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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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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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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回、齊雲觀知焰論戒,方正峰振衣嘔血

    梅六發一進大廳就跪在了地上,啞著嗓子低頭說道:「少爺,我錯了。」

    梅振衣剛才有一個多時辰閉著眼睛沒說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此刻睜開了眼睛,看了梅毅一眼。這意思很明顯,梅六發的劍術是梅毅教的,而且也傳了他東華門九轉金丹直指的築基道法修行,他與梅大東都受了東華門之戒,當然也受了世間修士約定共守的那一戒,受戒傳法儀式是梅毅親自主持。此刻要問罪的話,既然梅毅在場,應該他開口。

    梅毅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來到梅六發面前,只問了一句:「六發,你奪車追人之時,是否知道車上有人?」這聽上去是一句廢話,以當時的情景梅六發不可能不知道,但梅毅還是這麼問。

    梅六發沒有說話,只是垂著腦袋點了點頭,頭都快點到地磚上去了。梅毅握住了腰間鏤金劍的劍柄,用請示的眼神看著梅振衣。

    梅振衣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張果,你去把積海真人與我師兄曲觀主請來。」

    要請這兩個人來,局面就有點變了,原本在廳中說話基本上都是梅振衣的家人、道侶、屬下,淡論的性質還是家事。積海真人到場,就等於將這裡發生的事向修行同道公開,而請曲振聲來,顯然有同門之間見證監督之意,畢竟在孫思邈真人門下,曲振聲是梅振衣的師兄。

    龍虎山沒有報官與梅家打這場官司,而是將杏花那個丫鬟送來了,用意很明顯,那就是先用修行人的戒律處置,再談其它的事,就看你梅振衣怎麼辦了?

    積海真人與曲振聲當然已經聽說了梅六發之事,積海真人進門沒有多說話就在一旁坐下,曲振聲卻說了一句:「師弟。大東他們五個人就在院子裡跪著呢。」

    梅振衣沖張果道:「把他們叫進來吧。」

    梅大東、梅二南、梅三西、梅四北、梅五中魚貫而入,既沒有站在一旁也沒有坐下,而是排成一行跪在梅六發身後。低著頭一言不發。這六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同為大少爺的貼身僮僕,如今已是梅家在蕪州各自獨擋一面的人物,他們之間比一般的親兄弟還親。

    五個人不說話,因為他們太瞭解梅振衣了,在這位大少爺面前沒必要磨嘴皮子玩心眼,就這麼跪著是最好的求情方式。

    梅振衣鐵青地臉色漸漸變得柔和,輕歎一口氣開口說道:「你們六兄弟是從小照顧我長大的,有生之年,我應該善待善報。六發,有很多事我都能原諒你。也不再追加責罰,只想問一句。你此生還有何憾?」

    你此生還有何憾?梅毅神色一緊,握住劍柄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一模一樣地一句話他可是親耳聽少爺說過,梅振衣當年就是這麼問恨賢散人的。梅毅第一個反應過來,其它人就算當年沒有親耳聽見,事後也都有所聽聞,心念一轉都明白了梅振衣的意思。

    梅六發終於抬起了頭,嘴唇在哆嗦,眼神中儘是哀求之色,過了半天才顫顫巍巍說了一句:「我此生遺憾甚多。」

    梅振衣的聲音很輕柔:「不要緊,一樣一樣說。」

    少爺要他說。梅六發可就說了----

    他的妻子還很年輕。假如將來想改嫁的話,希望能找個好人家。

    他只有一個兒子。今年才三歲,如果妻子改嫁,他不希望兒子也跟著離開梅家,希望兒子能受到很好的照顧與培養,有一個好出身。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這個兒子將來能有出息,能夠出人頭地,誰也不會再看不起。

    他在蕪州官家教坊翠春樓有個相好的姑娘叫珠兒,花喝多了酒吹牛時,曾拍著胸脯許諾給珠兒贖身,做梅六老爺府上的少奶奶。他不想失信於人,希望這件事少爺能替他辦到,把珠兒從翠春樓弄出來。----這位梅老六也是個多情風流種,難怪會惹出杏花這樣地事。

    他這一輩子最崇拜與最羨慕的人就是大少爺梅振衣,出身富貴名門自幼奇遇連連,上次梅振衣帶著親友家人行遊西海,就如當世神仙一般。梅六發也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像少爺這般寶馬輕車揮金如土地瀟灑行遊。

    梅六發說完了,梅振衣輕輕點了點頭道:「六發,你從小對我的好,我都記著,你今日之事,我也有責任。你地這些遺憾,我全部盡量滿足你。」然後他交代了一系列事情。

    梅六發的妻兒由梅家照顧,一切仍如梅六發在世之時。假如他的妻子要改嫁,梅家不僅不阻攔還會置辦娘家嫁妝,至於他的兒子,與梅府庶子一個待遇,入家塾習文,也可以跟長輩習武,等成年之後,一定給他謀個好出身。

    這裡插話介紹一下梅六發的妻兒後事,他妻子後來真改嫁了,但是沒嫁給別人,嫁給了中年喪妻的梅二南,梅二南也將他的兒子視同親生一般撫養長大。梅六發之子梅效文武全才,是郭子儀麾下名將,在平定安史之亂中立有大功,封爵西河侯。這些在後文中自有分說暫且不提。

    翠春樓的珠兒姑娘是官妓,獲罪株連沒籍入教坊的官宦家人,按當時地律令,不蒙特釋是不能贖身地,梅六發的承諾顯然是吹牛。梅振衣命張果不論用什麼辦法,哪怕是把人偷出來再給弄個新身份,也要還珠兒姑娘一個自由身,也算讓梅六發守信。

    他最後又吩咐梅毅道:「就用我地行遊西海的車馬,從蕪州出發,送梅六發去龍虎山,其它五兄弟想陪也可以陪著,這一路住最好的客棧,進最好的酒樓,出入最好的教坊,隨意享受人間富貴,花多少錢也無所謂。但是三個月內要到達龍虎山,到了地方之後。你應該知道怎麼辦!」

    到地方怎麼辦?梅振衣話沒說出口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在入龍虎山之前殺了梅六發,不能把活人送去讓張家為難。

    按修行界的規矩。哪一派門人犯了錯。先由門中自行處置,如果實在處置不了,再向其它門派求援。梅六發犯了共誅之戒,首先該處置的就是梅家,假如把人送到張家讓對方處置,那意思就變了----我不管,看你們怎麼辦?梅振衣也不能這麼做。

    話都交代完了,梅振衣起身向曲振聲抱拳道:「師兄,六發的樣子很慘,我不想看著他這麼上路。能否請您出手為他療傷?」

    曲振聲點了點頭,梅振衣再無多話。以手撫額繞過屏風從後面退出了大廳,陰沉著臉一路穿過齊雲觀。獨自飛天往青漪三山中去了。曲振聲帶走了梅六發,到齊雲觀後殿去療傷,其它人都沒走,仍留在大廳中一言不發。

    悶了半天,還是提溜轉第一個開口說話:「我想來想去,事情未嘗沒有辯解之機,梅六發雖然把馬車趕下了山崖,但並不是故意的呀?他也沒有以張氏家人相要挾。」其它人都不好說太多,只有這個小鬼一向出言無忌。喜歡多嘴。

    積海真人道:「人在車中。已受挾持,並因此殞命。怎麼說有區別嗎?修行戒律只論實事行止,不論詭辯之高下。」

    梅大東仍然跪著,此刻抬頭道:「六發未必沒有生機,如果少爺將人捆到龍虎山,張掌門也不好殺了他,否則就是……」

    梅毅沉聲打斷他地話:「若談生機,直接讓他逃走不是更好嗎?就如世上無數脫罪之人,但脫罪並非無罪,天下修士仍會共誅。張掌門沒有道理因為梅家的面子放了六發,我問你們,假如此人不是六發,能讓他脫罪嗎?如果這麼做,那天下共守之戒,少爺自己首先就棄之不顧了。」

    這些人在議論,眼光都有意無意的看著知焰。在梅振衣定坐三年地時間內,青漪三山中有關修行之事都是知焰在做主,梅振衣處置已定,此時再有人能說什麼話,那只能是知焰了。

    知焰輕輕咳嗽一聲,大廳中安靜了下來,只聽她輕輕開口問了一句話:「何為共戒?」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自問自答,因為說話地同時發了神念,印入在座每一個人的神識中,神念是這樣的----

    「戒」本身是「勸警」之意,其目的不在於事後懲罰,而在於不要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事後之懲是維護這個目的手段,而這個目的必須要維護才能達到。這才是世間各派修士願立此戒的原因,也是梅振衣倡導此戒的原意。

    假如違戒之人並非六發,而是張僥,死者為我梅氏家人,張僥是否當誅?假如非六發亦非張僥,是否當誅?當初立戒是梅振衣倡導,既然已立,就並非是梅振衣一人之事,而是世間修行各派約定共守。它不是特意為梅氏傳人立,也不是特意為張氏傳人立,而是世間修士共立,不因犯戒者是何人而有所變。

    梅六發違戒情由惡劣,實無可赦之處,更不能因為他是梅氏家人就可恕。

    知焰停頓了片刻,在神念發出之後,又問了一句話:「何為亂法?」

    仍然是四個字,也伴隨著神念發出,這回卻是從世間法度談起了----

    有法令在,是否能稱法制?不能,那要看兩點,一是法度有沒有威嚴約束之力,二是也要看約束的是誰?至於第一點,那要考究法令該不該立,若不該則不立或修之。

    至於第二點,世間亂法之事往往都是從此開始。如果世間有共守之法,這很好,但是法度敗壞之源常在於掌法者不守,法只為他人而定,自己卻利用各種方式逍遙法外。掌法者使手段脫於法外,這就是亂法!

    世間亂法之事常有,但修士卻不應有亂戒之心,否則就談不上修行。正如積海真人所說,修行戒律只論實事行止,不論公堂詭辯之高下。所以修行之戒首先是給修行人自己立地,共守之戒,也是推己而及人。

    你不承認這點也可以,但你就不要再修行了。修也修不成,將來就算在世間有其它的成就,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亂法之人。

    梅六發也曾受戒。他很清楚自己行為可能地後果。但卻這麼做了,只能說明兩點。一是他心中還未受到真正的勸警無所敬畏,二是他可能認為自家大少爺梅振衣情面大手段多,此戒又是梅振衣所倡立好圓轉,不自覺有僥倖脫罪之心。

    又過了片刻,知焰問了第三句話:「何為修行?」這一次就是簡簡單單地一句問話,沒有帶任何神念自問自答,讓眾人自己去想吧。

    這番話是說給在座所有人聽的,尤其是梅氏五兄弟與提溜轉,因為他們尚未修行大成。而且梅振衣平時忙的事太多,也難免疏於管束。梅六發地資質和悟性很好。但是心性有問題,這一點梅振衣尤其是梅毅沒有及時去調教。也有各自的責任。

    梅六發有些方面很像梅振衣,假如梅振衣沒有遇到孫思邈這樣一位修行上師,弄不好也是與梅六發差不多的人,無非是更加聰明有心機而已,恐怕也沒有後來那些修行奇遇了。孫思邈教導梅振衣地那句話「上師在與不在,並無分別。」很重要,假如梅振衣在場,梅六發是不可能做出那些出格地事,但梅振衣不在場。梅六發的行止就失去了約束。

    問完三句話。知焰朝提溜轉使了個眼色,提溜轉早就坐不住了。當即心領神會一溜煙出了大廳往青漪三山方向去了,它是去看梅振衣地狀況地。

    知焰朝梅氏五兄弟一揮手道:「你們都起來吧,去看看六發,這些日子,多陪陪他。」五兄弟也起身退出大廳,去齊雲觀後殿看曲振聲為梅六發療傷去了。

    梅毅低頭看著腰間的劍柄道:「六發之事,我也有疏於管教之責,待我從龍虎山回來之後,也自請領罰。」

    這時屏風後面轉出來一個人,竟是谷兒,她有些猶猶豫豫地朝知焰道:「仙子姐姐,你們商量完了,是不是忘了什麼?那個叫杏花的丫鬟怎麼辦?人還在菁蕪山莊呢。」

    真是什麼人關心什麼事,梅振衣剛才沒有提到怎麼處置杏花,丫鬟出身的谷兒卻很關心。知焰答道:「依常理,人應該送回去的。」

    谷兒搖頭:「不能這麼做,因為一個丫鬟鬧了這麼大的事,我聽說那張少爺受了重罰,連腿都被打折了還在養傷。……這個丫鬟回到張家,必定會視為災星,哪裡還有好受地活路?可是她實在無辜啊!」

    知焰:「你說的對,那丫鬟杏花確實無辜,既然谷兒夫人這麼想,梅家內眷之事,你完全可以自做主啊,把她留下就是了。」

    谷兒是丫鬟出身,就算做了少夫人也不太習慣凡事自己做主,其實像這樣地事她完全就可以自己決定了。谷兒當即噢了一聲從屏風後面離去,知焰又說了一句:「谷兒,振衣此時很不好受,大家不要去打擾他。」

    然後知焰又朝梅毅道:「將軍送六發去龍虎山,路上不必走的太快,就按振衣所說,三個月內趕到就行,我會提前派人送信給張士元掌門道歉並說明清況,以免路上遭遇龍虎山弟子起了誤會衝突,同時也送信告知丹霞派地悟玄真人。」

    知焰處置這些事條理絲毫不亂,真有他人戲稱的「三山掌門人」風範。諸事已畢眾人散去,提溜轉卻像火燒尾巴的貓一樣突然竄了進來,一陣旋風把屏風都給打翻了,急匆匆的叫道:「仙子,不好了,梅公子在方正峰上坐著,突然就吐血了!」

    自從白牡丹香消玉損之後,梅振衣在知焰懷中痛哭了一夜,很多事他就算能堪破,也一樣未完成自己的願心,當時已有積鬱在胸。這一路他並沒有定坐修行,因為心境不好。等回到家中又遭遇梅六發之事,就算自己不願意看見,但已經發生了,只能那麼處置,此時的心境可想而知。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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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回、妙法自古長傳現,受者幾人得仙緣

    青漪三山很大,正中的方正峰不僅是三山最高峰,也是九連山脈的主峰,險峻雄偉直插雲霄。在山勢極高之處,卻有一個巨大的平台,放眼望去足有數百丈開闊,平台後面是陡峭的懸崖如一面巨幅屏風,懸崖上就是方正峰的巔峰,終年雲霧繚繞。

    梅振衣飛天而來,落在這個巨大的平台中央,席地而坐閉目不言,孤獨的身形在這巨大的山峰中看上去是那麼渺小。遠處突然傳來滴答滴答的蹄聲,跑來一匹小馬駒,這匹小馬腦袋大脖子粗酷似一頭小毛驢,腦門正中還有一撮漩渦狀的花紋。

    它就是梅振衣在西海岸邊見過的那頭青海驄,怎麼跑到方正峰上來了?

    當初張果與梅毅等人離開西海岸邊返回蕪州,走了不遠在道邊碰見了這匹馬,當時它正臥倒在地很是虛弱。那天與西海湟相鬥時,張果及時出手救了它的命,但它的腿還是讓西海湟的法力所傷,不能疾奔,被馬群所拋棄。

    車馬經過之時,青海驄一眼看見了昨天救它的張果,掙扎著從草叢中跳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追在後面連聲嘶叫。星雲師太在車上對張果說:「快停下看看那匹小馬,它好像受了傷,又被馬群拋棄。」張果也看見了,點頭道:「救人救到底,這匹馬是只異獸,我乾脆把它帶回蕪州吧。這匹青海驄的傷勢對於人來說不算太重,調養一個月左右也就完全無礙了,但對於荒野中的畜生卻是致命的,離開馬群的庇護它很難帶傷活下去,也幸虧是遇到了張果把它帶走。張果見它長的瘦弱,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蔥」,也是取青海驄的諧音。

    小蔥很聰明,天生特異且靈智已開。能聽懂人的話,但還不能開口吐人言。一行人當中卻有提溜轉這麼一個特殊地小鬼,它能與小蔥交流。使的是陰神托捨之法,就像它當初附體在何仙姑的神識中一樣。這種交流並不完全用語言,而是類似於神念地心念。

    使用這種陰神法術有兩個要求,一是修為要遠高於對方,二是要對方願意,不在神識中排斥。提溜轉如今也很有些根基了,修為與別人不能比卻比小蔥高多了,小蔥也願意與它交流,於是張果等人也知道了小蔥的來歷。

    小蔥就是一匹野馬,做為畜生。它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它的母親就是馬群中很正常的一匹母馬。但它是馬群中的異類,越長越像一頭驢。小蔥天生力大無窮,奔跑如電,嘶吼聲中還有破空的法力,一開始很弱,隨著成長在它的有意無意的鍛煉下,變得越來越強。

    小蔥不是普通的馬,它是一種叫「青驄」地異獸,就與金蟾一樣。雖然出現在普通的蟾蜍之中,很多年、很多代蟾蜍偶爾會出現像「金蟾」一樣的異類。

    馬群中其它的馬並不喜歡小蔥,也許是群居動物天生排斥異類的本能吧。但小蔥也有群居的本能,雖然總是遭到其它馬的白眼。卻一直留在馬群中。這群馬遭遇那只西海妖湟不是第一次了,小蔥的母親就是在岸邊飲水時被那妖湟吃掉。

    小蔥受了傷。被馬群拋棄,恰好遇到張果把它帶回了青漪三山,張果有空也與它講解一些妖類修行根基,平時則放之山中。小蔥這頭異獸也挺有本事的,這麼高的方正峰都能溜躂上來,恰好看見坐在平台中間地梅振衣,似乎認出他來了,湊過去瞪著眼睛觀望。

    梅振衣卻沒有心情去理會小蔥,他閉目而坐回想前事種種。首先想到的是隨先生那句話:「但此番回齊雲觀。還有更不好受的事情在等著呢。慎之慎之,切莫傷了心境。」這隨先生真是個烏鴉嘴。修為到了梅振衣這種境界,很難有什麼事能亂他的心境,但心境一樣會被外緣所傷,因為他並非無知、無願、無情之人。

    他緊接著又想到了白牡丹臨終前說地那番話:「你之所以傷心,是不願看見我離去,但人間這一幕你終究要看到。」這番話與他此時的心情暗合,梅振衣靈台中光影晃動,突然想到了很多事,從他行遊西海開始。

    他行遊西海是為了上崑崙仙境採藥尋人,發願地緣起是要煉藥救白牡丹脫身。這一路春風得意諸事順利,過奈何淵採得夜明砂,收服十大妖王,又找到了波若羅摩,幸運的無以復加,差點讓他忘了這世上還有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其實從見到離離開始,他就已經在經歷生死別離與眾生輪迴的無奈,只是他還沒有意識清楚----

    走出蠻荒之前遇到了離離,托付阿斑,然後在天刑中隕落。梅振衣雖然感慨,但畢竟只是偶遇,震撼並不強烈。

    波若羅摩與韋馱天別離,下界搜便人間不得,就算她找到了,那也是韋曇不是韋馱天。梅振衣並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而且與他本人沒什麼關聯,感受並不深刻。

    等趕到洛陽親眼見白牡丹在面前殞身,一番心血功虧一簣,思前想後,其實結局早已明瞭。他這才放聲痛哭,真正的傷了心境。

    再回到蕪州遭遇梅六發之事,卻需要自己親手懲處從小一起長大的親近之人,梅六發罪無可恕,但梅振衣也深悔沒有好好調教以至於有今日之禍。

    靈台中反覆考問,心中積鬱難消,就像有一塊巨石堵在胸口,梅振衣想開口長嘯一聲,不料一張嘴卻哇的吐出一大口淤血來。不遠處的小蔥嚇了一跳,剛剛趕到地提溜轉驚呼一聲:「梅公子,你怎麼了?」

    梅振衣此刻就覺得眼前黑影亂飛,耳中尖銳交鳴,爐鼎經脈氣血翻滾,只能守住靈台不亂。提溜轉飛身過來卻在一丈外被無形法力擋住,無論如何也靠近不了,立即沖小蔥叫了一聲:「你在這裡看好梅公子,我去叫知焰仙子。」

    梅振衣睜開眼睛時已是深夜。偌大地方正峰平台上空空蕩蕩,一頭小毛驢似的馬駒睜著大眼睛不解地盯著他,知焰站在一丈外靜靜佇立。提溜轉老老實實的待在她身邊。

    知焰趕到的時候,梅振衣已入深定,斷絕了五官外緣,看他的樣子似歷劫又非歷劫,知焰知道不能打擾,這種情況別人是無法插手幫忙的。只有吩咐誰也不許驚擾梅振衣,並親自在一旁守候,見到梅振衣睜開眼睛長歎一聲,她才鬆了一口氣。

    「我擅煉藥療傷,天下卻有一種傷難治。」梅振衣睜眼看見了知焰。神色淒楚地開口說道。

    「你想說的是傷心嗎?有積鬱在胸,這淤血還是吐出來的好。」知焰輕聲答道。

    梅振衣看著遠處地天空說道:「可惜師父他老人家不在身邊,我真的想師父了。」也不知他說的是孫思邈還是鍾離權。

    知焰:「你不也問過梅毅嗎,假如你不在家,他就不知處置梅六發了嗎?同樣,師父不在,你也應該自知處置啊。……只是,我對你的修行有些疑惑。」

    梅振衣:「你有何疑惑?」

    知焰微微皺眉道:「經歷了這些事,你感慨傷心我不意外,但因傷心而傷了修行心境。此時又傷了爐鼎法身,這很讓我不解。你是苦海已歷之人,就算面對這些生離死別無奈輪迴之苦,也不應該傷了修行心境。否則怎能渡過苦海?」

    「在奈何淵中,我經歷了種種往事心念的糾纏。卻恰恰未歷前生之境,因此今日所遇是前所未遇。」梅振衣說了實話,像這種修行劫數中的經歷,一般都是不言不問的,在知焰面前他才會說明底細,卻用了無語觀音術,沒有讓小蔥與提溜轉聽聞。

    知焰臉色變了,驚訝道:「你難道是天地造化所生?這不對呀,你分明是托捨於父母精血結胎而生!……如此情況。以我的修為也無法明瞭究竟。你遇到了什麼問題?」

    梅振衣:「我如今已會推演之道,按師父傳我的出神入化法訣。我的修行心境有失、有缺,恐怕只得出神不得入化,修不成種種陽神化身,此關不堪破,也不能修至世間法地盡頭。……偏偏我卻不知如保去堪破,因此想起了師父。」

    知焰:「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師父了,別著急,修行次第勉強不得,等師父回來時你再請教便是。」

    梅振衣:「你說師父如今在做什麼呢?」

    知焰想了想:「我們修行,師父也需修行,他提前傳了你出神入化的法訣,又叫你去奈何淵,安排的已經很妥當。如今也許在某個地方閉關清修,說不定再見之時,他老人家已經求證金仙成就了。」

    梅振衣:「如此甚好,我們就等著吧。」

    知焰又道:「如果師父一時半會不能回來,其實你還可以去求教清風、明月兩位金仙。」

    「說的也是,那我如今該怎麼辦呢?」梅振衣站起身來,覺得非常虛弱,神識中總有幾分鬱悶與躁動,以省身之術探查,發現自己受的傷勢很奇怪,一身修為未失,但一旦使用法力,就會牽動爐鼎之傷。

    知焰聽說了他的傷勢也很關切,扶著他走下方正峰問道:「你想怎麼辦?對於療傷,你自己最精通。」

    梅振衣:「我就在隨緣小築中閉門思過,不用神通法力,既不定坐修行,也不為己療傷,一切宛如常人。……唉,此刻心中鬱悶,莫名想找人打一架,還是把自己關起來吧。」

    知焰:「那無妨,等你傷好之後,我與你鬥一場就是。」

    梅振衣走下方正峰就上了承樞峰,在隨緣小築中閉門思過。青漪三山事務都由知焰掌管,她特意請玉真公主到山中照顧梅振衣的日常起居。谷兒、穗兒不解,問知焰道:「仙子姐姐,公主金枝玉葉,哪裡會照顧郎君?」

    知焰答道:「振衣需要的不是照顧,既然閉門思過,既不修行也不療傷,還是讓玉真公主去勸慰吧。」

    谷兒、穗兒齊聲道:「那我們呢?」

    知焰仙子:「你們二人不同。這段日子隨我修行,我向你們詳解法訣。」

    梅振衣有傷不治,足足過了三個多月才自然恢復。此時梅毅已經從龍虎山而回。帶回了張士元的親筆信,去隨緣小築見過少爺,兩人長談了一夜。

    第二天梅毅把梅氏五兄弟叫到法柱峰中。在兩棵古松下有一片山壁凹陷之處,宛如半座石堪,前面有塊天然的平頂巨石,狀如一個伸出山腰地小涼台,梅毅站在山壁前,拿出了五件法器、五枚丹藥、四包散劑。

    五件法器都是兩尺五寸左右的劍,但只有一側開刃,有些像直刃刀。而五枚丹藥就是梅振衣得自離離又重新煉一番的段節化潤丹,四包散劑則是梅振衣親手配製地五石散。

    梅毅說道:「修行人地法寶與靈丹,都放在你們眼前,這是你們的福緣,除了大東之外,其餘四人可以不拿。但只要拿起,就可受戒得傳修行道法,青漪三山地修行弟子與東華門同戒。」

    難得的仙緣在眼前,世人哪有不拿的?梅二南等四人立即跪地拜謝。他們四個的資質不如梅大東與梅六發,梅振衣教了他們省身築基之術這麼多年。才勉強達到突破五氣朝元的境界的邊緣。梅振衣這次用了外丹餌藥來輔助他們修行,四包五石散就是給他們準備的。

    梅大東此時已有易筋洗髓境界,但還沒有最後突破關口,段節化潤丹恰恰可以讓他此時服用。至於另外四個。丹藥可以先留著,修行到了地步再用。外丹餌藥可輔助爐鼎修行法力。卻不能幫助心境修煉,梅毅要下功夫好好調教這幾個人了,梅六發就是前車之鑒。

    修行戒律本身就與法訣一體,外人看來比較複雜。比如東華門的九轉金丹直指,有一陽生、上天梯、元神現、三華聚、藥歸壺、神氣合、化爐鼎、九還轉、紫金丹,共九層次第法訣。

    習成「一陽生」,方有根基法緣,受「入門九戒」,可繼續修習後面的道法。

    習成「元神現」。才有了神通法力地基礎。算是資質合格,受「傳法三十六戒」。同時再受梅振衣倡導世間各派共立地「無傷」一戒,此時才算正式的弟子。新立地這一戒在丹法口訣之外,東華門與世間各派都一致擁護,其實有的門派原先戒律中早有類似的內容,但也單獨立了這一戒加以明確。

    習成「紫金丹」,受「大成十八戒」,可傳法收徒。

    梅毅在法柱峰中為梅氏兄弟受戒講道,就在同一天,玉真公主在隨緣小築中對梅振衣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如今武皇已經登基,當初你在萬家酒店打的那個賭已經贏了,左遊仙應該來拜你為師。」

    梅振衣:「我沒忘,當初打賭是十年之內,如今還未到十年之期,左遊仙可能仍在某處閉關清修沒有聽到消息,等他聽說消息一定會來履約的。」

    玉真掩嘴笑道:「那左遊仙猖狂的很,既劫過你又劫過我,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如今總算被你梅郎收服了,只是這樣一個徒弟可真不好管。」

    梅振衣嘴角微微一翹:「他要是不狂,能自稱至尊嗎?這一關,也許是他成就仙道的機緣,我可不敢自稱至尊之師,他若來了,可能就是認個名分。……對了,你恨他嗎?」

    玉真眨了眨眼睛:「照說我應該恨他的,卻一點也恨不起來,假如不是他把我劫出巴州,我怎麼會來到蕪州與梅郎相伴?這麼說起來,我還該謝謝他。」

    「郎君,聽說你地傷好了,準備出門了?」谷兒、穗兒走了進來。

    梅振衣上前挽住兩人:「是啊,我的傷已無恙,一起回齊雲觀吧。」

    「既然傷好了,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舒緩前日心中積鬱?」知焰也走了進來。

    梅振衣:「與你鬥法,我又不能使什麼花招,明知必敗,就先認輸吧。……眼前倒有一件事要辦,波若羅摩花一時之間不得開放,但阿斑還留在乾元山,得把它接回來。」

    提溜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欣喜道:「接回來好啊,我早就想見見那隻小瑞獸了,正好可以與小蔥做個伴,那樣青漪三山就熱鬧了。」可憐提溜轉號稱三山大總管,三山之中卻無人可管,三山之外的鬼神之屬也沒什麼好管,現在只有一個小蔥能跟著它轉,當然希望再來一個阿斑。

    梅振衣與知焰又要出遊,這一次出門時間不會太長也不必太著急,梅振衣出山來到齊雲觀東院召集家人問事。諸般事務與叮囑還沒說完,門外稟報,星雲師太來訪。

    張果在一旁悄悄給梅振衣發來一道神念:「少爺,我和師太有件私事,能不能與你和知焰仙子私下商量?」

    張果能有什麼私事,難道星雲師太要與他私奔?這不太可能啊。梅振衣當即叫來知焰,請星雲與張果到書房私談,結果還真是要「私奔」----這兩人要結伴出遊崑崙仙境。

    事情的源頭還要從梅振衣剛歸家時談起,梅振衣對張果等人講述了在龍空山地種種經歷,張果後來與星雲師太閒聊時也詳細轉述了。

    星雲師太早年身世坎坷顛沛流離,出家為尼修行,修為如今已脫胎換骨圓滿,她聽聞龍空山中有佛國高人開闢的奈何淵,覺得這是自己超脫苦海地機緣,所以想去走一遭。

    張果勸她道:「你別著急,自從聽聞少爺講述白蝙蝠的種種異狀,我在定境中常常莫名看見奈何淵,所見與少爺描述一般無二,所以也想去一趟,我們不如結伴而去。」

    星雲師太詫異道:「定境非夢境,你竟然能在定境中看見從未去過的奈何淵,說明此地與你的前世有莫大的牽連,這是慧眼開啟之兆,也是你超脫苦海的機緣,你應該去。」

    這兩人私下就商量好了,要結伴去崑崙仙境龍空山,恰巧梅振衣閉門思過,張果身為菁蕪山莊大總管不能說走就走。他們也不知道出入龍空山的路途,以及進入仙境荒野的種種注意事項,還需要當面向梅振衣與知焰請教,這件事就暫且擱了下來。

    現在梅振衣回到齊雲觀,星雲師太立刻上門了,詢問入崑崙仙境到達龍空山的路途,並說最好能與他們一起去乾元山,然後她再去一趟龍空山。張果則向少爺請求,要與師太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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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29:09 |只看該作者
191回、指尖猶沾明月淚,留情大羅成就丹

    聽完星雲師太與張果的請求,知焰與梅振衣對望一眼,沒有說話,暗中以神念快速的交流----

    知焰:「以張果與星雲的修為,皆有飛天之能,勉強能穿過瑤池結界。」

    梅振衣:「他們能過去,可能會受一些傷,但若有妖王扣防身,應該就無恙了,可妖王扣還留在乾元山阿斑那裡。」

    知焰:「就算有妖王扣,以他們兩人的修為,到了崑崙仙境穿越荒野也十分凶險,我們送他們去龍空山嗎?」

    梅振衣:「還是讓兩人結伴行遊比較好,我們不要送,當初以你我的修為穿越荒野也很凶險,憑的是什麼?」

    知焰:「紫電、青霜劍?但須兩人心有靈犀方有聯手合擊之妙,這兩人不好說啊。」

    梅振衣:「不還有妖王扣嗎?一人戴一隻,神識感應想通,也可使用紫青雙劍聯手合擊。」

    知焰:「這是個好辦法,假如他們結伴行遊深入荒野到達龍空山,遇事則神識感應相通,又攜手過了奈何淵,不是道侶也是道侶了,正遂了張果的心願。」

    梅振衣:「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還是勸他們再等等,我們接阿斑回來後,把妖王扣與紫青雙劍交給他倆,讓他們自己去。」

    知焰:「你呀,竟然幫著自己的管家算計廟裡的師太,菩薩不會高興的!」

    梅振衣:「菩薩高不高興無所謂,要看他們自己搞不高興,也不礙別人什麼事。這也不能說是算計,星雲師太願意和張果作伴,西海行遊這一路,你還沒看出來嗎?……我現在只擔心一件事,他們能過得了奈何淵嗎?」

    知焰:「機緣已至,就算不去奈何淵,遲早也要歷苦海劫,還是讓他們去吧。若有張妖王那等高人護法,就算過不去。也不至於陷身其中。」

    梅振衣:「那好,就這麼決定了,到時候我再給他們一件信物,好去見十大妖王。」

    神念交流速度極快,片刻間就商量完畢,梅振衣沖星雲道:「師太心有所感,欲去奈何淵。這是修行機緣。但是穿越瑤池結界不太容易,行走仙境蠻荒也異常凶險,我不是小看的師太的修為與勇氣,但凡事還是考慮妥當比較好。」

    張果問道:「少爺有什麼好建議嗎?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梅振衣:「我有三件神器要交給二位。還有些事項要叮囑,只要二位按我說的做,即可安然到達龍空山。」

    知焰也說:「其中還有一件神器留在崑崙仙境,另一件神器暫時不便離身,二位等否稍等一個月,我與振衣從崑崙仙境接阿斑回來後再說?」

    星雲師太看了張果一眼,張果衝她微微點頭,她起身道:「多謝二位費心指點。不在乎多等幾個月時間,先祝你們此去一路順風。」仙境。指的是妖王扣,而另一件神器暫時不便離身,指的是清風給的那個葫蘆,也是他們要給張果的信物,葫蘆裡地藥還沒有全部煉入拜神鞭。在家中又留了數日,再次出發之前,知焰問梅振衣:「你去不去何家村,看一眼何幼姑?」

    梅振衣想了想,輕輕搖頭道:「不去了。等我能救她的時候再去找她。若救不了她,就讓她好好過完自己地日子。不再去打擾了。白牡丹已不在,我依然要煉製九轉紫金丹。」

    知焰:「你還有什麼願望?」

    梅振衣:「白牡丹已去,物傷其類,我為另一位花神感慨,一定要幫波若羅摩找到韋曇居士。……臨行之前,先去見清風仙童一面,有些事情要請教。」

    「我不認識韋馱天,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有機會的話,可以問問熊老哥,他或許知道些什麼。」在敬亭山上,清風對梅振衣如是說。

    梅振衣又問:「我還有一事不解,那韋馱天已是跳出生死輪迴之人,怎會殞身重入輪迴?」

    清風:「我問你,長生久視超脫生死,是否就等於無敵無忌?」

    梅振衣:「當然不是,假如人的天年百歲,也會在壯年死於刀兵,仙人長生不老,出入世間仍有天刑。清靜無為自然無事,但若捲入爭端,一樣會身受劫難。這些我能理解,但我想問的是----各乘天果位究竟是什麼修為境界,韋曇又是怎麼回事?」

    看來這個問題清風也不好答,沉思片刻才開口道:「修為境界或有想通印證之處,但佛門修行畢竟追求不同,果位不好簡單比較。各乘天果位,可依附於佛國仙界開劈自己的佛國淨土,靈台造化與佛法印證想通。但不似金仙有獨立造化之功,別人也不可在他的淨土中合力鑿建與延伸開闢,畢竟未證宏願心,淨土只為我之淨土。」

    梅振衣:「這些我也稍有瞭解,不是我想問的。」

    清風:「不講清楚這些也回答不了你地問題。比如佛家借古蓍那六道輪迴之說,在你看來就很含混,地仙修為也可以視為天人,你卻不是從輪迴中入天人道,白牡丹無地仙修為,一樣在天人道中經歷五衰。而道家只說天、地、人三界而已,就沒這些刻意分別。

    在你看來,只要能出入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就算成就真仙。又譬如我說天刑雷劫,佛說世間業障,是一回事,但理解不同。所以,先分清你的修行次第,旁門的果位之說只要瞭解就行。各乘天境界在我看來,有金仙修為卻未求證金仙成就,就如你當初脫胎換骨圓滿卻未歷苦海一般。」

    梅振衣:「我明白了一些,不明白的則更多,所知愈多,所未知就愈多。說來說去,韋曇究竟是怎麼回事?」

    清風:「各承天境界再入輪迴做眾生,據我推演可能有三種情況。其一就像大乘天那樣,發宏願心證菩薩果,重入輪迴為玄奘。如今已是大乘天菩薩。其二是在在天刑中或與人相鬥時被斬滅,在輪迴中消業去了。若不歷苦海他也不知道這段經歷,但不論知不知道,他已不是當初之人。」

    在《西遊記》中,唐僧到了大雷音寺被如來封為「旃檀功德佛」,而清風卻告訴梅振衣,玄奘人間圓寂之後,回到佛國求證了「大乘天菩薩」。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問梅振衣道:「波若羅摩親口所言,韋馱天是隕身入人世間嗎?」

    梅振衣點頭:「是地。」

    清風:「那就是第三種情況了,所謂殞身,是自願入輪迴。卻又不得不入輪迴。來到人間似化身又非化身,前世本尊法身已滅,他也不知自己是誰。」

    梅振衣打斷他的話道:「等等!據你推演?這麼說你也並不瞭解「殞身」的實情?」

    清風:「我不是佛門韋馱天,怎知他如何殞身?我見過韋曇,根據金仙殞身之說推演,自願入輪迴,又不得不入輪迴。」

    梅振衣更詫異了:「金仙殞身之說?既然是自願,又怎麼是不得不呢?」

    清風:「以你現在的境界很難講清楚。可以想一想世間之人也有自盡而亡的,尋死自然是出自無奈。但也有人是從容自願的,就這麼理解吧。」

    梅振衣:「世人之捨生取義我理解,但我不理解金仙殞身之說,修行已超脫生死輪迴,有靈台造化之功可開闢願望天地,就算有什麼事情難解,斬出化身去了斷也就足夠了,哪用得著自我殞身呢?」

    清風笑了:「你覺得不解,我也覺得玄妙。只是有這麼一說而已。其實我也從未見過。……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這些與你的修行尚不沾邊的玄機嗎?」

    梅振衣:「當然不是。只是順便提起,我有一個問題倒是真想請教。我在走過奈何淵成就地仙,苦海中卻未經歷前世種種,按師父教我地法訣,往後的修行只得陽神出現,卻無法修成種種化身,這怎麼解?」

    清風看著他,就像看著什麼新奇地未知事物,好半天沒說話。這眼神讓梅振衣有些發毛,晃了晃手道:「仙童,為何這麼看著我,不是認識了嗎?」

    清風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道:「梅振衣,你是否忘記自己是誰了?你非我座下弟子,你我有緣,我願為你講解修行境界之玄妙,但我不會直授法訣,你問錯人了。」

    梅振衣也意識到自己所求過多了,他供奉給清風一座山,但是清風也幫了他不少忙,包括那麼多煉製九轉紫金丹的靈藥,自己也不能什麼事都來麻煩清風。像這樣的問題,應該問自己的師父鍾離權才對,畢竟丹道修行法訣是鍾離權所傳,清風不必也不便開口。

    想到這裡,梅振衣深施一禮道:「今日多謝仙童指點,如果您有什麼事吩咐,我一定盡力去辦。在乾元山遇到月明與風清,他們托我把這個葫蘆還給你,還說多謝你當年的指點與所贈。」他取出一個雪白晶瑩的葫蘆遞了過去,就是當年清風在乾元山留下的那個。

    清風揮手道:「我當年說送靈丹與瑞草靈苗,卻沒說送葫蘆,他們就把這葫蘆還回來了,即然這樣,就送給你了!……嗯,你怎麼是這樣一幅表情?」

    梅振衣撓著耳根答道:「怪不好意思地,這神器葫蘆你已經送了我一個,現在又送一個,拿人的手軟啊。」

    清風白了他一眼:「你在我這裡拿地東西還少了嗎?知道什麼是神器嗎?」

    梅振衣:「知道,不論威力大小,妙用能隨神念化形變幻地法寶可稱神器,比如這個葫蘆。」

    清風:「我也不白給你,囑托你一件事,你若練成九轉紫金丹,留下一顆給梅毅將來渡劫之用。」梅振衣不是清風座下弟子,但是梅毅地修行得自清風點撥,也算是清風地半個傳人吧。

    梅振衣怔了怔道:「仙童不提,我也自會照護梅毅,您的意思難道是說梅毅不容易歷劫?」

    清風:「其實你我心裡都清楚,梅毅殺劫太重。他不怕傷神之念糾纏,但在天刑中爐鼎難保。有朝一日恐是帶著神識轉世重修的命數,你練的九轉紫金丹,下一世給他正好。」

    梅振衣眨了眨眼:「仙童,其實我有個更好的辦法。」

    清風眼中光芒一閃:「什麼更好的辦法?」

    梅振衣:「還是九轉紫金丹,但卻是原方所載,我換個名字叫它大羅成就丹。如有此丹,或可助梅毅歷天刑。」

    清風:「上哪裡去弄?」

    梅振衣笑的有些鬼祟:「我想打聽一件事。五觀莊中如今是否還有人身果?如果有,我就有辦法煉成大羅成就丹。」

    清風:「有倒是有,據我所知還有七枚人身果,但我不會幫你去找鎮元子。這種東西他也絕不可能輕易給你,至於去偷去搶,你趁早別打這種主意。」

    梅振衣:「有就好,我自然不會去偷去強。不論鎮元子有多高地修為,但我知道該怎麼與他打交道,就有辦法求得一枚人身果。」

    清風:「你又改變心意要練大羅成就丹了?這名字起的不錯!白牡丹不在了,可是何幼姑與提溜轉還在,他們不能服用大羅成就丹。難道你就不管了嗎?」

    梅振衣:「當然不是,如今這一爐還是煉製九轉紫金丹。至於下一爐……我可是聽明月仙童說了,你身上至少還有煉製兩爐大羅成就丹地靈藥,也聽九靈元聖說了,一枚人身果可以煉製十二爐。」

    清風瞪了他一眼:「你打我的主意也就罷了,還把心思動到鎮元子頭上,你真是什麼都敢想,想了還真會去做!……這些事,等波若羅摩花開,你煉成九轉紫金丹之後再說。」

    梅振衣:「自然是到時候再說。仙童。我絕不會白拿你的靈藥,只要煉成。其中三枚大羅成就丹歸你,另外還有一枚給梅毅,剩下的我與鎮元子再分。」

    清風終於露出了笑意:「你想用煉成後的大羅成就丹為條件,與鎮元子交換一枚人身果?好吧,我答應,只是再要一枚你此番煉成的九轉紫金丹,屆時給你靈藥便是。」

    梅振衣連忙點頭:「好說好說,只是那藥引仙人淚只能求仙童你了,否則我也煉不成那麼多丹藥。」

    清風歎息一聲:「你曾見過明月在天地靈根殘枝前流淚,也見過我為她拭去淚水,但你怎麼敢肯定,六十年後我指尖還有藥引?」

    梅振衣:「因為我清楚何為藥引,也知道明月仙童絲毫不染凡塵俗氣,所以千年之後,雖然淚痕早干,但藥引還在你的指尖,卻無法象平常煉藥那麼採用,請您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清風:「你沒有辦法,還是將拜神鞭給我吧。」

    梅振衣取出拜神鞭遞給清風,清風一揮袖,細長地鞭身如一道流水從他的右手指尖拂過。眼前地場景有些恍惚,梅振衣目不轉睛地看著,彷彿就是一瞬間地事,但回神來發現日頭已西斜,而剛才分明還是早上。

    「藥引已化入鞭中,足夠煉製十爐靈丹,你去吧。」清風將拜神鞭還給梅振衣,神情很少見地有幾分落寞與疲倦。

    梅振衣不敢再打擾,立刻躬身告辭,然而還沒走出幾步,清風又叫住了他:「你等等,還有一件事。」

    梅振衣轉身:「仙童還有何吩咐?」

    清風:「不是吩咐而是提醒,你的若分不出化身來,是無法同時煉製兩爐大羅成就丹的,因藥引之限,你又只能以拜神鞭煉藥,無法找別的煉藥高手同時幫忙。所以你算計雖妙,還是受此時的修行困擾。」問題轉了一圈又回來了,梅振衣不再問修行關竅,清風反而主動開口提起。

    梅振衣:「這我知道,修行一步步來,先出神再入化,有機會我會去請教鍾離師父。」

    清風:「這是你自己特有的關口,他人修行中未遇,我與東華先生開口你恐怕感悟不深,等修行到了,你可以先去請教明月,再去找另一個人,或許能有堪破的機緣。」

    梅振衣:「再去找誰?」

    清風遙指蕪州城:「就是九林禪院將來地住持,智詵所待之人,到時候你一定有事會找上他的,我言盡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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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29:33 |只看該作者
192回、再鬥西海妖湟怪,初祭紫府神雷符

    波若羅摩花還未開放,風清與月明告訴梅振衣,波若羅摩在乾元山藥田中不會有事,空守在此也沒必要,儘管放心離去辦別的事情,兩年之期將滿時再來就可以了。

    這兩年梅振衣還真有事要辦,首先就是幫波若羅摩找到韋曇,其次就是煉化九轉紫金丹中其餘的靈藥,等到波若羅摩花開發,最終一次功成。清風交給他的那麼多靈藥,梅振衣煉化每一味都是小心翼翼,務求一次功成有十足的把握,絲毫不敢大意。

    也許在外人看來,梅振衣如今的外丹餌藥之術已是冠絕天下,煉化什麼藥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但梅振衣的態度還是如第一次煉藥那麼仔細認真,這是孫思邈教他的恭謹之道,他老人家就是這麼做的,身為當世神醫,孫思邈哪怕是熬製最普通不過的草藥,態度也是一絲不苟。

    這既是孫思邈的言傳身教,也是梅振衣從小養成的習慣,這裡的「從小」指的是他穿越前。穿越前的梅溪曾跟隨梅家園的三叔一家走江湖賣藝,江湖人學藝的舊規矩是不能出一絲差錯,否則上了台失手後果就嚴重了。所以身為梅家大少爺,他能夠老老實實的煉製一百零八扇吉祥軟草蒲團,藉以錘煉煉器之道的基本功。

    以拜神鞭煉藥,與煉器之道相通,同時也是在磨練一個人。當初梅振衣上丹霞峰,與丹霞三子比試煉藥,靠著神龍百草鞭的神奇取勝,煉藥之道的根基還是不如丹霞派的諸位長老。但如今再去比較的話,梅振衣自己心中有數。他已不弱於丹霞三子。

    九靈元聖主持地乾元山金仙法會已經結束,十大妖王回龍空山了,領走前托風清傳話,對梅振衣感謝不已。修行大派的金仙法會,給他們這些蠻荒深處的妖王特意發帖,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好大面子也是好大的福緣,更難得講法的金仙九靈元聖曾經也是一位「妖王」,這一趟來的太值了!

    帶著阿斑來到瑤池岸邊的時候,梅振衣意識到另外一件事情。假如沒有妖王扣,他無法將阿斑帶出崑崙仙境。能穿行瑤池結界至少要有飛天之能,脫胎換骨修為達到「知常」的境界,還要有足夠的法力護身。但想帶著另一個人穿行。必須要有化身修為。

    這種「化身」指地倒不是金仙、菩薩的歷世、輪轉種種化身,而是一種「陽神分身」,梅振衣與知焰的修行都沒到地步。幸虧有妖王扣。梅振衣御器扣住阿斑,將它與自己的神識感應連為一體,勉強能以自己地法力護著阿斑穿行瑤池結界。此神器的這般妙用,沒有人教他,是他當年親眼見到絕壁丹霞術。自己琢磨出來的。

    出瑤池結界入崑崙群山上空,梅振衣感覺有些吃力。高空寒風也有幾分涼意,知焰也放慢了速度與他並肩緩緩飛行,以神念勸道:「振衣,我們還是落下雲頭歇一歇吧。」

    帶著阿斑穿出崑崙仙境,比平時多承受一倍地壓力,消耗的法力遠不止一倍。有些事不能以簡單的數量來類比,比如你挑五十斤的擔子走十里路沒問題,但絕不等於可以挑一百斤的擔子走五里路,有可能你根本挑不起來或者走不了幾步。修為境界地巧妙差別就是這樣。梅振衣畢竟修為未到。

    落下雲頭想休息的時候。下方恰好是西海,兩人不約而同落在倒淌河口上次來過地地方。眼前所見竟是面目全非。記得去年這個地方是一片大草甸如巨毯鋪開十分整齊,點綴著各色刺繡般的野花,風光秀麗怡人。而今日這一片湖邊十里之處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到處坑坑窪窪佈滿泥濘,一片片雜草散落,像禿頭上的癩瘡一樣難看。

    梅振衣皺眉道:「這裡怎會被禍害成這個樣子?」

    知焰:「想必是那西海湟妖法更盛,能夠挾浪上岸到十里之外了,時常出水獵殺,你沒發現嗎,只這一片地方不見人跡,就連草原牲畜也沒有蹤影,估計都避開了。」

    梅振衣:「避得越遠,西海湟衝上岸的獵殺的範圍就越大,這畜生的法力越來越強了。」

    知焰問了一句好似不相干的話:「如果左遊仙來拜你為師,又肯受大成十八戒,那就不是一般的弟子了,你傳他何法,又賜他何器?」

    梅振衣:「他修為雖高,但我也自有法訣技藝傳他,至於賜以何器,當然是與他大有淵源之物,就是那把昆吾劍。」

    知焰:「昆吾劍被西海湟奪去,你想把它收回來?」

    梅振衣望著湖水點頭道:「是地,既然又來到此地見到如此光景,這就是緣法。多日以來胸中積鬱,正想找它再鬥一場。」

    兩人說話時,阿斑正在湖邊撒歡地跑,跳過水坑、鑽過草叢,自己玩的很開心。跑著跑著就來到了湖灘上,站在一道道浪湧中嬉戲,突然間驚吼一聲似是感覺到什麼威脅。這小瑞獸如閃電般躥上了岸,轉身弓著背對著湖面低吼,像是想和誰比劃一番。

    遠處地梅振衣看似漫不經心,但阿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感應之中,早察覺到湖中有異,見阿斑不知天高地厚還想和湖中潛伏的妖物較量,立刻施法,妖王扣的法力捲住阿斑往後飛回,同時以神念對知焰道:「隱去身形,退到十里之外,莫被妖物發現。」

    兩人瞬間消失在原地,順著地勢飛速滑行到十里之外,阿斑也張牙舞爪的被拽走了。它剛離開原地,湖中就掀起一道巨大的浪湧,打得湖灘發出轟鳴之聲,一條四丈多長的怪魚張著滿是利齒的大口衝出了水面,細長的身體直立如龍,帶著一線浪花向著阿斑就追了過去。

    這條怪魚如今已能夠離開地面飛擊。離地五丈多高,一個前躥能滑翔百丈多遠,一線巨浪從湖中湧出就追隨在它地身下。可惜阿斑逃得更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大草原深處,西海湟發出一陣咆哮,回聲震動綿綿不絕。

    「那只西海湟的法力比去年更強,不僅可以攜浪上岸,已經可以御浪滑翔了,比當初難斗多了。」這是在遠離西海邊的一座山峰上,知焰對梅振衣說的話。阿趴在她腳邊神情有點發蔫。親眼見到西海湟躍出水面的凶險,這小畜生也不敢亂淘氣了。

    梅振衣微微一撇嘴:「我們二人的修為也比去年更強,況且還有紫青雙劍合擊之威。」

    知焰神情有些凝重:「去年相鬥,我們輸了。要不是師父出手就凶險了。我仔細回想當時情形,就算此時我們以紫青雙劍聯手合擊,也未必能取勝。況且師父也說過。不是不能入湖降妖,而是這樣一來必定驚天動地,高原西海面目全非,代價太大不便為之。」

    梅振衣笑了:「師父當時也悄悄對我說了一番話,要避免把事情搞得驚天動地。可智取則不必力鬥,只要手段巧妙。無非就是在湖邊打一條魚而已。他老人家的意思,還是要我們來除掉這只妖湟。」

    知焰:「聽你的意思,已經有辦法了?」

    梅振衣:「很簡單,當初鬥不過西海湟,無非因為它善用天地地利,在岸邊的時候,梅毅一個人就可以與它獨鬥,等入了湖,我們兩人聯手也鬥不過它。所以只要把它引上岸。就成功了一半。它如今更強,我也更強。正可與它放手一鬥,你負責斷其退路。」

    知焰:「這是地利,還有天時。別忘了它還有絕招,能吐骨劍引天雷相擊,最好選在晴空萬里時出手,就算它能聚西海雲氣,引雷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梅振衣想了想:「要是別人應該這麼辦,可是我不必,如今我也會引雷之術又有紫電劍在手,互相劈擊就是了。在湖中都被劈落自然是我凶險,可是在岸上卻是我們佔便宜,它畢竟是一條魚,而且我還想試試一樣東西。」

    知焰:「你算計地更狠!以其所長回擊,還能來個出其不意,那就挑個雷雲密佈的時候動手。你已經累了,歇兩天再動手不遲。」

    高原天氣多變,這一天清晨還萬里無雲,接近午時有陣風從遠處群山捲過湖面,西海上空飄來淡淡的雲層。這雲層越積越厚,卻密雲不雨,空中傳來隱隱滾雷之聲,氣氛很是壓抑。

    湖岸邊跑來一隻雪豹大小的野獸,身上是黑白交錯地虎斑紋,一條尾巴有整個身體那麼長,是一隻小瑞獸斑節豸。它在離湖邊一里多遠的地方停住,四蹄分開站得穩穩當當,擺好架勢衝著西海發出一陣陣吼聲。

    這聲音並不高亢,低沉沉帶著很強的穿透力遠遠傳開,隨著吼聲傳出,波濤蕩漾地西海湖面上疊加了一圈圈漣漪,從岸邊一直擴散道西海深處,帶著躁動的挑釁之意。遠處偶爾的飛過鳥兒紛紛撲扇著翅膀避走,湖面上的氣息令人不安。

    吼聲連綿不絕,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隨著一聲響雷,遠處湖面上突然掀起數丈高地浪花,這翻捲的巨浪如一條白龍朝著岸邊疾馳而來。斑節豸看見了,卻發出了幾聲高亢地吼叫,直到巨浪沖到岸邊的時候,它才突然轉身撒腿就跑,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與剛才挑釁的架勢判若兩獸。

    巨浪中跳出一隻四丈多長的怪魚,騰身而起凌空撲擊,一躍就是百丈之遠,湖水被它的法力引上岸來,隨之奔湧始終托住怪魚的身形。瑞獸斑節豸天生擅長疾馳,雖然還不會飛,可四蹄騰空就像一溜煙,也不必凌空撲擊的西海湟慢多少,加上二者之間本就有一里多的距離,西海湟追了七、八里也沒追上。

    眼看就要到了御浪上岸地極限,西海湟又一次落入浪尖再度騰空,口中吐出一道光華激射,這下斑節豸是再也躲不開了。

    就在這一霎那,半空中傳來一聲斷喝。一道凌厲地劍光斬下,截住那道光華,竟然將之磕飛不知去向。與此同時天空道道劍芒如雪片花雨席捲而落,燦爛繽紛煞是耀眼好看,場面雖然美麗,但每一片劍芒都帶著殺機。

    梅振衣終於出手了,他以逸待勞又是暗中偷襲,全力一擊竟然擊飛了西海湟吐出的昆吾劍,如果不是為了先解救阿斑,這一劍說不定就能傷了西海湟。

    西海湟也意識到中了伏擊。咆哮一聲原地急旋,身下浪花飛起,無數水箭射出迎向漫天劍芒。同時一抖背鰭,十幾支飛鰭梭射向天空。盤旋而下攻擊梅振衣。這傢伙全身都是天成法寶,難怪卻如此凶悍,它見梅振衣會飛。用飛鰭梭將他纏住不讓他逃脫。

    梅振衣也不想逃脫,持紫電劍放手一鬥,而知焰卻不在這裡,並未與他聯手合擊。劍若游龍,與飛鰭梭纏鬥。落芒如虹,與浪花水箭相擊。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西海湟好似認出他來了,知道在遠離湖邊地地方難以取勝,開始向西海地方向退卻。它很狡猾,向湖岸接近的速度不是很快,纏著梅振衣不經意中邊鬥邊退,只要離西海越近,他能引上岸的浪頭就越大,法術的威力就越強,等到梅振衣反應過來就無法再脫身了。

    眼看離西海還有三里多遠。梅振衣再次大喝。紫電劍發出風雲激盪之聲,劍勢陡然一緊不再隨著西海湟移動。同時纏住西海湟不讓它退卻。梅振衣剛才還留有餘力,而西海湟也打了埋伏,現在它身下浪花比剛才要洶湧多了,此時一條條水柱捲向天空如一隻隻透明的怪手抓向梅振衣。

    半空的梅振衣週身突然霞光燦爛吞吐,擊碎了一隻隻浪花凝聚成的怪爪。從遠處看去,一條如龍怪魚帶著巨浪在平地上翻捲,半空中一條人影帶著霞光飛旋,劍芒四射、飛鰭穿空,浪箭滿天,戰場中傳出風雲激盪聲、巨浪轟鳴聲、怪獸咆哮聲,聲聲震耳。

    久鬥不下,一時又難以把對手引入湖中,西海湟終於沉不住氣了,要使出它的絕招----引雷劈擊。不知不覺中,西海上空的密雲在飄移,已經來到一人一魚激鬥的戰場上空,雲層中還發出絲絲電閃,正在全力相鬥地梅振衣似乎沒有注意到頭頂上的變化。

    西海湟也沒有留意到,它今天施法匯聚雷雲比以前輕鬆了不少,引湖水掀成巨浪上岸比以前吃力幾分,此消彼長,激鬥中也不容多想。

    天空一聲霹靂,一道閃電擊下,西海湟藉著浪頭掩護收回飛鰭梭,張口吐出一柄四尺長半透明的骨劍。閃電恰好擊在劍身上,爆發出一個耀眼的光團突然改變方向,一道電光如金蛇直衝梅振衣擊來。

    眼前這一幕,好似一年前地場景重演,但是梅振衣身邊沒有知焰保護,遠處也沒有鍾離權護法,他會怎樣呢?梅振衣早就有準備,甚至早就等著西海湟的這一招。

    金蛇的電光劈來,梅振衣已經扔出一樣東西,同時身形向後急退。這樣東西不是法器,乍看上去是輕飄飄地一張紙,仔細看是一張用硃砂書寫的黃綾。

    電光劈在黃綾上,天地之間似乎安靜了一瞬,緊接著黃綾突然炸開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響,近處雲層中幾乎所有的電閃都被引了下來,散成無數道電蛇四散劈擊!

    西海湟不知被多少道電光劈中,被劈了個跟斗把地面上的淤泥砸出一個五張長、一丈多深地淺坑。坑中的泥水被熾熱地電弧光化成蒸騰白氣,還發出砰然的膨脹暴裂,地面露出草葉也在一瞬間全部化為焦灰。

    梅振衣在扔出黃綾的同時就飛射而出,遠遠的避開了,跑得比阿斑要快多了,黃綾炸裂時他的身體一震,穩不住身形也遠遠的落在泥濘之中。

    那張黃綾究竟是什麼東西?就是得自阿斑「收藏」的三道符之一,梅振衣雖不知其名,但他自悟的神宵天雷與符之術有相通之處,研究了這麼多天,也基本弄清了它妙用,這就是激引天雷的符,知道該怎麼去引發它。

    但他畢竟沒有學過真正地符之術,用起來也是個半吊子,仗著修為高深強行引發符,卻不能精確地去控制,搞了一場大範圍無差別攻擊,所以自己先遠遠的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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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30:01 |只看該作者
193回、腥風箭雨騰戾浪,飛雪寒澤命催絕

    制符與煉器有相似之處,威力越大的符製作起來越難,使用的要求也越高。當它被引發時,雖然是激引外物之力與制符者凝聚在上面的法力,但便用者也有法力消耗,引發符的威力越大,消耗的法力也越多。梅振衣很走運,他引發的符就是龍虎山弟子所制威力最大的紫府神雷符。

    梅振衣還不懂得如何控制這張符,用的還是如指妖針那般激引外物之法,激引的是天空的雷電,他很難控制攻擊的範圍,所以乾脆引下滿天雷電散射而開,這樣消耗的法力也是極大。符爆發時,他也渾身一震筋骨酸麻,控制不住身形落在地上,氣血翻滾良久才調勻氣息。

    但從另一方面來講,梅振衣使用這張符也巧妙到了極致,一舉扭轉了戰局。符發揮的威力也要講究天時地利,西海湟施法將西海上的雷雲引來,知焰也在暗中以青霜劍凝聚雲層,所以這一擊才搞出這麼大動靜。如果一開始就扔出紫府神雷符起不到現在這種效果,反而使西海湟有了警惕之心。

    西海湟被劈落在泥濘中,墨綠色接近發黑的魚背上有十幾道電絲吱吱作響,出現一片網狀焦痕,然而卻未傷其根本。它發出一聲沉悶的牛吼,四野中的積水湧來將它的身形掩住,遠處的西海湧起一道巨大的浪牆像岸上撲來,西海湟欲借迎面撲來的浪花逃入西海。

    梅振衣這一擊讓它害怕了,心生恐懼不敢戀戰,轉身想逃走。這一擊看似動靜不小,但攻擊方向是發散的,對西海湟的傷害並不大,打擊主要是在心念上。西海湟最擅長的絕技發出卻絲毫沒有起到效果,反而被對方化解攻擊自己,讓它如何不心驚?再也不敢使用同樣的一招。

    梅振衣暗歎一聲,這千年妖湟筋骨爐鼎真是強悍無比,同樣的攻擊。如果來不及施展護身之法打在自己身上,他絕對不能像西海湟這樣安然逃走,剩下的事情就看知焰了。

    西海湟裹挾著泥水向西海方向急速衝去,西海中也翻起大浪來接應,然而湖邊巨浪湧起恰恰就在剛上岸的地方突然停頓。好似時間被定格。這只是一種錯覺,原來不知何時湖邊一帶空氣變得極冷,一片刺骨的深寒,撲來地浪湧被凍成了一道冰堤。

    這是一道接近透明的屏障,浪花凝結成冰帶著無數鋒利的稜角,顯得晶瑩剔透,發出冷森森的光芒。冰堤上方半空中站著知焰。手持青霜劍,紅色的衣裙就像一朵火焰。

    湖灘上發出一連串喀嚓地響聲,是西海湟撞碎一道道冰稜硬往前衝,一面發出咆哮,引西海上更大的巨浪捲來,企圖吞沒冰堤而過。

    知焰在空中一揮青霜劍,雲層中落下的不是電閃,而是一片片急速飛旋的雪花,每一片雪花的邊緣都帶著寒芒之光。

    她是梅振衣的道侶,梅家的「切菜刀法」地她也與梅振衣切磋過。此刻以青霜劍引來漫天雪花,妙處頗有相似之處,每一片雪花雖然不如劍芒那麼鋒銳。但是數量卻多多了,紛然而落密密麻麻捲向西海湟的雙眼。

    西海湟鑽入泥水中,激起無數水箭抵擋雪花,同時咆哮連連去撞冰牆,西海那邊湧起的浪頭也越來越高。但是它很快就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湧過冰堤的浪頭越高,這道冰堤也就越高,知焰手中的青霜劍揮舞。帶著森森寒氣,浪花在冰牆上不斷凝結,漸漸成了一道六丈高的冰牆,西海湟衝不開也跳不過去。

    西海湟終於不再往前硬衝,也不再繼續引浪而來,它轉身向後變換方向企圖繞個圈子溜回西海,面前的冰堤再高寬度畢竟有限。它一後退轉身。突然覺得週身的泥水漸漸變得粘稠。也越來越寒冷。

    你有沒有在北方極冷的天氣下刨開凍土的經驗?含水地土層結冰後幾乎像鐵一樣堅韌,一鎬刨下去往往只留一道白印。梅振衣與西海湟的那一番激鬥。將周圍幾里方圓的地方幾乎都翻了一遍,泥水混雜成了一片沼澤,此刻外圍已經開始結冰成為了凍土。

    西海湟再也翻不起多少波浪,陷在泥濘中越掙扎越艱難。此刻梅振衣也緩過氣來,重新飛上了天空,舉起紫電劍與知焰地青霜劍相應,漫天飛舞的雪花突然化了成一道道細長的電絲,滋滋不絕從天劈落,集中攻擊在西海湟最堅硬的頭頂部位。

    西海湟終於吃不消了,這種打法幾乎讓它沒有還手之力,發出最後一聲巨吼,從越來越粘稠的冰冷沼澤中飛躍而起,張開血盆大口吐出骨劍急射梅振衣,這一次沒有引雷相擊,看去勢就是要射穿梅振衣的身體。

    梅振衣根本就沒管骨劍,知焰的青霜劍飛來擋住,就在西海湟躍起的那一瞬間,它胸前那一塊淺黃色地部位露了出來,梅振衣的紫電劍脫手飛出,帶著電光正斬入其中,再一招手紫電劍飛回。

    這一劍非常巧妙,沒有殺了西海湟,卻將雷電之力引入到它身體內部,讓它全身麻痺動彈不得。

    西海湟側仰著身子摔了下去,四丈多長碩大的身軀砸碎了無數冰岔,這下它再也動不了了。梅振衣與知焰落下了雲頭,彼此對望一眼,兩人都有些微微的喘息,這只西海湟的爐鼎筋骨頑強,簡直是刀槍不入啊,這一番相鬥雖是取巧,但也很是吃力。大戰之後鬆了一口氣,只一個不留神,阿斑不知從何處如閃電般的鑽出來,跑到西海湟的身邊,一爪子就掏進了它胸前地那一道劍傷之處,鮮血立刻噴湧而出。梅振衣趕緊喝止道:「阿斑,別亂動,把昆吾劍給我找來!」

    阿斑一溜煙跑走了,而西海湟眼見已經活不成了,梅振衣那一劍傷得雖重卻沒有要它性命,但阿斑這一爪子掏進傷口,那是連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梅振衣歎息一聲收起紫電劍扔出了拜神鞭,拜神鞭化成一片白雲,舒捲成一個漩渦地形狀。西海湟傷口中的鮮血湧出都飛了進去,那片旋雲卻沒有染成紅色,仍舊在半空旋轉。西海湟已經死了,鮮血從那個不大地傷口噴出,接近半個時辰才枯竭。

    梅振衣收回了拜神鞭。空中一片紅色的細末如霧一般落了下來,他取出一個白葫蘆,將這些細末全部收走。這就是千年靈血啊,就算不用它作九轉紫金丹的藥引,也是難得的藥材,只是這千年靈血一出,不能見風太久。要立刻煉化成血竭,否則無法保存藥性。

    千年靈血竭已收集完畢,滿身泥水的阿斑從遠處跑來,嘴裡叼著在混戰中打落的昆吾劍,晃著尾巴到梅振衣面前來表功。梅振衣摸了摸它地腦袋,歎了一口氣對知焰道:「沒想到是這小畜生最後出手殺了西海湟,我只吩咐它若我們未勝不要跑回來,卻忘了告訴它若我們已勝,它也不必再多事。」

    知焰看著西海湟道:「殺了也就殺了,難道你還想收服嗎?此物作孽深重。修行與凶性已成,是無法收服的。換而言之,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收在門下。你一時不查,就出了梅六發之事,何況這西海湟這等凶性之妖?」

    梅振衣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應當除此妖禍。」

    知焰:「今天斬了西海湟,小蔥該高興了,它會很感謝你替它報仇的。」

    梅振衣:「小蔥該謝謝阿斑,是阿斑最後掏的那一爪子。」阿斑聽懂了他地話,在一旁得意的仰著頭甩了甩腦袋。

    知焰又道:「天材地寶在眼前。若不想損毀過多,就要在一天內收集完畢。」

    梅振衣:「我很累,先歇兩個時辰再動手。」

    這只西海湟修行千年不止,煉成一身天成法寶,可以說混身上下都是寶啊,但若不是煉器與煉藥的大師同時在場,很多東西就會搜集不到而浪費。比如那千年靈血竭。偏偏梅振衣兩者都擅長。在第一時間煉化了千年靈血,一番大戰之後緊接著煉藥他也累了。先靜坐調息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後開始採集天材地寶,處理妖屍這種髒活自然不能讓知焰仙子動手,而且是要以煉器之法分解,不同於普通的解剖。西海湟的皮簡直是刀槍不入,連天雷劈上去就是幾道焦痕,梅振衣將法力注入紫電劍上小心翼翼的剖下來,一邊剖一邊以文火煉化揉制,初步處理可以保存,以待日後根據各種用處加工。

    西海湟全身幾乎沒有鱗片,只在胸鰭處有二十八片碗口大小的飛鱗,深黃色,可以像飛鏢一樣盤旋飛出傷人,正好護住它胸口那一片最軟弱地地方,好東西,也先收起來。

    西海湟背上有十八支飛鰭梭,威力梅振衣已經見過了,他發現這已經相當於初步煉成的法器了,看上去是十八支,實際使用時神識連成一體,是一件法器分了十八個部分。他以前擅長合器,紫電青霜劍就是可合擊之器,這一器分擊還是第一次遇到,收起來以後好好研究。

    西海湟全身的筋骨包括口中的利齒都是天材地寶,梅振衣全部粗略煉化一遍去除雜質,變成相對純淨可以長久保存的材料。這些東西都收拾完了,去除內臟最後只剩一堆魚肉了。

    梅振衣笑著問知焰道:「你小時候,家裡做過熏魚嗎?」

    知焰瞪了他一眼:「我來自崑崙仙境妙法門,小時候哪有什麼家,又哪見過家人做熏魚?你要處理這些魚肉,這也是天材地寶嗎?」

    梅振衣:「不是煉器的材料,但西海湟魚的肉本身就是藥材,可解毒排膿、調經養血,更何況這千年妖湟,藥性簡直好的不能再好,另有補益元氣之功。但是我累了,我教你以煉器之法去煉藥,我來切,你先施法引水汽微蒸再以文火培制,把它加工成可入藥的熏魚乾。」

    四丈多長的西海湟,得有多少魚骨魚肉啊?梅振衣煉化完魚骨已經無力再以魚肉煉藥了,他只管切片,讓知焰去煉化,就這麼也忙到第二天,幾乎筋疲力盡。知焰笑著問他:「這熏魚乾可入藥。能不能就像尋常地熏魚乾一樣吃?」

    梅振衣:「當然了,還有調理脾、肺之效,尋常人身體虛熱者不可多服,修行人若服之,有補益元氣、疏通血脈的用處。雖比不上你們妙法門的生元丹,但也算很不錯了。」

    知焰:「看你累成這樣,又煉了這麼多熏魚乾,自己怎麼不吃,現在正好合適。」

    梅振衣一拍腦門:「聰明人也犯糊塗,只顧看你煉藥竟然忘了自己地狀況,一會就服用。反正多的是。」

    知焰一指旁邊睜著眼睛看稀奇的阿斑:「那阿斑能不能吃?」

    梅振衣:「你別看它長的像只小豹子,其實是吃素地,而且一般的東西根本不吃,嘴挑的很。……但這些熏魚乾已煉去血肉葷腥燥氣,是一味靈藥,可以喂阿斑。」

    知焰一招手:「阿斑過來,給你塊魚乾吃。」

    阿斑啪嗒啪嗒走過來,吃了一塊熏魚乾,覺得滋味不錯咂咂嘴,用祈求的眼光看著知焰還想再要。知焰一連餵了它十幾塊。最後梅振衣道:「夠了,一次只能餵它這麼多,這畢竟是藥。……阿斑。我教你最簡單地省身行功之法,到旁邊坐著運轉元氣去。」

    魚肉全部收拾完了,知焰不解道:「怎未見到千年妖丹玄牝珠?」

    梅振衣拿出最後剩下地那柄四尺長的骨劍:「這就是,所謂玄牝珠未必是珠。這柄骨劍是這妖物千年修行的精華所聚,並以天雷淬煉多年而成,此物元神已散,只留下了這一柄骨劍,是煉製一等一神器的材質。」

    這根骨刺有四尺長。劍形,一端有尖帶細長雙刃,另一端還有天然形成的手柄形狀,通體半透明堅硬的骨質,手感卻如白玉一般光潤。拿在手中以神識感應,腦海中隱隱有雷鳴之聲,神識變得非常地清晰延伸地範圍極廣。甚至隱約與周圍的草源、湖泊、雲層產生一種玄妙地共鳴。

    這種感覺。梅振衣也只在使用指妖針這種法器時才體會過,絕對是異常珍貴天材地寶。知焰也拿過去研究一番道:「單以此劍之妙用。若不論紫青雙劍合擊之威,它已不亞於紫電劍,已經是一件成形的法器,卻不是能隨神念化形變幻的神器。」

    梅振衣:「是一件成形法器,也是一種可以繼續煉製的材料,據我推演將它徹底煉製精純之後,應該是一件威力強大的神器,只是煉製起來太難,普通的煉器之法加工不了,還得想別的辦法才行。」

    兩人在西海邊又歇了兩天,養足精神這才帶著阿斑重新上路。有神器葫蘆就是好,那麼多東西一葫蘆全裝走了。清風給他的這種白葫蘆,能裝多少東西本身也有極限,使用它也受自身法力地限制,以知焰今日的修為還發揮不了葫蘆的極限妙用,卻恰好能裝走從西海湟身上得來地材料與靈藥。

    這一次出門只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玉真等人見他們這麼快就安然而回自然欣喜,齊雲觀中眾修士聽說了他們斬殺西海湟的經過,也覺得驚心動魄。青漪三山中添了一隻小瑞獸阿斑,正好可與小蔥做伴,平時也歸提溜轉的管束,把這小鬼高興的夠嗆。

    小蔥也有靈性,聽人說是阿斑最後出手殺了西海妖湟,對它很親密,兩支小獸雖物類不同卻相處的處兄弟一般,假如他們化為人形開口能言的話,估計都有可能拜把子。

    梅振衣與知焰回來三天後,命張果將星雲師太請來,在承樞峰隨緣小築的西花廳內,梅振衣拿出了幾樣東西:紫電、青霜兩柄神劍、一對妖王扣,一個雪白晶瑩的葫蘆。

    他對兩人道:「龍空山在崑崙仙境蠻荒深處,一路凶險未測,這幾樣東西二位帶著,若一路小心善知趨避,應可安然到達,遇事也能找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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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30:26 |只看該作者
194回、慷慨投桃知報李,欲取先與不多言

    妖王扣自然是一人戴一支,神識相通好配合紫電、青霜劍聯手合擊,白葫蘆是信物,有事不僅可以去找乾元山風清、月明,也可以去找喬散人,更重要的可持此物去見十大妖王。龍空山如今已被十大妖王徹底盤踞,不是想進奈何淵就能進去的。

    紫電、青霜劍要演練純熟,以自身的修為結合神器的妙用,才可以御器相合,梅振衣與知焰毫無保留的講授了兩人合器的心得感悟,讓張果與星雲師太一定要在入崑崙仙境之前將這兩柄劍的妙用以及配合掌握純熟,這比他們自己摸索要方便多了。

    張果走了,家中的瑣碎俗事都交給菁蕪山莊的管事趙啟明打理,生意、田莊等事務有梅氏五兄弟負責,大事則由玉真公主作主。玉真如今不經常住在齊雲觀,大部分時間都留在青漪三山的隨緣小築,谷兒、穗兒也常住隨緣小築,有什麼事提溜轉來回傳訊。

    如今的隨緣小築規模相當不小了,除了前廳與兩邊的側廳之外,後面又修了中庭、跨院、後院。這裡相當於梅振衣的私宅,後面是平時的清修之地,前廳是待客之所,中庭還可開筵席供多人飲宴。

    承樞峰對面的法柱峰腳下,綠樹掩映中修了一所「聽松居」,是專門供訪客留宿的地方,此時的青漪三山還沒什麼訪客,那是為將來準備的,靜室客房有數十間之多。另外梅毅、立嵐、張果等人各有修行居所,散落分佈在法柱峰中,規模都不小。

    修行居所不是僅為一個人準備的,比如梅毅平時修行的地方叫藏劍廬,兩進很大的草堂院落,中間還有演武場,梅氏五兄弟練劍學藝就在這裡,全住下綽綽有餘。反正梅振衣不缺錢。梅家也不缺物力與人力,建造規模全按照長遠籌劃。

    梅振衣甚至在法柱峰的另一側,山腳下臨青漪湖邊的緩坡上修建了一座五湖山莊,目前只是雛形還未建造完畢。這裡是給大官湖中胡龍騰等幾個妖怪準備的,鍾離權已經預先替他收了這五個徒弟,時間還要再等九年。

    在梅振衣鑿建青漪三山洞天的藍圖中,這個洞天福地有兩處門戶,一個是從齊雲峰方向,就對著齊雲觀地後院,供自家子弟出入。另一處從青漪湖中的方向,迎門就是五湖山莊,供來訪外人出入。這兩處門戶都挺有意思,從齊雲峰過來先要跳過斷崖,從五湖山莊進來後要翻過或繞過法柱峰。

    張果剛剛離去沒多久,青漪三山就迎來了第一位修行界重要的訪客,龍虎山掌門張士元的嫡長子張修。

    幾個月前梅振衣派梅毅去了龍虎山,梅六發之事處置的不僅讓張家。也讓天下修行各派無話可說。梅六發是該死,但那張僥的舉止也不善,僅回一封信道歉是不夠的,做為往來禮數,張士元派自己的兒子親自登門了。

    張修與梅振衣同歲,今年都是二十二,但梅振衣是十月生辰,他是四月生辰,比梅振衣大了半年。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打扮看上去像個書生。談吐很有幾分出塵之氣,與梅振衣很是投緣。

    張修來此無非三個目的,一是向梅振衣通報張家如何處置張僥,並表達歉意;二是對梅家的處置表示感激,上門結交修好。另外還有一個私人地請求。就是向梅振衣求藥治療一個人的傷勢,這個人居然就是得罪梅家的張僥。

    提及龍虎山處置張僥,不可避免的就談到了門中戒律。一般修行人的戒律是不對外人公開的,但道友之間交流時可以相互借鑒。龍虎山的戒律與東華門的內容大體區別不多,但做為流傳數百年地大派,其體系更加詳細複雜。

    按張僥的舉止,與梅六發動手並不算違戒,在龍虎山「子弟離山二十八戒」中有一條「十三出」,規定了十三種可以與人動手鬥法的情況。遇到梅六發這樣拔劍攔路,並率先出手的情況,張僥不施法術難以自保。是可以出手的。

    但張僥犯了另一戒。是龍虎山「子弟入門行止九戒」中的「口惡」,他不該惡言嘲笑與譏諷梅六發。更不該說什麼你不配和我說話,叫你家梅公子來之類的,這顯然就是一種挑釁了。如果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張僥違戒可能會受面壁思過的懲處,半年內不得學習門中更高深的道法,這在修行人中叫作「禁受」。

    但張僥造成的後果很嚴重,事情地起因也不光彩,他隨行的三名家人送命,雖然梅六發是主犯,但他也有責任,還可能導致龍虎山與蕪州梅家無端交惡,應該加重懲處。張士元打斷了他的腿,並罰他思過三年,同時禁受三年,三年期滿後師長認為他的心性已經有所改變,才會繼續傳他道法。

    也許是因為張僥的身子骨實在太弱了一些,或者張士元盛怒之下出手實在太重了一些,當時可不是用棒子敲地,而是直接一揮袖,以法力將他的雙腿卷折。調養了這麼多天傷勢恢復的差不多了,張僥已能下地走路,卻發現留有遺患,筋骨已恢復,但經脈運轉凝滯竟暗帶殘疾。

    對於正常人來說這雙腿還可以用,但不能飛奔負重,對於修行人來說這雙腿就等於廢了。這種傷勢是很難醫治地,因為有內損暗傷沒有及早發現,等筋骨長好痼疾已成。張士元也有點後悔自己出手太重了,這是個意外。

    前文說過張僥的父親早亡,寡母將他養大。張僥的母親經常傷心啼哭,擔心這孩子雙腿終身留有殘疾。

    張修見叔母傷心也有不忍,見到梅振衣之後,找了個機會私下問道:「聽聞梅真人是孫思邈前輩的衣缽傳人,可有法能醫治張僥的殘疾?醫案與脈象診斷我都帶來了。我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唐突,張僥畢竟是開罪梅家之人,只是私下一問。」

    這不算求情而是求醫,張修親自上門私下裡說出這番話,梅振衣不好拒絕。他答道:「母憐其子。人之常情,難免失於溺愛縱容。希望張僥道友經此三年之罰,日後行止有所收斂,說實話,此事的起因主要在我平日未能多加管束門下,也有責任。道友將醫案和脈象給我,看看有沒有辦法。」

    梅振衣看了醫案之後說道:「此非傷勢,尋常手段難以治癒,需用特殊的外丹餌藥才行。我親手配製需要一段時日,道友若無急事。可在青漪三山中多盤桓幾日。」

    張修一聽張僥可治,而梅振衣也肯賜藥,當即起身行禮道:「多謝梅真人,張某甚是感激,非為張僥,而是為我守寡的叔母道謝!……這青漪三山的風景氣像我很喜歡,能有機會參觀正在鑿建中地仙家洞天非常難得,更難得地是能向梅真人請教切磋。尤其是煉藥之道。」

    龍虎山是歷史悠久的修行大派,門中高人怎能不會醫治內傷?假如在第一時間就發現張僥地傷勢有異及時處置的話,也不會留下今日的隱疾。但拖到現在,張僥的內損連張士元都治不好,所以張修才會試探著向梅振衣求助。

    梅振衣只看了一眼醫案,連張僥本人的面都沒見著,就說有藥可醫,這讓張修很是佩服。像張修這種世家子弟,看上去謙和但骨子裡有一股天生的傲氣,要想讓他佩服需要有鎮得住的手段才行。張修也算是個虛心好學之人。當即就起了請教之心,願意在青漪三山多留一段時日。

    梅振衣擅長煉藥,而龍虎山弟子擅長符與陣法,梅振衣也正想向張修請教呢,他當即笑道:「請教不敢當。同道交流而已,我可一邊煉藥一邊與張兄解說。其實我也有事要請教張兄,這是我在崑崙仙境偶得的幾張符。還有這十三枚陣符,你能看得出來歷嗎?」

    得自阿斑地三張符已經在西海用掉一張,剩下的兩張與那十三塊玉牌都放在桌上,張修看見是大吃一驚:「這就是紫府神雷符,向來以我龍虎山所制為正傳,而這十三道陣符是佈置引雷陣所用,制符所必須。」

    這些東西應該是某位前人的遺物,張修判斷符製成的年代已經很久遠,大約在三百年以上。非常有可能出自於龍虎山。但龍虎山自古傳人不少,到底是誰離山之後行遊崑崙仙境在蠻荒中留下這些東西。連阿斑都不清楚,已無法考證。

    那十三塊玉符能布成一種陣法,叫做「引雷陣」,制做紫府神雷符時需要用到,此符的製作難度極大要求也很特殊,畫符的時候要在引雷陣中動筆,才能施以激應紫府神雷的妙用。

    梅振衣並沒有著急當場請教符之術,又閒聊幾句互發了一番感慨,當晚設宴款待,張修就留了下來住在聽松居中,隨行的還有五名張家地下人。接下來的日子梅振衣有很多事要忙,再度處理得自西海湟的那些天材地寶,這不是一、兩天能夠完全煉化提純的東西,同時他還要煉製靈藥,就當著張修的面。

    修行人之間的交流印證是很有講究的,像他們這種情況,是不會說明門內師傳法訣的,但可以交流自身修行中境界相通的感悟印證。

    這一天,梅振衣將張修請到自己的煉丹房中,沒有用拜神鞭,取出一個藥鼎,要當面煉製治療張僥內損地靈藥。張修問道:「梅真人以何物煉製靈藥,能治癒張僥的內損?」

    「共三味,千年靈血竭,千年妖骨粉,段節化潤丹。」梅振衣輕飄飄的說出這三味如雷貫耳的藥名,面色平淡的就像在說普通地甘草、菊花一樣。

    張修嘴張得老大,半天沒說出話來,梅振衣幾天前答應的很輕鬆,張修也沒想到用的藥會如此貴重。這不僅是價值多少錢地問題,而是根本難以尋覓,假如他事先清楚的話,估計都不好意思張嘴,這個人情太大了,梅振衣輕飄飄的就送了給他。

    「梅真人,你怎麼不早說?如此貴重的修行靈藥,張僥承受不起。」張修說話時都快出汗了。

    梅振衣微微一笑:「靈藥不談其貴。只論其用,我手裡恰好有,而你又恰好開口,這與張僥無關,是我與張修兄的緣法。……況且我還有事要請教道友呢,關於龍虎山符之術我一向仰慕也很好奇。」

    張修:「您有什麼想問的儘管開口,只要我能說,無不盡言。」他沒想到所求的靈藥,梅振衣要花這麼大代價才能煉成,此時這份人情還真不好還了。

    梅振衣一揮手:「不急不急。先把靈藥煉成再說,張兄不是對煉藥之道感興趣嗎,有什麼疑惑之處儘管開口。」他很能沉得住氣,根本不主動請教什麼,將江湖八大門中擺場子「興崗抬門檻」地手段運用的是爐火純青,欲取之必先予之。有梅振衣這樣一位煉藥大師現場演示並隨時講解,煉製地還是天下難尋地珍奇靈藥,這樣的機會上哪裡去找?張修收攝心神不再有雜念。一邊仔細觀看梅振衣煉藥地每一個步驟,有疑惑隨時發問。

    張修問道:「段節化潤丹我聽說過,也知道它的功效,可助修行人突破易筋洗髓關口。這本已是定性成藥,梅真人還能以它與千年靈血竭和千年靈骨粉再度相配煉化嗎?」

    「張兄果然是內行,熟知煉丹與普通的藥方配伍不同。」梅振衣已經啟爐煉製千年妖骨粉,不再開口說話而以神念回答,先讚了張修一句,接著解釋道:「我此刻煉藥之術,與御器、煉器之法同源。以多味藥材煉製丹藥,相當於以多種天材地寶合成一器。段節化潤丹相當於成形法寶,我再以千年靈血竭與千年妖骨粉合煉,更添其妙用。」

    張修歎道:「若法器已成形,很難再添加天材地寶合煉。稍不小心一損俱損,如此類比煉藥,火候實在要掌控的相當精妙。」

    梅振衣:「我也要很小心才行。先將千年妖骨完全煉製成純淨的粉劑,再以千年靈血竭合煉成骨血斷續膏,最後以法力散開段節化潤丹吸附,一次成藥。……我一步步慢慢來,得有幾天時間,會讓你感應到每一步地手法與火候。」

    梅振衣一連煉製了七天,煉藥時間是從每天午後到黃昏,也不完全是煉製那一味靈藥,比如碎妖骨就煉製了不少。還有其他用處。主要是為了給張修演示清楚,一邊煉藥還向他講解各種外丹藥性與施用方法。只有最後一步只演示了一次。因為以法力將段節化潤丹散開後要一次吸附骨血斷續膏完成。

    最後煉成的靈藥是淡雪青色的粉末,異常細緻還有相互吸附之力,在藥鼎中就似流動的水銀形狀,自動聚合在一起並不散開,收集之後裝滿了巴掌大小的一個玉瓶。

    梅振衣將這瓶靈藥遞給張修道:「靈藥已成,使用時既不內服也不外敷,以御器之法將之化開為無形,讓藥力直接沁入週身穴位,每日午時用藥,每次用指甲蓋這麼大小的一點就可以。此藥不僅可以治張僥的症狀,還有洗煉筋骨爐鼎輔助修行之功,張僥用一小半大約就可以痊癒了,剩下的大半瓶,就算我送給張修兄地一點心意。」

    張修稱謝接過,又問道:「如此靈藥,不知叫什麼名字?」

    梅振衣:「初次煉成,我還沒起名,既然此藥煉成的機緣與張兄到來有關,想請你給起個名字。」

    這句話是給足了張修面子呀,同時手段也很巧。這麼難得的靈藥請張修起名,那麼以後別人用到或提到這味藥時,自然會想起這段典故,甚至可能傳為修行界一段佳話,無形中梅家與龍虎山之間就好似親近了不少。就是起個名字而已,惠而不費,講究卻很

    張修很高興,想了想道:「就叫凝爐散,如何?」

    「好名字,就這麼定了!」梅振衣笑了,笑容中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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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30:55 |只看該作者
195回、居必擇鄉游就士,善假於物莫傷行

    (題記:荀子曰「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君子居必擇鄉,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凝爐散煉成,輪到梅振衣向張修請教陣法與符了,他卻沒有著急直接請教什麼,而是請張修在九連山各處、萬家酒店、蕪州城中飲游閒話,有空就談論陣法。張修是遠來貴客,這樣也算是好好招待,一同飲酒閒談的不止梅振衣一個人,曲振聲、立嵐、積海真人、梅毅、、梅氏兄弟、提溜轉也經常同席陪坐。

    陣法的基礎要從奇門術談起,這不是一兩天能夠說完的,而且奇門佈陣之術對仙家洞天的鑿建也很有幫助,張修在一種很輕鬆舒適的飲游中,為諸位同道講授奇門玄理,這方面梅振衣在穿越前就有些研究,原以為只是江湖人蒙錢糊弄人的手段,聽張修這麼一位行家開口,才領略其中玄妙真的是博大精深。

    梅振衣經常開口主動與張修討論,並不時的請教誇讚兩句,並不是完全一邊倒的講授,這種交流讓張修覺得很自然。立嵐與曲振聲對奇門術也有些根基,提問更多的是他們倆。張修在參觀青漪三山各處時,結合地氣與地形講解奇門與堪輿,巧合的是,梅振衣也擅長堪輿之道,話題就更多了,越聊越投緣。

    這些基本玄理在修行人中不是什麼不傳之秘,但讓一個真正的大行家講來,外人不瞭解的玄妙就多了。一行人眾星捧月般地陪著張修四處參觀行遊。他的興致很高,講解的非常詳細,青漪三山中眾人都有所得,連提溜轉都學會了看風水,收穫最多的自然是梅振衣。

    當然了,這種交流也並不是張修一個人在講授奇門,立嵐介紹如何培植靈藥,曲振聲介紹如何診斷與治療各種傷勢。梅振衣甚至還介紹怎麼去釀酒,五花八門都是張修很感興趣的話題。看上去各有所得。

    張修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他欠梅振衣的人情很大,把那十三枚玉符拿了過來,專門教梅振衣如何用它們佈置引雷陣,這時候梅振衣就趁機請教關竅了。

    張修雖然健談。但開口也是有分寸的,奇門術地基本玄理可以講解的很詳細,但龍虎山秘傳地各種陣法他是不會具體傳授的。而這些陣法恰恰是製作各種符的基礎。可是梅振衣手中已經有引雷陣符,張修總不好意思不教吧,只破此一例。回去也好向父親解釋。

    一開始張修只教了梅振衣怎麼用這十三枚玉符佈陣,梅振衣很機靈,結合自己所學的奇門術,在佈陣的同時又向張修請教引雷陣地原理,能不能以其它的方式佈陣等等?張修一想反正陣法都教了,還是教全了吧,也不想別人說自己是半吊子,於是把整個引雷陣的原理與佈陣之法盡量詳細地傳授了梅振衣。

    至於其它的法陣,張修就一樣都沒教了。但對於梅振衣來說已經足夠了。奇門陣法的底子掏地差不多了。梅振衣又開始請教符之術,先不問秘法。只是請教其中的講究,瞭解了很多以前不知的東西----

    龍虎山所制符有很多種,用處各不相同,其中與人鬥法或降妖除魔的符,威力最大的就是紫府神雷符。這東西看著好用,其實使用起來也很凶險的,消耗的法力也非常大。龍虎山弟子以能否使用紫府神雷符為衡量修為的一道坎,就像東華門考核弟子的「元神現」,以能否製成紫府神雷符又是一道坎,就像東華門地考核弟子地「紫金丹」。

    能否使用與製成,不在於符本身,而在於「五雷天心正法」的修為境界,而製作紫府神雷符地條件不僅在於道法修為,同時還要掌握引雷陣。張修是絕對不會將五雷天心正法傳給梅振衣的,當然也不會傳授梅振衣製作紫府神雷符的方法。

    但梅振衣已經有兩道符,為了以後使用時不出意外,張修總得教他怎麼用吧,他在西海用紫府神雷符擊湟妖,要不是事先閃得快,差點連自己都給劈了。反正引雷陣已經教了,再教怎麼施用紫府神雷符也是順理成章。

    教完之後需要演示的時候有一點小麻煩,張修身上也沒有紫府神雷符,梅振衣主動提議用自己手裡的符演示,讓青漪三山中諸位修行同道都見識一番龍虎山紫府神雷符的威力。這麼有面子的事情,張修當然答應了。

    就在方正峰上那個巨大的廣場平台中,張修當眾演示了紫府神雷之威,眾人是驚歎不已稱讚連連。趁熱打鐵,梅振衣取出另一張紫府神雷符,也當眾演示了一次,威力當然不小,可是相比張修的手法,控制的還不夠精妙。張修安慰他不要太失望,第一次施用就能如此已相當不易。

    演示完了,又出了個新問題,梅振衣手裡已經沒有紫府神雷符了,學會施用又有何用?他沒提這個茬,張修則主動對梅振衣說,等回到龍虎山之後,會派人送來幾張紫府神雷符。

    青漪三山風水與風景一流,主人有待客之雅量,另有種種靈丹妙藥與美酒佳餚,張修在這裡待的挺開心,一直住了小半年,直到快五個月後龍虎山掌門張士元來信催他回去,這才收拾行裝準備告辭。

    臨行之前張修主動提出來,要和梅振衣結為兄弟,梅振衣當然立即答應。龍虎山張天師一脈是世系傳承,張修是張士元的嫡長子,只要他沒犯什麼大錯,修行還算出色的話,不出意料將來就是下一代龍虎山掌門。從真心而論,梅振衣與他的交情也是極好,此人溫良敦厚。是個可以結交的兄弟。

    兩人結拜,自然在隨緣小築中庭設宴慶祝,席間大家興致都很高,酒也喝得不少。張修地臉紅撲撲的,使勁拍著梅振衣的肩膀說:「兄弟,打擾這麼長時間了,哥哥終於要告辭了,你有空的時候。別忘了到龍虎山來作客。」

    梅振衣端杯道:「一定一定,喝酒喝酒。」

    張修:「我回去之後。就派人多送幾張紫府神雷符來,你以後使用這種符一定要注意,只在關鍵時刻克敵制勝,絕不能太為依仗,紫府神雷符可不是好玩的。」

    張修又講了不少龍虎山弟子使用紫府神雷符的注意事項。使用時一定要時刻小心不能勉強出符。曾經就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有一位龍虎山的長輩與妖魔相鬥,一連發出幾十道紫府神雷符。後來自己送命了。

    這位前輩不是被妖魔所殺,而是摔死的。怎麼回事呢?使用紫府神雷符也消耗法力,而且是突然間一次性地。這和鬥法時逐漸的神氣衰竭不一樣,那位前輩扔出最後一張紫府神雷符時,恰好神氣耗盡,施展不了任何法術神通,從天上掉下去了。

    梅振衣趁機問什麼樣地修為一次可以使用多少道紫府神雷符?張修也說不太清楚,但他告訴梅振衣,自己的父親張士元修為通玄,一次可以連續發出九九八十一道紫府神雷符,那威力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梅振衣聞言在心中暗自推演了一番。假如像在方正峰上演示那般。以自己的修為也可以發出七、八十道紫府神雷符。假如是在與西海妖湟相鬥的那種情況,有滿天的雷雲增勢。他一次最多只能發出十幾道,使用符要借助天時地利,威力越大法力消耗也越多。

    酒到酣處,梅振衣第一次明確地提出了一個請求:「哥哥,小弟已經見識了紫府神雷之威,但還一直沒有領略製作符之妙。哥哥離去之前,能不能現場製作一張紫府神雷符,讓小弟開開眼界?」

    這句話問的妙,會用不等於會製作,制符比用符難多了。在龍虎山傳承中,能夠製作紫府神雷符,就意味著可以傳法收徒了。如今張修的修為勉強可以製作,還沒有通過門中正規地考核,但他有自信有此把握。

    年輕人都有好勝之心,席間有那麼多雙期盼與讚賞的眼睛都看著他,張修怎麼好拒絕呢?當即點頭道:「製作紫府神雷符一定要誠心正意,這樣吧,我晚走幾天沒關係,今日酒喝的不少,明日休息一天,養足精神,後天就在方正峰上畫一道紫府神雷符。」

    第二天張修休息,梅振衣特意送來了一匣「熏魚乾」,讓張修補益元氣。第三天太陽升起地時候,方正峰廣場平台的正中央放了一張桌案,桌案上擺著鋪平的黃綾與調好的硃砂,卻沒有放筆,畫符的筆也是一種特殊的法器,梅振衣沒有。

    張修用那十三枚陣符,圍著這張桌案五丈方圓親手佈置好了一座引雷陣,然後走到桌案前提筆畫符。

    玉符只是死物,需要施法引出它的妙用才能成陣,張修站在陣中施法,梅振衣在遠處小心以神識體會,發現此陣引來的是天地靈樞中的鋒銳之氣,卻引而不發,全部凝聚在張修地筆尖。張修神情凝重,這道符畫地很慢,你如果不連續觀察,幾乎懷疑他是一座不會動的雕像。

    這道符一共畫了兩天一夜,從第一天地清晨畫到第二天的黃昏,一張紫府神雷符才大功告成。畫成這張符有幾個方面的要求,首先是畫符者本身的修為,修為越高當然畫得越快,越為不到連筆都提不起來,張修的修為恰恰在門檻上。

    其次是引雷陣凝聚的鋒銳之氣多少,如果在滿天雷雲密佈時是最快,但這並不意味著越多越好,一定要在法力可控制引而不發的範圍內,緩慢的通過筆尖釋放到符上。

    梅振衣就在方正峰的巔峰坐了兩天一夜,收攝心神仔細看著張修,將他的一舉一動、每一筆的步驟與玄,都印在心中。有些玄機是能看見的,比如張修用筆。有些玄機是能感應到的,比如引雷陣地微妙變化,但有些玄機是看不到也感應不到的。

    梅振衣畢竟沒有學過五雷天心正法,也沒有學過製作各種符的根基法門,他無法以同樣的方式劃出一道紫府神雷符來。他再聰明,也不可能表面上看一遍就會了,否則張修也不會答應當場演示。

    但梅振衣卻另有收穫,他心中考慮的是自己所悟的神宵天雷術。張修佈置引雷陣。並用手中筆將天地萬物中的鋒銳之氣凝聚到筆尖,梅振衣的神宵天雷完全可以借鑒其運用之妙。張修沒有指妖針。用了一個陣式和一隻筆,就發揮了類似地神通,而且法力消耗要舒緩得多,他可是接連不停的畫了兩天一夜啊!

    張修放下筆地時候撤了法術,引雷陣凝聚的鋒銳之氣耗盡。他也累的幾乎走不動路了,是兩個僕人用轎子把他抬下方正峰的。回到聽松居中,自然還有大補元氣的「熏魚乾」可服用。在梅振衣這裡就有一個好處,不缺各種輔助修行地靈藥。

    張修雖然筋疲力盡,但興致卻很高。人也顯得格外的興奮。有一件事他沒有告訴梅振衣,他雖然學過如何製作紫府神雷符,自信也把握製成,但今天還是他第一次親手製成了紫府神雷符。這一張紫府神雷符他可捨不得送給梅振衣,要留在身邊做個記念,同時也拿回去向父親表功,自己在青漪三山這五個月可不是白待的,成功製出了紫府神雷符。

    張修第二天就告辭離去了,回到聽松居休息幾個時辰。稍微緩過乏來。人仍然很興奮,派僕人到隨緣小築去請梅振衣。一定要與義弟秉燭夜談。談就談吧,梅振衣命人製作了幾樣藥膳點心,跑來與張修夜談。

    張修終於說了實話,向梅振衣承認這是自己所畫地第一張紫府神雷符,梅振衣向他道賀,張修呵呵直樂。天南地北的閒聊間梅振衣問道:「哥哥能將所施法力凝聚到一道符中,然後一次引發,威力當真不小,此法的使用是否有極限呢?」

    張修笑道:「當然有極限,如此施法控制起來非常艱難,一張符地承載也有極限,從修行而言,製作紫府神雷符已經到了極致,如果運用過度,反而偏離了修行的本意。……兄弟,我問你,畫符是為了什麼?」

    梅振衣:「我想有三點,一是為了施展法術妙用的方便,二是為了給弟子防身,三也是自身的一種修煉。」

    張修一拍桌子:「說的對,就像前幾天你說的煉器之道,煉器也是煉人,你看我的畫符過程,本身也是一種修煉過程,雖然很累,但也有助於修行。如果超出這個度,就會傷損自身,我們既然是修行人,沒有必要因外物符而損及自身吧?」

    梅振衣:「不錯,符有所用,而制符之道修的卻是身,與煉器御器之道相通,不能沉迷於外物之用而忘了修行本意。……哥哥,我還想問一句,有沒有人只是為了制符而制符,卻偏離了修行的原意呢?」

    張修:「當然有了,其實修行各門道法只要涉及神通妙用,弟子都容易出現此類偏差,傳授符之道,師父首先就要提醒弟子這一方面地問題。……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有地教派只為製作符而製作,只求其用,甚至耗損自身元氣來畫一張難得的符。」

    梅振衣:「哪門哪派,我怎麼沒聽說過?」

    張修:「非我道家,景教修士有此一說,但他們畫地符不叫符,而叫卷軸,不知你聽說過沒有?……這些人也有意思,他們信仰唯一的最高的神,一切榮耀歸主。」

    梅振衣聽說過卷軸沒有?當然聽說過,但那是在穿越前看玄妙小說,穿越到大唐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張修提起。所謂「唯一的最高的神」,現代漢語中稱為「上帝」,但在西文原意中就是一個很原始的詞「神」,因為在景教的教義中,上帝就是唯一的至尊神靈,沒有必要用什麼特別的名詞。

    近代史西方傳教士將《聖經》中的「神」翻譯成「上帝」,因為在漢語語系中神太多了,以示區別。實際上這是個誤會與竊名,如果你在道家修士中提上帝這兩個字,沒有人會以為是耶和華,傳統漢語中的上帝指的是隨先生----玄穹高上帝,這是他在天庭的專有稱號。

    大唐盛世風氣,懷柔致遠胸襟開闊,關中一帶有各教修士立足,其中就包括景教。景教修士也有跑到龍虎山一帶去傳教的,當地老百姓不待見,張修倒私下裡接觸交流過,瞭解一些底細,當作一段見聞說給梅振衣聽。

    梅振衣很感興趣的問道:「他們所做的卷軸威力如何?」

    張修:「威力也就與一般的符差不多,通常也不至於傷及自身,但也不排除他們以耗損自己身精元的方法,專門加工極少數威力極大的卷軸。如果威力過大超出一人所能承載,製作和使用過程都可能傷及自身,而且十分難製成,只是純粹為了追求物用之極。但根據我對符之道的瞭解,再怎麼窮奢物慾,卷軸本身也有承載的極限。」

    梅振衣:「這種威力極大,接近於承載極限的卷軸,比紫府神雷符如何?」

    張修笑了:「紫府神雷符的威力可大可小,你自己也用過應有體會,一看天時地利,二看你自己有多大本事,這與御器之道是相通的,不完全在符本身。要是弄一種威力最大的卷軸來相比,它可能不如,也可能更強,所以說紫府神雷符已經是符之術的極致,指的就是這種境界,而不是某一道符運用時的威力。」

    梅振衣拱手道:「聽兄一席話,勝讀千年書啊,有一件事情我終於明白了。」

    張修:「兄弟你太誇張了,哪能用千年二字來形容?」

    梅振衣:「誇張就誇張吧,我的確是真心感慨!」湖山莊門前,張修登船離去,出青漪湖入青漪江沿水路而走,梅振衣領著眾人揮手告別,直到帆影消失於天際。

    眾人準備轉身離去時,提溜轉飄過來道:「梅公子,你什麼時候要去龍虎山作客呀?帶著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也想出門看熱鬧,就像上次去丹霞峰一樣。」

    梅振衣哼了一聲道:「就想出門看熱鬧,也不想好好修行嗎?你早日凝聚成實形,出門也方便啊,否則也不好自誇三山大總管的威儀。」

    提溜轉纏著梅振衣道:「你既然這麼說,一定有更高明的道法教我。」

    梅振衣:「你想學嗎?先去青漪湖邊給我弄一大碗沙來,送到齊雲觀廚房裡。」

    「梅公子要我弄一碗沙送到廚房幹什麼?又不能做菜。」提溜轉很是不解,旁邊的其它人也非常好奇。

    梅振衣:「我就是要做一道菜,至於怎麼做你先別問,把沙子弄來就是了。」他的嘴角微翹表情頗有幾份神秘,心中暗歎恍然有時光輪迴之感,今天的提溜轉好似當初的梅溪,而他卻成了梅溪眼中高深莫測的梅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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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31:55 |只看該作者
196回、踏轉三山神宵步,引劍憑空畫雷符

    大少爺要親自下廚做菜,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所有人就連知焰仙子都好奇的一起來到了齊雲觀,把廚房裡的米缸團團圍住,把梅家的下人們都嚇了一跳,不知出了什麼事,大少爺怎麼突然對米缸來了興致?

    提溜轉沒有用碗,施法從湖邊凌空捧著濕漉漉的沙子來了,弄的可不少,梅振衣說一大碗,它至少弄來了一臉盆。常人看不見提溜轉的身形,只能看見一大捧沙子漂浮在半空,濕漉漉的卻不往下滴水,這要在別的地方可是會把人嚇壞的。

    「沙子來了,梅公子要我怎麼辦?」提溜轉急不可待的問道。

    梅振衣:「先捧著吧,還缺一樣東西。」

    齊雲觀東院的廚房不是梅太公家的小院,沒有抄蝦的網,梅振衣吩咐下人去找,過了半個時辰,梅二南送來一個漁民用的,帶手柄的兜網。

    梅振衣接過兜網,吩咐提溜轉把沙子都倒入米缸中,緊接著插入兜網順手向上一抄,沙子和米粒都從網眼中漏了下去,抄上來的卻不是河蝦,而是滿滿的一網青漪湖中特產的銀絲魚。這種銀絲魚細長半透明,一般只有三寸長,肉質異常鮮嫩,可以做湯羹也可以煎雞蛋,是當地的一道特色菜。

    眾人齊聲驚歎,提溜轉叫道:「這是什麼法術,我想學!」梅振衣:「想學嗎?把我教你地陰神煉形之術習練純熟。然後才能教你這些。現在嘛,把這缸米裡的沙子挑乾淨,再施法把米粒裡的水氣都弄乾了。」

    提溜轉:「我知道了,梅公子以後一定別忘了教我,這叫什麼法術?」

    梅振衣:「神宵天雷。」

    知焰在一旁掩嘴笑道:「龍虎山張道友真沒白來,你自悟的神宵天雷術已可傳人了,只是方才看你施法。並不是圓轉無礙。」

    梅振衣點頭道:「這裡你的修為最高,看的也最明白,我需要閉關靜思,將以前所學種種與自己所悟融會貫通,也到時候了。」況,一種就像知焰曾在隨緣小築中定坐三年,元神退守斷絕一切外緣,不歷苦海不得出關。往往需要有人護法。這種閉關要有相當高深的修為與定力才行,一般人定坐三年是不可想像地。

    另一種閉關並不是完全斷絕外緣元神退守而枯坐,而是歸隱於山林或靜室。不見外客,專心做一件事或思索什麼問題,不希望被其它的紛擾打亂。其間可能有短期的定坐與靈台推演,其它的時間還是能與人交流的,只是其它人不能主動去打擾他,出關也是自願,未必就是解決了問題。

    梅振衣在方正峰那個廣場平台的盡頭,面臨巔峰的絕壁下。開鑿了半間石室,將將只容安身定坐。他帶著一隻白葫蘆在此靜坐。往往一坐就是好幾天,偶爾回隨緣小築與谷兒、穗兒等家人見面,並到書房記錄下什麼,過幾天又去方正峰獨坐。

    就是從這一年開始,梅振衣正式搬出了居住了十年的齊雲觀東跨院,隱居入青漪三山中。玉真、谷兒、穗兒、梅毅等人也居住在青漪三山。

    梅振衣剛剛閉關,就在方正峰獨座了一個月,除了知焰仙子之外,其它人都不得進入方正峰打擾。阿斑和小蔥奉命守在方正峰山腳下。成了一對鎮山瑞獸。這是提溜轉地命令,其實也用不著它特意發號施令。整個青漪三山中只有這一對小傢伙會亂跑,其它人都不會去打擾梅振衣。

    一個月後知焰仙子與梅振衣在方正峰上來了一場鬥法切磋,兩人整整鬥了三天三夜,整個青漪三山都能聽見天空傳來的鼓樂與風雷之聲,鬥法的結果當然是不分勝負,這只是一種印證並不是真正地相鬥。知焰用的法器是穿雲梭,梅振衣用的法器是得自西海湟的魚骨劍。

    然後兩人一起下山,梅振衣又在隨緣小築中住了七天,白天在書房中與玉真公主還有兩位夫人談論詩詞歌賦,也不知他都了悟了什麼。

    七天後他又回到了方正峰,將十三枚玉符圍繞著終年雲霧飄渺的方正峰絕頂佈置了一個引雷陣。梅振衣擅長煉器,卻很難煉製魚骨劍,於是想到了西海湟曾用過的辦法,引天雷淬煉。

    玉符布成的引雷陣需施法方能發動,梅振衣不可能總是站在方正峰頂上引天雷來劈自己,他把法陣佈置在這個位置,就是利用九連山地脈的靈氣來成陣,這裡恰好是整條地脈地靈根所在。

    在張修那裡學來的奇門術,結合自己所悟,梅振衣將指妖針就放在了方正峰最高處做為陣樞,借九連山地脈靈樞之氣激引天雷,魚骨劍就安置在指妖針上方,劍尖向上凌空而立,就似有看不見地力量扶持,遠看上去像一根引雷針。

    利用天然的力量來淬煉魚骨劍,這裡也不可能每天都打雷,但方圓數百里之內只要有雷雲生成,都會向這一帶匯聚,雷電之力會被指妖針引下來擊在魚骨劍上,尤其在雷雨季節,方正峰上的雷聲滾滾最為密集。

    後世的《蕪城州府志》記載:「自大唐載初年間,青漪湖中隱隱有驚雷,一年四季斷續不絕,再十餘年,湖中三山一夜不見,疑為神跡。」這一段其實是記載梅振衣淬煉魚骨劍以及最終將三山形跡隱去的過程。

    引雷陣布好後的三個月,梅振衣仍坐在方正峰絕壁下的半截石室裡,在滾滾驚雷中安穩定心閉關修行。三個月後。他把梅毅叫上了山,向他要過鏤金劍,當場演示與講解了一套劍法。

    只見梅振衣披髮持劍,劍尖直指天空,身形急轉腳步交錯在地上滑過,塵埃中沒有留下半點足跡,但九連山地氣湧動。天空隨之發出共鳴地雷音。當他停下腳步時,問梅毅道:「毅叔,剛才的感受如何?」

    梅毅:「少爺地劍一直指著天空沒有落下,我有一種感覺,只要你把劍指向我,我避無可避,只有施法硬受一擊。」

    「梅振衣,你方纔所踏。是什麼步法?」梅毅話音未落,他身後突然傳來另一個人地聲音,再看清風、明月兩位仙童不知何時已來到方正峰中。開口問話的是清風。他不問是什麼「劍法」卻問是什麼「步法」。

    梅振衣收起鏤金劍上前施禮問候:「二位仙童,今日為何有興致光臨青漪三山?」

    明月微笑著答道:「你剛才踏這套步法,帶動了九連山地氣匯聚和天空陰陽雲氣分離,我們也被驚動,有些好奇所以來看看。」

    梅振衣:「方纔地步法,名為神宵天雷踏罡步。」

    梅振衣向張修請教紫府神雷符,並不是為了偷學符之術,而是為了印證自己的修行。他剛才以身體為筆。手中劍為引,在地上畫了一道紫府神雷符。運用地步法就是當初張修畫符的筆法。

    凝聚的威力卻不在於地面上這道無形的符,而在於他手中的劍,他給梅毅演示的時候,劍並沒有劈下來,但是法力的擾動卻驚動了清風、明月。

    「神宵天雷踏罡步,以你的修為竟然能自創這等法術,悟性實在驚人!」清風微微點頭說道,然後又轉頭問道:「梅毅,你學會了嗎?」

    梅毅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只看了一遍而已。未得其心法玄妙。我還踏不出同樣的步法。」

    「我學會了,梅公子踏的每一步我都記住了。飄飄乎乎很好玩!」提溜轉在絕壁半空喊道。剛才梅振衣演示地時候,它與知焰仙子就站在半空看著。

    梅振衣好氣又好笑道:「既然你學會了,就來演示一遍。」

    提溜轉飄下半空來到廣場中央,它本就像足不沾地的一陣風,速度非常輕快的轉了一圈又一圈,身形滑過的軌跡就是梅振衣方纔的步法,學的是一絲不差。演示完畢之後站定道:「梅公子,我學得怎麼樣?我知道這是什麼步法,就是張修那天畫的紫府神雷符的用筆順序。」

    明月被逗地咯咯直笑,連清風都忍不住莞爾道:「世人常說鬼畫符,眼前所見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換的鬼畫符!」

    明月接著笑道:「提溜轉,你地步法雖然一絲不差,但也沒有絲毫作用,就是學了個樣子而已,未得形神之妙。……梅振衣,你今天要講法嗎?那就講吧。」

    梅振衣今天找梅毅來,就是要講解自己新創的神宵天雷踏罡步,踏出這種步法的基礎是「御天下大塊之形」的修為,也就是修行人通常所說的神行之術,其中還借鑒了星雲師太的雲形步。但它特殊的玄機在於將畫制紫府神雷符的筆法轉化為步法,施用的心法是梅振衣自創地神宵天雷術。

    他將其中玄理接饒了一番,清風聽明白了之後道:「既然是你梅氏秘法,我就不與聽聞了。……梅毅,以你地修為,完全能夠掌握,只要悟透其中心法。你先學吧,一個月後,我再來,你儘管踏出這套步法,我自會助你一次功成。」

    清風還挺關心梅毅修行的,雖未正式收他為徒,但也不忘為其考慮。明月則笑瞇瞇地對提溜轉說:「你就不行了,現在還學不會這套步法,但我教你一個法子,就以陰神煉形術,煉形之時踏這套步法。」

    梅振衣又補充道:「我教提溜轉神宵天雷心法,它在煉形同時不知能踏出幾步?」明月:「如果這樣的話,提溜轉若能將這套步法重頭到尾演練下來,那就意味著陰神煉形圓滿了,只差一步即可入妄。若破妄成功,也可凝聚實形。」

    清風似笑非笑道:「那可就是鬼真人了。可惜呀,對於提溜轉來說,非三年五載之功可成,還是先老老實實修煉陰神煉形術,莫想著一步登天。」

    幾個人都拿提溜轉地修行說事,把這小鬼說的有點發懵,湊到明月身前問道:「你們是什麼意思?我踏出這套步法就可凝聚實形?」

    「不是說你踏出這套步法就可凝聚實形。而是說你有了可凝聚實形的修為,才能以神宵天雷的法訣,踏出這套完整的神宵天雷踏罡步。」知焰也飄落到梅振衣的身邊解釋道。

    明月一指提溜轉:「梅振衣,你就教它心法,我也過一個月再來,看提溜轉能踏出幾步。」

    兩位仙童說完話已準備告辭,梅振衣上前一步道:「清風仙童,我新創的神宵天雷。能否請您試招?」

    清風瞟了他一眼:「想和我動手?那好,來吧!」

    梅振衣剛才給梅毅演練時,劍一直沒劈下來。因為新創地法術難以預測後果不敢輕易對人施展。現在清風來了正可以拿他試法,以他的修為之高也不怕被神宵天雷所傷。既然要和清風試,正可發出威力最大的一擊。

    梅振衣手中威力最大的紫電劍已被張果帶走,此刻飛上方正峰頂撤了引雷陣,取下了那柄魚骨劍。眾人都遠遠的退開,只有清風還站在原地。

    梅振衣從方正峰頂上飛身而落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施法了,此時就看出地仙修為的境界妙處。他剛才給梅毅演示神宵天雷踏罡步。是站在地上一步步踏出,為了讓梅毅看清楚。但此時他的身形在空中並沒有踏步。而是以元神之力在週身之外踏出紫府神雷符地軌跡,激引神宵天雷,半空中一劍劈下。

    半透明的魚骨劍發出耀眼的金光射向天空,空中有一道百丈金蛇般地閃電直劈而下,卻聽不見霹靂之聲,只有周圍空氣受激膨脹發出一連串的輕微爆裂聲,就算離得很遠,也能感應到那銳利無匹的氣勢。

    清風祭出金擊子,朝天一揮正好接住了這道閃電。一團爆射的金光陡然將他包圍。連他身上的銀絲羽衣也被一道道電光所籠罩,此時才傳出震耳的霹靂聲。滾滾回音久久不絕。

    梅振衣只發出了一擊,已經盡了全力,飄然落地問道:「仙童,這一記神宵天雷威力如何?」

    清風露出了些許讚歎之色:「以你的修為,竟然能發出這樣的一擊,雖傷不了我,但威力也當真了得!我若不事先出手破法,你這一擊劈來地時候,我也躲閃不開,只能硬接卻無法同時反攻。」

    提溜轉驚呼道:「如此說來,清風仙童也奈何不得梅公子嘍?」

    清風笑了:「我只是說他那一擊劈來的時候,我無法閃避與還手只能硬接。但我可以事先出手破法,也可以接住這一劍之後再還擊,比如我現在就可以一擊把梅振衣打出蕪州境外。……梅振衣,在我接住神宵天雷還擊之前,你能再發出同樣地一劍嗎?」

    梅振衣喘了一口氣道:「不能,我得歇會。」

    清風:「你畢竟只修行十年,資質再高、福緣再好、靈藥再多,法力根基還是淺薄的很。十年成就地仙已是驚世駭俗,莫要貪求精進,根基扎實是當務之急。若論法力深厚,你根本談不上,雖可借洞天靈氣、修行靈藥相助,但過程卻一點都偷不得懶。」這話的意思很直白,梅振衣修為精進確實很快,但法力遠遠不夠精深。

    梅振衣抱拳鞠躬:「多謝仙童指教!」

    清風卻又以神念悄然道:「像你這種情況,真應該去找鎮元子弄一枚人參果服用,對你修行中的法力增長大有裨益。」

    明月看了看方正峰絕頂,又看了看梅振衣手中的魚骨劍,皺了皺小鼻子問道:「梅振衣,你布了一個陣式,天天在山上打雷,是為了淬煉這柄劍嗎?」

    梅振衣趕緊把魚骨劍遞過去道:「就是為了淬煉此劍,這天材地寶加工太難,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佈陣激引天雷,正想請教明月仙童,如此煉器是否最佳?」

    梅振衣煉器之道越精,就愈加意識到明月的不凡之處,想當初明月把左遊仙的指妖針煉化成現在這個樣子,梅振衣自己是萬萬做不到的,有此機會當然要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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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32:20 |只看該作者
197回、洞天成訣二十四,亂象未雨先綢繆

    明月只是看著遞到眼前的魚骨劍,卻沒有伸手去接,皺著眉心搖頭道:「好重的血腥殺氣,我一點都不喜歡。如此淬煉是對的,我也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少說只需幾十年,應該就能把這柄劍淬煉純淨。」

    提溜轉在一旁驚訝道:「少說幾十年?那麼多說豈不是上百年?老天,我最怕這雷聲了,離得近都能將我的神識震散,每次打雷我都遠遠的躲開方正峰,難道青漪三山要聽一百年的滾雷嗎?」

    明月看了一眼清風道:「清風哥哥,你就幫他們一把。」

    清風點:「行,我可以施法,隱去青漪三山中的雷聲與法力波動,讓它傳到外面去,這山在大湖之中,雷聲傳出之後,對外界也沒什麼驚擾了。」

    這時知焰仙子開口道:「明月仙童,我還有一事請教。隨先生送給梅振衣的那面鏡子,上面有神識靈引,有什麼辦法可以洗去?」

    明月一伸手:「拿過來給我看看。」

    梅振衣取出鏡子遞了過去,明月拿在手裡左照右照,不時還摸一摸自己的臉,就是天真可愛照鏡子的小女孩模樣,清風站在一旁也不阻止。過了一會,明月口中唸唸有詞,一指鏡子回頭道:「清風哥哥,這鏡子真是神妙,我看見天地靈根了。」

    清風似乎並不意外,柔聲道:「數一數,樹上還有幾枚果?」

    明月:「還有五枚,我記得當初剩七枚來著,看來六十年過去了,鎮元子又摘了兩枚。」

    這靈宵寶殿的照妖鏡真是妙用無窮,明月拿在手裡,能照見萬里之外五觀莊中的天地靈根。看來只要有機緣引動神識,又有足夠的法力御器,這面鏡子可以看見自己想看的東西。

    明月照了一會。放下鏡子用小手撫摸,歎了一口氣道:「下靈引之人法力比我深,修為比我高,我有辦法把它抹掉,但法力不夠,只有借助外力幫助慢慢去洗。」

    梅振衣:「請問如何借助外力?」

    明月:「很難,但你已經有辦法。你是不是在山頂上佈了一個引雷的法陣,用指妖針激引天雷淬劍?我已經施了洗去神識之法,你只要把它鏡面朝天放在指妖針上。以天雷淬煉之力洗去靈引,大約需要接連不斷的十年時間。這麼做還有個好處,此鏡能反激天雷。相當於雙倍的淬劍之力。」

    梅振衣欣然道:「太好了,仙童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清風卻臉色一沉:「別總想著好事,這麼做隱患多多,還要問隨先生答不答應。」

    鏡子中有隨先生下的神識靈引,與隨先生地神識相感應,鏡中所見隨先生也能知道。假如以天雷淬煉靈引,隨先生當然也會有感應。天雷劈擊的同時也會驚擾隨先生的神識。就算以隨先生的修為完全不在乎,也絕對不會高興。

    假如隨先生不高興了,他可以隨時收走這面鏡子,讓梅振衣前功盡棄。另外還有一點,這面鏡子是跟著梅振衣的,假如把它放在方正峰頂的法陣中,梅振衣本人也不能離開方正峰。否則鏡子會自動消失出現在梅振衣懷裡。

    聽了清風的提醒,梅振衣與知焰對望一眼,笑道:「你當初問過隨先生。已經把話說明白了,他不能反悔也不能怪我們,要麼食言把鏡子收走,要麼只能看著我引天雷淬煉十年洗去靈引。」

    知焰也道:「你長居青漪三山中,這方正峰石龕是你的閉關之地,只要你在這裡,就把鏡子放上去,斷續煉它十年就是了。」

    清風瞅了瞅他們兩個人,忍不住又提醒道:「你們明知隨先生是什麼人。還要這麼做?」

    梅振衣笑道:「當初知焰問過隨先生。我們能不能把鏡子上的神識靈引洗掉?隨先生親口說有能耐就試試,他要是不願意地話。就請自把鏡子收回。」

    清風:「話已出口,怎能收回?據我推演,用不了十年,隨先生自會將神識靈引收回,鏡子給你留下,不過你這麼幹,也夠煩人的!」

    梅振衣:「仙童怎麼只說我?這可是明月的主意。」

    清風:「明月無心,你是有意。」

    知焰:「無心也罷,有意也好,是隨先生自找,既有此法可洗去靈引,求雷得雷又何怨?」

    明月把鏡子遞了過來:「既然這樣,你們把鏡子放到指妖針上面吧,也傷不了隨先生,就是有點煩人。」

    梅振衣接過鏡子卻沒有著急上山佈陣,又對清風道:「仙童,能不能再求你幫個忙?」

    清風微微一皺眉頭:「來見你一面,怎這麼多事?」

    梅振衣:「這件事與您也多少有點關係,我煉地九轉紫金丹與大羅成就丹也有你一份,不能只向波若羅摩求藥卻不幫她找人。我方才見明月能在鏡中看見天地靈根,是否有辦法以這面鏡子找到韋曇?仙童你也見過他。」

    清風接過鏡子照了照,抬頭答道:「若是他爐鼎身形未變,人離得又不太遠,我可以用這面鏡子找到他,但是找到他又怎樣,你能與他說什麼?韋曇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看還是等波若羅摩來了之後再說,屆時讓她自去見韋曇。」

    韋馱天因何故隕身落入人間,現在的韋曇又是什麼狀況?清風並不是很清楚也沒去打聽,梅振衣打算過一陣子自己去問熊居士。他雖然去不了觀自在菩薩的普陀道場,但可以去翠亭庵找那尊有熊居士神識依附的神像說話。

    梅振衣又重新布成了引雷陣,將照妖鏡放在指妖針之上,反激天雷得到雙倍的淬劍之力,同時也一點點洗去隨先生留在照妖鏡上的靈引。清風在引雷陣中施法,青漪三山中雷聲隱去。清風、明月告辭後,梅振衣將神宵天雷心法分別傳授給梅毅與提溜轉,告訴梅毅自去修煉,而提溜轉心中有數即可。

    一個月後,清風、明月又來到方正峰上。看提溜轉與梅毅演示神宵天雷踏罡步。提溜轉首先出場,沒踏出幾步就轉不動了,軟綿綿的趴在那裡就像一陣要散開地風。明月上前把她拉了起來,像撣灰塵一般在它身上拍了好幾下,提溜轉這才緩過氣來知道厲害,它的修行還差的很遠。

    等到梅毅出場的時候,他剛剛舉劍跨出第一步,清風地身形就突然不見了。清風並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一道神風罩住了梅毅。牽引著梅毅踏出步法,劍上作激引的不是天空分離的陰陽二氣,而是清風化作地神風之力。

    一套步法踏完。梅毅本應收劍,卻不由自主的揮劍向梅振衣擊去,一股浩蕩的無形神風之力猝不及防撲面捲到。梅振衣嚇了一跳反應也是極快,全身霞光爆射盡全力抵擋這一擊,耳邊就聽見嗡地一聲響,然後眼前的天雲亂飛,什麼都看不清了。

    不是天雲在飛。而是他自己被梅毅這一劍給捲飛了。神宵天雷只是法術的名稱,能激引地力量不僅僅是雷。

    梅振衣不知飛出多遠才張牙舞爪的摔落在地,週身霞光滅去,腦袋裡嗡嗡作響,眼前也是金星亂冒,過了半天才恢復過來,卻發現週身上下毫髮無傷。整理衣襟站起身四下張望。才發現已飛出蕪州境內,竟落在了長江北岸。

    清風這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也告訴他一個事實,不論法術神通如何。論修為法力,他還差得遠呢。清風上次接他神宵天雷全力一擊,站在原地若無其事,而此刻借梅毅之手還了他一擊,直接把他打出蕪州了。

    這一天,有上萬名蕪州百姓大白天看見一道七彩流星向北飛去,以為神跡。刺史程玄鵠也是官場老油條了,恰逢武後登基改朝後地第一年,也就此機會上表祥瑞。梅振衣聽說後哭笑不得。如果這也算祥瑞的話。自己豈不成了飛天人瑞?

    回山之後,梅振衣再度閉關。這次是真正的定坐斷絕一切外緣,元神退守只在靈台中推演、印證種種往日所學。被金仙打飛不算什麼丟人地事,梅振衣最關心地是另外一個問題,如何建立自己的傳承體系?

    就他個人而言面臨地考驗很多,門下有提溜轉這種陰神、梅毅這種劍術超絕地高手、梅氏五兄弟這種剛入門的修行人,從長遠考慮,還有五湖島上那幾個水妖,甚至還可能有左遊仙那種早已有出神入化修為的弟子,他怎麼辦?

    梅振衣修行時日只有十年,就算把穿越前一點皮毛經歷加起來也很短,然而所學卻頗為龐雜。外丹餌藥之術已是冠絕天下,還有借鑒丹霞派自創的餐霞術,借鑒符之道與指妖針妙用自悟的神宵天雷術。然而一個修行人無論有多少涉獵,修行根基只來源於一個體系。

    比如梅振衣,他早年的修行根基就是孫思邈所傳的省身之術與靈山心法,結合外丹餌藥輔助修行。破妄大成之後,鍾離權傳了他九轉金丹直指法訣,讓他重頭開始築基印證,卻與修為無關。但再往上地修行卻是承襲九轉金丹直指的丹道,鍾離權單獨點傳法訣。

    梅振衣不可能要求其它人都有自己這樣複雜的經歷,他必須把自己所學理順了,成為一種不同人皆可互相借鑒、統一修習地完備體系。「九轉金丹直指」雖然簡練,但梅振衣覺得這套法訣只偏重於修行境界,直指向上,對一些修行中可能遇到的枝節問題並未提及,而這些容易被忽略的枝節,在日常行止中往往很重要。

    這一次閉關的時間可不短,直到年末快過春節時才走下方正峰。他將自己往日種種所學在靈台中相互印證,自築基入門時起,直至破妄大成,各種法訣境界彼此融會貫通,自成一門法訣,名為「二十四洞天」。

    「二十四洞天」修行次第依次為存思、初陽、三關、內景、攝欲、煉形、退病、五氣、抽添、玉液、重樓、歸壺、璇璣、開光、結丹、御物、煉器、外景、內息、九轉、辟榖、御形、破妄、不墮(大成真人)。

    其中「煉形」之前的六層洞天法訣為顯傳,可以公開流傳於世,它是丹道修行的基礎,也是平常修身養性的法門。就算你練不成,照之習練也並無危害。梅家弟子,包括到齊雲觀來求醫問道的蕪州百姓,願意學都可以學。

    前六層洞天法訣也是接連好幾道坎,若無相當的質資與悟性,過不了這麼多關,就意味著這一世與仙家妙訣無緣。

    從「煉形洞天」之後,法訣為師傳,必須拜師入門受戒才可修習。修完二十四洞天,就算是道法大成了,有資格傳法收徒。至於「不墮洞天」再往後。就屬於秘傳,需要師徒之間一對一地點傳心授,沒有成體系地法訣,鍾離權就是這麼教梅振衣的。

    梅振衣有個願望,就是想整理一套完備地傳承法訣,直至世間法的盡頭。但他本人還未修行到出神入化的盡頭,這樣的法訣現在還不可能整理出來。目前只有這二十四洞天。自己修為有多高是一回事,能教出什麼樣的徒弟又是另一回事,能留下什麼樣的完整傳承更是另一回事了。

    年終歲尾,梅振衣回到菁蕪山莊與家人團聚,弟弟梅振庭已經十六歲了,是個俊朗的少年,一直在家塾中學習。梅氏子弟家塾如今已是當地最大最有名的私塾。請的教師也不拘一格,文史經典、刑名經濟、各教玄學、數術格致都有人教。

    唐代以雜科取士,並不像後世明清兩朝那樣只以八股文章為重。另一方面梅氏辦家塾並不偏重於科舉,這些弟子也不可能都去當官,能擁有各方面地學問是最重要的,在世間皆有用處。

    除了梅氏家塾,蕪州一帶最有名的就是柳氏家塾了,梅振衣地舅舅柳直也效仿梅家,為族中弟子興辦入學私塾。梅、柳兩大世家後來在蕪州一帶傳承千年,是最悠久的名門望族,出了不少赫赫有名人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家塾傳統一直綿延千年。

    梅振衣在菁蕪山莊中過年。年後又帶著谷兒、穗兒去寧國縣拜見舅舅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在柳家住了七、八天,然後回蕪州與玉真等人一起入城賞花燈。過了上元節才回青漪三山。

    過完年之後,梅柳兩大家族的私塾又多授一門功課,結合道家經典傳授三十六洞天中的前六層洞天修行法訣,並不勉強,願學就學。

    在修行界往往不是徒弟拜師父,而是師父找徒弟,傳人當然先從自家子弟挑起。梅家的子弟可不一定都姓梅,像何家村何木生這樣地人家,也算是依附於梅家的田莊佃戶,他們的子弟只要自備筆墨紙硯,每年交三百文塾資都可以入家塾受教。

    新的一年到來了,再過大半年,波若羅摩花即將開放,經歷了白牡丹、梅六發等傷心事種種波折之後,一切看似很順利。但梅振衣心中隱約總有預感,這種平靜的日子不可能太久,不出十年,世間必有亂象,自己的日子絕不會像這十年那麼輕鬆了!

    穿越十年所見唐代,與歷史記載並無太大差異,但諸事種種內情與以前的想像完全不同。從玄奘西行,到人皇印出現、武後登基改朝,人間看似平靜,但仙界紛爭苗頭已起。以他對歷史地瞭解與現實中的修行經驗,大周再改回大唐的歷史絕不會很簡單,仙界地矛盾遲早會捲入到人世間。

    梅振衣只希望在這幾年難得的平淡歲月中,努力做好自家的事情,好好在山中修行,同時加緊青漪三山仙家洞天的鑿建,為將來不可知的事情多做一些應對準備。

    張果與星雲師太仍然未回,梅振衣有些為他們擔心,但想想也正常,當初知焰歷苦海劫可是整整三年,不可能人人都像他這樣七天走過奈何淵,卻未見前世種種。

    閒話少述,只說新年正月十五這一天,城中燈會,蕪州地方還有傳統的慶祝節目,各鄉各族都派出舞龍隊、高蹺隊、花鼓隊等進城表演,在各家商舖門前討賞,還要在州府門前集會比賽,這是老百姓一年中最喜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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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32:44 |只看該作者
198回、憶君迢迢隔青天,尋來看取明鏡前


    梅振衣帶著家人進城去看熱鬧,玉真尤其之興奮,這一天按照往年的習慣,還要給翠亭庵送去一年的奉銀百兩,星雲師太不在,另有尼姑主事,銀子還是照收不誤的。

    梅家有個高蹺隊,這種高蹺可不是普通小孩玩的,綁在腿上有一丈多長,踩高蹺的扮作三國人物,繞場而走各持道具刀槍來回比劃,表演的是三國時作戰故事。他們表演的場子就在翠亭庵前的空地上,踩高蹺的只是演,還另有人敲鑼打鼓的在場邊唱,配合高蹺表演者的動作,宛若雙簧戲。

    老百姓看熱鬧的很多,把這一片空地擠的水泄不通,翠亭庵對面關小姐的水果攤也擋的嚴嚴實實,梅振衣帶著梅大東等幾名僕從進了翠亭庵。先奉上紋銀百兩,再單獨打賞大小尼姑,尼姑們都樂得合不攏嘴。

    梅家大少爺進香,勸退閑雜人等,賞完銀子之後梅振衣也請眾尼姑退到了後面的庵堂,僕從把住大門,他獨自來到山門殿中熊居士的神像前焚香禮拜,奉上供品。然後發動靈山心法中“心如印”的神通,將神念送了過去,恭恭敬敬道︰“熊居士,能否請教?”

    “梅振衣,大過年的,你還沒有忘記我?又是進香又是上供,有什麼話說吧。”熊居士並沒有現身,神像中傳來神念。

    梅振衣︰“我想問佛國靈山護法韋馱天究竟出了什麼事?”

    韋馱天的事情熊居士听說過。據說當佛陀釋迦牟尼在婆娑世界圓寂後,有一位長著三千六百手三千六百眼的惡神,趁諸天不備盜走一對佛牙舍利。韋馱天奮起直追,斬其三千五百九十八臂,刺其三千五百九十八眼,並將其打落世間重入輪回,奪回了佛牙舍利。

    韋馱天受到諸天稱贊。褒揚其能驅除邪魔保護佛法,為佛國靈山腳下守護神。

    一千六百年後,有一妙行天女來到靈山腳下,為無量光獻寶奉花,飛翔于山腰奏樂歌舞,歌喉優美舞姿妙曼,韋馱天一時為其所迷,竟未察覺有人偷去了靈山上的佛心舍利----此地最重要的守護之物。

    等韋馱天驚覺過來,佛心舍利已失,顯然是有人趁機盜走。事情也太巧了,他立刻拿下妙行天女查問。天女自稱是佛國淨土中的一位妙音伽藍,專事花香樂舞供奉,下界時結交一位修士名叫梅丹佐,俊美絕世極善人意。不由動了愛欲之心。

    梅丹佐自稱有求佛之心,欲往靈山向無量光問道,又恐身為外道被韋馱天所阻,求妙音伽藍幫忙。妙音伽藍還真幫忙了,她從來就沒遇到過什麼壞人,沒想到梅丹佐會盜走佛心舍利。

    佛心舍利被盜,韋馱天失職之罪不可免。妙音伽藍也是梅丹佐的同犯,韋馱天一怒之下舉降魔杵將妙音伽藍從仙界打落。至于後來諸天菩薩如何責問韋馱天地具體過程,熊居士就不太清楚了。

    但韋馱天守護靈山時曾立下誓言︰“佛心在,韋馱在,佛心失,韋馱滅。”于是他也自願殞身落入輪回為韋曇居士。據說他在殞身之時發下宏願心,要斬除梅丹佐。渡妙音伽藍成道,迎佛心回靈山。

    听完之後梅振衣問道︰“這位韋馱天出手也夠狠的,自己殞身也就罷了。竟然將妙音伽藍從仙界打落。”

    熊居士︰“韋馱天在仙界諸天之中號稱忿怒第一,鐵面無私不留情,不是這種人,也守護不了靈山,派個笑眯眯的老好人行嗎?”

    梅振衣︰“我覺得這手段太重了一些,妙音伽藍罪不至死。”

    熊居士︰“你這話,本就帶著凡塵之心,在佛國仙界沒有什麼生死可言,只有出離之說。妙音伽藍所行。確實是幫了梅丹佐盜走佛心舍利,出離佛國仙界重入輪回並無不妥。那不是凡人所謂的死,只是她與梅丹佐糾纏的恩怨因果。”

    梅振衣此時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妙音伽藍”這個名字他曾經听說過。當年他被左游仙所虜,行至彭澤縣城外遇見劉海捉金蟾,卻被一對狐狸精姐妹韋九藍、韋九真偷襲,劫走了金蟾。那一對九尾狐狸精自稱來自昆侖仙境青丘山,在瑤池岸邊踫到妙音伽藍幫忙,才能離開昆侖仙境來到人世間。(詳見061回)

    如此說來,妙音伽藍確實曾下界,很可能就是在那段時間結識梅丹佐的,這人也真夠單純的,喜歡幫別人的忙,將一對九尾狐狸精放入人間,又將梅丹佐帶上靈山,卻沒有考慮到不良的後果。梅振衣又想起了波若羅摩,她也是單純的像一張白紙,不知世間險惡。

    “以韋馱天地修為定性,怎會被妙音伽藍的聲色所迷呢?”梅振衣又問道。

    熊居士︰“妙音伽藍的歌舞號稱仙界第一,我老熊看了也一樣會入神,這與定力無關,主要是韋馱天當時沒有戒心。”

    這個回答讓梅振衣莫名想起了色藝雙全的白牡丹,不禁有瞬間的失神,甩了甩頭又問︰“佛心舍利是何物,為何如此重要?”在他地印象當中,佛舍利在後世並不少見,雖然很珍貴,但還不至于如此夸張。

    “若以色見我,以聲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見如來。”熊居士回答之前先開口念了四句偈,同樣的偈語守望和尚離開龍空山時也念過,然後答道︰“不可以聲色見如來,諸天菩薩求見無量光,是在靈山對著佛心舍利禮拜,自觀靈台心印而悟佛旨。”

    這句話梅振衣听懂了,想當初孫思邈離去時,就曾給他留下靈台心印,並且留下了一句話︰“莫說是師父我,就算漫天神佛,在傳人心中也要做到在與不在,並無分別。”看來那佛心舍利就象征著佛之靈台心印,卻不是單為某人所留。而是為所有前來問佛之人所留。

    “諸佛究竟是幾佛?”梅振衣最後問了一句很讓人頭疼的問題,各種佛究竟是什麼來歷?釋迦牟尼與無量光有什麼關系?佛家經義中所講的典故梅振衣都知道,但與他修行所知又有偏差。

    熊居士︰“佛非人之尊號,果位而已,在婆娑世界為釋迦牟尼,在佛國仙界為無量光,諸佛是一佛,亦是億萬萬佛,實無分別。……再問下去,就非我所能答了。”

    梅振衣︰“可這廟里的小尼姑。卻不是象你這般說。”

    熊居士︰“眾生慧根不同,有便宜說法引人入門向佛,這里的小尼姑不是你這般地仙,總得說她們能听的懂地。……要不然你找人去問清風----太上忘情所忘何情?他也答不了。”

    梅振衣合什行禮︰“多謝熊居士賜教!那我就不多問了。”

    梅家重金張榜尋找曾在濠水河邊為船夫地韋曇,寫明其曾出現的時間地點。還畫出了圖樣四處張貼。這一年多還真來了不少人,有人對著畫像修剪胡須,找上門來非說自己就是韋曇,還有人說在什麼地方見過韋曇,總之要領那三百兩黃金的重賞。

    梅三西負責此事,派人核實皆是子虛烏有。有人化裝成韋曇的樣子,想上門蒙賞金。自然不能給賞金。但還有人自稱發現韋曇,遠來報信辛苦,沒有功勞還有苦勞,賴在梅家門前不肯走,梅三西無奈,給些盤資打發了這些人。

    結果來的人越來越多,自稱發現韋曇的地方越來越遠。要地盤纏錢也越來越多,梅三西知道不對也不答應了。然後就有人不干了,圍在菁蕪山莊門外聚眾鬧事。說梅家仗勢欺人,說話不算數雲雲,總之不給錢不肯走。

    自從梅六發出事之後,梅振衣對家中下人約束甚嚴,梅三西生性老實,也不敢輕易出手教訓人。而這時梅毅與梅振衣都在青漪三山中閉關,玉真公主發話了︰“梅家自不應仗勢欺人,但以梅家之勢,竟被無賴所欺。有理也成無理。仗勢不被人欺。無可厚非。”

    玉真公主命梅三西將那些上門自稱韋曇居士,開口就要三百兩黃金的人。送到州府治欺罔之罪,賞錢沒有板子倒有一頓。而那些自稱在某地見到韋曇的人,梅三西派人查實是胡說八道,來者就是想騙盤纏錢地,一樣送官府,不僅治欺罔之罪挨板子,還要倒賠梅家派人查實地盤纏錢。

    一送官府,結果發現這些人都是附近州縣游手好閑之徒,听說有便宜可佔,有的自稱從嶺南來,有的自稱從關中來,在某地找到韋曇雲雲,無非想多騙幾個盤纏錢,不給就在門外鬧,反正梅家人好像很客氣。

    凡是有人自稱見過韋曇的,梅三西也不敢怠慢,一律派人查實,然後再談其余。其中也有誤會的情況,比如潤州有個賣豆腐地,長的很像韋曇,至少有十幾個人來到菁蕪山莊,說是在潤州找到了韋曇要領賞錢,賞錢領不到就要來回的盤資,梅三西倒不好得罪這些人,因為少爺地命令畢竟是要找到韋曇。

    知焰仙子听說了這件事,將梅氏五兄弟都叫到青漪三山,囑咐道︰“修行人不該做地事情不做,是為戒,但不等于該做的事情也不做,是為修于行止。梅六發曾經錯了,是違戒,梅三西做地也不對,是有失于行。”

    她下令,只要沒有找到真正地韋曇線索,一律不給賞錢與盤纏錢,提供的線索查明屬實的,事後打賞。

    提溜轉不解的問︰“那有人看見了長得很像韋曇的,跑到梅家來報信,結果又不是,不是白廢功夫嗎?梅家也不缺那幾個小賞錢,這樣豈不是招人罵?”

    知焰笑了︰“我等修行人遇事要看得通透些,他們看見的人是不是韋曇,上前問一句就可確認。比如潤州那個賣豆腐的,那些看到地人卻沒一個去問他本人,先急著跑到蕪州報信。這麼做本就是冒查明不失白費功夫之險,求萬一屬實三百兩黃金賞錢之巨,僥幸之心未成,又有何怨?……你我不能因為怕人罵,求人贊。就曲意矯行。”

    提溜轉無形之身做了個點頭的動作︰“對,菁蕪山莊被刁徒圍門是自找的,還指望那些人夸你嗎?”

    梅大東一皺眉︰“如此一來,梅家倒是少費不少人力物力,但無助于少爺盡快找到韋曇。”

    知焰︰“三百兩黃金賞格已出,該怎麼打賞就怎麼打賞,一文也不會少,但不能因為一事之求,就改變應有之行止。”

    梅三西回去之後照此辦理,結果又有人鬧事了。原因很簡單,比如有人叫嚷︰“前幾天王麻子說在潤州看見一個賣豆腐地,你們賞了他從潤州到蕪州來回的盤纏錢,我也看見了,特意趕來報信。怎麼不賞錢了,這不是欺負人嗎?不行,我不走了,就在你梅家吃住!……大伙跟我來,沖進他家廚房看看有什麼。”這回梅三西迎門嘿嘿笑道︰“我賞錯了,當然要改,而你們也鬧錯了地方!”一聲令下。將闖進山莊大門鬧事地人,都架出去扔進了句水河,沒等淹死又都撈了起來,全部扔到了對岸。從這一天開始,才算徹底消停下來,但是韋曇的消息一直沒有。

    梅振衣出關之後,听說了這些事以及知焰的處置。也沒多說什麼。看來要想找到韋曇,還是得請清風動用照妖鏡試試。

    上元節後這半年時間,梅振衣沒有走出青漪三山一步。一直在閉關修行,九轉紫金丹所需的各種靈藥全部煉化入拜神鞭,就缺最後一味波若羅摩花。算算時間,應該再去昆侖仙境乾元山了,波若羅摩花即將開放,也該將波若羅摩接到蕪州,幫她去找韋曇。

    離開蕪州的前一天,還發生了一件趣事,梅振衣本打算上方正峰將照妖鏡取下來。免得自己一離山。照妖鏡自動離開引雷陣打亂了陣法。剛走到山頂還沒動手,神識中突然傳來隨先生的聲音。應該就是從照妖鏡中發出的神念----

    “臭小子,算你狠,便宜你了!”然後神念感應完全消失不見。----隨先生不想食言收回照妖鏡,又不想白白被雷擊擾動神識十年,干脆主動將靈引收回了。

    梅振衣朝天拱手而笑。

    波若羅摩花枝葉翠綠,花香四溢,潔白地花瓣如成片飛雪簇擁成朵,花蕊綻吐艷麗動人,這一株共開六朵碗口大小地花。站在花叢旁的波若羅摩,也是一抹同樣明媚地秀色,她此時已脫身而出,而這一叢波若羅摩花卻留在了乾元山藥田。

    作為花神,波若羅摩自然有此神通,白牡丹當年也散盡自己最後的元氣,讓洛陽牡丹開遍山野。只是仙界的波若羅摩花,對地氣的要求極高,在人世間只能生長在特殊的洞天藥田中,費時兩年才得開放,從此人間也有了波若羅摩花。

    梅振衣摘下了四朵放入盤古葫蘆,風清在一旁建議道︰“九轉紫金丹煉成之時會驚動鬼神,此丹太過神奇恐會引來不測之爭奪。昆侖仙境修士眾多來歷復雜,荒野之中潛伏妖孽,並不是我們不想幫忙,但在乾元山煉丹並不穩妥。既然清風前輩在蕪州,梅公子最好到他那里去煉丹。”

    梅振衣︰“多謝提醒,我正是這麼打算地。”

    波若羅摩廢話不多,很直接的開口︰“梅公子,波若羅摩花有了,你找到韋曇了嗎?”

    知焰拉著她的衣袖道︰“不要著急,一到蕪州,我們就幫你去求一位金仙,就是那位清風前輩,他有辦法找到韋曇居士,你和我們走就是了,盡量先幫你找到韋曇,然後我們再煉丹藥。”

    “你就是從仙界出走的波若羅摩?”在敬亭山中,清風打量著她開口問道,眼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之意。

    “是的,就是我,听說您能在一面明鏡中找到韋曇,特來求助。”波若羅摩小心翼翼的欠身施了一禮,這種禮數還是剛和知焰學地。

    清風語氣似是帶著嘆息︰“你想沒想過,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樣?”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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