漸呈現粉紅色的淡淡光芒,粉紅色的光芒最後又化成了深紅色的一片霞光。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謝妖王的千年夜明砂煉好了。

打開藥鼎再看夜明砂,只鋪了薄薄地一層,體積還不到原先的一小半,極其細密發出柔和的光澤。輕輕晃一晃。這些細砂就像紅色的水銀一般流動,煉化地十分完美。

十大妖王都沒說話,他們互相之間的修為彼此都瞭解。知道謝妖王極擅煉藥,梅振衣提出比這個,他們還在心中竊喜。別提他們,連梅振衣自己都吃了一驚,這謝妖王的煉藥之道比曲振聲、立嵐等人更為高超,同時修為更高法力更加精純,要想贏他還真不是太容易。

謝妖王煉好藥之後,卻沒有著急將千年夜明砂還給梅振衣。而是問道:「你有沒有趁手的藥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梅振衣:「多謝好意。不必了。」

眾妖王都看著梅振衣,心中琢磨他會如何煉藥?接下來地一幕讓謝妖王也吃了一驚,梅振衣沒有取出藥鼎,而是將手中的夜明砂朝空中一撒。這是想幹什麼,難道想認輸嗎?就算要認輸也不必拿這些珍貴的藥材出氣吧?謝妖王剛想開口阻止,緊接著又閉上了嘴。

夜明砂撒到半空卻沒有落地,梅振衣袖中飛出一道白霧,在空中與夜明砂似乎融為一體,散佈的每一粒細砂都發出了淡紅色光芒,宛如透過飄渺雲層的點點星光。如此煉藥謝妖王從未見過,甚至連想都想不到。

星光閃爍越來越燦爛越來越明亮,那是梅振衣以神念切入拜神鞭,也以真火之力煉化,卻懸在半空上謝妖王看清楚整個過程。梅振衣微閉著眼睛,背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已入深深的定境。

當點點星光亮到一定程度,光芒就連成了一片,半空的那道白霧現在成了一條如夢如煙的紅色雲霞,雲霞地邊緣似乎在漸漸消散,那是千年夜明砂中地雜質被煉化去除。到最後,雲霞成了一條彩虹般的長鞭形狀。

梅振衣一招手,彩虹又化作白霧飛回袖中,空中的千年夜明砂飄落,就像被一股無形地力量吸引,都飛入知焰取出的一個白葫蘆之中。梅振衣大約用了一個多時辰將藥煉成,睜開眼睛笑著對謝妖王道:「不論勝負如何,那藥鼎中的夜明砂就送給你了。」

謝妖王看看他,又看看已空無一物的天空,再看看自己的藥鼎,長歎一聲道:「謝謝了,這一局,我輸的心服口服!」鞠了一躬退回本陣。

梅振衣朝對方道:「八局已五勝,你們還要鬥下去嗎?就算再來三局,已改變不了結果。」

如果說一開始與張妖王鬥神念,結果不明不白,與段妖王斗下棋,擺明了欺負人,眾妖王可能會不服。但後來與肖妖王斗音律,尤其是與謝妖王斗煉藥,那真的是神乎其技,比的都是對方最擅長地技藝,不服都不行啊。

十大妖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懊喪之色,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輸是輸了,但也不能一局都不勝啊?還剩三局機會,無論如何要鬥到底。」

商量了半天,徐妖王出陣道:「梅公子,八局五勝,你贏了,我們答應退兵。但是約好鬥八局就得比完,還剩三場,我不信你們全能贏了!」

梅振衣:「諸位還要比嗎?那好,下一場比什麼?」

人地想法是會隨著事情發展改變的,梅振衣一開始只希望能夠拖住十妖王三天,接著又更進一步八陣賭輸贏,希望十妖王退走,現在八局五勝結果已定,梅振衣又想趁機收服十妖王,因此也願意和他們比下去。

姚妖王少傑蹦了出來。一指梅振衣喝道:「他們服你,我可不服你,我要和你比誰放屁更臭!」

這位姚妖王是一隻黃鼬成精,如果比誰放屁更臭可是誰都比不了他。還沒等梅振衣說話。另外九大妖王已經紛紛上前把他拖了回去喝止----「少傑,這是犯規地,不比天生特異。」、「就算不犯規也不行啊!輸都輸了,你還要把我們都給熏跑嗎?」、「就算熏不死我們,山外還有那些小妖呢!」

亂糟糟的說了好一陣子。姚妖王又一次走出本陣道:「不和你們比放屁了,換一樣技藝,你要是能贏得了,我就服你。」

梅振衣也不敢樂,忍住笑問道:「比什麼?」

姚妖王:「人間遊戲----躲貓貓。」

梅振衣:「躲貓貓,怎麼比?」

姚妖王一指身後的這片開闊山谷,得意洋洋的說:「就在這一里方圓之地,你施法隱去行跡。看我多長時間能找到你?然後我再施法隱去行跡。看你多長時間能找到我?只許各用神通搜索尋人,不許以法術攻擊,你聽懂了嗎?」

知焰在後面發來神念道:「那姚妖王定是天生擅長潛行與追蹤。說好了不比天生特異,可他們總能利用天性特長做文章,還讓我們無話可說,看似懵懂淳樸卻也不笨,反倒狡猾地很。」

梅振衣暗中笑道:「靈智已開有如此修為,怎麼會是笨蛋?否則也成不了妖王。」

知焰:「你恰好有藏神真如佩,這麼比也不算吃虧。」

一邊神念交流,梅振衣朝姚妖王點頭道:「我聽懂了。請大家讓開這一里方圓之地。我先躲了。」

知焰與十妖王都飛上了半空,梅振衣已從知焰那裡取過青霜劍。朝面前一揮,奈何淵中雲氣升騰落地化為一片濃霧。藉著濃霧的掩護,梅振衣收起青霜劍,悄悄祭出拜神鞭。

這裡是荒野,自然不會有平整好的場地,奈何淵前是一片相對開闊的谷底,草木雜生還有不少土丘、岩石、淺洞,是個很好藏身地地方,但在修行高人的神識搜索之下,一里範圍實在不算大。

藏身之前先要掩人耳目,雙方約定好不許偷窺。梅振衣藉著濃霧掩護放出拜神鞭,這件神器也化成了瀰漫山谷的霧氣。拜神鞭能化實為虛,但範圍也不是無限的,以梅振衣如今的地神識控制之力,將將是一里方圓。

這麼做還有個好處,只要姚妖王一進來,梅振衣就可以發現他的位置。如果察覺到他找到附近,可以移形躲避。當然姚妖王最好不要找到附近,因為梅振衣只要一動,藏神真如佩就會失去隱藏神氣波動的效果。

但只要梅振衣收斂神氣定坐不動,不到近處搜索,只憑神識感應是很難發現他的。拜神鞭暗中化為白霧還有一個效果,就是切斷尋常五官,使這片霧看上去濃的化不開,不僅目力受阻,就連聽覺、嗅覺、對遠處溫度變化的感應都受阻礙----這些可能都是妖王天生的特長。

如此準備,不可謂不周詳,簡直是天衣無縫。然後他來到一顆大樹上,在離地兩丈高處幾根粗壯的分枝間坐了下來,就等姚妖王進來找了。

拜神鞭受到了擾動,姚妖王走進了濃霧中,他地一舉一動梅振衣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平常情況下這一里方圓不一會兒功夫就搜索完了,但現在姚妖王看不清、聽不見、聞不到遠處的東西,只能以神識感應去查探,如果探不到梅振衣的位置,一里方圓就不是那麼好搜地了。

姚妖王的神識相當敏銳,眨眼間就連地洞裡的耗子都抓了好幾隻,但仍沒有發現梅振衣的所在。其實他有一個笨辦法,那就是一片片地方地毯式的搜索,總能找到梅振衣的所在。就算梅振衣察覺到他靠近開始移動位置,但只要梅振衣一動,在如此高人面前就很難再隱藏行跡了。

假如用這個笨辦法,理論上講姚妖王總能找到梅振衣,至於要用多長時間,那就看運氣了。

這一局比的就是時間,姚妖王顯然不想用這個笨辦法。神識搜索一會兒找不到梅振衣的位置,梅振衣發現姚妖王站在原地不動了,似乎在凝神調息。

他想幹什麼?梅振衣正在詫異間就發現姚妖王起了變化,自己不能再準確判斷他地位置。方圓近一里內地白霧全部受到了擾動,也就是說,借拜神鞭查探的結果----到處都是姚妖王!

這怎麼可能?但姚妖王偏偏做到了!拜神鞭化成地白霧相當於梅振衣地神識延伸,但也同樣擋住了他自己的平常五官,梅振衣要想從樹上看見姚妖王。只有散去白霧收回拜神鞭,可這麼做無異於自我暴露,只好聽天由命了。

這些山野妖王各有所長,每一位都不能小瞧啊!他剛剛這麼想,就覺得上方風聲不對,有什麼東西穿過濃霧撲擊而下,貼近身前他才察覺。

梅振衣趕忙從樹枝上跳下,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施展飛天法術。然而還沒等他落地。就有一根毛茸茸的長尾巴將他攔腰捲住,只聽姚妖王哈哈大笑道:「梅公子,我找到你了!」

山谷中濃霧散去。姚妖王與梅振衣站在一棵大樹下,這一番「躲貓貓」僅僅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天空地九大妖王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紛紛面露微笑,知焰卻吃了一驚,梅振衣被找到她不意外,但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大大出乎她意料。

梅振衣一樣很意外,甚至有些震驚。他藏身的方式幾乎天衣無縫。而對方幾乎毫不費力就找到了!見姚妖王站在面前,笑容中滿是得色。他抱拳道:「佩服佩服!今天是大開眼界,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道友請教,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姚妖王:「其實我沒有發現你,你隱藏的很好,在幾丈外連一絲氣息都察覺不到。」

梅振衣:「既然如此,你怎會那麼快就找到我?」

姚妖王一笑:「很簡單啊,我漫延元神,在一里方圓內掃過,神念毫無感應之處就是你地藏身所在。」----原來是這麼回事,他用的還是理論上的笨辦法,依次排除,但手段卻非常高明。

看來世間各種器用巧妙,比如藏神真如佩,也總有自身的破綻和局限之處,就看用什麼手段去破解了。但是姚妖王能在拜神鞭的阻隔下,這麼大範圍內如此迅速的漫延元神掃過,還能讓梅振衣分辨不出他的方位,這也很讓他疑惑。

梅振衣不解的追問:「巧妙如此,可你是怎麼辦到地呢?」

姚妖王:「你馬上就會知道了!……現在輪到我藏你找,請你先到天上,等我藏好了你再下來。如果你用地時間比我長,就算輸了。」

梅振衣飛上天空與知焰並肩而立,只見姚妖王張口吐出一枚龍眼大小、光華閃爍的珠子,這是他修煉盡千年的妖丹玄牝珠,元神法力凝聚而成,相當於他地身中化身。玄牝珠出現,化為淡黃色的霧氣散開,籠罩住近一里方圓的山谷,姚妖王的身形消失於其中不見。

梅振衣所學道法,不論內丹、外丹都是丹道修行,所謂出神入化成就地仙,只是丹道家簡練說法。按鍾離權所傳口訣,離苦海之後到成就仙道之前,分別還有神識不滅、陽神顯現、化身變換、待詔飛昇種種次第境界,就連「出神」與「入化」都是兩個概念。

世間各家修行,雖然境界有類似之處可以相互印證,但巧妙是不同的。比如這位姚妖王的修為已到出神入化境界,但他並不像丹道修士那樣修煉陽神與種種化身,或者說,這千年妖丹就是他的元神顯現,化成霧氣散開就是他的化身變換。

難怪剛才梅振衣在霧中察覺不出姚妖王地位置,神識中感應到他四面八方無處不在,化身無別,情況也確實如此。這一番比鬥雖然不是鬥法,一樣是在比較修為境界高下。

假如梅振衣走入黃霧之中,相當於被姚妖王地化身包圍,自己的一舉一動對方都能知道,但對方地位置他還是無法探明,一盞茶時間內絕對找不到,這麼比下去他必輸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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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23:28 |只看該作者
178回、化入平凡終傳世,神宵天雷始名成

    相比這些山野妖王,梅振衣有三大優勢,是他敢於攔路賭陣的原因:一是閱歷與見識更廣,二是手中法寶更多,三是心機手段百出。

    這些妖王修為雖高,但修行大多憑自悟與互相切磋,並不太瞭解山外的事情,更不瞭解世間的師道傳承。他們手中法器也算是很不錯的法寶了,但大都是天生特異的妙用所化,只有謝妖王拿出的那個藥鼎稱得上正經的可傳承法寶,但看質地可能也是妖身的一部分煉成。

    徐妖王手中那把折扇梅振衣注意看了半天,確定那就是一把竹骨紙面折扇,不是什麼法器,就是在人間花二百文能買到的。它在一般店舖裡應該是一件上好精品了,但在梅振衣這種王公子弟看來也不算什麼好東西。

    那樣一把不是法器的普通折扇,徐妖王還用難辨字跡的「狂草」在上面提了一首詩,像個寶似的拿在手裡,在一群手持犄角、利爪的妖王間很是得意。見此情景梅振衣就能料到這些妖王手中的正經法寶不多,不可能像他身懷這麼多神器。

    知焰暗中對梅振衣道:「這一局,你有把握贏嗎?」

    梅振衣也回神念道:「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一舉震住這些妖王,讓他們目瞪口呆心服口服,最後才有收服的機會。」

    知焰不無擔憂的提醒:「就算輸了這一局,也不能動用照妖鏡。」假如梅振衣動了天庭照妖鏡,應該一定能找出姚妖王,也能一舉震服群妖,但那東西禍福未知,還是不要碰的好。

    梅振衣暗笑道:「就算不用照妖鏡,我也有辦法把他揪出來。你看這是什麼?」他攤開左手,指間夾著幾根黃色的茸毛。

    真正有心機手段的人,從來不會事到臨頭才去現琢磨。姚妖王剛一提出要比「躲貓貓」,梅振衣就開始想主意了,不僅在想怎麼躲,也早就在想怎麼找。他從樹上跳下來被一根大尾巴捲住,那是姚妖王在霧中變換成的原身之尾。是天性調皮的玩笑之舉。

    梅振衣趁機悄然摘下了幾根茸毛,姚妖王哈哈大笑一點沒留意。在與知焰神念交流時。梅振衣的右手已經在袖中取出指妖針施法,神念借這幾根茸毛為引,激應感探姚妖王地原身所在,人留在天空根本沒有進入濃霧。

    此刻他已經找到姚妖王的位置了,這只黃鼬精在玄牝珠化成的煙霧掩護下變換成原身,鑽入一塊大石下地洞穴中。在地下五尺深處潛伏著,收斂神氣一動不動。不是他隱藏的不好,而是他想不到世上還有指妖針這種法寶,還有梅振衣自悟的這門法術。

    梅振衣自悟的這門法術消耗的法力與元氣極大,也不是無所不能,假如姚妖王躲到十里之外,就算有那幾根茸毛也是找不到地。而在一里之內地下五尺之處,梅振衣能發現他。

    那邊張妖王見梅振衣還站在天空與知焰相視而笑,忍不住開口道:「梅公子。..  ..你要是再過片刻還不下去找人,就等於認輸了。」

    梅振衣微微一笑,咳嗽一聲道:「不著急,我這就把姚妖王抓出來。」

    說著話悄悄收起指妖針,右手一揚,袖裡飛出一道白虹從天貫入黃霧之中。接著就看見山谷中的霧氣剎那間收去,化為一顆玄牝珠鑽入地下,同時地底傳來一聲驚呼。一隻毛色鮮亮地大黃鼬被一根半透明的銀色長鞭捆得結結實實。從一個地洞中拖了出來。

    隨即長鞭一收飛回梅振衣的袖中,大黃鼬落地又化成姚妖王的模樣。

    眾妖王是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振衣根本就沒去找,在半空中談笑間咳嗽一聲,隨手就把姚妖王從地洞裡揪了出來,這手段太高明太漂亮了,一舉將眾妖王震服,而且是絕對的心服口服!

    段妖王悄悄對肖妖王說:「梅公子地長尾巴好厲害啊,可以煉藥,還可以捉妖。」

    徐妖王在一旁道:「那不是尾巴所化,是世間修行人用身外之物煉製的法寶。」

    姚妖王已經飛上半空,來到梅振衣面前拱手作揖:「梅公子,我真是服了!能否請教你是如何抓到我的?我怎麼也想不通。」

    梅振衣也不故弄玄虛隱瞞什麼,伸出左手道:「姚妖王,我使了一點小手段,摘下你原身上的幾根毛髮,以此為引,施法感應你藏身所在。」

    他這麼一解釋,姚妖王反而更驚訝了,看著那幾根黃毛道:「這確實是我身上的,但如果摘下你幾根頭髮,我也找不到你呀?」

    梅振衣笑道:「我有延伸神識的法寶,又悟出了以一物為引,神念與萬物相激引的法術。」

    姚妖王瞪大眼睛追問:「這法術叫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說實話,梅振衣還沒給它起名,聽姚妖王這麼問,他莫名想起了兩件事:一是穿越前第一次見聞世上有真正的法術,就是梅太公用一碗河沙為引在米缸裡撈出一網河蝦,當時梅太公說那門法術叫「神宵天雷」(詳見002回),梅振衣不解其意。

    現在想來,那應該與他今日所悟是同一門妙法。但當時的梅太公沒有借助任何法器,當然也沒有指妖針之助,在米缸裡隨手抄出河蝦來,顯得更加玄妙。難道梅太公早已有出神入化之能,修為遠在今日地梅振衣之上?

    梅振衣仔細回想,覺得事情不是這樣,梅太公不像有地仙修為,那就說明此法的運用另有玄妙。一念及此他突然想通了,不是梅太公的法力更高,而是所做的事情不同,且他的手段更加純熟巧妙,得自系統的師傳,掌握的已經相當熟練透徹。

    憑空尋找藏神石這種天材地寶,將姚妖王從化身變換的迷霧中找出來。這些事比撈幾隻小魚小蝦難上何止百倍?看來要把這門法術地玄理吃透,不能總是僅從艱難之事入手,也不能總是借助指妖針這等法寶。而應該從一些平常小事開始研究,就用自己神念之力,這樣才能真正成為一門傳世妙法。

    否則地話,就算梅振衣自己會了,可以做到種種不可思議之事。也無法系統的傳授給弟子。就算弟子修為高超,可以熟練控制指妖針這種法器。世上也不可能有那麼多指妖針,要將它從一種屬於某個法器地妙用變成一門獨立的法術才行。

    師父鍾離權曾說過,此法與張天師所傳「五雷天心正法」以及符之術有相通之處,看來有機會還得向真正的符高人問道請教,好好鑽研一番。

    他想起的第二件事,就是那天與西海湟相鬥。西海湟吐出骨劍激引天雷把他給劈了。受此啟發,他不僅與知焰研究出紫電、青霜劍的聯手合擊之術,而且還自悟了這一門激引萬物地道法。再回想起當初梅太公稱類似法術為「神宵天雷」,也不是沒有道理,甚至很貼切。

    梅振衣有些走神了,面前的姚妖王晃了晃手問道:「梅公子,你怎麼了?難道有什麼不便告知地嗎?」

    梅振衣回過神來一笑:「不是,剛剛想起一些往事而已,此法術名叫----神宵天雷。」

    「神宵天雷?好名字!」知焰在一旁讚道。她是知道幾分內情的,所以並不意外。

    姚妖王有幾分不解,但也不好窮究追問,反而更添佩服,不無羨慕的自言自語道:「這麼厲害的法術,不知我能不能會?」

    他不問「我能不能學?」而是說「我能不能會?」因為世間道法不可輕傳。一些旨在修煉心境的心法要訣還好說,比如守望傳梅振衣的「四念處」,但是威力極大地應用法術。比如這種「神宵天雷」。不可能想學就能教,就算是師傳弟子也要經過立戒與各種考驗。況且對於山野妖王來說。有一些天生的特異神通別人也是學不會的。

    姚妖王這麼說,明顯對這門法術很感興趣,卻又不好直接開口求教。梅振衣不動聲色道:「來日若有機緣,未嘗不可印證切磋。……但今日之事未畢,還剩兩局比鬥未完,請問下一局是哪位妖王出場啊?」

    姚妖王回歸本陣,眾人又落到地面站定。十大妖王中只剩下宋妖王時宏與徐妖王勝治沒有出手了,恰好又輪到梅振衣出題。宋妖王小聲對徐妖王道:「我們還比嗎?見了剛才的手段,我怎麼琢磨也贏不了啊,何況下一局是梅公子提技藝?」

    徐妖王:「怕什麼?我們本來都已經輸了,但也不能一局都不勝啊!你先上,不論他們比什麼,你贏不了不要緊,最後一局我出題,自有辦法扭轉乾坤。」

    宋妖王嘟囔道:「這話可是你說的,我輸了不要緊,最後一局你有辦法能贏,那我就先上了,輸了你們可別怪我。」

    旁邊其他幾位妖王紛紛道:「我們都輸了,還有什麼好怪你的,快去吧。」

    宋妖王是一隻長耳兔成精,天生有些膽小,縮頭縮腦走上前道:「這一局我出場,請問二位想比些什麼?」

    既然是梅振衣出題,隨便提一種世間技藝,想贏宋妖王那是太輕鬆了,就像一開始與段妖王比下棋一樣。但經過剛才的幾局比試,梅振衣的想法變了,若想徹底震服這些山野妖王,還是要用真正能服人的手段才行。

    想到這裡,梅振衣試探著問了一句:「宋妖王,請問你擅長哪些世間技藝?」

    他地本意是讓宋妖王自己說,然後挑一樣有把握的技藝相比,這樣既顯得手段高超又顯得做事漂亮。不料宋妖王一搖頭道:「我認輸行不行?不比了,你要比什麼我都認輸。」

    這回輪到梅振衣愣住了,宋妖王還沒比就認輸,但他也不好說不行,還能不讓人認輸嗎?只見宋妖王又回頭對另外九妖王道:「剛才說好的,我輸了不要緊,那我就認輸了!……老徐。你說你有辦法能贏,那你就來吧。」

    宋妖王倒是乾脆,連比什麼都沒問就認輸回歸本陣。九位妖王的目光都看著徐妖王。

    徐妖王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展開折扇,踱著方步走到場中道:「梅公子,知焰道友,我最後一個出場。如果你們能贏得了我,今日就算完勝龍空山十大妖王。」看他的樣子不像是來比鬥的。倒像是在逛公園。

    梅振衣微笑抱拳:「不敢稱完勝,諸位妖王神通廣大各有所長,我們也是很佩服!我可不可以請教徐妖王一件事?」

    徐妖王一擺折扇:「請教不敢當,你有話就說。」

    梅振衣:「請問你的扇子上寫的是什麼?」

    徐妖王:「原來你不認識我地書法,這是一首七言絕句,你聽好了!----寂寞崑崙離仙境。人間慰語忒多情。對飲總到無言處,花雨紛紛送叮嚀。」

    梅振衣很意外,這位徐妖王去人間地時日應該不短,不僅學會了識文斷字,還學會了吟詩作賦。這扇上所題似是一首情詩,又很像歡場上的***詩。看來他離開龍空山到人間一趟,並沒有走訪修行高人結緣問道,而是學世間名士逛青樓、喝花酒去了。

    這也是一位風流妖王,看他所題之詩。頗有幾分感慨之意。梅振衣心中忽然有所觸動,想起了洛陽白牡丹。此次到龍空山採藥,緣起白牡丹落難,不料卻在此聽見這樣一首詩,梅振衣莫名有一種不安地預感,就似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卻想不起來。

    梅振衣若有所思,徐妖王已經念完了詩,折扇一合道:「梅公子。你問我這些。難道是想比鬥吟詩?」

    梅振衣輕輕搖頭:「這一局是徐妖王出題,為何要問我?」他心裡也有些沒底。不知對方要比什麼,不怕妖王會打架,就怕妖王有文化。

    徐妖王:「你既然認不出我的書法,我就不欺負你比琴棋書畫一類了,換一種技藝,你應該也是讀書人,我們就比縱橫遊說之術,如古之蘇秦、張儀、酈叟。」

    梅振衣:「縱橫遊說?怎麼個比法?」

    徐妖王的笑容有些狡猾:「有現成的人選,守望和尚就在毒舌嶺上,誰能勸他離開,就算贏了這一局。你們先去勸,如不成功,我代表十大妖王再去勸。但你若不應戰,此刻就算認輸。」

    他說完也不等梅振衣回答,回身沖另外九妖王道:「來之前商量,誰能有辦法趕走守望,誰就是龍空妖王之首。剛才又商量了,誰能不輸給梅公子,以後誰就說了算。看來我是不會輸了,有勇也要有謀啊!」

    搞了半天,徐妖王打地是這個如意算盤!假如梅振衣把守望給勸走了,就等於十妖王攻佔毒舌嶺成功了。假如梅振衣沒把守望勸走,那麼無論徐妖王能否勸走守望,他也不會輸,頂多算個平局。

    梅振衣笑而不語,他不怕徐妖王玩心眼,恰恰怕他不玩心眼動真格的技藝,要說心機手段,十妖王加一起也不如他這個老江湖。況且梅振衣早已知道守望三天後就會自行離開,這一局他贏定了。眼下他只想盡量設法收服十妖王,送上門來地機會怎能錯過呢?

    他向知焰使了個眼色,知焰心領神會上前道:「徐妖王,你這麼比分明是耍賴呀?八局定勝負早已約好,假如我們勝了,你們就退去不再攻打毒舌嶺,假如我們敗了,就幫你們勸守望離開龍空山。且不說我們已勝,你以勝負的結果放在一局之中去比,這就是不合規矩。……諸位妖王道友,你們說是不是?」

    八大妖王不說話,紛紛面露猶豫之色,似乎是覺得徐妖王的主意很妙但也有耍賴的嫌疑,只有張妖王開口道:「老徐,她說的對,這麼比不合規矩,你若就要比什麼縱橫遊說,也該換個題目。」

    徐妖王辯解道:「這最後一局已無關勝負,就算我贏了,他們也是七勝一負大局已定,我們應當退兵。但這樣總算挽回一局,我們十大妖王不至於完敗讓人笑話,按規矩這一局由我出題,我就這麼出不行嗎?……就算我們打不下毒舌嶺,也不代表他們兩人就能趕走守望,也不比我們十大妖王高明多少,我最後要比的就是這件事。」

    見火候差不多了,梅振衣上前拉住知焰道:「諸位不必再爭了,你們怎知我勸不走守望?這一局,我還就比了!」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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