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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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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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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0:54 |只看該作者
230回、夢迴已是別離後,當年初遇早知卿

    玉皇大天帝當年罰龍隱姑不得離大官湖十里之外、不得洩露身份與眾仙家來往、不得出手傷人。而今日百年之期未到,龍隱姑卻全部違反了,當然要有懲處。聽見敖廣的話,龍隱姑身子一顫沒有抬頭,咬著嘴唇只看著懷中的胡春。

    胡春到現在還沒有醒,梅振衣神識略微掃過就知道了他的狀況,在普通人看來也許會認為胡春已經死了,幾乎察覺不到呼吸與脈搏。但他的身體還是軟的,微微有些溫度,呼吸與心跳極其緩慢,處於一種深度的休眠狀態。

    想必是那敖黑施了什麼法術,讓胡春這樣昏睡過去,放在洞府中很長時間都不必再理會。梅振衣精通醫道,知道這樣的情況很難喚醒他,也不能立刻強行將其喚醒。

    「龍姑娘為救夫君,離開龍感湖出手,何過之有?若說有罪,那也是敖黑之過!」知焰開口說話了,梅振衣到現在還沒緩過來,身體軟軟的站不穩,連話都說不出來。

    隨先生歎了口氣輕輕搖頭道:「龍隱救胡春,並無罪過。但一事歸一事,她既然決定這麼做,那就應該承擔所知的後果,若受世事紛擾便可不守約定,那還要約定何用?這些本就是懲罰的一部分,仙家行事緣法如此,沒有那麼多揪扯不清。」

    敖廣沉聲道:「大天尊明白,那怎麼處置呢?」

    隨先生:「龍隱既不能守約自行思過百年,前功盡棄,那就得受幽禁之罰,鎮於天庭龍首山中五百年。」

    知焰失聲道:「五百年!太長了吧?」

    隨先生:「仙界歲月與人間不同,況且這是追懲,五百年不長。」

    龍隱姑抱著胡春抬起頭來,眼中儘是哀求之色:「大天尊,那麼他呢?」

    隨先生:「凡人一世之夫妻,哪得世世成姻緣?五百年之後,世上早無胡春。」

    這時候梅振衣終於緩過一口氣來。雖神通法力未復。但內勁運轉週身已然無礙。離開知焰地攙扶上前施禮道:「大天……我還是叫你老隨吧。胡春可是你姑爺呀。就一點情面不講嗎?」

    老隨?關小姐倒沒什麼異狀。敖廣可是臉色一變。他沒想到這人間修士會這麼稱呼玉皇大天尊。隨先生淡淡一笑:「小梅。衝你這個稱呼。我可以給你一點情面。你想說什麼?」

    梅振衣:「假如胡春修成仙道。上天去找娘子怎麼辦?」

    龍隱姑投來感激地一瞥。這正是她想說而沒說地話。隨先生一捻鬍鬚:「我從來不願無端拒絕任何仙人來天庭仙界立足。但也不是想來就能來。胡春要做我地女婿。首先要對得住龍隱。既然龍隱為了救他願受今日之責罰。那就請他五百年之內來。劈開龍首山救出龍隱。否則永遠不要踏入天庭一步。」

    龍隱姑顫聲道:「這怎麼可能?就算他能成仙道。也沒有這麼大地神通!……您難道想讓他殞身龍首山下嗎?」

    隨先生:「若他成不了仙道。那就沒什麼好說了。若他能成仙道卻不來救你。你還有必要與此人續前緣嗎?如此處置。已是仁至義盡。」

    梅振衣聞言心念一動,想到了另一個辦法,那就是胡春成仙道不去救龍隱,等到五百年之後龍隱被放出來,偷摸再勾出來私奔就是了!然而轉念一想,這個主意實在不怎麼樣。能不能辦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假如是知焰被鎮在龍首山中,他自己能不去救嗎?假如不去,那也不配為道侶。

    梅振衣眼珠子又一轉朝隨先生道:「既然老隨你剛才說能給我一點情面,那麼待到胡春上天庭救龍隱之時,能不能找人幫忙?」

    隨先生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句,龍隱救胡春,你幫忙了,那麼胡春救龍隱。你一樣可以幫忙,但不許找別人。」

    「我也幫忙了,算我一個。」知焰在一旁道。

    隨先生:「你還真會攬事,如果梅振衣來幫忙,你也可以來,但不許再有他人插手。其實你們還是先想想自己吧,如今仙道尚未成就。……小梅,這算是我給你情面了。」

    梅振衣一抱拳:「多謝!」

    隨先生一擺手:「先別著急謝我,也請你幫我一個忙。」

    梅振衣一愣:「你神通廣大。天上地下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隨先生:「到時候再告訴你。其實你也能猜到,想想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因為何事?」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蕪州的萬家酒店。梅振衣與左遊仙以李唐江山打賭,把隨先生引了出來。難道隨先生對武皇臨朝天下崇佛深為不滿,或者還在打人皇印的主意?他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梅振衣不清楚,但能猜到大概與武皇有關。

    這話說的有文章啊,不知到時候隨先生會找梅振衣幹什麼?聽這語氣假如梅振衣真幫忙了,待到將來胡春救龍隱之時,隨先生未嘗沒有放水地可能,反正天庭是他的地盤。但這話沒有明說,讓梅振衣自己去琢磨。

    龍隱姑走上前來,將昏迷不醒的胡春交給了梅振衣,退後三步倒身下拜,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她的意思也不必說出來。梅振衣站在那裡歎了一口氣,受了龍隱仙人的跪拜並未伸手相扶。

    隨先生把她拉了起來道:「此間事畢,龍隱,你該走了!……敖廣,你也隨我回天庭。」

    他帶著龍隱姑與敖廣走了,關小姐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飄然飛身而去。知焰行禮致意,梅振衣卻只是看著她飛走沒有說一聲謝謝,以神念朝天喝道:「大天尊,彭澤湖這麼大動靜,你磨磨嘰嘰一直等到我斬了黑龍才來,故意的嗎?」

    隨先生地神念傳來:「你讓我怎麼辦?只要我一到,就得帶走龍隱姑,如果不是敖廣告狀。我還想再晚點來,讓夫妻兩人有個告別的機會。」

    「敖廣不足懼,但他與心猿悟空交情可不一般,你得小心了!就算沒這回事,經此一戰,你欲歷天劫。恐怕是萬難了。」清風的暗語也從梅振衣耳邊傳來,說話間人已經來到大孤山上,阿斑馱著昏迷的張修也一溜煙跑來跳上大孤山。

    公開的話說完了,開始暗語交流。梅振衣心裡如何不清楚利害,今天這一場斬龍之戰,有很多高人都在看著,卻沒有人主動插手,各有各的原因,但不排除有人也想藉機積累梅振衣這一世的業力。讓他將來難成仙道。假如在天刑來臨之前煉不成大羅成就丹的話,他幾乎死定了。

    死定了就死定了吧,眾生皆有一死。何況還有轉機呢?

    知焰見清風到來,立刻謝道:「多謝仙童今日援手,否則黑龍可能逃脫。」

    清風一揮袖:「不必謝,我不傷天下有靈眾生,其實也算不得幫忙,你們還是想想怎麼安置胡春吧。」見梅振衣在一旁發愣,他又以暗語道:「天刑尚且如此,就算成仙之後也不得安寧,你若真去幫胡春救龍隱姑。等於被大天尊捏在了手中,這麼聰明地人,為何如此失算?」

    去天庭龍首山救出龍隱姑,倒底有多難?這在於隨先生,他會在龍首山安排什麼名堂誰也不知道。就算梅振衣歷盡千難萬險成就仙道,隨先生假如有心將他在龍首山打下仙界重入輪迴,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這是梅振衣自找地。

    梅振衣暗語答道:「我再怎麼能算,也算不過大天尊。不如不算,隨願而實行。假如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能袖手旁觀嗎?」

    清風:「先不必空談那一天的事,隨先生與我都推演不了你能否成仙,只能用凡人地心術了。我建議你此次回山之後,切勿再招惹事端,閉門勤修護身之法,就算煉不成大羅成就丹,屆時也還有一線生機。但若再有今日這樣的事。你就一定過不了天刑了。」

    胡春醒來地時候,睜開看見的是一位披髮道人。他掙扎從塌上坐了起來問道:「這是哪裡,你是那孽龍的手下嗎?」道人擺手道:「莫要驚慌,我叫劉海,是梅真人的弟子,他已將你從孽龍手中救出帶回蕪州,這裡叫五湖山莊,在梅真人修行的洞天福地中。」

    胡春:「梅真人?就蕪州梅振衣梅公子嗎?原來是他救了我,我娘子呢?」

    劉海盡量溫和的說道:「你的娘子無恙,但不在此地,你若想見她,須修成仙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劉海對他講了一個故事,關於龍隱姑地來歷以及她受罰到龍感湖隱居的經過,梅振衣趕到彭澤斬殺黑龍而胡春昏迷未醒,龍隱姑被玉皇大天尊帶回了天庭。但劉海沒有說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大天尊將龍隱姑鎮在天庭龍首山中五百年,等著胡春去救。

    劉海只告訴他龍隱姑不是凡人而是天上地仙女,因故下界,如今期限已滿回到天庭,胡春若想再見她,只有先修成仙道飛昇天庭。這是梅振衣特意交代的,在胡春未成仙之前,不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他,以免亂了此人地修行心境。

    「原來如此,娘子啊,其實我心中早就有數!」胡春仰天喊了這麼一句,眼睛一閉又暈倒在床上,半天沒有聲息。

    劉海也不知該不該叫醒他,叫醒之後怎麼勸?只有守在床邊,然而過了沒多久,胡春突然睜開了眼睛,一?轆滾下床跪在了劉海面前:「師兄,帶我去見梅真人,我要拜他為師!」

    劉海把他扶了起來:「胡春師弟,天長地久不必急於一朝一暮,師父正在閉關修煉,暫時不能見你,但他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特意要我傳授一套口訣心法,並要你做一件事,如果辦到了,一年之後收你為徒,傳你仙家金丹大道法訣。」

    梅振衣沒有立刻見胡春收他為徒,而是交代了一件事。要這位漁夫在九連山做一年樵夫。

    樵夫就是砍柴的,青漪三山中眾位高人可以不食人間煙火,但偶爾也會飲宴,而那些晚輩弟子和僕從們,包括齊雲觀中的下人,都是要有一日三餐的。所以也需要木柴燒灶。

    梅振衣要胡春做地可不是一般的樵夫,他沒有拉柴的車,甚至連一把砍柴的斧頭都不許有。梅振衣讓劉海傳了他一套心法口訣,就是專修法力隔空劈擊,砍柴的時候不許動手,只允許以法力隔空劈木柴。

    而且從山上背下來地柴,要規規矩矩按事先畫好地圖樣,整支一氣劈成,出一絲差錯都不行。梅振衣一共給了十二種圖樣。一年之中每個月都不一樣,最複雜的胡春還沒看見,第一個月就是方方正正一寸粗細一尺長短的木條。

    龍隱姑教過胡春修行道法。早已入門有了根基,如今易筋洗髓境界知常,破妄大成只差一步,他當然有隔空劈擊地法力,可以修習梅振衣所傳地這套道法,用之砍柴,供齊雲觀以及整個青漪三山所用。

    其實以胡春之能,就算一棵大樹也能一劍斬斷,想砍柴的話實在太輕鬆了。但以這種方法卻為難地很。施法打倒一棵樹不難,但將一根樹枝在瞬間削成指定的圖樣,對法力地運用和控制那要相當的精微才行。

    這是一個非常「笨」的辦法,看上去對修為境界的提升並無直接的幫助,也沒傳授他更高次地的修行法訣。梅振衣沒有解釋為什麼,這就是收胡春入門的考驗。

    胡春回了一趟龍感湖,搖著一隻小船去了湖中,獨自一人待了三天,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然後又回到了蕪州住進了五湖山莊。從這一天開始,每日他夜間在五湖山莊修煉,午時在九連山中靜坐,其它地時間大多在砍柴,按梅振衣的要求。

    胡龍騰、胡魚躍、胡雙全、胡秋水也住在五湖山莊中,他們幾個對胡春地故事並不是很清楚,所知仍然是劉海說地那一套,對這位師弟都挺同情的。但劉海下令,他們四個不許幫忙。只讓胡春一人每日出山砍柴。

    假如給胡春一把劍地話。他會發現按此心法施展開劈柴,很類似梅毅所傳的「切菜刀法」。但這套道法融入了其它的玄機。就以隔空法力施展,十二種圖樣越來越怪異,到最後已經不是單純的力量劈擊能辦到的,必須結合修行中獨特的神識心印運用。

    若胡春將來修為有所突破運用到極致,這就是移轉空間的大神通根基。它可不是梅振衣一個人想出來地,知焰也研究了很久,還是清風仙童主動出面指點,最後完成了心法口訣。清風為什麼會這麼做,原因誰也不太清楚,想必是因為當日爭鬥他也在場吧。

    小小一套道法,其中水深得很,胡春本人並不知情,當然還無法領悟其最終的玄妙。

    五湖島四妖,還有劉海、元充、胡春這七個人都住在五湖山莊,相處的很好,日子久了也就熟了,幾乎無話不談。

    大師兄劉海有一天問胡春:「師弟好福氣,能娶天庭仙女為妻,你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就沒發現她的來歷嗎?」

    胡春答道:「我見到娘子的第一面,其實就懷疑她不是凡人。但那又怎麼樣?我該幫她還是幫她。後來我們多有交往互有情意,當然也想娶她,而她就嫁給了我。她教我修行築基,希望能天長地久,並且告訴我,她不能洩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遠離龍感湖十里之外。」

    胡秋水瞪大眼睛道:「那你就一直沒問她是誰嗎?」

    胡春:「我又何必問呢?她就是我的娘子,我喜歡和她一起過日子,這就足夠了!如果聰明的話就不要問,何苦逼她說出難言之隱。」

    劉海拍著他的肩膀道:「這才是真聰明,師弟好性情啊!可惜世間絕大多數人,就算明白這個道理也是做不到地。」

    胡雙全眨了眨眼睛:「假如是我,恐怕就做不到。」

    胡魚躍睜了他一眼:「所以師父說胡師弟心性好,既明理則能行,假如不是這樣,龍隱仙人也不會嫁給他,師父可沒這麼誇過你。」

    劉海笑道:「你們倆別在這裡拌嘴,正因為不容易做到,所以我們才要修行。」

    胡春卻低下頭喃喃道:「娘子還是走了,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也不知這一世的緣份能否再續?」

    劉海又安慰胡春道:「你有這個心就好,不必總是去想,尤其不要在定坐時去想,否則糾纏於心境之中未必對修行有利。你逢此變故恐妄境難破,所以師父才要你去砍一年的柴,讓你好好修復心境。」

    胡春:「一年期滿之後,師父有什麼安排?」

    劉海:「不必著急,師父早就安排好了,希望屆時你能過了自己這一關。」

    劉海在這些人中修為最高,閱歷也最為豐富,早有大成真人境界,當梅振衣不在的時候,他就是負責約束與照顧這些師弟、師妹的大師兄。

    胡春每日在太陽初升之時出山砍柴,都會回頭望一眼方正峰,絕頂之上霞光萬丈映日生輝,那是梅振衣在修煉獨門護身之法。他很迫切的希望能夠早日拜師修成仙道,但還要堅持去做一年的九連山樵夫。

    青漪三山之事暫且不提,這一年的秋天,神都洛陽朝堂之上又有事了,武皇欲下詔立佛教為國教,卻被宰相狄仁傑勸阻。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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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回、行人車馬三山外,茶肆依稀喚重遊

    其時狄仁傑已被招回京都,官拜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加銀青光祿大夫,兼納言,恢復了宰相之職。這一年有胡僧上書,請武皇去觀看安置佛骨,武皇決定趁此機會正式下詔奉佛教為國教。

    狄仁傑勸阻道:「如來設教,以慈悲渡化世人,豈欲虛飾之名?若以天下論,陛下為萬民之人皇,非獨為僧尼之陛下。」

    武皇還在猶豫,狄仁傑又說道:「周武非梁武,武王伐紂之時,可有以佛立國之事?」

    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武後崇佛一方面她確有佛門修行,自己也曾在白馬寺出家,另一方面是利用佛教來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因為李唐追認的祖先是道祖老子。她登基之後,追認周文王為祖先,立的國號也叫「大周」,既然有這個祖宗在,立佛家為國教就沒有必要也沒有道理。

    武皇雖然打消了冊立國教的念頭,但是仍然下詔----佛門僧尼位列各教徒之前。意思就是說在各教人士同處一堂的場面,佛門僧尼排在最前面,而其它各教並列,就像今天開大會主席台上排座位一樣,給了佛門「高人一等」的地位。

    話說魏王武承嗣在武皇登基後,一心就想當太子,幾年前做過一番嘗試,曾托心腹王慶之到武後那裡諫言,堅決要求立魏王為嗣。結果王慶之被李昭德用御賜的刑杖打死在宮門外,武承嗣心願未能實現,有一段時間不敢再提。

    如今干臣李昭德與酷吏來俊臣都已獲罪身死,武家子弟的心眼又活了,武三思等人屢次煽動朝中同黨,上書請另立儲君。武皇趁著一次賜宴群臣的機會,提起了這件事,狄仁傑奏道:「先帝已有二子托陛下,姑侄與母子,孰親孰疏?千秋萬歲之後。臣未嘗聞有侄為姑立宗廟者。」

    武皇不悅道:「這是朕的家事,卿不必欲聞。」

    女人說話有時候挺有意思的,是她自己問的群臣,現在又說是自己的家事。狄仁傑搖頭道:「天子以四海為家,家事既國事,臣不得不欲聞。」

    武皇反問:「按狄卿的意思。仍立豫王?」豫王就是她的第四子李旦,聽從梅孝朗地建議自動上書請改姓為武的那位。

    狄仁傑又搖頭道:「弟不可先兄,廬陵王並無大過,應召還神都。」他的意見是召還武皇的第三子廬陵王李顯為儲君。

    武皇沒有當場表態。此事就暫且擱下。偏偏沒過幾天武皇做了個夢。夢見一隻大鸚鵡雙翅折斷。俗話說至人無夢。以武皇地修為怎麼還會做這種夢呢?想必是在靈台定境中所見。有沒有其它地高人搗鬼就不得而知了。武皇修煉淨白蓮台大法。修成十二品蓮台化身。總攝世間萬象。已至世間法地極致。關於這十二品蓮台化身。是指她能夠展示不同地「名」與「相」。坐在九五之尊地位置上。真真切切就是一代人皇。梅振衣曾在不同地場合見過她。感覺完全不像一個人。就是這個道理。

    武皇做了這個夢之後。又把狄仁傑找來佔夢。狄仁傑道:「陛下姓武。鸚鵡暗喻陛下。兩翼便是兩子。」武皇稱善。起了保全二子之心。把冊封諸武地念頭打消。

    武皇最喜愛地兩名男寵姓張----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是一對偉岸俊秀地男子。人稱蓮花五郎與六郎。仗著武後地寵幸。張易之被封為司衛少卿。張昌宗被封為雲麾將軍。因寵幸而封將軍。估計武皇賞地是他地床上功夫。

    說來也巧。這天散朝後他們在南衙前遇到了南魯公梅孝朗。也私下裡向這位幾朝元老詢問立儲之事。這種事梅孝朗本不欲多言。但此時心念一轉。特意說道:「二位得陛下恩寵。富貴如此。然陛下千秋之後。爾等若無大功於廟堂。恐難自全。」

    張氏兄弟因為與武皇上床有了如今地地位。但別忘了。武後看著年輕也已經七十多歲了。假如有一天不在了。新上台地皇帝能容得下他們兄弟倆嗎?要想保身必須有大功於廟堂。改朝換代中最大地功績。那就是擁立之功。

    張氏兄弟連稱受教。於是入宮「值日」時在武皇耳邊私語。勸武皇召回廬陵王立為太子。也許是狄仁傑地諫言在理。或者二張地枕頭風動人。不久後武皇下詔命李顯回京重新立為太子。

    這李顯和他的弟弟李旦一樣,先做太子後做皇上然後又成了太子,也就是在武皇一朝曾有這種奇事。

    第二年突厥犯境攻陷趙州,河北震動,太子請命率軍出征。武皇當然不允許,命狄仁傑為副帥代太子出征,等狄仁傑率大軍前去,突厥早已望風而逃。狄仁傑安撫河北重整民生軍務,而後回京,狄公威名傳遍海內,此時武皇已將朝政盡托於狄公,恩寵無以復加。

    武後為何如此信任與重用狄仁傑?不僅超過了自家諸武子弟,也超過了幾朝元老梅孝朗等人。一來是因為狄公忠心耿耿,二來是他才幹出眾,三是名望很高得到群臣的擁護與尊重。

    鍾離權曾猜測狄仁傑很可能就是東華帝君的歷世化身,並吩咐梅振衣對任何人都不要透漏,實情梅振衣也不是很清楚,但無論如何,人間的狄仁傑就是狄仁傑。

    狄公在久視元年去世,享年恰好古稀,也是官員可以退休致仕的年紀。他一生功績甚多,但晚年有兩件事在某些人看來也許很重要,一是勸阻武皇立佛家為國教,二是保住了李唐子嗣,如果他真是東華帝君化身歷世的話,可謂盡職歸天。

    自從玉皇大天尊將龍隱仙姑帶回天庭鎮於龍首山中,這一段日子倒沒有什麼別地大事發生。沒過多久,聽說很少露面的東華帝君走出了碧桑洞仙府,來到靈宵寶殿拜見大天尊,兩人在一起談了很長時間,不知都說了些什麼。

    朝中以及天庭之事暫且不提,只說梅振衣所在的青漪三山。就在武皇夢見鸚鵡的那天晚上,劉海來到了胡春修行的靜室。笑著問道:「師弟,你做樵夫也快一年了,修行中有何所得?」

    胡春盤腿而坐,點頭答道:「真不敢想像,這套心法口訣如此之妙,區區砍柴之道。竟神乎奇跡!」

    這一年來砍的柴,圖樣是奇形怪狀,越到後來越不可思議。比如在第八個月,到了冬天,齊雲觀以及菁蕪山莊中需要取暖的木炭,也讓胡春上山去砍。這木炭有標準尺寸,半寸粗圓柱形而空心,冬天用來生暖爐要最好的,生火時不能有煙不帶一點雜質。

    木炭是用木柴在炭窯裡燒出來地。山上哪裡去砍?可是梅振衣偏偏要胡春背下山地就是這種木炭。

    這就難了,首先要把木柴以隔空法力劈成標準的細圓柱形中空形狀,這不是法力強弱的問題。需要在定坐時一念之間將圖樣印入神識,施法時神識展開無礙,法力才能精微的控制,這已經接近移轉空間之術了,但胡春還沒達到這個境界,僅僅是用來劈柴。

    如此劈出的只是木柴,還要在劈柴地同時把它加工成木炭,需要運用到真火煉器之法,心法口訣中也有傳授。但木柴不是天材地寶。他畢竟不是在煉器,劈柴的時候發出心念真火,卻同時要以法力護住木柴,否則一瞬間就化為飛灰了,得到的不是木炭。

    到了最後一個月,劉海拿出的圖樣更怪,劈出地是鏡狀地木盤,背面還刻有一種陣符,木匠做這種東西還要小心加工。何況一次劈擊成形?道法口訣中交代如何收攝元神,在靈台中邁出神宵天雷踏罡步,然後才能一次以法力劈柴成形。

    連劉海暗地裡都覺得很為難,師父對胡春的要求太高了,近乎於苛刻,然而胡春卻完成了。梅振衣早有吩咐,假如第十二個圖樣胡春能夠完成,最後這一個月則不必天天上山劈柴,要劉海找胡春做另一件事。

    見胡春笑著點頭。劉海很突然地問了另一句:「你還在想龍隱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胡春收起笑容低頭道:「一日不敢忘。」

    「師父推演的一點不錯,你真是這一關難過。」劉海歎息一聲說道。「請你坐好,收攝心神,按師傳道法地最後一層口訣行功,注意看眼前的圓光。」

    劉海指尖似有金色的霧狀光芒閃動,在胡春面前劃了一個圈,金光瀰漫而開形成了一輪虛空中圓形地鏡子。胡春看著這面虛空之鏡,突然不知身處何處,靈台似乎也融入了金色的光芒中,他微微一怔似離定境而出,四面都是金色的霧氣瀰漫,不見靜室中的床座。

    就在此時,四面金光一斂,腳下似是柔軟的祥雲,對面看見了一個窈窕的女子身形,只見她轉過身來,帶著驚喜問道:「郎君,是你嗎?」面前正是龍隱姑,腳下的祥雲也變了,成了倒映著藍天的碧水,他又回到了龍感湖中的仙島。

    劉海以蟾光散施法,引胡春入妄境。遠處地承樞峰上,知焰正對梅振衣說道:「劉海在妄境中一定會再見龍隱姑,不知會不會沉迷於此虛妄之境?」

    梅振衣:「若自願沉迷,對凡人而言也是一種寄托,能否破妄在他自己。其實就算他破妄而出,也不會忘了龍隱仙姑,只是明澈心意而已。他與龍隱,是一世歡愛之緣還是仙家久視之緣,要到破妄之後才能見分曉。」

    知焰:「自古修行,弟子的妄境師父不問,我們就不要再多談了。但此時山中另有一人身在夢中,我建議你去看看。」

    梅振衣不解道:「誰在做夢?為何要我去看?」

    知焰語氣中似有深意:「若是別人的夢,至於提醒你嗎?那是一位無夢之人,夜夜定坐,卻沉迷於夢中。」

    「是它?陰神於世如在夢中,怎麼可能會做夢?」梅振衣有些驚訝,隨即反應過來,「原來它也入了妄境,這小鬼修行了二百多年,終於修為到了。」

    知焰微微一笑:「所以我讓你去看看。」

    梅振衣:「方纔還說自古妄境不問,怎麼又要我去窺探提溜轉的妄境?」

    知焰:「它不同。你以陽神出遊,托捨於陰神靈台之中,自可入它的妄境,同時也幫它一把,否則這小鬼出不來。」

    梅振衣:「你的修為境界比我更高,為何要我出手呢?」

    知焰突然給了他不輕不重的一拳:「提溜轉的妄境中沒有我。只有你才能觸動,化妄為真,幫它明瞭心境,有什麼帳以後再算!」

    梅振衣一皺眉:「算帳,有我什麼帳啊?」

    知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承樞峰餐霞閣中,夜半無霞光可賞,樓上亭台悄無一人,只有一個朦朧的虛影似乎定坐在那裡,以神識觀之。可見一個時隱時現地妙齡女子身形,正是提溜轉。

    梅振衣的身形飄然而來,竟然也與提溜轉定坐在同一個位置。然後憑空消失不見。

    一條官道上不時有車馬行人經過,道旁不遠有個小水塘,水塘邊有兩間草廬,草廬外挑著簾上書一個「茶」字----這是供行人歇腳地茶肆。草廬外面朝官道的地方有一片空地,擺著桌椅板凳,梅振衣提著個大茶壺正站在草堂大門前,面前坐著不少喝茶的客人。

    這不是現實中的經歷,梅振衣出現在提溜轉的妄境中,所見就是這個場景。而他本人也成了妄境的一部分。此處似曾相識,梅振衣放眼向周圍打量,突然想了起來。

    想當年他承諾還薛璋三條命,在江都城外與提溜轉扮成了一對賣茶地夫妻,就是在這樣一間茶肆中,面前地官道也是一模一樣地。沒想到這居然成了提溜轉的妄境,也就是這小鬼願心中所見。(參照前文085回)

    妄境畢竟與實景不同,梅振衣首先觀察地是變化,看看所見與所知有什麼差異?這一看就忍不住樂了。因為心念一起就認出了茶肆中喝茶的那些客人,首先看見的是張士元與張修父子,青城劍派掌門邢宇飛也坐在同一張桌旁,旁邊桌上還有丹霞派的幾位長老,龍空山的十大妖王也規規矩矩坐在那裡喝茶。

    這些都是曾經拜訪過青漪三山地客人,提溜轉的妄境中把他們都給弄到這個地方了。人有變化茶也有變化,梅振衣打開茶壺看了一眼,不是煮的茶餅,而是梅家自己加工地炒制青茶。

    再往遠處看去。江都城的方向沒有城池。平原上憑空多了三座山峰,正中最高峰被燦爛的霞光籠罩。這不就是青漪三山嗎?人的願望在妄境中延伸而開,是如此的奇妙,當初這個賣茶的場景,被提溜轉「加工」成這個樣子!

    有青漪三山,有這間茶肆,那麼三山大總管兼茶肆老闆娘提溜轉在哪裡呢?梅振衣正在尋找,背後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小呂道長,茶煮好了,快給客人續水,那邊徐妖王正在催呢!」

    梅振衣很詫異,喊他的人應該是提溜轉,怎麼會稱呼自己為小呂道長?低頭一看裝束,原來他穿著一身道袍,左手一摸頭頂,以雷神劍為髮簪,偏偏右手還提著個大茶壺,樣子真有點怪。他尋聲回頭看去,卻突然愣住了。

    他見過提溜轉凝聚人身是什麼樣子,是一位雙十年華的女子,明眸皓齒容顏秀麗,荊釵布裙普通地村姑打扮。而從後堂走出來的這名女子裝束未變,卻不是當初的提溜轉,但也絕不陌生,容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就是何幼姑!

    何幼姑怎會出現在提溜轉的妄境中?梅振衣隨即就看穿了,眼前人不是何幼姑就是提溜轉,但在妄境中,這小鬼把自己變成了何幼姑的樣子。只聽提溜轉開口道:「你為何這麼看著我?累了嗎?那就去後堂歇息,我來招呼客人。」

    提溜轉說話著伸手來接他手中的大茶壺,卻聽梅振衣突然道:「提溜轉,你為何要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可惜我沒見過白牡丹姑娘,你不喜歡嗎?」提溜轉下意識的答道,緊接著突然反應過來妄境起了變化,失聲發問:「你,你,你為何這樣問我?」

    梅振衣卻沒有對她解釋,而是緩緩道:「你就是提溜轉,不是何幼姑,就算把自己變成她的樣子,也不是。」

    妄境變了,屋外地客人們都不見了,提溜轉又化作了一道朦朧的虛影,抬頭看著梅振衣似是很委屈的說:「梅公子,沒人會喜歡一個飄來飄去的鬼。」

    原來它還有這份心意,梅振衣一直有意忽略了,也許提溜轉早就有了這些想法,直到今天在妄境中實現。梅振衣盡量溫和的說道:「別人喜不喜歡是一回事,但你就是你啊,想想你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該怎麼去做,而不是想像自己是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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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2:15 |只看該作者
232回、成就金仙知化轉,再隨輪迴閱眾生

    提溜轉低下頭忽然鑽入懷中抱住了他,梅振衣感覺自己就像被一陣溫柔的風包圍,只聽提溜轉的聲音在神念中喃喃傳來:「那我該怎麼做呢?」

    梅振衣沒有把它推開,這是提溜轉的妄境,別人管不著,誰叫他自己鑽進來?只有勸道:「如果你想不明白,就永遠無法凝聚實形,妄境中成為不了真正的自己。你要麼放下,要麼去試試,我建議你去問知焰仙子,不要在這裡問,離開妄境,親自去問她。」

    提溜轉:「為什麼不能去問你呢?」

    梅振衣:「也可以來問我,只要你想的話。」

    提溜轉:「可是我還想多待幾天,這裡的感覺很好,我真的很留戀,梅公子就是我想的樣子。」

    梅振衣虛拍它的肩膀:「那你就多待幾天好了,心境勉強不得,也不著急。」

    懷抱的陰風突然凝聚成了實形,就是一個妙齡村姑,提溜轉似是撒嬌的說道:「其實我想明白了,真沒想到你會突然開口說這些,一聽我就明白了。」

    梅振衣苦笑:「堪破妄境,道理想明白是沒有用的,但要發自真心修於行止,而不是違背妄念中的心意刻意去做什麼。」

    當東邊的朝霞升起時,餐霞閣中的提溜轉渾身也映襯出一層淡淡的霞光,朦朧的人形若有若無似成實質。它離定坐中的妄境而出,彷彿是眨了眨眼睛還在那裡回味。

    在妄境中它成了茶肆老闆娘,而茶肆老闆當然是梅振衣,它把自己變成了何幼姑的樣子,以為那樣梅振衣會更喜歡。妄境隨它的心念化轉,處處心想事成,但昨夜卻起了變化,妄境中的梅振衣開口說了一番很意外的話,讓它很有感觸。

    它不知道梅振衣昨夜來過,妄境中見到的就是真正的人。只是在那裡若有所思。想了半天飄身而起,去隨緣小築找知焰了。

    「仙子。我有事想對你說。」提溜轉見到知焰就開口喊道。

    知焰:「山中有什麼事這麼著急。讓你這大總管連忙跑來?」

    提溜轉朦朧地身形低下了頭。有幾分羞怯地說:「不是山中地事。是我地事。我要說出來。仙子可不許笑我。」

    這小鬼如此表現可真是少見。知焰似笑非笑道:「不妨說出來試試。」

    提溜轉弱弱地說:「其實是我妄境中所見……」

    「自古妄境不問。你可以不必告訴我。」知焰打斷了它地話。

    提溜轉有些著急的抬頭說道:「不行,我一定要告訴你,妄境中梅公子這麼建議的。」它講了自己妄境中所見,越講聲音越小,到最後簡直就像蚊子哼哼,朦朧地身形也扭來扭去飄忽不定。

    「你的那點心思。我當初就知道了,遠在我未來青漪三山之前。想當年你要冒險進江都城救玉真,真去了恐怕就回不來了。我出手幫忙,等於將玉真和你都送到了振衣身邊,既然如此,我還說什麼呢?」知焰聽完後說了這樣一番話。

    提溜轉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有些喜出望外道:「仙子真是這個意思?」

    知焰:「你的心意,其實該問振衣,要麼放下,要麼堪破,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

    提溜轉:「我不好意思。也不敢。說實話,我可怕梅公子了!」

    「你這不是怕他,去吧,他就在山下。」知焰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

    三山幽谷中,那條玉帶般的小溪旁,梅振衣正在指揮胡龍騰等四個水妖徒弟搭建兩間草堂,草堂外還放著桌椅板凳。有神通法力幹這種活就是輕鬆,不到半天功夫,兩間草廬已經搭建完畢。提溜轉飄過來道:「梅公子。山中園林建築,你何需親自動手?」

    梅振衣一笑:「有些事必須是我自己來,提溜轉,你認識這個地方嗎?」

    「這不是在江都城外我們曾經停留的茶肆嗎?」提溜轉一眼就認了出來,隨即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低頭住口不再說話梅振衣伸手虛拍它的肩膀:「假如將來在三山中招開修行法會,天下同道交流結緣宛如市井之間,你能陪我在這裡一起煮茶嗎?」

    提溜轉脫口道:「好主意呀!與梅公子一起做什麼都行。」

    梅振衣:「那就等著吧,先恭喜了。你的修為就快能凝虛實形。但你所修之法最玄妙之處在虛實變換。他人所不能及,等你有了地仙修為之後。我再用九轉紫金丹助你移換爐鼎。」

    「好啊。」提溜轉本有許多話想說,此刻又全部收了回去,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梅振衣手心觸感一變,正放在一位女子的香肩上,只見提溜轉朦朧地身形突然變了,成了一位容顏明媚的姑娘。

    「呀!這是大總管的面貌嗎?」胡龍騰等四個水妖吃了一驚,看著提溜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提溜轉叱道:「有什麼好奇怪地,沒見過美女嗎?」

    四個水妖都笑了,一起躬身行禮:「恭喜大總管!」胡龍騰還下意識的摸了摸腦門,想起了十年前提溜轉在大官湖中說的一句話「你算什麼修行人,號稱湖中仙卻有眼無珠,難道只能看見凡人之美嗎?有些鬼也是很美的!」

    這時劉海從遠處走來,抱拳道:「師父,胡春已破妄。」

    梅振衣連連點頭:「很好,他比我預想的更出色!你這就去招集山中弟子,我要為他舉行入門受戒儀式,然後在方正峰上宣講二十四洞天法訣,你把梅大東他們五個也都招回山。」說話:「指月玄光已經修復,我們去九天玄女宮一趟把東西還給人家,雖然還沒有大羅成就丹助持月恢復修行,但我這裡有一枚九轉紫金丹,也送去吧。」

    明月眨著眼睛道:「我們要一起去嗎?」

    清風:「九天玄女宮中只有女子修行,她們不會讓我進去。所以你替我走一趟。」

    綠雪在一旁道:「二位仙童都要離山,多久才能回來?」

    清風:「也就是幾天功夫,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守好道場便是。」

    清風牽著明月的手離開了敬亭山,並沒有騰雲飛天,足不沾塵飄然而行。穿過青漪江與市井村莊,行蹤如風月不染,也未驚動沿途的市井凡人,腳程極快,第二天就到了數千里外的連綿群山中。

    此處地山勢十分奇特,層層疊嶂環繞,宛如天然的陣勢分佈,山中植被茂盛處處籐羅荊棘交纏根本沒有路。清風與明月在草尖與樹項上飄行,約行百里。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極為廣漠的山谷,谷中草木蔥蘢。還開著各色細碎的野花。

    明月皺了皺眉頭說道:「清風哥哥,我雖然沒有來過,但好像認識這個地方。」

    清風摸了摸她的頭頂:「神識中有所感應,靈台造化之緣,並不奇怪。這裡就是九天玄女宮所在浮生谷,你叫門吧。」

    明月脆生生地朝谷中喊道:「我是明月,為清風哥哥來交還修復的神器指月玄光。」

    隨著話音,廣漠而祥和的浮生谷突然起了變化。空中陽光閃爍不定,滿天群星也時隱時現。四面雲霧升起,隨風湧動中還帶著流水之聲,一片巨大的仙家洞天景像顯現出來。只見一片開闊地原野上奇花異草叢生、清泉怪石羅布、亭台樓閣點綴、瑞氣祥雲環繞。遠處有一座壯觀的宮闕,九門重重、彩光環繞,似是凌空坐落在白雲堆垛之間。

    有一個女子地聲音傳來:「請隨指月玄光而入。」

    明月祭起了指月玄光,一輪圓光升向天空緩緩飛去,柔和的月光軌跡凝在空中形成了一條神奇的道路,明月的身形也隨著圓光向九天玄女宮飛去。那巨大的宮闕似極遠,明月隨月光飛天身形越來越小。到宮闕前消失不見。然後洞天門戶關閉,眼前又是浮生谷的凡間景像。

    清風不說話只是背手而立,在那裡站了一天一夜眼皮都沒眨一下,第二天快到中午時,眼前光影晃動,憑空出現了四個人。明月笑瞇瞇的捧著金擊子,身後有兩人正是在敬亭山見過地撫塵與持月,正中站地是一名穿著金紅色長裙地女子,膚如脂玉。標緻地五官幾乎完美無暇。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明月一露面就說道:「清風哥哥,真陽掌門把金擊子還給你了。」

    那著金紅色長裙的女子淺淺施了一禮:「九天玄女宮宮主真陽。見過清風上仙。」

    清風略一拱手還禮:「不必多禮,我曾承諾祝持月恢復法力,如今尚未完成,為何把金擊子還我?」

    持月上前一步道:「當日之事只是意外,如今指月玄光已修復,您還親自送來那枚靈丹,上仙地隨身法器還請收回。」

    清風也未推辭,只是淡淡道:「多謝了!真陽仙子,原來你是九天玄女宮之主,那麼九天玄女何在?」

    真陽:「早在千餘年之前,本門祖師九天玄女就已化形離宮,於天地中了悟靈山久視之道。」

    清風微微一怔:「她已是上古金仙,這又是什麼修行?」

    真陽:「祖師離去前曾言,老子出函谷,釋迦人間寂,欲證終究大道,都要走這一遭。我修為低微尚無法領悟,九天玄女曾留有法旨,待我求證金仙之後,往天庭開闢仙府,接引此地眾弟子飛昇。」

    清風:「九天玄女還說了什麼?」

    真陽答道:「她要去接引一個人,至於其它的,就非我所知了。」

    清風瞇著眼睛若有所思,似乎還有話想問,但想了半天也沒問出來,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開口說道:「當日擅闖九天玄女宮的那兩隻黑龍,又到彭澤作亂,已被蕪州修士梅振衣斬殺,其中一龍是天庭所轄東海龍王敖廣之子。」

    真陽微微動容道:「上仙若見到此修士,替我轉答謝意。今後他若有事,可派使者持黑龍角向九天玄女宮求助。」

    清風點頭:「我定會轉告,也會如約送來大羅成就丹。……明月,我們走。」

    仙人打交道沒什麼廢話,當即告辭牽著明月返回蕪州,在路上明月皺著眉頭問:「九天玄女去哪了?這一千多年都在幹什麼。這又是何種修行?我雖是金仙,也不太明白。」

    清風:「據說九天玄女是女媧散於天地眾生間的一縷殘留的神識,要麼去尋找她的本源,要麼重塑清明的自我,想必正是如此才會化形離宮。這只是猜測,我也不是很明白。」

    清風交還指月玄光拿回金擊子,回到敬亭山並無他事。而梅振衣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山中閉關清修不問世事,整整五年沒有離開青漪三山一步。他雖然是個不怕事的主,但也不想主動糾纏業力。

    梅振衣並不是沒有打算。他所考慮的就是早日修成化身變換,然後去找鎮元子煉成大羅紫金丹,設法斬殺梅丹佐找到佛心舍利地下落。但是眼下這些事都急不得。他在山中修煉,同時指點眾弟子修行,閒暇之時也沒忘記煉器。

    他手中有一塊東西很難處理,就是指妖針與照妖鏡損毀之後融合在一起地那個銅疙瘩,只有暫時放在一旁了。值得他花精力去加工整理的,當然是在彭澤湖中斬殺的那兩隻黑龍的遺骸。

    真是可惜呀,這兩條黑龍修煉多年並天生特異,全身上下無一物不是天材地寶與珍惜靈藥,但在那一戰中大多都被一百二十八記神宵天雷損毀。留下的遺骸是數十丈焦炭狀的東西。已經分不清是敖黑還是敖小黑,龍筋、龍骨、龍魂包括玄牝珠地殘留以及焦糊的血肉都已經凝結在一起。

    這東西需要清理,其中有被神宵天雷淬煉過保留下來地天材地寶,其他的只是無用的灰燼。

    他曾斬殺一隻西海湟煉成了很多法寶,但有一點情況比較特殊,雷神劍的威勢不僅僅在於法器的材料,梅振衣引天雷之力淬煉了多年,最後毀了一套珍貴的引雷符,損傷了兩件神器。再讓誰煉製同樣的法器幾乎已經不可能。那是不可複製地「奢侈品」。

    現在斬殺了兩條龍,所得的天材地寶當然更珍貴,可惜損毀地太厲害。在一百二十八記神宵天雷連續劈擊之下,還能保持完整地材料都是絕對難尋的。神宵天雷也是一種煉器之法,但不是所有地材料都適合如此煉化,能剩下的可以說都經歷了初步的淬煉。

    梅振衣在方正峰平台的西側,專門建了一座配殿,與計劃中將來建造的正面主殿與對面的東配殿相呼應,現在專門用來存放黑龍的殘害。這些年有閒暇時就來清理。

    五年功夫。除去了很多已經無用地灰燼雜質,剝離出來的東西有兩副龍角。二十八片龍鱗,約排球那麼大的龍涎結晶,四支殘留的龍鬚,八枚龍牙。

    相對完整的那副龍角應該是敖小黑的,如今已是半透明狀火紅色,上面還有閃電狀放射的紋路,形狀就像兩端對稱連在一起的弧形珊瑚枝,很多枝椏都消失了,留下來的只是被神雷淬煉後最精華地部分。

    敖黑的龍角當初受到的劈擊最多,梅振衣神宵天雷有一大半的法力都是衝著這個方位去的,如今只剩下了一半,就像一根完全透明的無色水晶枝。

    龍鬚損毀的情況不一,呈金黃色有長有短,仔細看每一根都是很多細小纖維聚合在一起。這應該是可以分解的天材地寶,將這些纖維以法力分開,再編織煉化,可以成為很罕見的法寶。

    龍涎結晶淡黃色琥珀狀,無色無味,但以真火之力烤之,會發出腥臭地氣息,再以法力化開,又變成了淡淡地怡人的清香。這是梅振衣唯一得到地一味靈藥,用處也很多。

    三十六片龍鱗有碗口大小,黑色發亮邊緣鋒利堅愈精鋼,這是龍身上最堅硬的守護法寶了,每一片都完整無缺,至於其它的龍鱗都已經損毀了。八枚龍牙都有一尺多長,像個尖端略帶彎曲的鑿子,質地如玉卻尖利無比。

    東西雖然不少,但都是很難煉製之物,煉器時需要的修為以及法力相當高,連梅振衣這樣的煉器大師都覺得很頭痛不敢輕易下手。越珍貴的天材地寶越難煉製,遠不似加工普通法器那麼簡單,把這些材料從那一大截焦炭狀殘骸中完整的剝離出來就很費勁了。

    然而還有更頭痛的,數十丈長的殘骸清理完畢之後,最後還剩下了一根東西,不到一丈長二尺寬很不規則,純黑色的物質凝結在一起,非金非玉叩之有聲,上面還纏繞著金黃色的紋路。

    金黃色的紋路應該是經神宵天雷淬煉後收縮的龍筋,而黑色物質是血肉和龍骨最後殘留的精華,都已經凝結融合在一起。梅振衣遇到的困難不僅僅是難以處理這種材料,而是以他的修為根本煉製不了,連加工器形、感應妙用都辦不到。

    只要神識一切入這黑色的物體,靈台中就傳來龍吟咆哮之聲,彷彿陷入無邊的黑暗波濤之中,需立刻撤法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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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3:29 |只看該作者
233回、哪吒傳信訪三山,靈珠施法抽龍筋

    殘留的玄牝珠以及沒有逃遁的龍魂,都已經融入這骨肉殘留的結晶,龍魂神識已散而玄牝珠法力仍在,這東西本身就有不受控制的神通妙用。這種情況完全是個意外巧合,再找一百條黑龍來,綁好了讓梅振衣去劈,都未必能有這種結果。

    能斬殺黑龍是一回事,但煉器需要神識切入以身心感應,梅振衣連這第一步都無法做到。這與祭出神宵天雷亂劈一氣不是一回事,在山上砸礦石與煉製精礦完全是兩種難度,他不能完全展開自己的靈台神識去直接承受龍魂咆哮的衝擊,至少現在還不能。

    這塊黑疙瘩動不了,纏繞在外面的龍筋總可以抽下來吧?梅振衣可以肯定只要將龍筋剝離出來,就已經是神器!很可惜那金黃色的紋路幾乎與黑色的結晶體凝煉在一起,以他的法力根本剝離不了,除非直接用雷神劍將其損毀割下來,那樣就沒有必要了。

    這一天,梅振衣又在方正峰西配殿中「琢磨」那一塊黑色的東西,神識切入其中,靈台中傳來龍隱咆哮之聲,定心堅守不被擾動,並沒有嘗試煉器之法。

    他在幹什麼?已經不是在煉器,而是修煉「守神」之術。天材地寶必有用,看你怎麼用而已,梅振衣借助其獨特的物性,為將來對抗天刑中「傷神」的業力做準備。就算有大羅成就丹可以重新凝聚法身爐鼎,但若神識被擊滅下場更慘,今天用神識切入這件東西,是絕佳的磨礪之法。

    借煉器而煉人,梅振衣一向擅長此道。

    當他收回神識之時,靈台中還有滾滾雷音晃動,歎了一聲道:「厲害!不知何時才能將龍筋剝下來。」

    「你想抽龍筋嗎?這事我可以幫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方正峰上怎會莫名出現外人?梅振衣吃了一驚,跳起來轉身望去,只見知焰與提溜轉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西配殿中。她倆的旁邊站了一個人,看上去是一位十八、九歲蓄留須加冠的少年。穿著一件碧綠色的坎肩腰繫紅綾,裸露的雙臂如嫩藕一般,唇紅齒白長得煞是好看。

    「梅公子,在山下叫你未見回音,門外通報也沒有反應,你沒說今天要閉關謝客呀?我們以為出了什麼意外。就進來了,見你正在行功沒敢打擾。」提溜轉首先說話。

    梅振衣解釋道:「神識有晃動,五官靈覺皆受擾,所以沒聽見,也不知你們進來。這位是……?」

    那少年一抱拳:「我叫靈珠子。來自天庭東極妙巖宮。特來拜訪梅真人。同時也受玉皇大天尊所托。傳個話給你。」

    來者是靈珠子。也就是《封神演義》中地哪吒。太乙天尊地門下金仙。不論是穿越前聽傳說還是穿越後知曉地仙家舊聞。梅振衣都久仰其名。他少年時起了煉製九轉紫金丹之願。與這位靈珠子也有莫大地淵源。

    梅振衣趕緊上前行禮:「原來是前輩金仙靈珠子到訪。久仰大名啊!快請到聽松居一敘。不知您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靈珠子一揮手:「先不著急下山。空手上門沒帶什麼見面禮。就幫你把這龍筋抽出來吧。這事我順手。你也許還不知道。敖廣之子敖丙。曾經就被我剝鱗抽筋。」靈珠子以為梅振衣不知道。其實他早就聽說了。只是不知詳細地內情而已。不就是「哪吒鬧海」地神話故事嘛。

    靈珠子說幹就幹。當即一抬手指向那塊黑色地東西。只見上面纏繞地金色花紋刺眼發亮。似有龍吟之聲傳出。還帶著衝擊神識地法力。提溜轉化為無形一閃身就飄到了門外。她還受不了這金光與龍吟。梅振衣與知焰都退到了門口看靈珠子施法。

    靈珠子咦了一聲道:「有意思。這可不是一般地天材地寶。古怪地很。可惜難不住我!」

    梅振衣仔細關注靈珠子如何處置,能感應到靈珠子同時使用三種不同的、類似陽神化身神念的法力,其一封住那塊黑色的東西,使龍吟聲不再傳出;其二切入金黃色的花紋中,使龍筋發出耀眼金光;其三是包裹住龍筋,使黑色物體中的奇異力量不再傳出。切斷兩者的感應。以移轉空間之法將纏繞的龍筋剝離。

    然而他地動作卻是抽而不是剝,那塊黑色的物體緩緩原地轉動。一縷細長的金色光帶被抽了出來,延伸到靈珠子地手中。周圍的光線漸漸明亮又黯淡下去趨於黑暗,重新亮起再變得暗淡。

    殘餘的龍筋精華共有一長一短兩條,糾結在一起難以分辨,靈珠子它們分別都「抽」了出來。看上去就是舉手之功,但梅振衣卻有一種時光錯亂之感,因為他說不清靈珠子的動作是快是慢。靈珠子剛來時是上午,等他抽完龍筋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黃昏。

    梅振衣凝神觀察,唯恐錯過每一個細節,就像只過了片刻功夫,雖然只是感應其法術之妙沒做別的,卻有一絲疲憊。靈珠子的神通如何運用他都能看懂,但自己的法力還不足以模仿;同時施展這些神通,修為也不夠。對他而言並不複雜都能領悟,但是還做不到。

    看靈珠子的表情,好似根本不在乎已經是第二天黃昏了,就像抬手過了片刻而已。法力一收,龍筋天然有糾結之力,也自然收縮在一起就像兩團纏得地緊緊的亂麻繩,一般人用手是掰不開的,只有用御器之法才能展開成細長半透明的龍筋。

    「搞定了,拿好。」靈珠子信手就將兩團龍筋扔了過來。

    梅振衣伸手只接住了那團小的,旁邊突然伸出一隻銀絲大袖把大的那團收了過去,只聽清風在耳邊道:「這支龍筋我有用,送我好嗎?」

    梅振衣又吃了一驚,趕緊轉身朝清風道:「仙童有用儘管拿去,您是什麼時候來的?」

    知焰在一旁道:「清風仙童昨天就來了,劉海通報你沒聽見。」

    梅振衣連續做了兩回「聾子」,靈珠子來時他神識晃動,沒聽見提溜轉的通報,清風來時他正在凝神觀摩靈珠子施法。又沒聽見劉海的通報。他地法力雖強,修為還是沒有達到「一體多神用」的境界。

    清風收起龍筋道:「我來找你,轉達九天玄女宮的謝意,你往後若有事,可派使者持黑龍角到九天玄女宮求助,順便提醒你。只有女子才能進九天玄女宮。」說話的同時發來一道神念,轉述了真陽掌門地話以及浮生谷的位置。

    那邊靈珠子上前一拱手:「是清風仙友嗎?久仰威名啊,幸會!」

    梅振衣久仰靈珠子,靈珠子也久仰清風之名。金仙的見識自然與一般修行弟子不同,鎮元大仙獨立於天庭之外開闢萬壽山仙界,一個最重要臂助就是鎮守崑崙仙境聞醉山的金仙清風。後來清風在五觀官打滅玄奘的護法金身,逼使觀自在當眾燒了錦斕袈裟攪亂人身果法會,帶著明月一路打出崑崙仙境,在金光洞驚動太乙天尊親自下界。近百年以來。他可是名頭最響、最能惹事地一位金仙了。

    清風也還禮道:「你就是天庭巡海大神靈珠子?幸會!」

    清風稱呼靈珠子為「天庭巡海大神」,其中自有緣故。天庭是玉皇大天尊靈台造化而成,多位金仙依附延伸開闢有今日規模。許多飛昇地仙人也在天庭中建立洞府修行,它包含三個部分。首先當然是眾金仙靈台造化的仙府,比如太乙天尊地東極妙巖宮、東華帝君的碧桑洞、西王母的瑤池聖境等。

    這些仙府的中樞道場,是金仙與門下仙人的修行之地,自有各派戒律管束,稱為「金仙洞府」,洞府可不是山洞的意思,而是指獨立的靈台造化之境,地方可能相當大。清風就曾私下裡說過。以他地大神通造化之功,假如當時到萬壽山延伸開闢,別的不敢說,至少可以造化出如聞醉山那般八百里藥田。

    而明月如果以靈台相合,可以在這片藥田中造化出天地靈根,這天地靈根籠罩下的八百里藥田就是他們地金仙洞府,但清風的願心並非如此,於是沒有這麼做。隨著造化者見知與法力的增長,造化的範圍還可以越來越大。所造化之物還能越來越多,這也是眾金仙斬出歷世化身增長見知修行的原因之

    在天庭中開闢金仙洞府與人們所理解的「劃地盤」概念不一樣,它的延伸方式很玄妙,有可能就是一覽無餘,有可能是凌空層疊,也有可能是隱去的洞天結界。

    天庭的第二個組成部分是金仙洞府外圍地仙界,當金仙與在玉皇大天尊的靈台造化中依附開闢之時,與原有仙界自然融合,還能同時延伸開闢出一片新空間。與天庭仙界相連。在金仙洞府的外圍,方圓範圍等於又延伸了一倍。

    勉強用一個普通人能理解的方式來形容。比如清風開闢八百里仙界藥田,靈台造化與天庭融合,自然又在金仙洞府外圍延伸出八百里仙界,假如按常人的思維去算面積的話,應該是金仙洞府自身的八倍。

    這不是誰「規定」的,金仙依附原有仙界開闢,自然就有這種妙處。

    這一片延伸的仙界中沒有別地東西,但在仙家神識感應中,同時有天庭仙界與清風藥田的妙處,可供各路飛昇的散仙立足修行,他們可在此安置修行洞府,或以仙家法力種植藥田,不需自己去延伸開闢有這樣的地方是很重要的,比如徐妖王那種山野散仙,飛昇之後若想在仙界修行,就可以在這種地方立足。天庭是仙人修行所居,範圍非常之大超乎常人的相像,也不是普通的空間概念。徐妖王如果想挑個喜歡的地方,他曾與九靈元聖有淵源,可以去東極妙巖宮外圍,實際上他去天庭轉了一圈去的就是那裡。

    眾仙人在各金仙洞府外圍散居,有地還是同門派系弟子,他們當然都受玉皇大天尊定下地天庭規矩約束,但誰來具體管束這些人呢?玉皇大天尊招集各金仙商議,各大金仙洞府分別派弟子約束天庭眾仙行止,組成一支天庭巡行護法隊。也就是老百姓傳說的「天兵天將」。

    天庭巡行護法隊地首領也是一位金仙,太乙天尊的徒弟靈珠子,被稱為「天庭巡海大神」。

    為什麼叫他「巡海大神」呢?這就涉及到天庭的第三個組成部分----海,也是天庭地邊界。天上怎麼會有「海」?這個問題無須答案,反正它是靈台造化而出,在仙家神識中有就是有。

    想當年玉皇大天尊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開闢凌霄寶殿。西王母最早依附開闢瑤池聖境,延伸出的外圍道場就是「海」,接引水族成仙者。隨著凌霄寶殿與瑤池的規模擴大,以及整個天庭越來越廣袤,「海」一直是天庭的邊界,範圍也越來越大。

    天庭有邊界嗎?其實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無所謂邊界的概念,可以借一個現代物理名詞「有限無邊」來形容,如果不懂穿行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之法,怎麼往外走都是「海」。神識延伸不出去。

    玉皇大天尊劃海為三片,由三位龍王掌管,分別叫東海、南冥、北淵。敖廣就是東海龍王。怎麼沒有「西海」一說呢?這個地方也是有的,名曰「化龍池」。

    化龍池其實只是一條仙界通道,從這裡穿行,可入靈山佛國仙界。不是說天庭與佛國相連,而是從化龍池出去,無須再穿行出入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只要能悟佛法聲聞乘境界,就可以從這裡直接穿行到達佛國仙界。玉皇大天尊驚才艷艷,於佛門修行之道也有很高深地印證心得。

    以上這些。都是梅振衣在山中陪靈珠子飲宴時請教得知的。靈珠子來訪,梅振衣當然要小心接待,恰好清風也來到山中,就請他留下在聽松居同席而談。梅振衣真的挺有面子,小小一位人間地仙,竟有天庭金仙登門拜訪,他還能請到另外一位金仙陪席。

    大天尊命靈珠子給梅振衣傳話,明年正月十五到神都洛陽一趟,五年前梅振衣答應幫忙的事情該做了。並且讓靈珠子與梅振衣一起去。至於是什麼事,去了以後才知道。這五年來梅振衣一直在山中修行不問世事,終於還是躲不過要出山了。

    但現在只是十月中旬,離明年正月十五還早呢,是靈珠子自己決定提前來的,想結識梅振衣盤桓一陣子,順便在附近人間遊歷一番。以靈珠子的身份,為什麼會主動結交梅振衣?

    六百年前心猿悟空在天庭鬧事,巡海大神靈珠子吃過他的虧。還因失職之過受到大天尊的責罰。梅振衣在濠水落歡橋上空斬滅了心猿歷世化身。算是幫靈珠子出了一口氣。這是其一。

    梅振衣去過崑崙仙境乾元山,恰好結識了九靈元聖。並引薦十大妖王來聽法會。九靈元聖回天庭後提到了他,靈珠子印象更深。後來張妖王與徐妖王分別拜訪過東極妙巖宮,也提到了梅振衣的指引之恩,靈珠子對這位人間修士就更感興趣了。這是其二。

    梅振衣在彭澤斬了敖黑,敖廣告到了玉皇大天尊那裡,雖然沒能把梅振衣怎樣,龍感仙姑卻受到了幽禁五百年地責罰,梅振衣主動要求將來助胡春救出龍感,不畏艱險攬事上身。靈珠子曾斬殺了敖廣之子敖丙,並將敖丙剝鱗抽筋,因此事被逼拆骨肉還父母,若不是師父以九轉紫金丹救他,險些就沒命了。這是其三。

    靈珠子在酒席上說道:「到天庭劈山救人可不簡單,真有那麼一天,有什麼事我會盡量幫你的,只是不能親自出手。這次來我也想見一見胡春,親眼看看此人的資質與修為如何?」

    梅振衣起身舉杯道:「多謝上仙垂憐小徒胡春,他地資質很好,但修為尚淺,未突破易筋洗髓境界尚無飛天之能。若能得到金仙前輩指點一二,實乃三生之幸。只是我怕影響他的修行心境,龍隱姑被幽禁之事並沒有告訴他。」

    清風淡淡笑道:「以胡春此時的修為,靈珠子也無法教他更多,其實你更擅長傳授世間法。我看這樣好了,什麼都不必告訴胡春,靈珠子仙友不是想在附近遊歷一番嗎?就讓胡春隨行,如他真有悟性必有所獲,有利長久修行之根基。」

    這真是個好主意,想當年左遊仙什麼都沒教過梅振衣,但是萬里隨行下來,梅振衣自悟了神龍百草鞭術以及其他很多東西,修行中長久獲益。在靈珠子身邊隨行,不經意間有很多玄機點化,就看胡春自己的悟性如何了。別的不說,就昨天看靈珠子抽龍筋,對梅振衣今後領悟煉化神器之道大有幫助。

    胡春的事就這麼定下了,靈珠子要在青漪三山住幾個月並不時出山行遊,梅振衣打算命胡春隨行,小心恭敬專門聽候這位金仙的吩咐。梅振衣也有很多事早想請教傳說中的靈珠子,首先就是當年殺敖丙與後來用九轉紫金丹重鑄法身的經過,今天藉著閒談都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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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4:13 |只看該作者

234回、人世間第一神器,射日弓光焰之威

    按現在的話來說,靈珠子小時候絕對是個問題少年,天賦異稟力大無窮,不務正業成日游手好閒惹是生非。其父李靖非常不喜歡他,甚至說過:「早知此子忤逆,還不如一生下來就溺死。」

    一千七百多年前,太乙真人在人間雲遊遇到了靈珠子,告訴他前世曾在自己門下,歷天劫未成而托捨重入輪迴,今生再來接引。小小靈珠子一見太乙真人,當即福至心靈倒頭便拜,在師父的指點下以及前世的神識逐漸開啟中修行,太乙真人賜他前世的法寶混天綾與乾坤圈。

    某一年天熱,靈珠子帶著僕從到城外九河灣洗澡,一時興起祭出法寶混天綾於激浪中戲水。

    神龍敖廣的洞府的在九河灣入東海口不遠,他初成仙道,剛剛奉玉皇大天尊之詔掌管天庭東海,以接引水族飛昇成仙者。正在洞府中設宴慶祝,忽覺洞府外波濤洶湧震撼,連忙命人查探究竟,敖廣第三子敖丙率巡海夜叉李艮領命而去。

    原來是靈珠子玩的興起,順流逐浪已來到東海岸邊。突然一個紅髮藍臉妖怪跳出水中喝道:「誰家小子,敢到東海做亂?」靈珠子嚇了一跳,喝問道:「你這畜生是什麼東西,也口吐人言?」

    巡海夜叉李艮化形怪異,最恨別人說他是畜生,當即怒吼一聲揮斧上前就砍靈珠子,兩人一言不和動起手來。李艮哪裡是靈珠子對手,幾個照面就被打死了,待敖丙衝上岸來自然不能放過靈珠子,兩人又鬥起法來。

    敖丙當時的修為還不如敖黑呢,連敖小黑都比不上,被靈珠子祭出乾坤圈砸死現出龍身。靈珠子也是膽大包天之徒,一見打死的是條龍,把敖丙的龍筋抽出來就回家了。這下禍可闖大了,敖廣親自上門問罪,並揚言要告到玉皇大天尊那裡。

    李靖無言以對。欲殺了這個闖禍的兒子。夫人聞訊袒護兒子,命人悄悄告訴他快逃,靈珠子逃到師父那裡求救。太乙真人卻直搖頭道:「你欠父母的,當還之!」並在他胸口畫了一道符,讓他回家。

    靈珠子回家之後,正遇敖廣邀集一幫水族之仙向李靖要人。若交不出兇手就要拿他是問。見靈珠子回來,李靖拔劍欲斬子,靈珠子卻主動開口:「一人做事一人當,子不累父母,我願自拆骨肉相還。」

    靈珠子一邊講述,梅振衣一邊聽得直皺眉。這個故事與他所知的傳說相差不大,但靈珠子親口說出來就是實情,感覺卻有些不對勁。首先這一場衝突來的離奇,一言不合打出了兩條「人」命。不似修行人所為。其次太乙真人告訴靈珠子的話也有些怪,居然是「還父母」,作為「現代人」很難理解。

    這一段話是在酒席上講的。兩位金仙不必再用人間煙火,但梅振衣招待地依然恭謹,各種珍奇靈藥為果品,五色五味飲為湯羹,還奉上人間美酒佳餚。不是每個人喝酒都喜歡一堆人簇擁,情風與靈珠子都不願與無關的凡人同席,所以酒席上只有他們三個人,交談都以無語觀音術,他人不得聞。

    見梅振衣皺眉。清風明白他在想這麼。發來神念解釋道:「當年之人世間與今日不同。與蠻荒雜處。時有未料之凶險遭遇。修士插手人間紛亂各為道統。天庭規模初成。仙家之鬥多請大天尊仲裁。也有在世間依緣法力鬥私了。其後人間有各教聖人出。教化黎民開靈智以世間法自處;天庭規模已成。各洞府門規漸整傳於修行子弟。滄海桑田千年以下。方有今日之天地。」

    清風一番話。梅振衣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發生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當時人世間地觀念和行為與所處地時代環境有關。比如他穿越前地現代社會很多事情與大唐就不一樣。在靈珠子出生地那個年代。不僅兒子闖禍老子負責、父親可以殺逆子。而且人間也很亂。

    接下來地談話讓梅振衣很感興趣。靈珠子自拆骨肉還父母。爐鼎魂魄散盡。一縷元神未滅。卻依附香火修行。宛如提溜轉當年。

    靈珠子地運氣比提溜轉好。太乙真人給他母親托夢。求其為靈珠子立神祠。這倒是個鬼修之法地門徑。太乙真人手段百出。李夫人痛惜其子。出銀兩命心腹在城外翠屏山建祠堂。立靈珠子神像供奉。祠堂常有神異。因此香火旺盛。靈珠子依附神像之中得以繼續修行。

    偏偏這件事又傳到李靖耳中。到了祠堂一看。百姓供奉地竟是逆子。當即怒道:「畜生。生前擾害父母。死後愚弄百姓!」將神像打碎祠堂燒燬。靈珠子再度無依。像提溜轉一樣飄到師父那裡。太乙真人無奈。以座下九色蓮台為器。得九轉紫金丹之助。為靈珠子重塑爐鼎法身。

    後來李靖也修成正果。卻拜入了佛門。如今已有各乘天境界。號托塔天王。韋馱天殞身下界之後。托塔天王接替他為靈山腳下守護天神。而靈珠子一千一百年前成就金仙。為天庭巡海大神。這一對父子也真是離奇。誰是誰非旁人也很難說清。

    太乙真人所用的九轉紫金丹,就是梅振衣所謂的大羅成就丹,聽完靈珠子的講述,他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改方後的九轉紫金丹完全可以幫助提溜轉凝聚爐鼎人身。雖然在以前的推演中知道該怎麼做,但畢竟未曾實踐,如今算是確定了。

    太乙真人以煉器之法煉化九色蓮台,融入大羅成就丹為靈珠子重塑法身,此爐鼎就是一件萬分難得地仙家神器,沒有金仙成就與靈台造化之功是做不到的。梅振衣修為遠不及太乙真人也使不出這種手段,但他可以用另外一個辦法----神農百草鞭術。

    以煉藥之法煉化提溜轉的陰神之身,直接用九轉紫金丹移換爐鼎,宛如煉製無形之器化虛為實,使提溜轉凝聚真正地人身。雖然不能像靈珠子的蓮台法身那麼神妙,但也是神乎其技了。為了提溜轉不失虛實變化的神通玄妙,應當在這小鬼修成陰神地仙之後。

    說完仙家往事,梅振衣又問道:「靈珠子仙長從天庭來,可有我師父鍾離權的消息?我已經有十來年沒見過他老人家了。時常掛念。」

    靈珠子笑道:「你未成仙道,不知仙界時日,不過十餘年而已。我聽聞鍾離仙人不久前去了碧桑洞清修,如今應尚在定坐之中。他修為高深法力廣大,在崑崙仙境與天庭眾散修中交遊甚廣,是很有名望的一位仙家。我師父曾言除明月之外。近百年來能成就金仙者,恐只有鍾離權了。」

    梅振衣:「我師父這麼厲害?」

    靈珠子:「那是當然,看你這個徒弟就知道了。」

    梅振衣:「我?可惜我連仙道尚未成就。」

    靈珠子眼睛一瞪:「也不想想你才修煉了多少年?你以為自己修為低微,也不想想你都與什麼人打交道?別的不說,你在彭澤斬殺敖黑之舉,就很震動了。天庭中的很多仙人,若到人間來鬥法,都不是你地對手。」

    清風淡淡道:「他的殺伐氣太重,惹業過多。不似仙家清靜無為之舉。」

    靈珠子:「他很像我當年未成仙道之時。」

    清風微微一撇嘴:「梅振衣行事,可比你當年有分寸多了。……太乙天尊談金仙,明月是個異數。鍾離權地成就應在意料之中,等再見之時他就已是金仙了。還有一人也有此造化與願心,就是當今九天玄女宮之主真陽,若無意外,當在百年之內。」

    在天庭之中,很多仙人守清靜無為之道不惹是非,仙界之祥和遠非人間能比。修行是為了超脫輪迴不是為了和誰打架鬥法,許多金仙留下道統後,數百年也不會露一次面。像清風、靈珠子這樣的金仙已經算是能惹事的祖宗了。

    梅振衣歎道:「因為我的事,已經驚擾了師父地清修。」

    清風似笑非笑:「哪也未必,這說不定正是他成就金仙的機緣,發願心歷化形天劫哪有那麼簡單。……怎麼,你想師父了?」

    梅振衣:「有很多事,需要師父指點約束。」

    清風:「人間之師,管教二字,也只有他才能管得了你,但若論教的話。你已經無須再多教了,否則他也不會自去天庭清修。」

    清風說的很對,許多修行人所遇到的困難,常常是修為到了地步卻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而梅振衣不同,他已經領悟與見識了將來修行中很多東西,知其種種境界玄妙之處,只是自身修為未到而已,作為他地師父已經點化透了。

    金仙之間的清談與人間酒席不一樣,不是一般人能陪得了的。清風與靈珠子根本沒什麼散席的概念。心念所及之事沒說完就很自然地一直談下去,也不理會室外天光變換。一連聊了三天三夜。

    梅振衣當然也正襟危坐賠了三天三夜,早已將人間菜餚與茶水撤下,桌子上只擺著靈藥果品與芳露之飲。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插話問清風要哪支龍筋何用時,他瞭解到以前所不知的煉器之道。

    仙人煉器與凡人煉器有何不同?除了法力更高境界更妙之外,主要是下地功夫不同。

    凡人煉器,最重要的是找到天材地寶,然後才是練器之功,使之成形不要損毀。而對於仙家神器來說,最重要地是煉化功夫,因為在漫長歲月中他們找到各種天材地寶地機會比較多,就看怎麼去煉製。

    比如清風所植的盤古籐與上面所結地十二個葫蘆,都是很玄妙的神器,而它們是怎麼來的?盤古籐雖然是珍稀瑞草,而修行高人也有辦法找到,在藥田中可以培植。但是清風在天地靈根下以仙家法力培育,讓它纏繞天地靈根的主幹生長,用了一千八百年時間,這份機緣與功夫積累才是最重要地。

    其他人就算知道清風是怎麼做的,也能種植盤古籐,卻幾乎不可能得到同樣的神器。把一種他人也能得到的材料,變成自己所獨有的法寶,這才是金仙煉器之道。清風要那支龍筋,打算與盤古籐一起合練。他學了打猴鞭法,就想煉製一支稱手的長鞭。

    明白這些道理,就明白為什麼仙家法寶都幾乎沒有重樣的,每一件都是大有講究,這對梅振衣將來的煉器之道很有啟發。他已經是一位煉器大師,但畢竟還只是人間地宗師。

    這番談話中。梅振衣小心翼翼提了一個最重要問題,清風與靈珠子也很感興趣,於是就聊了下去,根據所知互相推演,梅振衣聽得十分仔細。----什麼問題?就是如何斬滅梅丹佐!

    梅丹佐地神通清風親眼所見,不在自己之下,很難將其斬滅。梅振衣一提這個話頭,清風就以神念向靈珠子轉述了當日混戰的經過。靈珠子早就聽說過這件事了,於是與清風探討對付梅丹佐的辦法。根據此人當日展現的神通,從「理論上」進行推演,得出了幾個結論---

    其一。要想對付此人,最好的地方就是人世間。因為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大家手段境界相同,比拚法力與與法術之威,這樣才能困住此人不讓他逃跑。

    其二,最好要在荒漠之中,否則鬥法之時波及太大,誰也不好承受那份業力糾纏。

    其三,據羅章所言「天使之王背後地燃燒的火翅就似地獄不滅的火焰」。這樣的話在金仙聽來別地含義,推斷梅丹佐地修為不亞於道家金仙,這火翅化形與他的修行發願有關,其人幾乎不可能被斬滅。

    那怎麼辦?唯一地辦法就是破其法、殞其身,毀其願。他們說的話很玄妙,梅振衣聽得不是很明白,只朦朧聽懂一個意思----「回歸地獄火焰之中」。但是靈珠子有一個建議梅振衣是完完全全聽懂了,用一件神器將梅丹佐射落。

    靈珠子所說地這件神器是上古流傳、后羿曾用之射落炎帝之子金烏的射日弓。非常巧,射日弓靈珠子小時候見過。就是陳塘關鎮城之寶,他拿在手裡玩過還因此闖了禍。後來武王伐紂天下混戰,隕落仙家修士眾多,人間平定之後射日弓被九天玄女宮收去,現為鎮宮九神器之首,由宮主真陽仙子親自掌管。

    射日弓號稱人間威力最巨大的神器,法寶自然要以御器之法才能使用,威力越大地神器需要的法力越深厚。但射日弓作為「弓」來說還有一個特異之處,僅憑法力張不開。

    那這件法器怎麼用?以御器之法撥弦。凝聚法力虛空成箭射出。其熾烈之威無比,而且它有一樣妙用與梅振衣的神宵天雷類似卻更強。那就是用這張弓射人,只要神識所及,發出的箭根本躲不開,瞬間就到眼前,對方不得不去硬擋。

    然而這還不是射日弓最大的威力,想發揮更大的威力要把它張開才行,不能僅以法力,還要憑借肉身爐鼎的天生神力。弓被拉開的同時,圍繞著這張弓與御器之人會形成一個法陣,匯聚神識所及範圍內各種殺伐威力,尤其是光焰之威,弓開的越滿匯聚地威力就越大。

    梅丹佐的光焰之威無與倫比,而射日弓恰好可以克制他,開弓一箭破法。

    要射出這樣一箭,自身的法力也要相當深厚,否則這一個開弓的動作,就會將御器者的法力與神氣消耗一空。而且周圍的天地間瀰漫的各種法力尤其是光焰之威越強,射日弓凝聚成箭的威力就越大,御弓者須運用的法力就越多,他相當於在運轉一個法陣。

    聽到這裡,梅振衣突然想起自己用引雷符在方正峰頂布下地引雷陣,以指妖針運轉九連山地氣發動,所匯聚激引的是天雷之力。這件射日弓倒好,以御器者的法力發動,匯聚的是周圍各種法力與光焰之威----沒想到天下竟有這般神器!

    關於射日弓的妙用靈珠子還沒講完,張弓一箭射出之後,匯聚的法力與光焰之威襲向對手,弓弦震盪,法陣運轉的力量也會反噬持弓者自身。雖然不似對手受到的攻擊威力那麼巨大,但是被自己的法力反噬也不是那麼輕鬆地。

    為什會有這種副作用?射日弓以及開弓法陣運轉地原理的就是這樣,不如此也不能獲得那麼巨大地威力,有得必有失,無法避免。

    一般而言,使用它完全不必開弓射箭,僅以法力撥弦成箭,也是一件很強大的神器。

    靈珠子介紹完射日弓的妙用,清風笑著問道:「你知曉的這麼清楚,一定曾親手開弓射過箭。我聽說你天生神力,小時候又膽大妄為,動過射日弓並不奇怪,當時的感覺如何?」

    靈珠子苦著臉搖頭道:「別提了,少年頑劣不知天高地厚,妄動射日神弓。我當時把弓摘下來,仗著天生神力朝城外控弦張開,尚未拉滿就感覺法力不足御器,趕緊鬆了手。反噬之力把我震下城樓,趴在地上渾身筋骨如火炙,好半天都沒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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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5:22 |只看該作者
235回、兩京沸騰迎佛指,朝臣密謀復李唐

    清風又問:「你那一箭射落何處?」

    靈珠子仍然苦笑:「八百里外的骷髏山,還惹下了一場殺業爭端,此事不提也罷。」

    清風:「當年你天生神力,並非開不了射日神弓,無非修為尚淺法力不足而已,我推演你是在正午烈日之下張開的射日弓。」

    靈珠子:「這還用推演嗎?如今成就金仙倒是法力廣大,但重聚爐鼎法身之後,再拿到射日弓,恐怕也無法開弓滿月了,估計只能拉滿一半。」

    梅振衣忍不住插話問道:「誰能拉開射日弓?」

    靈珠子想了想道:「靈宵寶殿守護神將楊戩,我父托塔天王李靖,心猿悟空等人都有神力可以開弓,但想把射日弓拉滿也夠嗆,這可是要如當年大禹、后羿一般的肉身爐鼎神力。」

    清風補充道:「若不論修為法力只說天生神力,九天玄女宮真陽宮主,我的結拜大哥普陀道場護法熊居士,這二人也可以開弓,但同樣不得控弦滿月。倒有一個人神力更強,就是龍隱仙姑,但她的修為法力不足。」

    靈珠子接著道:「要想射落梅丹佐,非得開弓滿月不可,這開弓之人承受的反噬之力非同小可,一般的仙人爐鼎恐怕都受不了。」

    梅振衣有些著急了:「說來說去,倒底誰能拉滿射日神弓,我行嗎?靈珠子與清風齊聲反問道:「你是天生神力嗎?你有那麼強的法力修為嗎?」

    梅振衣歎了一口氣低下頭,他當然不是項羽、呂布那種天生神力之人。只聽清風又說道:「你青漪三山門下,梅毅天生爐鼎之力最強,但他也只能將射日神功拉開一半,至於法力修為就更不足了。你父親梅孝朗可能將射日弓拉的更開,但他卻無修行法力運轉不得神器法陣。至於你嘛,雖然也是習武之人內勁強悍,但若不依神通法力,最多與梅毅平手。」

    「靈珠子上仙的建議雖好,但卻找不到合適的開弓之人啊?」梅振衣不無失望的說。然而隨即發現這兩位金仙的表情卻很淡然,彷彿心中早有結果,語氣一轉又問道:「你們說這麼多是在逗我玩嗎?你們早知開弓之人是誰?」

    兩位金仙齊聲道:「那是當然。韋曇居士神力無雙。他完全可以張滿射日神弓。法力修為也夠。」

    清風又補充了一句:「這開弓一箭可不輕鬆。除了韋曇自己。應該由誰去承受呢?」

    靈珠子再補充一句:「若不是韋曇。我也想不到射日弓。這就是因果緣法巧妙之處。韋馱天殞身之時有此宏願。那就讓他親手去完成。」

    梅振衣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麼去九天玄女宮借來射日弓。再找來韋曇。不就可以射落梅丹佐了嗎?」

    靈珠子直搖頭:「哪有那麼簡單。首先你要找到梅丹佐。把他困於荒漠之中。在他鬥法不得脫身、光焰之威最盛時。再讓韋曇射落。韋曇只能在最後出手。前面那些事由誰來辦?」

    清風:「今日多謝仙友指點。否則我還真不太瞭解射日弓。想不起這一出。」

    斬滅梅丹佐這件事其實與靈珠子沒什麼關係,而且此事牽扯的業力甚重,源頭在佛國仙界佛心舍利失竊,實在不好將更多的仙家高人牽連進來,靈珠子能出這個主意,梅振衣已經很感激了。

    既然九天玄女宮真陽宮主有話,等發現梅丹佐下落之後,再派持使者持黑龍角去浮生谷一趟。借來射日神弓找到韋曇。這件事不能著急,應該等到自身修為堪破陽神化身變換之後,能成就仙道更好。

    梅振衣近年來在山中清修不問世事,但並沒有放棄查找梅丹佐的下落。據清風與鍾離權猜測梅丹佐可能躲在崑崙仙境蠻荒中療傷,他也暗中托付十大妖王與左遊仙留意,萬一發現什麼可疑之人不要驚動,悄悄派使者來蕪州報信就行。

    眼下最頭疼地事情,就是大天尊要自己明年去洛陽,還派了天庭巡海大神靈珠子這樣的重量級角色陪他一同去。事情絕不簡單。可惜靈珠子也不說內情,只是提前來傳信而已。

    一連談了天三天夜終於散席了,清風告辭回敬亭山,而靈珠子就在聽松居做客。與這些仙人打交道,梅振衣真切的感受到他們確實與凡人不同,不是指修為,而是身心都處於一種極大的自由與超然的狀態。

    就拿靈珠子來說,一抬手抽龍筋就是兩天一夜,轉眼下山到酒席上一坐。與清風一談就是三天。不必理會世間俗務、不管天光變換、不受人間煙火。這確實不是凡人的歲月,想必成仙已久自然而然就是這樣。

    接下來地日子。梅振衣當然派胡春隨行,隨時聽候靈珠子的吩咐。他還多了個心眼,靈珠子這樣的金仙來訪,不能只有一個僕從跟隨,劉海、元充、胡龍騰、胡魚躍、胡雙全、胡秋水等人也與胡春一起輪流隨行,至少也要兩個隨從才能顯得青漪三山招待的恭敬。

    梅振衣人還沒到洛陽,但是神都之中已經發生了一件大事,這年冬天,武皇下令從長安城外法門寺迎奉佛指舍利,這是有史以來規模最為浩大的一次佛事活動。

    武皇命鳳閣侍郎崔玄與國師法藏為特使,先來到法門寺,法藏繞行佛塔誦經七晝夜,這才進地宮啟出佛指舍利,除夕日將舍利迎入長安崇福寺,現於世人,以便萬民供奉,長安留守會稽王率百官膜拜。

    長安沸騰了,百姓爭相供奉,為了表示對佛的虔誠,有許多人不惜傾家蕩產佈施,甚至還有人以燃指、頭炙戒疤等方式來禮佛。佛指舍利供奉在長安崇福寺期間,新年格外熱鬧,官方的和私家的各種曲藝班子紛紛加入到這場轟轟隆隆的迎奉運動中。長安城中每日可見香煙瀰漫,誦經聲日夜不歇,各種佛教題材地曲藝演出不斷,看熱鬧的老百姓人山人海。

    次年正月十一日。佛指舍利被迎入神都洛陽,武皇下令自王公以下文武百官,於城中盛裝列隊迎接,錦繡華蓋飄揚十里,四處鼓樂響徹神都,佛指舍利被迎入皇宮旁專門建造的明堂。正月十五日。武皇齋戒沐浴之後,在法藏地主持下、天下高佛的簇擁中,來到明堂膜拜佛指,虔誠祈禱願受佛陀地指引。

    洛陽百官供奉無數珍奇寶物,就連南魯公梅孝朗也供奉了一套純金器皿,事先請能工巧匠專門在江南潤州打造好運到洛陽,當然是菁蕪山莊出的錢,押運之人就是梅振衣。其實大天尊不招梅振衣來洛陽,他自己也會來。因為梅孝朗的六十大壽快到了。

    梅振衣雖是修士,但畢竟不是超脫世外之人,孝道還是要盡的。他把弟弟妹妹一起帶來了。大天尊讓靈珠子與他隨行,一方面可能是保護他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監督。梅振衣到達洛陽的這一天就是正月十五,城中熱鬧的很,然而見到父親幾番私談之後,他也察覺到洛陽地氣氛不太對。

    盛大空前地佛事活動背後,洛陽城暗流湧動,此事還要從頭說起----

    自從狄仁傑回京二度為相,武皇已經漸漸疏於政事,更加專注於個人的生活與修行。做為帝王,寵愛張氏兄弟倒也沒什麼好多說的,另一方面她更加專注的禮佛,迎奉佛指舍利之舉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例。

    狄仁傑去世後,朝中又任用張柬之、宋、魏元忠等大臣,都是當世才俊。武皇是位女子,好提拔賞賜親近之人,其實誰上位都一樣,但她也有識人之明。真正提拔上來處理朝政的都是治國之才。而且她還有個優點,雖然寵幸與袒護張氏兄弟,但並不因為張氏兄弟與朝臣之間的衝突而責罰大臣。

    狄仁傑晚年時,武皇曾問他有何人才可引薦,狄仁傑兩次推薦了張柬之,並一再強調張柬之有宰相之才。如今武皇任張柬之為司刑少卿、鳳閣鸞台同平章事,位居宰相之列,而此時的張柬之已經八十歲了。

    關於這位八十宰相張柬之,後世還有一段傳說。他入京之前曾任合州刺史。與荊州長史楊元琰私交甚厚,楊元琰接任合州刺史。張柬之與他一共泛舟長江。等船到江心四下無人之時,張柬之突然道:「他日你我得志,當彼此相助,共同匡復唐室。」楊元琰當即點頭。

    隨後因狄仁傑地舉薦,張柬之入朝拜相,也推舉楊元琰入京為右羽林將軍,並問他道:「江上舊約,尚相憶否?」楊元琰答道:「謹記勿忘。」從此這兩人一直在等待時機扶太子上位改周為唐,只是密而不發。

    回頭再說武皇,她修行淨白蓮台大法圓滿,已至世間法地盡頭,對朝中政事興趣漸淡,經常稱疾於宮中不出,朝政托付張柬之等大臣處置。這一次大肆迎奉佛指舍利,是她在自己修行圓滿之前的宏願,願佛門昌行天下受萬民禮拜。

    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見狀也在謀劃長遠之計,找了個術士占卜。這江湖術士信口胡言道:「昌宗有天子相。」不料這句話傳了出去,有人告張氏兄弟謀反。御使中丞宋審問二張,堅決不肯寬縱要嚴辦。

    武皇也有意思,她不能阻止宋審案,想了個辦法欲把他調出神都,任命宋為隴蜀安撫使。宋卻上奏道:「本朝故例,中丞非軍國大事不當出使,今隴蜀無變,臣不敢奉詔。」武皇無奈又改命宋去幽州審問都督贓污案,宋又上奏道:「外臣有罪,需由監察御史往審,臣不敢越俎代行。」

    這個硬頭中丞到底沒有離京,還是拿下張昌宗審問,然而堂上未及定罪,宮中傳旨特赦張昌宗。特赦之後武皇命張昌宗登門拜謝宋,也是私下結交之意,宋卻不見,命下人傳話道:「公事公言。」

    從此之後張昌宗對宋既恨且懼,私下裡也有異謀,聲勢浩大地迎奉佛指舍利活動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的,梅振衣與靈珠子也是在這個時間進入了洛陽。他們沒有飛天而行,就是普通人的打扮。隨著梅家的車隊。

    壽誕還沒到兒子就提前來了,還帶來了另一雙子女,梅孝朗當然高興。梅振衣的一位「僕從」卻很特別,讓人不敢怠慢。記得梅振衣第一次來洛陽時,帶著金仙清風,這次倒好。又來了一位金仙靈珠子。梅振衣沒說出靈珠子的身份,只說他是世外高人,別院安置不要相擾就行了。

    靈珠子住在哪個院子裡?就是當年清風住過的清淨小園,白牡丹曾經地容身之地,如今此小園尚在。

    正月十五之後,洛陽地佛事活動一直未完,各王公貴族輪流舉行禮佛法會,洛陽城中佛教地影響一時到達頂點,天下高僧也雲集於此。靈珠子在南魯公府中也沒什麼事。偶爾就像個外地進京地遊客到城中四處轉轉,並要梅振衣給他帶路,無需別的僕從隨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梅府公子帶著貼身童僕逛街呢。

    這一天靈珠子又在洛陽城中閒逛。梅振衣也只能陪著,洛陽城東一帶有許多臣員官邸,因為迎奉佛指的原故,很多人家在大門前設了香案,有人看守並佈施來往僧人。大街小巷中能見到不少僧尼,其中有許多是從各地寺院趕來的。----梅振衣恍然乎有一種錯覺,彷彿整個洛陽城都成了一座巨大地寺廟。

    靈珠子面色淡然如視而不見,目不斜視只顧走自己的路,梅振衣正在納悶他跑這裡來做什麼?耳邊就聽靈珠子以無語觀音術說道:「前面那個灰衣者。腳下生根武功不俗,身懷利刃眼光閃爍,恐有不良之圖。梅真人,既在洛陽城中遇見,世間法遇事而為,你不能不管吧?」

    靈珠子說的那個人在前面不遠,走路時落地很穩,抬腳卻不帶塵土,舉手投足充滿一種有張力地動感。他五官消瘦大約三、四十歲。穿的褲子比較肥,有風吹過的時候,隱約可以看見小腿外側有一長條狀的突出物,應該是藏著短刀一類的兵器,衣服是不起眼的灰色調。

    這人應該是個練武地高手,身手相當不弱,但在靈珠子這種金仙眼中,根本就不值得多看一眼的。----這位金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閒的沒事幹帶自己出來抓賊?梅振衣有些疑惑。然而轉念一想也覺得不對了。

    以那灰衣男子地身手。絕對不是普通地小毛賊,他帶著凶器來這個地方做什麼?梅振衣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兩個字----刺客。此人想刺殺誰呢。梅振衣也不動聲色的跟了過去。

    那刺客非常警覺,一路小心觀察周圍地動靜,卻全然沒有發現自己被兩位高人盯上了。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他從一家茶肆中走出,穿街過巷來到一座府邸的後院高牆下,從懷中掏出一塊布把自己的臉蒙上,只留下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然後提氣縱身躍上高牆,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動作靈活的像一隻狸貓。

    御使中丞宋正在後堂書房中掌燈讀書,耳邊突然聽見有人道:「中丞大人,今夜你府上有不速之客帶刀來訪,本真人路過幫你送進後院,請自查之。」

    這聲音就像在耳邊,宋急忙站起身來喝道:「何人?」然而房中空空蕩蕩並無別人,門外守護的家將敲門問道:「大人有什麼事?」

    宋還沒答話,就聽後院有喧鬧之聲,府中護衛蹬蹬蹬跑來稟告:「大人,出事了!後院牆上突然摔下來一個灰衣蒙面人,臉上還寫著刺客二字。」

    宋倒吸一口涼氣,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呵斥道:「休得喧嘩驚慌,都給我住嘴不得聲張,將那人悄悄綁到後院柴房,我去親自審問。」

    宋帶著心腹家人去了後院柴房,只見一灰衣男子已經被捆地像粽子一樣被扔在地上,蒙面的灰布已經揭開,旁邊還放著一柄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利刃。此人額頭上寫著刺客兩個字,是很工整的楷書,竟然是前朝宰相褚遂良的筆體。

    宋吩咐左右道:「把他弄醒,我有話要問。」

    下人答道:「用涼水潑過了,還是昏迷未醒。」

    宋語氣一沉:「用馬尿潑!」

    宋秘審刺客,只有兩個心腹家將在一旁,連家眷都沒驚動,早已下了嚴令命知情者不許聲張,連私下交談時都不要再提。這一審就是兩個時辰,過程外人不知,等宋走出後院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這位中丞大人卻沒有休息也沒有報案,而是命人備一頂轎出府,連夜拜訪府邸相隔不遠宰相張柬之。張柬之早就休息了,聽聞御使中丞夜半來訪吃了一驚,連忙披衣起身到客廳相見,二位大人屏退左右一直談到了天色微明。

    梅振衣順手幫忙拿下刺客,並沒有現身再管別的閒事,他也不知道刺客是張昌宗派來的,只知那是御使中丞宋的府邸,宋擅問案,就讓他自己去問吧。梅振衣回家之後將這件事告訴了父親,梅孝朗歎息一聲道:「恐朝堂之上要有變故了!」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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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5:49 |只看該作者
236回、強求天下未足事,難證功德圓滿時
    梅振衣很快就見到了張柬之與宋本人,在父親的六十歲壽宴上。南魯公幾朝重臣,有大功于國,如今花甲壽辰雖然不欲張揚,但前來祝賀的人也極多,連宮中也特意傳旨賞賜。有很多官員只是把禮物和禮單送來,本人並沒有來參加壽宴,能在南魯公府中列席的,都是朝中重臣與門下故交。

    老管家梅安已病故,南魯公府的管家仍然是梅安之子梅祥,指揮眾僮僕在府中排桌椅準備宴席,這一天南魯公府從早忙到晚熱鬧的很。到了黃昏開宴,席上眾人向南魯公祝壽,梅孝朗端杯一一回謝,梅振衣也持壺侍立在父親身後。

    散席之後卻有一撥客人沒走,又被梅孝朗迎到了後堂小廳之中,領頭的就是張柬之,還有朝臣桓彥、範敬暉、李湛、楊元琰、崔玄、姚元之、王同皎等人。梅孝朗要梅剛去休息,讓梅振衣親自守候在門廳隱秘處,客串了一回梅府家將,小廳中的談話他都听見了----是梅孝朗故意讓兒子來听的。

    一進密室,張柬之開門見山,就講了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倆最近的異動,以及張昌宗派刺客企圖暗殺御史中丞宋之事,問道︰“南魯公今日富貴,從何而來?”

    梅孝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表態道︰“苟利天下,不敢自愛身家。”

    張柬之又問︰“先帝二子,今為二豎所危,南魯公不思報先帝之德嗎?”

    梅孝朗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道︰“我知諸位所謀何事,為臣者為天下而忠君,我是周臣也是唐臣,諸位若謀大事,我只有一願。望爾等于宮中取事,莫致戰亂牽連百姓。”

    張柬之當即下拜,他比梅孝朗大了二十歲已經是八十長者。梅孝朗趕緊攙扶︰“公等能一共前來,足見信任,我能做什麼?”

    張柬之一指身後的桓彥、範敬暉、李湛,沉聲說道︰“欲與公同薦此三人為羽林將軍,節制禁軍。”

    他們找梅孝朗來干什麼?當然是圖謀京中禁軍之權。梅孝朗是文昌台左相兼鳳閣尚書,近年來雖然不再主理朝中政務。但仍掌京畿守衛兵馬,並且在禁軍基層將領中影響很大。唐代初年有很濃厚的門閥政治色彩,武則天當權年間逐漸推行官僚治國削弱門閥勢力,但是門閥體系仍然有很大影響,尤其是在軍方。

    一班朝臣想搞宮廷政變,必須控制宮中禁軍,同時要保證守衛京畿的戍衛兵馬穩定,得到梅孝朗這種在朝中軍中根深蒂固的元老支持很重要。張柬之敢把寶押到梅孝朗身上,一方面梅孝朗是前朝故臣近年來已淡出朝政。沒有與武家與二張勾結,另一方面狄仁杰當年曾有私下的交代︰“兄若在京中謀事,可問于南魯公。”

    話已至此。梅孝朗當然點頭。眾大臣又密謀了一番。張柬之最後道︰“我等今日私語。已將身家性命托于南魯公。望公莫負于先皇。……公子振衣在洛陽府中。今日一見人才無雙。吾之幼女待字。願結為姻親。不知南魯公意下如何?”

    梅振衣在暗中听得一愣神。心道這個張柬之真多事。竟然拿自己來做政治籌碼。父親若不答應還真不好辦。自從何幼姑死後。梅振衣早就熄了在世俗間娶正妻之心。其實論起來玉真公主就是他地家中正妻。只是身份見不得明面。這麼多年來梅孝朗沒有提過長子地婚姻大事。想必心里也明白這些。

    假如梅孝朗答應了。梅振衣也沒別地辦法。娶就娶唄。這是一場宮廷政變地附帶籌碼。不料梅孝朗卻搖頭道︰“我兒早有向道之心。結親就不必了。久聞張公有才名。家學淵源不俗。振衣此次訪洛陽。我命他入你府上受教。萬望不要嫌棄。”

    梅孝朗沒有答應結親。但做地事更干脆。直接讓兒子以求教地名義去張柬之府上作客。梅振衣心中嘆道︰“老爹呀老爹。你真地很大方。就這麼把我當**質送過去了。也罷。知父莫如子。你知我有一身修為。就算出了什麼事也可自保。這麼多年我在蕪州未盡孝道。此刻就替你去一趟吧。”

    梅孝朗立刻把兒子叫出來。命他向張柬之下拜行禮。並說這位張宰相才學不俗名震神都。要兒子到他府上作客多多請教。不得父命不要出門就留在張府。張柬之地車馬就在南魯公府門外。當即就帶著梅振衣上車一同回家了。

    其實梅振衣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地安危。他只顧慮一旦京中出了亂子。父親以及弟弟妹妹這一家人能否自保?但出門地時候耳邊傳來靈珠子地密語︰“梅振衣。你放心地去吧。我在你家中做客。自會保你一家人地平安。他們在廳中密謀之事。也不會外泄。”

    到了此時梅振衣已經完全明白,玉皇大天尊叫自己到洛陽來,是為了改周復唐之事,大天尊不可能直接插手朝政,卻在暗中庇護這一班朝臣,靈珠子成了保鏢,就住在南魯公府中。

    梅振衣到了張柬之府邸,自然是貴賓身份有單獨的小院居住,但院外有家將守護,實則是等于被軟禁了。張家好吃好喝招待的自然是極好,張柬之最小的女兒只有十六歲,眉清目秀長的也挺漂亮,經常到小院中與梅振衣探討琴棋書畫,從眼神中可以看出來,她對這位梅公子還真的有意思。

    張柬之並未放棄結親的打算,否則也不會讓自己地女兒經常來與梅振衣交談。八十歲的凡人老頭,還能有十六歲的閨女,這位張宰相生活也很享受啊。梅振衣心中有數並不多言,只是老老實實在張府做客,對于張小姐拋來地媚眼,也只能視而不見了。

    梅振衣在張府作客得美人青眼暫且不提,梅孝朗翌日入文昌台,舉薦桓彥、範敬暉、李湛、武攸宜為羽林將軍,張柬之等權臣自然一致附議,這件事很容易就辦成了。怎麼還拉上了一位武家子弟武攸宜?這種事情當然要掩人耳目,同時舉薦武攸宜可以讓人不起疑心。

    齋戒膜拜佛指舍利之後,武皇一直在宮中稱疾不出。每日多半定坐修行或率一班國師誦經祈福。事不宜遲,張柬之立刻發動政變,連太子李顯都蒙在鼓中。

    二月初一這天,張柬之命幾位心腹手下率領禁軍值守宮門,而內值郎王同皎與羽林將軍李湛率五百禁軍馳入東宮逢迎太子。太子驚懼不敢出東宮,王同皎道︰“先帝以神器托付殿下。卻橫遭廢幽,迄今已二十二年。今日無心悔禍,只請殿下同心協力共討凶豎,恢復大唐社稷,請陛下速至宮門安撫百官。”

    短短幾句話,一開始稱李顯為殿下,最後卻又變成了陛下,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李顯做過皇帝,高宗去世後繼位的就是他。後來是被裴炎攢動武後廢掉的,如今已二十二年。

    太子仍然猶豫道︰“凶豎自當誅滅,但母皇患病未愈。恐至驚擾,願諸公再做後圖。”

    這李顯真夠優柔,沒有帝王之威啊。王同皎暗自嘆了一口氣,也不能說太子什麼,只有正色道︰“諸將不顧身家欲再造社稷,請陛下自往面諭,決定進止。事已發動遲則生變,恐殿下亦難逃其禍。”然後把太子抱扶上馬,直往宮中而去。張柬之率禁軍早已在宮門前等候了。

    就在太子騎馬走出東宮之時,梅振衣正在張府與張小姐下棋呢,神念中突然听見從天空傳來的聲音︰“大天尊,你插手人間帝王事,意欲為何?”

    緊接著就听見隨先生的聲音道︰“我插手了嗎?那是世間人自取。”

    張小姐一邊翹著蘭花指,一邊含情脈脈的看著對面的梅振衣,突然眼前一花,對面的人不見了!她嚇得嬌呼一聲︰“梅公子,你哪去了?……快來人!”

    梅振衣隱去身形沖出張府已經飛上雲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去,此時又有一人飛來截住他地身形道︰“今日洛陽雲端之上不可亂闖,隨我來!”一看正是靈珠子從南魯公府飛出,也隱去身形來到雲端之上洛陽城雖大,但在高人眼中也是一覽無余,只見皇宮的上空站了不少人。東面是黃袍玉帶的隨先生,背手而立面容不怒而威,他身後站了一十二位高簪道士,梅振衣認識的太乙天尊與玉鼎真人也在其中。看來這些人個個都是天庭前輩金仙。好強大的陣容啊!

    大天尊的對面站著一位老僧,慈眉善目面容甚是和善。寶相莊嚴頭頂圓光。梅振衣覺得很熟悉,這位僧人他從未見過,但神識中卻像早已結識,他一轉念已經認出來了這人是智詵,如今佛國地金身羅漢菩薩。

    羅漢果既是一種佛門修行的果位,也是一種尊稱,比如玉鼎真人早已有金仙成就,但他人仍以真人稱之。沙和尚智詵已在四年前圓寂,想必是轉世功德圓滿往生佛國,此刻又在人世間顯現。

    智詵身後站著近百人,穿著各色佛衣手持各種法器,一看就是佛門眾高人,半空中隱約有梵音彌漫。如今佛指舍利在洛陽,天下名僧聚集,前來護法者不少。而玉皇大天尊帶著十二名金仙,氣勢完全不弱,與眾僧在空中對峙。

    南邊也站著一群人,武皇于雲端之上千嬌百媚儀態萬千,然而神色卻有些發寒,背後有十名高僧簇擁,皆雙手合什默誦經文。

    武皇對面的北面天空只站了一個人,此人未著道裝,帶著雙梁冠身著墨綠長袍,三縷黑髯面若冠玉,凌空而立氣度雍容,正雙手抱拳向武皇長揖施禮。

    靈珠子一到天空,就悄悄抽出混天綾站在了太乙天尊身後,梅振衣卻沒有往玉皇大天尊那邊走,而是站在了北面那身著墨綠長袍地男子身後,只是冷眼觀瞧一言不發,天上這種局面他也插不上手說不上話。

    他為什麼要站在北面,那位墨綠袍的男子梅振衣一眼就能認出來,就與他看見金身羅漢菩薩想起智詵類似,神識中與狄仁杰一樣的熟悉。他能認出來武皇當然也能認出來,只見對面的武皇粉臉微寒道︰“懷英,是你嗎?我待懷英不薄。國家大事盡托,身逝之時亦哀慟不已,今日相見何故如此?”

    墨綠袍的男子答道︰“狄仁杰是我,而我卻不是狄仁杰,我乃天庭金仙東華帝君王玄甫,曾親身下界轉世為狄仁杰。如今已盡職歸天神識盡復。今日見陛下長揖,以全一世禮數。”

    武皇半響無言,良久之後才嘆了一口氣點頭道︰“原來如此,狄公也算盡職了,我只當你是東華帝君,今日前來又有何事?”

    東華帝君︰“狄仁杰一世功德圓滿歸天復位,陛下乃千古奇女子,一世功業無以復加,能行之事已臻圓滿。勿再求天下不可足之欲,此所謂過猶不及,舉世入妄反損其行。本帝君特來恭送陛下歸天復位。”

    東華帝君是來送武皇歸天復位的,說地話很玄妙,梅振衣似懂非懂,只能理解其中大概---

    古往今來有很多偉人一世功業無以復加,在當時條件下能做到的事情幾乎都圓滿了。然而這樣的人最容易留下大遺憾,那就是他們還要去做根本做不到地事情,或者不該去做地事情,甚至自損其功業。

    “舉世入妄反損其行”,這里指的可不是一個修行人普通地妄境。而是指將整個真實的天下世界當作自己的妄念,企圖隨心念去化轉。從古至今有多少偉人,建立了萬世傳誦地功業,隨後卻也留下各種洗不去的歷史污點與創傷,甚至有人毀壞的遠超過他所建立地,與這個因素總有說不清的關聯。

    東華帝君是這個意思嗎?反正梅振衣暫時只能理解這麼多。

    這時又有一人開口道︰“武皇陛下蓮台真身在雲端,帝王身在宮中。世間帝王相承世間帝王事,此時斬去俗身圓寂,一世功德圓滿。貧僧也是此意。但大天尊不合勉強他人之修行,羈留武皇蓮台真身于雲端。”

    開口說話的人站在金身羅漢旁邊,梅振衣也認了出來,就玄奘宏願心圓滿之後的成就的大乘天菩薩,他在入境觀中也見過玄奘。

    隨先生淡淡一笑︰“大乘天,昔年你發宏願入輪回,欲興大乘佛法于中土,也得到了李唐的迎奉,沒人說什麼。世人欲改周歸唐。你也不該說什麼。今日佛指一出,洛陽盡成佛國。你當然還想指天下為佛國,這與我卻沒什麼好談地,道不同而已。我敬你當年之精誠心,但傳法則以法,世間自有可接引之信眾,不依人皇法旨。……帝王相,承帝王事,我並未留難,蓮台真身是否圓寂,在武皇自己,我何有勉強他人修行之事?”

    大乘天看了一眼腳下的皇宮,雙手合什道︰“傳法則以法,我亦無勉強他人修行之意,此為眾生自取,佛指在宮中,自有佛法指引眾生。宮中之事我不插手,但雲端之上,亦不容大天尊擾陛下修行。”

    隨先生點頭道︰“宮中之事我也不插手,只留武皇蓮台真身在雲端之上,不擾她修行圓滿。……梅振衣,還記得白牡丹否?你可入宮去取人皇印,斷絕世間同患,慰藉當年之憾!緣法如此,諸位不應有異議吧?”

    梅振衣正在站在東華帝君身後看熱鬧呢,突然听見隨先生點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看向他。還沒有來得及答話,衣袖一緊有人拉了他一把。清風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拉住梅振衣上前兩步說道︰“白牡丹殞身是五衰在已至,其禍不在人皇印。當年武氏以人皇印下法旨,奪我地修行道場,若取人皇印封存,也當由我去取。”

    清風幫梅振衣擋了一件頭疼的差事,話音未落就听見叮當響聲傳來,一個小和尚手持一根比他個子還高的九環錫杖,憑空出現在武皇身側,也上前兩步道︰“爾非人皇,已是金仙,何故謀取人皇印?以修為論,實不必為之!這位仙家,你究竟是誰?”

    清風︰“我是小仙童清風,請問你又是何人?”

    “我不是何人,就是小和尚法舟。”小和尚面帶笑容的回答,已經將九環錫杖橫在胸前。

    梅振衣神識中有一種感覺,清風在雲端之中,理論上四處可去,然而法舟笑眯眯的一橫錫杖,清風四面八方的去路都被封住了,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大神通玄妙境界。清風卻面不改色的一攤雙手道︰“只說當由我去取,我也沒說要去取啊,武皇蓮台真身留在雲端,人皇印就留在下面好了!”

    梅振衣知道修為境界越高,越不會直接斗法力相搏,這些人很難真正的打起來,大多是互相展示神通境界玄妙克制對方。但這麼多高人相持不下,他也從未見過這種大場面,氣氛著實很緊張啊。

    此時眾人對峙地正中間突然又憑空出現了一個人,頭戴九陽巾,身披百結垂絛大袖袍,手持拂塵一柄,三縷長髯無風飄拂,好一派仙風道骨。他也是位梅振衣沒有見過面地“老熟人”----鎮元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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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6:17 |只看該作者
237回、偏指他人欺奪信,名稱善意實惡行
    鎮元子一現身,就笑呵呵的拱手道︰「諸位道友,渡化世人乃悲憫情懷,接引仙緣為道法自然,所謀都是好意,不必只責他人欺奪眾生之信,那樣好意反成惡行,諸位之修為都是心如明鏡,我鎮元就做個和事佬如何?」

    鎮元大仙說的話有意思,概括了世間的一種情況,比如李四告訴張三︰「只有上帝才可以救贖你。」又有王二人告訴張三︰「只有真主才能救贖你。」張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李四跟王二先打起來了,世間動亂之源往往如此。

    也許李四跟王二都是真心的出於好意,認為可以救贖張三,對方不該欺奪眾生之信。但這種事情做過了頭,從「只有XX才可救贖你」變成「不奉XX就是邪敵」,那樣好意反而變成了惡行。----做為從現代社會穿越來的梅振衣,是這麼理解鎮元子的話的。

    鎮元子一出現,梅振衣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知道今天這些高人時不會動手了,本來這些人也不想動手。大家站在雲端上,不僅是法舟橫錫杖封住了清風的去路,東華帝君拱手也封住了武皇的去路,隨先生與身後的眾位金仙列陣,與對面的眾高僧對峙,誰都沒法妄動。

    這些人聚在一起各展玄妙境界,法力實在太強大了,仙家法力在人間彼此施展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並不是通常人們所想像地來一場核爆發。而是這一片空間同時歸於沉寂清明,誰的神通都歸於奇異的平淡。

    梅振衣發現了一件事,是神識感覺到的,無語觀音術「失效」了,不是說法術不好用,而是在這個地方就算以無語觀音術開口,所有的人也都能聽得見,向某個人發送神念也等於向所有人發送神念。這一片空間內只有一處地方是混沌的,那就是正中間。站到那裡可以面對所有人。

    四面都有人,站在中間卻可以面朝所有人,能感受到所有的妙法境界相互克制,這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移轉空間。^^  ^^只能這麼玄妙的形容出來。梅振衣發現這些高人地大神通手段相互克制,形成了這種奇異的場面。然而卻沒有封他的去路,也許他在這裡是最微不足道的角色,或者是諸位高人有意為之。

    梅振衣從內心深處不希望眾人起衝突,那樣地話洛陽城可就倒霉了,而且他知道這些人自己也不想起衝突。已經形成了一個僵持的局面,這時需要一個人出來勸解。這麼做也是需要勇氣地。必須站到正中間的那個位置,這片沉寂清明空間中混沌的一點,假如這些人動手的話,所有的力量都會集中在那一點。

    梅振衣一咬牙,正想移動身形站到場中去,清風目露讚許之色,然而就在這時眉頭又微微一皺,因為鎮元子搶先一步突然出現了。清風沒有說話也沒有發送神念,只是用最普通地暗示方式,大有深意的看了梅振衣一眼。

    梅振衣看懂了清風地眼神---你本可以有這場大功德。現在讓鎮元子給搶走了。

    這麼多高人誰都不願動手纏上無邊業力。但場面又是奇異的僵持,這時有人出來化解衝突於無形。無疑是一場大功德,在場的人今後誰都欠他一分人情,想想這些都是什麼人?鎮元子剛說完,隨先生就笑道︰「大仙,你既想做和事佬,請問有何高見?」

    鎮元子一指腳下的皇宮︰「人皇印就留在皇宮吧,今日不必理會,佛指供在洛陽,何時迎回法門寺由世間人自取。宮中有變,我等就靜觀其變,實無插手的道理。」

    武皇說話了︰「那我呢?」

    鎮元子一笑︰「你的帝王身在宮中,那就經歷帝王家事,蓮台真身在雲端上,鎮元恭祝大勢至菩薩歷世化身修行圓滿!」

    鎮元子說的話很刁啊,居然一言點破了武皇的來歷----大勢至菩薩歷世化身。並非本尊法身,而是大勢至菩薩斬出的歷世修行化身,托捨入輪迴經歷一世,梅振衣今日是第一次聽聞。

    鎮元子話一出口,小和尚法舟低頭雙眼垂簾雙手合什念誦佛號,雲端上眾高僧一起開口合念,玉皇大天尊及身後眾金仙都豎單掌稽首做行禮狀。武皇什麼話都沒再說,在雲端上盤腿而坐,身下出現了淨白蓮台。這十二品蓮台正對著鎮元子的方向卻缺了一瓣。

    此刻這一片空間已經渾然一體,宛如世外奇異地存在。外面地人誰也不會察覺到裡面任可一絲情景,所有的法力波動與聲色光影都不會再傳出去,除非來人地修為境界還能超過大天尊、鎮元子、法舟等人。而外界的一切在裡面看得清清楚楚,神識所及之處絲毫無礙,宛如冷眼旁觀婆娑世界。

    梅振衣感覺有些恍惚,並不是靈台蒙蔽,與之相反,他此刻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但是在這一片靜謐祥和的氣氛中,感覺腳下洛陽城中的一切所見所聞閃現的實在太快了,以他的修為,神識中受到的衝擊實在太大。著。張柬之擁太子入宮門,直至內殿斬關而入。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聞訊跑到廊下來看出了什麼事,正值羽林軍衝來,刀光起處將這兩個俊美的男子斬成幾段。眾人一直來到武後寢宮的門口,門外侍衛環立,張柬之扶著太子上前喝斥眾侍衛不要妄動,扣響了大門。

    武皇聽見人聲嘈雜,料知有變,坐在床上厲聲問道︰「何人膽敢做亂?」

    張柬之等人擁太子入殿。一齊下拜道︰「張易之、昌宗謀反,臣等奉太子令入誅二逆,恐致漏洩故不敢預聞。臣等自知陳兵宮禁,罪該萬死!」

    武皇見此場面也知無法挽回,怒視太子道︰「汝也敢為此事嗎?二張既誅,可還東宮。」

    羽林將軍恆彥範道︰「太子怎能再返東宮?先皇以愛子托陛下,如今年齒已長,天意人心久歸太子。臣等不忘先皇厚恩,故奉太子誅賊。原陛下傳位太子,上順天心,下孚民望。」

    武皇不欲答應,但此形勢又不好不答應。環顧殿中諸臣道︰「我待諸位不薄,不意能有今日。這裡都是我特拔重用地治國之臣啊。」

    武皇幾十年積恩威已久,目光這麼一掃視下去,群臣皆俯首有愧色,太子更是打哆嗦。這時崔玄道︰「擁先皇與陛下之子登大位,便是報大德。」此話一出群臣附議。

    武皇一拍床案道︰「罷、罷!」把眼楮一閉也不再理會。

    至此水到渠成。張柬之率眾擁太子出殿,命羽林軍收捕二張餘黨。此時還缺一道手續。就是武皇命太子監國的敕書。太平公主又入宮勸武皇,終於把敕書拿到了手,第二天武皇下詔禪位。

    張柬之擁李顯終於復闢功成,仍復國號為唐,大赦天下改元神龍。有功之臣當然皆有賞,張柬之為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崔玄為內使,恆彥範、敬暉為納言賜爵郡公,王同皎為駙馬都尉兼右千牛衛大將軍賜爵郡公,李湛為右羽林大將軍賜爵國公。

    梅孝朗沒有直接參與宮廷政變。本人也沒有升賞。加蔭其子梅振衣為定遠將軍。

    雲端之上的梅振衣又陞官了,這回成了武散官將軍。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李顯復位為唐皇,改神都洛陽為東都,但沒有立刻回長安還是留在洛陽理政,武皇退位為太皇,居住在上陽宮。李顯率百官往上陽宮拜見武太皇,加尊號為「則天大聖皇帝」。

    武氏退位時的尊號是則天大聖皇帝,駕崩後被削去帝號,尊為則天大聖皇后,後世始有「武則天」之名。*****「則天大聖」這四個字,多少讓人聯想到後世小說《西遊記》中杜撰的「齊天大聖」。

    這一切,雲端之上的梅振衣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看都不行,哪怕閉上眼楮也是元神明澈無礙,在這一片玄妙的空間裡,沒有尋常五官的限制。他看見的還遠不止這些,因為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武皇地帝王身仍留在上陽宮中,天上的眾位高人也一直站在那裡「看」著。

    接下來將近一年時間,梅振衣看見了太多他原本並不太瞭解,甚至是他不願意看見的事。包括朝堂爭鬥、宮廷隱秘、後宮污穢甚至難以啟齒不堪入目之事。

    他穿越前閱遍市井精通江湖八大門,照說經歷已經很豐富了,穿越後尤其是近年來只在山中靜修不聞世間事,萬沒想到今天還有這種經歷,都是自己從來沒有見證過的,剛開始有些好奇,再後來有點噁心,漸漸地有點麻木,到最後就不得不超然而旁觀了。母親的陰影下,性格懦弱沒什麼主見,多年來日日惶恐不已。倒是他地原配太子妃韋氏經常勸慰他︰「禍福無常,何用慌張?」這個女人親眼看見婆婆武則天一生的顯赫,受其影響極大,也欲行效仿。

    李顯登基之後,疏於治國只在後宮享清閑。倒是皇后韋氏好攬權柄,比武則天初當皇后時威風更盛,竟追封其父韋玄貞為上洛王,大臣勸阻而李顯不聽,一切都順著韋後的意思來。武則天退位二張黨羽伏誅,但諸武弟子並未盡數受牽連,武三思仍在朝中。

    武三思之子武崇訓娶了韋氏之女安樂公主,公主出嫁之時備極鋪張,皇親貴戚無不往賀。待李顯復位後,張柬之尚掌大權,有心腹秘語道︰「二張雖誅,三思尚存,去草不除根,恐其復生。」

    張柬之則答道︰「大事已定,尚有何慮?」並沒有當一回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話說李顯召幸女官上官婉兒。冊封為婕妤。其實那上官婉兒在武皇當政之時就不怎麼乾淨,則與蓮花六郎相戲被武後呵斥。武三思依仗武皇勢力常留宿宮中,與上官婉兒眉來眼去早已勾搭成歡。

    三思年歲雖長但生得健碩,枕席上地功夫具有特長,婉兒自是喜歡。後經李顯召幸,也常嘆命不由人嫁於老夫,床上風光遠遜於武三思。偏偏皇后韋氏也是個淫婦,掌權之後在宮中一手遮天肆行無忌,竟然也動了花

    韋後行事效仿武則天。但她可比武則天過分多了,武後是在高宗駕崩後才蓄男寵地,而李顯仍在韋後就想亂來。婉兒素來機警乖巧,十分會討韋氏的歡心。兩人之間幾乎無話不談,就連房帷私事也不避諱。韋氏曾有一次無意中問道︰「你經皇上寵幸。滋味如何?我看似食哀家梨,未曾削皮何能知味?」

    上官婉兒當然聽出了皇后地弦外之意,竟在宮中幹起了拉皮條的勾當,在李顯留宿別宮時,悄悄為韋氏引薦情人。偉丈夫正是武三思。從此之後武三思常常出入禁掖,享受那一箭雙鵰之美事。宮中放肆只瞞著皇上一雙耳目。

    有了這層關係,韋氏與婉兒常在皇上面前舉薦武三思為棟樑之才。李顯也樂得將政事甩手,拜武三思為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上官婉兒為昭容,專管宮中詔命。

    張柬之這時候才著急了,入朝面奏,請皇上削諸武權柄,哪裡還來得及?如今的李顯,已經樂呵呵的被韋後、武三思、上官婉兒等人架空了。張柬之諫言無效,反而引起了武三思的警惕。與上官婉兒密議造出一種墨敕。只說是皇上手跡,不經中書與門下二省直接頒行。

    宮中詔命都由上官婉兒掌管。蓋上玉璽外人也無從辨明。反正李顯即位後沒有多長時間,朝政大多已被武三思、韋皇后、上官婉兒等人把持,在朝中大行排除異己之事,韋氏的野心如武則天一般,張柬之等復唐元勛成了她地眼中釘。

    想對付這些人可不容易,武三思心裡也嘀咕,曾與韋後暗語道︰「張柬之等人出相入將,去太皇尚易如反掌,皇后自視勢力與太皇孰重?若不早謀恐受其害。」

    韋後聞言竟想出一條匪夷所思之計,陰笑道︰「何不封幾人為王,陽示尊崇陰奪權柄,待他們手無大權再慢慢擺佈。」武三思連連稱妙。

    此後韋氏接連在李顯面前進讒言,說張柬之、恆彥範、敬暉、袁恕己、崔玄等五人恃功專橫,恐將不利於社稷。李顯根耳根軟,這話說多了也不得不信,但五人有功無過不好貶謫,就問皇后該怎麼辦。韋氏建議道︰「不若封王,明為尊崇暗為抑制。」

    自古以來開國之功才可異姓封王,而且下場大多不是很好,一般的朝臣除皇親國戚之外封爵最高到國公為止。這個離奇的建議竟然被李顯採納了,下旨封張柬之為漢陽王、恆彥範為扶陽王、敬暉為平陽王、袁恕己為南陽王、崔玄為博陵王,五人封王罷知政事,只需每月朔望二日入朝。韋後與武三思趁機將一批投機討好的弄臣安排入朝中,佔據重要權位。

    這一幕又一幕,梅振衣在雲端之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明白了那些仙家高人談論世間事為何是那樣地淡然,估計他們對種種狗逼倒灶事見得已經太多了,心中早已超然。

    武則天從二月初退位,到十一月末駕崩,整整有十個月時間,雲端之上地武皇從落坐淨白蓮台到圓寂,也是這麼長時間。為什麼梅振衣會覺得恍惚?因為所見世間一切閃現地太快,站在一片奇異地空間中,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雲端上的小和尚法舟僅僅念完三聲佛號而已!

    這十個月梅振衣還看見了許多別的事,比如知焰與梅毅來到洛陽進了南魯公府,隨後又飛天四處查看。梅振衣當初是自己來地,告訴知焰放心在青漪三山鎮守,但這麼「長」時間沒消息,知焰也來找了。

    梅振衣是在張柬之府上「失蹤」的,大事成功之後,梅孝朗當然要到張府接兒子,張柬之卻交不出來也說不清梅振衣地去向。梅振衣所住的小院有侍衛守護,沒人看見他離開一步,只有張小姐突然發現梅振衣消失,和外人也說不清楚。

    梅孝朗剛開始心中有數,知道兒子的神通,所以沒擔心。但這麼長時間見不到梅振衣回來,連知焰仙子也趕到洛陽尋找,他也開始擔心了,幾次逼問張家,而張柬之上哪裡去找人?待到張柬之封王之時,滿洛陽的人都暗中傳聞梅孝朗之子在張家做客時不見了,南魯公與漢陽王鬧翻了。

    這些只是傳聞,因為梅孝朗並未報官,對外人只說兒子入山修道去了。知焰都找不到,報官府又有什麼用?但是梅孝朗與張柬之不合的消息,已傳遍東都。

    梅振衣就在雲端之上,知焰城裡城外飛天來回很多次,為什麼就找不到呢?眾高人各展神通境界對峙,鎮元子站於中樞,這一片空間彷彿就從世間消失了。裡面能查覺外面的事情,而外面根本發現不了。就算知焰在皇宮上空飛過,也根本進入不了眾高人所在之處。

    這一片雲端上就是這麼玄妙,小和尚法舟不緊不慢念了三聲佛號,人世間已過去了十個月,宮中武太皇駕崩!失望了,沒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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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6:45 |只看該作者
238回、舊物新成回仙夢,無欲何處論修求
    一道白虹從皇宮中升起,在鎮元大仙腳下化為一朵結白的祥雲,鎮元大仙揮拂塵一引,祥雲飛入武皇座下蓮台。十二品淨白蓮台圓滿,奇異的閉合,武皇身形消失于其中,接著淨白蓮台也不見了,閉合卷曲消失在另一個奇異的世界。

    梅振衣突然發現,雲端之上一切恢復了“正常”,只听一個女子柔美的聲音遠遠傳來︰“多謝鎮元大仙接引化身歸位。”

    抬頭看去,只見一體態妖嬈的女身菩薩,身披金色焰光,手持白蓮坐著一頭豬騰空而去消失于天際。梅振衣沒看錯,大勢至菩薩收回化身並在空中現形一見,坐騎就是一頭長著獠牙的大肥豬。

    當梅振衣低下頭來,發現雲端之上空空蕩蕩,幾乎所有的高人都不見了。他身形一晃就覺得倦意襲來,並未出手與人斗法竟有這種感覺還是頭一次。只有靈珠子還在,瞬間到眼前扶了他一把道︰“梅公子,此境界中你的修為還是不能久持,是不是有些暈眩?他們都走了,讓我送你回蕪州還是洛陽南魯公府?”

    梅振衣搖了搖頭︰“多謝了,上仙請自去,不必相送。”說著話袖中飛出一道白虹從天際落下,他腳下也升起一朵祥雲,順著白虹緩緩落入洛陽城中。

    這法術並不高深,就是在他修為未能飛天之前,借助拜神鞭的妙用飛天而行的手法,看上去卻酷似鎮元大仙方才施展的奇術。如今再用此技,巧妙已經完全不同,隱去身形不為凡人察知,信手施法自然而然幾乎毫無阻礙,也不刻意耗費什麼法力。

    在雲端上陪著眾位高人站了十個月,梅振衣也不是沒有收獲。靈珠子眼中微微露出贊賞與驚訝的神色。爺都急壞了!”南魯公府門前的下人眼前一花,突然看見大少爺走了進來。緊接著眼前又一花,一道紅影閃現,知焰仙子迎住了梅振衣。

    “振衣,你這一去將近一年,怎麼毫無消息遍尋不得?”知焰又驚又喜的問道。

    梅振衣苦笑︰“我未去別處,只在雲端上听聞三聲佛號。其中曲折再慢慢與你細說,現在我要去見父親。”

    知焰上前挽住他︰“你的樣子好生疲憊?”

    梅振衣︰“是有些累,但是無妨,難為你這幾個月來四處尋我。”何?”這是在書房中梅振衣問的話。

    梅孝朗直搖頭︰“韋後較武皇。天差地遠。徒效其皮毛。自置刀俎遲早取禍。”

    梅振衣︰“韋後自取死路但氣數未盡。如今張柬之等五人封看似尊崇恐怕禍事已至。朝中烏煙瘴氣。父親應求自保之道啊。恕兒不孝之言。不如稱病辭官。回蕪州休養如何?或效楊元琰所為。借出家而離京。”

    羽林將軍楊元琰也是擁戴李顯復唐地功臣。就是曾與張柬之在江中泛舟密謀地那位。如今被封為弘農郡公。他見張柬之等五人封王罷政。武三思朝中用事。也起了避禍之心。跑到明供奉膜拜佛指舍利。上表稱頌佛陀功德。申請辭官削發為僧。

    宮中事與朝中事梅振衣都看得清清楚楚。簡要地和父親介紹了一下如今地形勢。也勸梅孝朗明哲保身。

    梅孝朗笑道︰“為父無神通。但也看得清楚。因你之故我與張柬之交惡。滿朝皆知。可保無患。但我畢竟與你不同。我一輩子都住在關中。還是想在長安盡天年。那是我從小長大地地方。”

    梅振衣︰“我明白了。如今武皇在上陽宮剛剛駕崩。父親可請命護柩回長安。此為脫身之計。想那韋後弄權也折騰不了幾年。兒還有一事相求。”

    梅孝朗一擺手︰“你是不是想將來束發為道人,不再襲南魯公爵?”

    不用開口,父親也能知道兒子的心意,梅振衣有些感激的點了點頭︰“我是修道之人,這南魯公爵位,遲早還是讓振庭承襲吧。”

    梅孝朗嘆了一口氣︰“玉娥當年心中所求。就是這件事。因此給你找了一些麻煩,不料你根本意不在此。振庭就留在我身邊吧。為父也求你一件事,回到蕪州若有機會去勸慰裴玉娥一番。”

    為什麼要勸慰裴玉娥?李顯繼位大赦天下,前朝很多被武則天貶斥定罪的重臣也赦了,甚至包括已故地褚遂良,相當于現在的平反吧。但是李顯獨獨不赦裴炎,這也正常,當初可是裴炎把他趕下皇位的,唐中宗深恨裴炎。

    梅振衣和父親談完朝中事,與知焰返回蕪州,接著梅孝朗主動請命為長安留守,先護武太皇靈柩往乾陵。武則天身後被削去帝號,為“則天大聖皇後”,與李治合葬,乾陵前只為她留下了一塊碩大的無字碑,任由後人評說。

    在菁蕪山莊再見到裴玉娥時,梅振衣已無一絲恨意,心中只留嘆息和憐憫。梅孝朗休妻時裴玉娥二十八歲,正值青春好年華,容顏明媚體態動人。如今二十年過去了,在她臉上依稀還有當年美麗的影子,但已憔悴蒼老,韶華不再兩鬢斑白。並不是保養的不好或者梅振衣有意為難她,而是這些年心里不太好受。

    看見裴玉娥,梅振衣也能感受輪回眾生之苦,一世顯赫或淒涼也不過匆匆如此啊。想比之下,自己是幸運多了,而玉真、谷兒、穗兒等人,也比裴玉娥幸運多了。

    梅振衣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講了宮中變故,武皇駕崩李顯即位但裴炎未赦。他勸裴玉娥不要著急,也就多等幾年功夫而已,安心在菁蕪山莊好好養生。706年)到開元七年(公元719年)這十三年梅振衣一直在青漪三山修煉,其間只出過一次山。那是在景龍三年底(公元709年),有人到蕪州訪問玉真公主。

    來者是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相貌英武儀表,姓李名隆基。是相王李旦的第三子,封為臨淄王任潞州別駕。如今奉旨入朝,借這個機會路過蕪州前來拜訪玉真。

    在明面上玉真公主還是要掩人耳目的,只與族弟李隆基在玉真觀中相見,不料李隆基來蕪州最主要地目的還是想見梅振衣,並把來意私下里告訴了玉真。希望玉真約梅振衣秘見。

    李隆基貴為臨淄王,他路過蕪州,官府當然要小心伺候,身邊人也一刻不離,保護和監視之意都有,只有與玉真相見時才方便屏退左右。梅振衣聞訊也很意外,他當然知道李隆基是誰,不就是後世的唐玄宗嗎?

    臨淄王要見自己,派人來請就是了。何必通過玉真公主約定私下見面呢?一定是有所圖謀。穿越前地歷史功底並不好,但也知道是李隆基與太平公主除掉了韋後,扶睿宗李旦登上皇位。接著睿宗禪位于李隆基。玄宗即位鏟除太平公主一黨,開創開元盛世後有安史之亂。

    但這些都沒發生,至少在梅振衣眼中還是沒有的事。

    梅振衣在玉真觀中見到了李隆基,只帶著張果一人而已。定遠將軍正要給臨淄王行禮,李隆基已經搶先施禮,稱梅振衣為“放為兄”。

    這個稱呼讓梅振衣愣住了,古人之間彼此稱呼是很有講究的,有名有字有號,分別適用于不同地場合。號為尊稱。晚輩不能直呼長輩之名,平輩之間多稱姓,比如李隆基叫梅振衣“梅真人”、“梅兄”、“梅公子”、“梅將軍”都可以。以他的身份,直呼其名“梅振衣”也完全正常。

    只有私交不錯的熟人之間才以字相稱,梅振衣字“放為”,那是當年狄仁杰給起的,但幾乎沒人這麼稱呼他。知焰與玉真等人只稱他為“振衣”,並不是不尊敬,而是早就習慣了的親昵之語。

    身為王爵。第一次見面,就稱梅振衣為“放為兄”,不僅是折節下交的姿態,而且很顯然是在套近乎。李隆基刻意結交梅振衣,不為別地,沖著他父親梅孝朗來的,言語之中多次贊揚南魯公忠心耿耿有大功于國,在是軍中朝中都是棟梁元老。

    李隆基還說久聞梅振衣的“事跡”,心中贊嘆已久。一見果然覺得親近。只是自己的身份不便,而如今朝局敏感。故此私下相見。他還感謝梅家多年來對玉真公主的“照顧”,就差沒直接叫梅振衣為“姊夫”了。

    聞弦歌而知雅意,梅振衣當然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李隆基意在長安啊。他明顯是在結交朝中有影響的門閥,恐怕是針對韋皇後等人做準備。梅振衣對李隆基的印像還不錯,此人儀表談吐皆不俗,頗具雍容氣度。

    臨淄王美言,梅振衣連連稱謝,也表態說年終將派張果借送蕪州歲入去長安之時,私下向父親轉達臨淄王的美意。

    玉真是道士,李隆基也知梅振衣是修道之人,談話中還借題發感慨,表示回京之後要諫言皇上,一改武則天當朝時遺留的天下獨崇僧尼之風,李家為道祖之後,應推崇道門大行于世雲雲。梅振衣一直面帶微笑,心中暗道︰“隨先生一定喜歡這個人。”

    李隆基離開蕪州回京之後地第二年,宮中事變,韋後與安樂公主毒殺李顯,扶傀儡少帝李重茂登基,企圖效仿武則天掌朝神器。僅僅十天後,李隆基與太平公主在京中發難,盡誅韋氏一黨,李旦即位。

    李旦即位大赦天下,為裴炎昭雪並追封太尉,下詔大為褒揚。李旦為裴炎平反是意料之中的事,當年裴炎把李顯趕下皇位,扶上來的就是李旦,他們一直私交甚厚。

    梅振庭派人接母親裴玉娥回長安,一年後裴玉娥在長安病故,她總算在有生之年等到了這一天。

    自從在洛陽雲端站了十個月,看夠了皇宮中那些狗逼倒灶事,梅振衣對世間亂相心已淡然,只在青漪三山中潛心修行,法力精進極為神速。他地日子看上去如世外閑雲。其實梅振衣知道,自己修行中將要面對的麻煩和劫數不少。

    時間一晃就到了開元七年(公元719年),梅振衣修煉別人也在修煉,左游仙前年來訪,說自己天劫將至。梅振衣派張果去了昆侖仙境,在左游仙的洞府中守候。倘若左游仙歷劫,張果暫時照顧眾弟子等左游仙回來。

    左游仙這些年在昆侖仙境建立洞府,規模也越來越大,除了兩位美姬左金奴與左丹奴常侍左右,他還收了一批徒弟。這回不叫左道門了,改稱太道宗。梅振衣與左游仙只是私人名義上的師徒,他在昆侖仙境自立門戶也沒什麼,太道比大道多一點,這位左至尊還是夠狂的。

    除了左游仙之外。知焰仙子世間法也修行圓滿,梅振衣親眼看著她在方正峰上歷天刑雷劫飛升成仙。知焰成仙後去拜訪了瑤池聖境,但並未留在天庭。梅振衣在方正峰上守候,一直等到知焰回來。

    知焰回人間來到梅振衣面前,當胸就是一拳打了過去,緊接著撲入梅振衣懷中道︰“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每次出手,你都要搶那殺伐之功,這分明就是自攬業力,不想增我的天劫之威。你早知天刑雷劫為何!對不對?”

    梅振衣摟著她微笑道︰“我確實早就知道,清風仙童故意告訴我地,你要責怪我嗎?”

    “我是想怪你。但又不知該怎麼怪你,事到如今你業力已深,將來天刑恐怕難以對付。清風仙童真是地,為什麼要告訴你那些?”知焰說著話眼圈都快紅了。

    梅振衣伸手刮了她地鼻尖一下︰“你也想留仙人淚,助我煉大羅成就丹嗎?清風仙童是好意,而我自有辦法,可曾見過有什麼事難住你地道侶?”

    這道侶二人正在說話,突然听見耳邊有人道︰“你們兩個編排我什麼呢?知焰成就仙道,反而學會背後閑話了嗎?梅振衣。你隨我來。”只見清風仙童從五湖山莊的方向躍上了法柱峰頂,朝梅振衣招手說話。

    梅振衣拍了拍知焰的肩膀︰“你歷天刑兩番來回頗耗精力,暫且休息,我去看看仙童何事。”

    梅振衣隨清風離開青漪三山,沿九連山飄然而行,一直來到敬亭山下的青漪江邊站定。梅振衣上前道︰“十幾年來仙童未曾再出山,今日忽然叫我來,為何又一言不發?”

    清風一伸手,一只金黃色半透明的長鞭緩緩舒展而開。回頭問道︰“你可認識此物?”

    以梅振衣地修為定力。哪怕霹靂在前也不會變色眨眼,然而此時臉色卻為之幾變。站在那里張口結舌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這,這,這不是打猴鞭嗎?”

    眼前所見正是穿越前梅溪得自梅太公的那支打猴鞭,塵封多年的往事在他心中早已不起波瀾,然而今天乍見此物卻是神識一晃,穿越前的二十年經歷在靈台中閃現而過,就如面前這只緩緩舒卷而開地打猴鞭。

    清風淡淡一笑︰“打猴鞭?這名字不錯,鞭法與法器同名,就這麼定了!我拿走那條龍筋與盤古藤合煉,今日終于成就這支神器。”

    “此器的神妙之處,不似其它難以動用的神器,就算是未入門徑之人,也可用它做長鞭,修為境界越高,妙用越廣。”梅振衣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當年這一支長鞭在梅溪手中並不知是一件神器,如今梅振衣見證它的來歷,卻像一位多年後重逢地老朋友。

    清風︰“不錯,你只看了一眼還未入手,就已經看出它的妙處了。”

    梅振衣的表情有些古怪︰“我見過它,在幼年失魂未醒地大夢之中,仙童叫我來,就是為了觀摩這件新煉成地神器嗎?”

    清風側著頭看他︰“失魂未醒,卻有大夢輪回?看你地表情古怪,應是修行機緣到了。還記得當年飛盡峰上揚言之語嗎?如今恰恰二十三年。”

    智詵禪師立九林禪院,法壇留虛座待高僧來住持,並留下了紫金缽盂為鎮寺神器。當時梅振衣就奇怪智詵要恭迎的究竟是哪位僧人?而清風曾說只有這位僧人來了,梅振衣才能堪破陽神化身變換地境界,修行才有可能到達世間法的盡頭,預言的時間就是今年。

    這些年九林禪院也多有變故,只是梅振衣在山中清修沒有理會而已。

    智詵離開蕪州後,留下弟子處寂禪師代為住持,處寂雖然也是一代高僧,但顯然不是梅振衣要等之人。幾年後智詵出洛陽入蜀,路過蕪州帶走了處寂,還留下一段隱秘的禪門公案。

    話說武則天下詔讓六祖慧能將木棉袈裟送到洛陽,慧能照辦了。木棉袈裟落到武皇之手,有一天招集宮中眾高僧欲擇一人賞賜,當時問了一句話︰“諸位賢師,有欲否?”

    最想得到木棉袈裟的神秀等人皆答道︰“無欲。”只有智詵答︰“有欲。”武皇又問智詵︰“因何有欲?”智詵答︰“有生則有欲。”武皇把木棉袈裟賜給了智詵。

    智詵帶著木棉袈裟南行,路過蕪州又招弟子處寂一同入蜀,從此之後木棉袈裟再未現身人間,也應了慧能當年之語︰“我受此袈裟是為行佛法,若頓悟之道已傳,衣不必再傳,禪宗寄名法嗣至此為止。”這些都是智詵圓寂之前地事了,也早在武皇駕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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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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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7:09 |只看該作者
239回、無相空門迎地藏,呂祖江畔笑黃龍

處寂離開九林禪院之後,住持此寺的是另一位高僧無相禪師,此人俗家姓金,據說出身大唐新羅郡國王族無相住持九林禪院十幾年,近日逢處寂召也將入蜀,九林禪院需要一位新的住持。

    偏偏在這個時候,無相禪師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位菩薩給了他一支九環錫杖,並說將有佛門大德前來蕪州,讓他做好迎接的準備。無相睜開眼睛後,真有一支九環錫杖就在禪房中,據見過這支錫杖的僧人說,此物就是當年玄奘西行取經所持的法器,這個消息已經傳揚開了。

    「我觀蕪州氣象,今日那位高僧將入城,而你的機緣也到了。」清風站在江邊,抬頭望著蕪州的方向說道。

    梅振衣:「倒底是哪位高僧,仙童已經知道了嗎?」

    清風:「我知其來歷,但他這一世會是什麼人,只有見到了才清楚。」

    兩人正在說話,沿著江岸走來了一位僧人,身披黃底紅紋燦爛袈裟,相貌莊嚴神情肅穆,到兩人近前唱諾行禮:「請問二位施主,蕪州城怎麼走?」

    梅振衣趕緊還禮道:「沿江而走,可見桃花十里,桃花盡處,就能望到蕪州城樓了。請問大師,你往蕪州何事,欲在哪座寺廟掛單?」

    剛剛在這裡談論會有哪位高僧入城,接著就來了一個和尚,梅振衣如何不吃驚?他在神識中小心窺探這位僧人,竟沒有發現任何破綻,舉手投足宛若平常。再看仙童清風,竟然就像沒有看見這個和尚,一臉淡然也不還禮,站在那裡仍看著江面。

    僧人答道:「多謝施主指路。貧僧法號黃龍。乃禪宗法師。欲往九林禪院去,聽聞無相禪師以九環錫杖與紫金缽迎奉住持,故貧僧遠來。」

    梅振衣心中一動,此人果然是往九林禪院去的,難道就是自己要找的高僧?他看了清風一眼。以無語觀音術問道:「仙童,你說的人就是這位黃龍禪師嗎?」

    清風卻沒有回答,轉身問黃龍道:「和尚,你也想去九林禪院為住持嗎?請問因何而取,我有一問不知你能不能答?」

    黃龍怔了怔,表情很高深的微微一笑道:「這位童子有問於貧僧?那就請問吧。」

    清風一指面前的青漪江道:「江上有幾條船?」

    梅振衣也順著清風的手勢朝江上看去,此地附近沒有村莊,江邊也沒有渡口。只能看見遠處點點帆影,近處只有一葉小舟從對岸緩緩飄蕩而來。

    黃龍禪師看也不看,做感慨狀答道:「江上只有兩條船。一條裝著名,一條裝著利,芸芸眾生之難堪,不捨此二舟不見彼岸。」清風一笑道:「你這和尚答地倒省事,路在腳下,廟在城中,請自去吧。」同時對梅振衣暗語道:「不是他,此僧乃話頭扯禪、賣弄玄虛之輩而已,不必理會。」

    梅振衣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神識察覺不到黃龍禪師地任何破綻。並不是這和尚如何高深了得。而是因為他本就是一個無修為地凡人,就像當初在景教法會上看見江泉居的感覺一樣。不禁啞然失笑。

    黃龍禪師身姿瀟灑昂然沿江而去了,端的架子儼然一副高僧派頭。

    江邊又傳來幾聲嬉笑,那條小舟飄過來靠岸,明月仙童蹦了出來,笑瞇瞇的回頭問道:「提溜轉,好玩嗎?」

    提溜轉身形如清煙飄上岸,落地是一名妙齡村姑的模樣,素手一招,江上那葉小舟化為一片飛鱗倏然不見,也笑著說道:「多謝仙童指點如此御器之妙用。……梅公子,你怎麼來了?」

    梅振衣:「清風仙童喚我來此,恰好看見你地飛神鱗妙用變幻。

    提溜轉與明月關係最好,經常一起玩「遊戲」,也得到不少指點。明月倒沒有刻意教提溜轉什麼修行,但舉首投足之間自有玄妙境界,比如今天又指點提溜轉化飛神鱗為一葉小船去江上盪舟。明月的法術自然是不帶一點殺氣,而且像這樣的變化妙用其它高人是不太會想到的,因為通常也用不著。

    清風一揮手:「提溜轉,你回去吧,梅振衣有事要請教明月。……明月,帶梅振衣去山頂,他要問道於你。」

    梅振衣有什麼事要請教明月?清風一開口他就想起了這位仙童當年的話----欲堪破種種化身變換,等機緣到了,可以先去請教明月,再去九林禪院見那位高僧。石上,看著面前恭恭敬敬侍立的梅振衣,眨著眼睛似乎很好奇,眼神彷彿在問----你有什麼要問我的,我好像沒什麼道法可傳授於你呀?

    梅振衣下拜問道:「我在崑崙仙境龍空山奈何淵中歷苦海劫,卻未見前世種種,見知未滿不能堪破化身變換。聽聞仙童是天地靈根仙靈不染之氣所化生,亦未見前世種種,如何生而成仙道?」

    明月撓了撓耳朵,想了想答道:「生而成仙並不奇怪呀,我的爐鼎如此,一出生就是仙家心境,超脫生死輪迴之外。其實你搞錯了,在苦海劫中見前世種種見知已滿,這是往後修行悟種種化身變換地根基,但未必一定要如此,證見知未必在前世,比如我。」

    梅振衣:「這正是我欲問之道,要怎麼求證呢?」

    明月皺了皺鼻子,樣子十分可愛,反問了一句:「一念之間,你可能見生靈之一世?從生至死、悲喜、趨避、通達、困苦種種。」

    梅振衣思忖著答道:「修行歲月長久,見證凡人一世未嘗不可,但一念之間似乎還做不到。」

    明月笑了:「這就是見知之障,其實眾生萬相都在此山外。」說著話伸出小手一指山外遠處的蕪州城。

    這句話和這個手勢,如醍醐灌頂瞬間點醒了梅振衣,他明白了明月是什麼意思。一念之間可曾見生靈之一世?當然是看不見的,一個人在你眼前。你只能看到現在地他。從生到死的一切並非你所能見。但是在仙家眼中所看的卻不是這些。世間眾生其實都在眼前。

    你看不見一個人從生到死嗎?世間有生有死時刻都在發生,有人喜有人悲,有人驅利奔忙,有人避害閃躲,有人通達富貴。有人困於苦厄。只要你的神識眼界足夠廣,一念掃過,這一切都可見。眾生無別即為一人,眾生之遇即為一世之種種,世事不都在眼前嗎?

    明月施法手勢一引,梅振衣只覺得元神清明蕩漾而開,他看見了什麼?----整座蕪州城!

    從高樓華堂到污穢溝渠,蛇鼠雞犬與市井眾人。在神識中無一不是清清楚楚明明朗朗。梅振衣有洛陽雲端之上站了十個地經歷,其實已經見證過這一場景,但當時他並不想刻意去看。而是在那一片奇異地空間中元神清明不得不看,看到最後都有一些噁心和麻木了,不得不超然而觀。

    聽見明月今日之語,梅振衣這才明白當時錯過了一次修行見證地好機緣。明月短短幾句話其實點透了修行中的一種「觀」法----眾生觀。沒有力與大智慧,一般修行人是入不了這種觀境的,梅振衣曾被動的進入一次,卻沒有堪破那種心境,而是在追求他地修為尚未達到地超然狀態。

    佛門修行也有眾生觀之法,佛陀開慧苦、集、滅、道四聖諦在修行中怎麼證?可以從「眾生觀」中入手修證。

    明月施法當然沒有洛陽雲端之上那麼多高人神通廣大,她引梅振衣的元神清明蕩漾而開。看見了此時蕪州城中地景象。從舉手到放下的時間也就是三天三夜。

    蕪州城中有嬰兒呱呱落地,也有老人閉眼嚥氣。有人在家中算計鄰居,有人在街頭招攬生計。還有耗子偷油、蟲蛹成蝶、鳥雀銜窩、貓狗打架等等景象清晰無礙。梅振衣入境觀之,這就是眾生之相,前世之我就在其中!

    梅振衣自己當然沒有這麼大神通,他是在明月的心境中作眾生觀,多少也能感受到這位仙童的修為。清明元神所見蕪州眾生相,就如柔和的月光灑落下顯現,哪怕最污穢處也一片靜謐祥和絲毫不受沾染。這無形的月光就像一面毫不蒙塵地明鏡,照見如此清晰,鏡中卻不留下一絲痕跡。

    明月乃仙靈不染之氣化生,心境絲毫不染,她當然能看見眾生象,一念見知圓滿,卻等於沒看見,不想也不必涉足其中。但是梅振衣不一樣,他尚未超脫生死,還是得靜觀「自己」在眾生中輪迴之象。

    蕪州城中也有他看不「見」的地方,就是翠亭庵與九林禪院,也有他看不「明」的人,共有兩位,一位是翠亭庵前賣水果地關小姐,還有一位是從南門走入的青年僧人,這名僧人帶著一條黑狗不緊不慢走進蕪州城時,黃龍禪師也從北門而入。

    九林禪院在城北,黃龍禪師先到,當他走進九林禪院已是巳時。那時的寺院不像現在風景區的廟門口還有賣票的看著,直入空門未見他人。黃龍走到天井有個小沙彌迎面道:「遠來的師父,快跟我去盛飯吃吧,過了午時就沒有飯了。」然後匆匆忙忙跑向膳堂

    黃龍來的時間很巧,正好是九林禪院開飯的時間,這裡的和尚本來就不多,現在都去吃飯了。披著黃底紅紋袈裟,腰桿挺的筆直地黃龍禪師有些尷尬,居然沒有人上前迎接問候,小沙彌打了個招呼就跑了。

    這時有一名僧人走出了大雄寶殿,看見黃龍站在院子裡,上前行禮道:「這位師兄,您是遠道而來地吧?我法號無相,是本寺住持。」

    黃龍趕緊還禮,又刻意擺出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挺胸道:「原來是無相師弟,久仰!貧僧法號黃龍,為同宗法師,來自贛水黃龍寺。聽聞無相禪師在蕪州以紫金缽與九環錫杖迎奉新住持,特遠道趕來接佛緣。」

    無相看著黃龍似笑非笑地問道:「師兄入空門之時。未見九環錫杖嗎?」

    黃龍愣住了。他一進門就想找人說話來著。真沒注意九環錫杖放在哪裡。這時九林禪院門外傳來三聲犬吠,無相神色一變,向黃龍抱歉道:「我要出門迎客,師兄請自去膳房用白飯,得罪了!」說著話幾乎是一路小跑向著門外而去。

    門外來了一名僧人。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普普通通的相貌,小眼睛、淡眉毛、扁平的臉龐,五官很是尋常,眉目依稀倒有幾分與無相禪師相似。他帶著草笠,穿著草鞋,未披袈裟,身上地僧衣也顯得有些破舊。看樣子是風塵僕僕遠道而來。

    他地身材並不魁梧,站在那裡中正端莊,神色安祥中自然而然有難以形容地威嚴之氣。正對著廟門低首行禮。更奇異的是他身邊有一條狗,向一隻成年的獵犬,全身黑色的短毛油光?亮,體形並不算太碩大卻顯得機敏強健。這條狗也低下頭前腿微曲,衝著廟門做低首行禮狀。

    他們在朝什麼行禮?九林禪院中門大開,山門殿正中供的是彌勒菩薩,就像翠亭庵山門殿正中供著熊居士地法身像一般。唐代寺院中的彌勒菩薩造像,可不是後世那種袒胸露乳、笑呵呵、胖呼呼的布袋和尚坐像。

    這尊彌勒菩薩像是站著的,身材也很「標準」,雙肩之上有寶樹蓮花映襯。雙手合什眼簾低垂作誦經狀。目光正看向廟門外僧人所站的位置。有一隻九環錫杖放在他臂彎中橫在身前,假如梅振衣在此的話。能發現這個造像的姿勢就是當初在洛陽雲端上,小和尚法舟橫錫杖念誦佛號的姿勢,連此時地神情都是一樣的。

    無相禪師一路小跑來到門口,又驚又喜道:「喬覺,是你嗎?多年不見了,險些不敢認。」

    那名叫喬覺的僧人抬頭露齒微笑:「是我,聽聞叔父在此住持,特意雲遊尋訪而來。」

    就在此時,那支錫杖上地九環突然發出叮咚響聲,周圍沒有旁人也沒有風吹過,無相的神色又是一驚,指著喬覺道:「原來是你!」

    大唐開元七年,智詵立九林禪院所待之人終於來到蕪州,他就是大唐新羅郡國的青年僧人金喬覺,還帶著隨行護法神犬諦聽。當喬覺隨無相走入空門之後,寺中的一切梅振衣在眾生觀中也就無法察知了。

    明月抬手就是三天,等她放下手的時候,梅振衣感覺此時的心境已經快到了,陽神化身變換的修為只差那麼一層窗戶紙沒點破,這三日曆證之法無誤,梅振衣能領悟其境界,但見知還是尚有不足。

    梅振衣剛剛從定境中出,就聽見面前的明月驚呼一聲:「不好了,提溜轉被力攝入九林禪院不見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朵彤雲飛來落在敬亭山頂上化成知焰的身形。知焰一落地就焦急的說道:「振衣,九連山出事了,滿山鬼神皆不見,巡山護法提溜轉也不見了!」

    「不必驚慌,滿山鬼神都被九林禪院新任住持超度,將再入輪迴。」清風地聲音傳來,人也憑空出現在山頂。

    知焰驚問道:「九林禪院新任住持喬覺大師?前日九林禪院送來請帖,請振衣去觀禮,可是振衣在此修行我派梅毅去了,喬覺大師怎會做出這種事?」

    清風淡淡道:「這也不是壞事,本應如此。」

    明月問道:「那提溜轉呢?」

    清風:「我看地清清楚楚,提溜轉已破妄大成,陰神可不隨原有天年入輪迴,但九連山鬼神是它的部屬,它也追著去了,恐不得脫身而回。」

    知焰大驚失色,以責問地語氣朝清風道:「明月仙童正在施法不及相護,您既然看的清清楚楚,為何不攔住提溜轉呢?」

    清風一皺眉:「我不攔住它又怎樣?」

    這一句話把知焰給噎住了,站在那裡不知說什麼才好。清風是敬亭山中修行的金仙,而敬亭山是梅振衣為謝恩還情送給清風的道場。這位金仙不是梅氏家養的護院,是人是鬼阿貓阿狗他都有責任看著。提溜轉自入輪迴地獄,不關清風什麼事,清風伸手相助那是額外的福緣,不攔著也無過錯,更輪不到知焰來責問。

    清風卻沒有理會知焰的尷尬,看著她語氣一轉又說道:「我是故意的,你明白嗎?……喬覺來蕪州,提溜轉免不了有這一遭,而梅振衣不論是為自己的修行還是想帶回提溜轉,也都免不了去輪迴地獄走一遭。」

    「梅振衣要去把提溜轉帶回來嗎?那我也去!」明月站起身來說到,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出手攬事。

    知焰拱手道:「方纔情急失語,請勿怪罪,多謝仙童肯援手救回提溜轉。……振衣,我也與你一起去。」

    清風一揮袖道:「我沒什麼怪罪你的,梅振衣去九林禪院不是救回提溜轉,就是把她帶回來,你就不必去了。……明月,你不會願意去哪個地方的,送梅振衣到寺中即可,讓他自己解決。」

    梅振衣退後兩步站到知焰身邊,已經在神念中交流一番,朝明月道:「多謝仙童肯送我進九林禪院,趨見高僧先守禮數,我這就回家命人正式奉上拜帖,明天登門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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