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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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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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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7:41 |只看該作者
240回、閻君殿前詢教主,持幡自願入幽冥

   三十八年前,在飛盡峰頂上,梅振衣與師父孫思邈之間曾有一段對話——

    梅振衣︰“既然人死為鬼,我又听老鄉說,人死了之後要到陰曹地府,那麼真有陰曹地府嗎?”

    孫思邈︰“有!”

    梅振衣︰“我還听庵里的尼姑說,人死之後入輪回,那麼真有阿鼻地獄嗎?”

    孫思邈︰“有!”

    當初孫思邈只答了兩個“有”字,對剛剛入門拜師的梅振衣並未多做解釋。而如今,梅振衣將不得不親身去輪回地獄中走一遭,既為了帶回提溜轉,也為了自己的修行。

    梅振衣並沒有孤身直闖空門,而是提前一天派梅大東、趙啟明領著數十名家人到九林禪院送上拜帖,“通知”寺中自己第二天將要來進香,同送上布施寺廟之物。

    梅公子這次進香的布施足足裝滿了三大車︰一車是大米、白面、菜油、黃豆、果蔬等出家人用的糧食,都是上等貢品。一車是僧衣、僧襪、僧鞋、僧帽等全套日用之物,九林禪院每位僧人都有兩套。一車是供奉寺院的紋銀、銅錢、香燭、錦緞、琉璃盞、寶蓮燈等佛事財物。

    三輛大車停在九林禪院門外,拜帖送進去東西也都布施完畢,梅家的人卻沒走,就在寺院外面灑掃空地、點燃檀香並連夜值守,迎接第二天梅公子到來。實際上九林禪院外面是被淨場了,梅振衣要前來進香,勸退所有閑雜人等。

    第二日天明時分,梅振衣乘一輛馬車來到九林禪院門前,車之華貴馬之雄駿,滿蕪州也找不到第二輛。進香的一切已準備妥當,梅振衣沒有帶人,獨自隨廟門前迎接的知客僧走入空門。他在門前瞪了彌勒像一眼,但還是低頭拱手行了一禮。

    寺中來了這麼一位“大施主”。寺僧在天井院中兩側列隊合什相迎,新任住持喬覺迎上前道︰“梅施主慷慨布施,滿寺眾僧感佩、滿城百姓贊頌,貧僧喬覺謝施主之舍!”

    梅振衣還稽首禮︰“區區三車供奉微不足道。菩薩座前有舍有得。還望喬覺大師接引緣法。”

    九林禪院地格局前文有過介紹。穿過山門就是青石鋪地地天井。四面飛檐匯聚。正中地上有一塊圓形地大青石。圓心部位稍稍凹陷。上面開有兩個對稱地小孔。這下面有一口暗井與地脈相通。井口很窄並且被圓石封住。神識切入深遠不可測。

    正殿地格局更加奇特。走遍天下恐也見不到相同地寺院。它沒有供奉三世佛地“大雄寶殿”。正殿狹長通過巧妙地設計。自然分隔成前後兩進。

    後殿兩側塑著十八座金身羅漢。左右各九。正中是釋迦牟尼佛。兩邊牆角處是騎著青獅、白象地文殊與普賢二位菩薩。上方還挑空了一層閣樓狀地回廊。在回廊地欄桿上懸掛禪宗歷代祖師地法嗣傳承像。

    梅振衣上次來地時候左側最前方地畫像是空白地。而慧能當時就站在畫像下與智詵說話。幾十年後故地重游。那副畫像上繪制地是禪宗三十三祖、中華禪六祖慧能坐于大庾嶺上地形象。與右側最前面釋迦牟尼靈山說法圖相對。

    喬覺引領梅振衣進香地順序也有意思。先是直接進了後殿。給佛陀、文殊、普賢、十八羅漢依次進香。然後一一向歷代禪宗祖師行禮。畫像是挑空懸掛地。前面沒有香案。梅振衣只是恭恭敬敬長揖而已。然而到了慧能像前。他卻以大禮跪拜于地。

    “梅施主非佛門弟子,為何對六祖像行師禮?”喬覺在一旁問道。

    梅振衣答道︰“當年有緣,曾得慧能大師指點。”

    後殿的進完香又回到前殿,此地的布置與當年不同,而且是在最近三天之間完成的。前殿左右兩側各有一溜高階,上面地塑像是十殿閻君︰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閻羅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輪轉王。左右各五,皆頭戴珠簾挑梁冠身披錦緞。

    正中的法壇上供奉著一位菩薩,正上方大殿藻井垂下一幡,上書“幽冥教主”四個大字,原來此地是地藏菩薩道場。左右錦簾上寫著“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是地藏菩薩所發大宏願。整座大殿格局深長,兩面也沒有窗戶,只有法壇上點著兩盞昏黃的油燈,大白天也顯得很是陰森。

    菩薩證佛果需圓滿“大宏願”。這與證菩薩果地“宏願心”還有區別。證佛果宏願功德何大?舉世之大!這很難直接表達清楚。可以舉一個例子來說明,大乘天證菩薩果發的宏願心是“大乘佛法大行于中土”。而地藏菩薩欲證佛果發的大宏願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來到地藏菩薩像前,喬覺將手中的香在油燈上點燃遞給梅振衣,說了一句︰“梅公子非佛門弟子,行禮則可,不必勉強叩拜。”

    旁邊陪同的僧人聞言都有些吃驚,喬覺不叫梅施主而改口稱梅公子,還說他不是佛門弟子不必勉強叩拜,這是哪家的道理?剛才連慧能像都叩拜了,現在到了地藏菩薩面前豈有不拜之理?他供奉了寺中那麼財物,向佛之心還不夠虔誠嗎?

    梅振衣卻不意外,微微一笑仍然跪在蒲團上叩拜,行的卻是道家拜師長的大禮——這就是恭敬與請教的意思了。

    他地“靈山心法”修煉已接近于極致,能感應到面前的地藏菩薩像確有化身神識依附,而且與身邊的喬覺和尚本人渾然一體無差別。這位喬覺住持就是地藏菩薩,本尊托舍輪轉入世間,拜菩薩如同拜喬覺。

    禮畢起身後梅振衣問道︰“我欲向大師請教修行秘法,可否就在此私下一談?”

    喬覺點了點頭,揮手命眾僧都離開大殿退入後院,整座大殿以及殿外的天井都變的空空蕩蕩,九林禪院的大門也關上了。喬覺看著他問道︰“梅公子以禮登門進香,有什麼事就請直說吧。”

    梅振衣︰“昨日大師超度滿山鬼神入輪回,斯為大功德之舉,但我青漪三山洞天總管提溜轉也被攝入輪回地獄。特來請大師將她放回。”

    喬覺笑了︰“你說的輪回地獄,實指幽冥世界,輪轉之事不可逆,哪有放回一說。”說話的同時帶著聲聞智慧神通,伴隨著神念——

    你也知超度孤魂野鬼入輪回是功德之舉,既然眾生無別。陰神也無別,不分你家的還是別人家地。今天你找個理由,明天他找個理由,陰神豈不皆留于世,這是不可能的。陰神既入幽冥,輪回之事不可逆轉。

    梅振衣解釋道︰“她已脫天年之限修行有成,實不必入。”同時也伴隨著聲聞智慧神通發出——提溜轉不是一般自感成靈地孤魂野鬼,她是一位有修行的陰神,早已有破妄修為。雖然當年橫死,如今已突破生前天年所限,完全可以在人間繼續修行。如果一世修行不成。入輪回自無話可說,但象現在這樣誤入幽冥世界則不該也不必。

    喬覺仍然面帶微笑說︰“于我無分別,于世間無分別。”發出神念是這樣的——

    我管你們搞什麼鬼?輪回中還能分辨是有修行的鬼與無修行的鬼嗎?一世盡入輪回而已,陰神因此生執念難消,羈留于世實為困苦,超度往生來世修再修才是正道。這個世界上誰都不希望親近之人離去,但在眾生輪回中就是如此,並不是我所能改變的。

    梅振衣一指菩薩像兩邊地錦簾問道︰“此大宏願何說?”發出地神念暗示——既然不是你所能改變地,那這“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說法又從何而來呢?

    “爾自入幽冥便知。”喬覺答了七個字,這回發出地神念就復雜了,滾滾而來包含多層意境——

    首先他告訴梅振衣,以你的修為還不能完全了解此境界的含義,你親身經歷了才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其次解釋了眾生入輪回的一瞬經歷,最後闡述了地藏菩薩為何號稱幽冥教主,幽冥世界又是何意?

    凡是世上有靈眾生,一世盡臨死一瞬。元神清晰無礙,又稱中陰光明,這一生的經歷都會在靈台中閃現,這不僅僅是簡單地回憶,一幕幕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清明”狀態。

    比如某人少年時曾經暗戀過一個女孩,卻認為對方不會看上自己,一直沒有表達,此刻才清楚那女孩當年也與他一般心思。後悔吧?可他已經“死”了。

    比如當年有人說的話,他一直沒听懂。把善意理解成了惡意。現在才明白是誤會了。

    比如有人害過他,他卻一直蒙在鼓里。把仇人當朋友,此時靈台中回現種種經歷,突然想清楚自己當初是被人陷害了。

    如此種種不必細述,這一瞬就是一生,元神清明卻又徒嘆奈何,故世間傳說人死之後要走“奈何橋”,其“奈何”二字地來源于此。將死之凡人靈台何能承受這種沖擊?一世清明經歷閃現之後,所有的記憶在尋常神識中被洗去,只將難忘奈何之事印入“阿賴耶識”中,或者說苦海定境中,然後重歸天地輪回。

    在靈台深處的苦海定境中有前世種種痕跡,只是不到這個境界看不見而已。

    所謂孤魂野鬼,也就是羈留于世的陰神,未入輪回之前沒有這段“中陰光明”的經歷,仍停留在一世難消的執念之中。比如提溜轉一直在想︰“我是失足落崖,還是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把?”到後來它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這個問題還沒想通,不知不覺中張家長、李家短到處打探各種消息,已經成了習慣。

    地藏菩薩以不可思議之大神通法力,于靈台中化轉而成幽冥世界,這類似于各位金仙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開闢的仙界,但卻不是仙界,是以大宏願發出的另一種化轉之功。看來地藏菩薩做出地犧牲很大,誰願意自己靈台化轉的世界是這個樣子?這是他證佛果之劫也是證佛果之願。

    有一句話叫“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有的人可能不理解,想下地獄還不容易,殺人放火就是了。有什麼值得宣揚?這其實個誤會,它指的就是地藏菩薩這種大慈悲無私宏願。

    所謂幽冥世界與仙界最大的不同在于,仙界是超脫輪回的飛升或往生之所,而幽冥世界是一世盡再入輪回的輪轉之所。地藏垂簾世間,大神通所及之內,將離世之有靈眾生自“中陰光明境”直接接引入“幽冥境”。同時也可將孤魂野鬼引入幽冥境再入輪回。

    幽冥境中涵蓋了中陰光明境一切所見,但還有別地經歷,至于是什麼,喬覺和尚的神念中沒說,梅振衣只有去了才清楚。

    然而梅振衣卻明白了一件事,關于提溜轉地處境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小鬼已經再入輪回,那只能祝她來世好運了。第二種可能是提溜轉借幽冥境歷苦海劫,就像當初梅振衣在奈何淵中的經歷一樣。這小鬼的如今的修為也到了,此刻正是機緣。

    假如提溜在幽冥境中歷苦海成功,她有兩個選擇。一是帶著神識記憶托舍而去,二是困在幽冥境中等人把她帶回來,仍為陰神地仙。梅振衣很了解提溜轉,這小鬼是不會願意主動托舍而去地,她一定想以現在身份回青漪三山,與梅振衣早就約定好重塑爐鼎。

    梅振衣心念及此,將這些想法以神念告訴喬覺,同時開口道︰“我願入幽冥世界,帶她回來。”

    “憑何而入?”喬覺這回沒有用聲聞智慧神通。就是簡簡單單的問了四個字。

    這一問是什麼意思?假如有人跑到白宮門外招手喊道︰“奧巴馬,你出來!我要對你講一講國際形勢。”想法也許是好的,但是憑什麼呀?和地藏菩薩談這種條件是要講緣法的,一方面你得有這個資格、另一方面你得有這個修為,還有一方面你得知道怎麼出入幽冥世界。

    對于此時的梅振衣而言,這三方面條件一樣都不具備,但他卻有自己地辦法。

    他沒有回答,大步走出大殿,在天井院正中那口深刻不可測地暗井上方轉身站定。從懷中取出一面黑色小幡,身形一晃,手中黑幡抖成一丈余長。院中陰風四起,幡中有濃霧如黑雲爆出,其中有無數朦朧的身影晃動,發出著陰測測令人牙酸地怪異聲音。

    黑氣展開遮蔽天日、涌入大殿。梅振衣祭出了三十八年來從未動用過地法器煉魂幡,這是孫思邈得自妖道明崇儼的遺物,在飛盡峰上問論鬼神之時賜給了梅振衣。

    梅振衣驅使明崇儼收入幡中的無數生魂,將喬覺和尚包圍。一片空間宛如人間地獄。但是在外人看來。在地藏菩薩面前玩這一手邪術很搞笑,這不如送小菜一般嗎?

    梅振衣就是要“送菜”。他放出這些生魂並未展開攻擊,而是恭恭敬敬說道︰“此幡中是妖道當年以邪術收攝地生魂,不得入輪回苦厄不堪,望大師慈悲,以大神通法力渡入幽冥世界。”

    這個要求是喬覺和尚不能拒絕的,梅振衣想到的進入幽冥世界的方法與提溜轉一樣,提溜轉是以陰神之身追著滿山鬼神進去的,如今梅振衣要化出陽神隨這些生魂一起進去。

    喬覺身形一閃就來到梅振衣面前,嘆息一聲問道︰“你憑何而出?”

    梅振衣答道︰“陽神化身變換而出,此幡另有護神之妙用。”陽神化身變換是他多年來未曾堪破的修為境界,看樣子不證修行他也不能出來。

    “觀我之眼。”喬覺說了四個字,周圍無數生魂消失不見,梅振衣的肉身爐鼎還站在原處,但手中的煉魂幡已經不見了。能隨神念變換稱神器,煉魂幡也是神器,被梅振衣的陽神帶入幽冥世界,此時地幡面已變成了純白色。

    出入幽冥世界當然不能以凡人肉身,梅振衣以陽神而入,同時展開煉魂幡護住自己,如果他不能堪破化身變換,不可能將提溜轉帶回來,連自己都很難回來。得到明月的指點之後,梅振衣悟眾生觀心法,只差一點輪回見知,所以他不留退路的進入幽冥世界。

    滿院生魂剛剛消失,梅振衣的肉身爐鼎站在那里如同入定,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說道︰“地藏菩薩,他進去了!”

    只見山門殿中走出了一個小女娃,皺著小鼻子脆生生的說話。神通廣大的地藏王菩薩喬覺也微微一怔,單掌行禮道︰“這位仙童,你就是明月吧?”

    明月︰“是啊,我就是明月,剛才站在山門彌勒像前面,被擋住了,你一直都沒看見我。”

    喬覺看著明月連連點頭道︰“靈台生而不染之白淨識,難怪我方才沒有發現你,請問仙童來此有何事?”

    明月的當然不如喬覺這般法力廣大,但是她的修為心境是另一種極致,絲毫不受陰森幽冥氣息所染,站在山門殿彌勒像地另一邊,喬覺不刻意搜索的話也不能察覺。

    明月一指梅振衣道︰“我不喜歡你這里,是送他來的,現在看護爐鼎等他會來。我告訴你噢,梅振衣這個人做事很講究,帶回提溜轉還沒完,他回來後一定還有事情要和你談,清風哥哥讓我也做個見證。”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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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8:06 |只看該作者
241回、返照人心即地獄,世界十方無量光

喬覺的眼神明澈深邃無比,梅振衣與他對視的一瞬,神識就像陷入無邊無際的未知深淵。陽神離體隨滿院生魂而去,進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這個世界中什麼都沒有。

    梅振衣自己並未變化,陽神是超脫爐鼎不散之神識,不僅僅是抽象的、超脫存在的意識,它可虛可實,等同于獲得極大自由的自在身心。種種神通具足,神通所能察等同凡人五官之所見,“出陽神為地仙”並不是一句妄語。

    梅振衣當然都能看見,但是周圍什麼都沒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東西讓他看。他什麼都能听見,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完全靜悄。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初始時有一種一直向下的墜落感,恍惚間又似一種一直向上的漂浮感。

    這是什麼地方?如果一切都不存在,你會有一種連自己也不存在的錯覺,彷佛覺得所有意識與感官就要消散了。

    這是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嗎?梅振衣曾在入境觀中“見”清風短暫的出入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但那畢竟不是他自己的親身經歷,感覺有些類似又有不同,至于有什麼不同卻說不出來。

    假如一個人“死了”,是他從世界上消失,還是原有的世界從他身邊消失?

    假如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不再回來,那麼對于那個世界而言,他是不是就等于“死”了?

    這是哲學家們探討的關于死亡的定義問題,梅振衣進入這個世界中,也很自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心念一起,五官立刻有所見,所見不在周圍,而是靈台中激起的種種念,此生包括穿越前的一切經歷都一幕幕閃現——中陰光明境!

    這一瞬就是一生,中陰光明境方起,梅振衣大喝一聲,將靈台中的“中陰光明境”給喝破了。他已經有了奈何淵中歷苦海的修行。當然能不為中陰光明境所擾,也不想被地藏菩薩窺探。

    喝破中陰光明境,又重歸一無所有的寂滅世界,梅振衣又喝了一聲“幡!”在虛空現出實形,白色的煉魂幡出現在手中一抖,神識展開。白光四射而出,欲照破這無邊黑暗。

    此時神識中听見了喬覺的聲音︰“何為菩薩行?”

    隨著這一問。世界變了。梅振衣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坐在法壇上地地藏菩薩。非一時一地。化身于無數道場中。眼前所見應接不暇。

    九林禪院地天井里。明月眉頭一皺道︰“菩薩。你這是在攔他地路嗎?”

    地藏︰“在此地。仙童勿叫我菩薩。稱我喬覺即可。”

    明月︰“好吧。喬覺和尚。以你地果位以他地修為。你如果沒攔住地話。等他回來後若與你理論。你只有與他平心而談了。”

    喬覺一笑︰“梅施主與喬覺僧。當然有話好說。”

    明月一搖腦袋。很嚴肅地說︰“你錯了。你就是要找地藏王菩薩理論。就像當年在彭澤張榜立約一樣。但你不是做亂地淫邪。說定地事情就是定了。……彭澤張榜地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告訴你吧。”

    梅振衣莫名坐在了地藏菩薩的法座上。听見了萬民贊頌功德之聲,一瞬間有些飄然忘乎所以,然後又听見了無數人的祈求與禱告。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刻的驚懼之心,世間傳言地藏菩薩為幽冥教主,很多人驚懼身後之事,都在地藏菩薩面前供奉,企圖消弭罪業或求福于子孫。

    還有很多人喜歡亂拜菩薩,跑到地藏座前求財、求色、求色、求子、求發達。古往今來時事情不同,但欲念所求想通。比如後世人祈求菩薩保佑高考順利,唐人祈求明經登科。

    也有人在菩薩面前泄怨,某人做的壞事太多,求菩薩把他收了下地獄吧!某人怎麼還不死?鄰居有錢有勢蓋了一棟高樓,菩薩罰他家失火吧!有人借了我地錢不還,請菩薩詛咒他。

    凡此種種欲念縈繞,定心不得安住。有善念、有惡念、更多的是難言因果對錯之常念,比如某男仰慕某女,可是某女心向他人。于是某男祈求菩薩成全。這種事情怎麼成全?眾生之禱告,菩薩怎麼辦。世上沒有一種大法力能滿足。

    梅振衣听見不是一個一個人依次的祈求,而是千萬念合一應有盡有,折射世間眾生態。他定心守住未亂,明白地藏地意思不是要他解決這些欲念,而是在此情景下回答剛才那一問——何為菩薩行?

    梅振衣第一念想到的是《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因為心經的開篇就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然而他在神念中回答卻是︰“我師孫真人教以大醫精誠心,體疾患之苦常濟世人,有病治病,無病養生以盡天年。”

    陽神超脫爐鼎之外,外其身而身存,口就是心,說出來的就是真實感悟,沒有什麼故弄玄虛之妄語。老老實實此話一答,眼前所見又有了微妙的變化。

    還是萬念合一,卻不是在菩薩座前,而是法眼所見時間眾生各種念,與剛才所求一脈相承又有微妙的變化,伴隨著種種批判與咒怨。首先是各種咒罵——世上那麼多壞人橫行,菩薩為什麼不讓他們下地獄?

    還有人暗激其心——我當掃除一切障礙,這個世界本該為我。卻又看不清他要掃除的障礙在哪里,自己也成了他人欲念中當掃除的障礙。

    有更多人在表達失望與不滿,對周圍的不滿,對家國地不滿,對祖宗的不滿,對神佛的不滿,——我今日何至于此,不能立足世間揚眉吐氣?我為什麼生在這樣一個世界?

    凡此種種欲念交織,齊于靈台呈現難以評說盡處,正是這世間眾念糾纏、限制、沖突,推動了世間歷史前行。造就了各種“功”與各種“業”。然而梅振衣明白,地藏不是要他去解說這世間眾生欲的功業,還是在此情景下回答那一問——何為菩薩行?

    “觀世人如一人,合萬念成一念,自然洞明。”梅振衣答道。

    這等于開口破法,從方才的欲念交織糾纏中跳出來了。眼前所見又有不同。成了方才所見眾生的各種“行”,有的值得贊嘆,有的值得感慨,有地值得惋惜,有人可笑,有人可恨。世上眾生合一,呈千人千面,而一人之行,亦可見多人多面。

    梅振衣沒有再多看。直接答道︰“世間事眾生自取,向何處而往便是從何處而來,輪回如此。變遷亦如此。悲憫情懷從何而來,幽冥世界亦從何而來。”

    三句話答話,一切回歸沉寂,梅振衣從地藏菩薩法座上消失了,又回到無邊無際一無所有之中。

    梅振衣再次一抖煉魂幡,這回施展了收攝之法,周圍無邊地黑暗世界彷佛以他為中心不斷涌來,在光芒中消失于無形。既然照不破無邊黑暗,那就把周圍的虛空都攝入煉魂幡。這幽冥世界中總有可見之物。

    法術剛剛展開,神念中又听見喬覺的聲音喝問道︰“何為無量光?”

    地藏菩薩也太欺負人了吧?在菩薩座上問完“菩薩行”還不夠,又在這無邊無物的世界中問“無量光”!然而這回卻不是問,而是自問自答,緊接著梅振衣就听見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唱偈之聲——

    “無量光照盡十方世界,盡十方世界自性光明,盡十方世界在我光明中,盡十方世界無一人不是我。”

    隨著唱偈聲,梅振衣忽有觸動。心念起處入“眾生觀”境,自性光明照見幽冥世界。

    幽冥世界中有何可見?就是方才在法座上所見眾生地“死”後的幽冥境。“幽冥境”與清明回顧一生的“中陰光明境”有何不同?其實它涵蓋了中陰光明境中的一切,但是多了別地感受,讓人體會地更加清晰。

    怎麼形容呢?梅振衣的第一反應這幽冥境很類似于天刑,但又與天刑完全不同。一生所歷之事,與世上有靈眾生交往所留下地痕跡,全部被返照回來了。什麼叫“返照”?舉個例子吧,張三曾陷害過李四,他會感受到李四被陷害經歷的痛苦。在一生回憶中重新見證這件事地同時。不論李四本人是否知情。

    為什麼與天刑不同?因為這些人已經“死了”,肉身爐鼎消亡。只有一縷神識進入幽冥境,處于絕對的清醒狀態,既不會昏迷也不能躲避。拿刀切排骨,豬是不會疼的,因為那頭豬已經死了,其實一個人肉體上所承受地一切,只有轉化為心靈的感知才有意義。

    幽冥境中就是純粹的心靈感知,返照這一生留下的一切痕跡,在中陰光明境回現的同時。一生所行帶給他人的感受隨一生的經歷都返照回來,感同身受,互相交織、疊加、沖抵。

    梅振衣突然想到一句評語︰“幽冥不欺心,人心即地獄。”

    心中想到“地獄”二字,此念一起,眾生觀中定境更深,仿佛又進入另一層更深的見知境界中,“他心通”自然具足,不由自主的發動,觀境中無一人不是我,眼前眾生經歷幽冥境地心態,就如自身的感受一般。

    有種種喜怒酸甜,還有無邊的驚懼與顫栗,不論生前是富貴還是貧賤,是強大還是弱小,此時就是一縷無從逃避的神識,各人心中皆有所感念。

    梅振衣也有所感念,此念一起,觀境又深入一層,進入到眾人感念所衍生的境界中,看見了眾生經歷幽冥境,由此所生的“輪回心”。

    什麼是輪回心?玄妙很難形容,勉強打個比方,經歷幽冥境的同時,眾生都會不由自主的衍生出一種心念——我已經明晰了此生的一切,包括所有與我打交道地人一切真實言行,假如從頭開始,會怎麼辦?

    有人在設想如何干掉仇家,有人在設想如何勾引隔壁的小娘子,有人在設想如何做生意發大財,有人在設想上戰場當將軍出奇兵大獲全勝。宛如一部部穿越重生小說,千奇百怪千姿百態。看上去很爽,但是它是伴隨幽冥境回憶感受自然產生的,折射是另一種“悔恨心”。

    幽冥世界中純粹的心靈感知無處可藏,輪回心一起,悔恨心伴隨而來。如潮水般將神識卷入,梅振衣定境的更入一層,所見又有變化。

    幽冥世界中的“悔恨心”,不是指某人一生中曾有過地悔恨,與生前行事後不後海沒有必然關系。而是經歷幽冥境的一生功業返照,清晰無誤感同他人因我所受,自然衍生出輪回心,又清晰折射出的“悔恨心”。

    它不以你地願望與意志為轉移。不是說“我不想”就能不想,而是直接印在你地意念中。是一種層層深入的心境剖析,清晰而無處遁形。“幽”為“深邃”之意,“冥”為“暗境”之意。

    以上地敘述似乎是輕描淡寫。但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這層層幽冥世界可真夠“恐怖”的!

    梅振衣開始思索這幽冥世界的蘊意為何?此念一起,又進入更深一層的境遇。幽冥世界層層剖析展現,筆墨難以形容。梅振衣也明白了民間傳說“十八層地獄”根源何來?

    入最深處有何見?譬如明崇儼之流,一生所攝生魂之歷,幽冥境中如受被攝生魂之苦厄,接踵而來幾乎無始無終。一生所受功德感念甚微或近于無,苦厄之重在層層心境中皆不能解脫,以致淪落于最深之幽冥。

    梅振衣想起了一個詞——“無間道”。或稱阿鼻地獄。“一瞬”和“無間”如何對應?在人世間的一瞬,就是中陰光明境中的一生,也可能是幽冥境中的近乎無始無終。

    原來這幽冥世界中並沒有改變什麼,眾生經歷的仍是一世盡頭那一瞬“中陰光明境”。地藏菩薩並沒有憑空添加什麼,只是在靈台化轉中將之層層剖析為幽冥境,眾生將這種奈何難忘地記憶印入阿耶哪識,再入輪回。

    這就是前世的緣法,雖然看不見也形容不出來,但自有其玄妙。

    梅振衣觀法已明。又層層出離定境,返至“輪回心”所見之幽冥世界,抖幡大喝一聲︰“提溜轉!”

    “梅公子,是你嗎?”一個女子聲音傳來,隨著聲音提溜轉如一陣陰風被梅振衣攝到身前。

    謝天謝地,這小鬼果然在幽冥世界中歷苦海劫,成就不滅之神識,但還沒有托舍而去。否則中陰光明境在人世間只是一瞬,梅振衣再大的神通也無法把她帶回來了。

    梅振衣一揮煉魂幡護住提溜轉。身形一起于幽冥世界中消失。贊賞之意,也有一絲不易察覺地嘆息。這時九林禪院門外傳來兩聲馬嘶。有一輛馬車離去的聲音。

    “何人離去?”喬覺問道。

    “呂純陽帶著提溜轉離去。”明月答道。

    喬覺又問︰“梅振衣呢?”

    “我回來了,就在這里!出入幽冥世界,感嘆菩薩大造化功德,但還有一事請教。”開口回答的人,正是站在天井院中的梅振衣。

    敬亭山外的十里桃花道上,有一輛華貴的馬車不緊不慢的前行,奇異的是這輛車沒有趕車人,是兩匹馬自己在拉車,彷佛有看不見的指引。

    哇!唐代就有無人駕駛嗎?

    車廂中坐了兩個人,梅振衣身穿道袍,發簪是一柄金色地四寸小劍。提溜轉在他懷中緊緊伸手相抱,看樣子似乎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見了。梅振衣就像被一片溫柔的風包圍,只听提溜轉用發顫幾乎帶著抽泣的聲音說道︰“梅公子,你竟會身入幽冥地獄找我。”

    梅振衣︰“這不是在你意料之中嗎?你一直在等我來,否則為何沒有托舍而去?”

    提溜轉︰“我是在等,但是見了到梅公子,我真的好想哭!”

    梅振衣笑道︰“此刻哭也無真淚,你還是笑吧,恭喜你歷苦海成就地仙,回山之後,我就用九轉紫金丹助你凝聚真身爐鼎。”

    提溜轉笑了,她笑著抬頭看梅振衣,有些疑惑的問︰“梅公子,我發現你有些變化,卻又形容不出哪里不同。”

    梅振衣︰“我還是我,但你面前所見,是我剛剛修成的呂純陽化身,就是你妄境中所見的呂道長。”

    “你怎麼還提我的妄境?”提溜轉臉紅了,又說道︰“我還是叫你梅公子吧,為什麼要分出化身與我回山?”

    梅振衣︰“我還有事要與地藏菩薩理論,明月仙童在場做見證。”

    “出神入化”之地仙境界,所修成的“化身”是什麼?這與菩薩、金仙斬出地種種歷世化身不是一回事,它嚴格的說起來應該叫做“陽神變換分身”,但是修行人一般也稱之為化身,明白的人自然不會混淆。

    這層修為境界很重要,尤其對于丹道修行人來說,是到達世間法盡頭必須堪破的一道關口。日游”,終于圓滿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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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8:34 |只看該作者
242回、五五化身人皆有,世世修行不虛談
    “陽神變換分身”看上去就是另外一個自己,但也不能單純的這麼理解。千人有千面,一人也有多面,對于一個普通人而言,在生活中就扮演著不同角色、擁有多種身份,每個身份都有不同的內涵、責任、情感與行為方式。

    比如有人在下屬面前傲慢難伺候,在領導面前又裝孫子,對陌生人冷酷無情,在家人面前又變得和藹可親,在單位可能是一位彬彬有禮的人,上了網披上馬甲時,又變得憤世嫉俗髒話連篇。如果說化身,這些都是化身,人格中的種種剖面。

    對于修行人來說,首先要作到的是真妄合一、真如不二,在這個基礎上繼續修行,歷苦海劫見前世種種,靈台是否能安住無恙,就在于對此生之我的明晰?否則在苦海中會墮入輪回,這一劫是過不去的。

    前世種種就是世間眾生輪回萬象,所見是我亦不是我,這一段經歷卻是此生修行的見知,也是修成陽神變換分身的心境根基。明晰此生之我,在此基礎上繼續修行,超脫爐鼎之限,變換身外之身。

    陽神化身依緣法而修成,剖析一個清晰完整的我,這不是別人仍然是自己,比如梅振衣修成的純陽化身,就是世間行游有所做為的那個他。

    從心境上來說是如此,從神通上來說卻另有玄妙,化身等同于我並無分別,擁有此人格所具備的神識記憶與能力,也可以是神通法力。這當然不能憑空而生,也是法力修成,滅一化身如傷一命,神通法力也會有相應的折損。

    繼續往上修行,並非是要分出多少個化身來行走世間,而是要在心境中將自我的各各層面清晰的展現,以達到一生歷證圓滿。此所謂“化身五五”,指的未必是二十五個化身。而是五方五位明晰無礙。當然了,也有人在演法之時分身五五,其目的在于向晚輩弟子展示境界,以堅定其修證之心。

    俗話說一心不二用,但是有了陽神化身變換神通,斗法時可以同時使用多件法器。平時也可以同時做幾件事情。以陽身化身行走,需要時刻消耗法力維持,若沒有特定的目的,一般修行人不會總是分出陽神化身。

    修行中達到一生歷證圓滿即可,不必也不可能無限制的分出化身,除非有佛陀、太上那樣地大神通法力,而那種境界,就不是小小的地仙所能企及了。

    修至化身五五次第圓滿,再往下修行要將所有化身變換合一。也等于自我人格中的種種剖面完美融合。這一步也很難,修成之後的境界稱為“待詔”,一世修行明晰無礙。修為已到世間法的盡頭,只待天刑到來,也可主動選擇飛升。

    梅振衣分出純陽化身帶著提溜轉坐車離去,本人還留在九林禪院中,只听喬覺說道︰“梅公子在此不必稱菩薩,稱我喬覺僧即可,你有何事要與我商談?”

    梅振衣︰“喬覺大師。就在這幽冥教主法座前。我想問您幾句話。”

    喬覺︰“但問無妨。”

    梅振衣回頭看了一眼九林禪院地大門。那是提溜轉離開地地方。又轉身問道︰“一世盡處歷中陰光明鏡。而後再入輪回。菩薩引眾生入幽冥世界將一世功業展現分明。此為大功德。但也有人天年未盡而橫死。未歷中陰光明鏡。機緣巧合自感成陰神。因執念未消留神于世。是不是該給他們一個公平地機會?”

    喬覺笑了笑反問道︰“什麼樣地機會?”

    梅振衣︰“以陰神身盡天年。若執念消則自入輪回不必多言。若執念不消。那就讓它們懷著這一生地執念吧。待天年盡。再引入幽冥世界。”

    喬覺想了想似是自言自語︰“若陰神已留于世。世人當有敬畏驚怖。執念消或天年盡再入輪回。應當如此。”

    梅振衣︰“既然應當如此,你為何沒有這麼做呢?”

    喬覺︰“你入幽冥世界曾答何為菩薩行。視眾生為一人。合萬念成一念,無人能與我有此說。”

    梅振衣︰“今天我能與你有此說嗎?”

    喬覺點頭道︰“能。就這麼說定了。”他做事好干脆,這麼重大的一件事情,一問一答間就決定了。

    梅振衣又道︰“我還有一事要請教。”

    喬覺微微有些意外︰“梅公子還有何事?”

    梅振衣︰“當然是為提溜轉的事,我不知世間還有多少提溜轉,但是如我一般肯入幽冥尋人者不多,有修行的陰神被收入幽冥世界,未必次次都能有人把它們帶回來。假如它們自己不願意入輪回,就想在此世修行,菩薩怎麼看?”

    喬覺嘆了一口氣︰“入輪回者,哪有願與不願?”

    要是問世上的人︰“你願不願意死?”沒有一個人會願意的,但是身在生死輪回中誰也勉強不得。幽冥世界只是將去世之人地中陰光明境引入層層幽冥境而已,並沒有決定誰的生死,地藏菩薩也沒有額外改變任何事。

    可以這樣理解地藏菩薩所發下的大宏願——世上眾生入輪回時,皆得自性光明,如此之世間再無地獄。

    梅振衣自知失言,立刻改口道︰“我不該說願不願,而應說能不能,陰神修為已破天年之限,應以其修行論歲月。”

    喬覺笑了︰“梅公子此話多余了,依方才所言,如提溜轉之屬,修行已破原有天年之限,修行歲月未盡自不必入幽冥世界,這些有修行地陰神之屬若不願早入輪回,自己就不要亂闖幽冥世界,你說呢?”

    明月在一旁拍手道︰“喬覺和尚說的是正理,提溜轉以後是不會亂闖了,她也不該亂闖。……梅振衣,清風哥哥說你不僅會帶回一個提溜轉,還會為天下陰神與幽冥教主理論,以免後事紛爭,他說對了。”

    梅振衣︰“清風仙童的推演之功果然神妙。來之前連我自己也不知,還是在幽冥世界中想到的。”

    明月搖頭道︰“清風哥哥未推演,他就是猜的。……你們理論完了,我可以去找提溜轉了嗎?”

    梅振衣︰“仙童請自去,她正在往敬亭山下的馬車中。”

    明月一副爛漫的可愛樣子,朝梅振衣搖了搖小手道︰“那我去找她玩了。謝謝你!”言畢轉身走向山門殿消失不見。

    這位仙童真是不帶一點俗世心機,其實梅振衣應該謝她才對,但她卻對梅振衣說謝謝,因為梅振衣把經常陪她玩的提溜轉從幽冥世界帶回來了。

    提溜轉正賴在梅振衣的純陽化身懷中說話,車廂中突然發出一聲笑,明月仙童憑空出現在兩人面前,提溜轉嚇了一跳,趕緊松開手坐直身體。

    明月倒沒有什麼驚訝地表情,看著梅振衣笑道︰“又看見你了。恭喜你修成陽神化身變換。”

    車廂里高度有限,明月個子小站著沒問題,梅振衣只能坐著拱手道︰“微末修行。在仙童面前不值一提。”

    明月又一指提溜轉︰“你當年若是執念已消,早就入輪回了,但現在若執念不消,對修行又有礙。出入幽冥世界歷盡苦海劫,應當已清楚當年是怎麼落下山崖的吧?”

    “是被人推下去的。”被人謀殺應是生前的仇恨事,然而提溜轉的表情卻很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說出來很丟人似的。

    提溜轉死地冤吶,按現在的話來說她死于三角情殺,而且到死都蒙在鼓里。她原本是山村里長大的姑娘。村里有個小伙子暗戀她,卻另有一個姑娘看上了這位小伙,非常之痴迷。那姑娘找了個機會委婉地向小伙表達心意,希望他能請媒人到自己家提親,不料這小伙卻說正準備求爹娘上提溜轉家求親。

    于是慘劇發生了。提溜轉上山采藥時,在懸崖邊彎腰摘一株花草,剛剛站起身立足未穩,背後有人輕輕推了一把。……她到死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在她“死”後。那個姑娘終于如願以償的嫁給了心儀的小伙。在幽冥世界中經歷幽境,歷苦海劫成就不滅神識,提溜轉這才恍然大悟。

    世間萬象無奇不有,竟有人心狠毒如此,提溜轉也是個糊涂鬼呀!梅振衣暗自嘆息,提溜轉卻沒有什麼怨恨之意,反而有些緊張的又解釋了一句︰“梅公子別誤會,其實我和那男的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句話把梅振衣給逗笑了,看來如今的提溜轉執念早消。那些都是過去二百年地身前事了。當事之人除了提溜轉早已作古。

    明月眨了眨眼楮問道︰“提溜轉,你叫什麼名字?”

    “姓何。小字賢姑。”提溜轉低下頭,聲弱的就像蚊子哼哼。

    “管閑事的閑嗎?”梅振衣追問道。

    提溜轉︰“不,是賢慧地賢,我生前不識字,現在才清楚。梅公子,你還是叫我提溜轉吧。”

    原來她也曾姓何,何賢姑這個名字怎麼听怎麼像何仙姑,梅振衣莫名感到一陣悲憫,回想起何家村眾人地遭遇,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從懷中取出一桿白面小幡朝明月道︰“仙童,能不能求您幫個忙?”

    明月︰“你今天把提溜轉帶回來了,我可以幫你一個忙,有什麼事就說吧。”

    梅振衣︰“此幡叫作煉魂幡,本是一位妖道作惡之物,我師孫思邈將它交給我,囑咐我藏此神器勿再為禍人間。人有惡而器無罪,但此物之用實在太過陰邪,仙童能否幫我處置?”

    多年來梅振衣一直沒有動過煉魂幡,今天借機緣而用之,請地藏菩薩釋放生魂入輪回,再用它把提溜轉帶回來。現在他已知道這是一件了不得的神器,以他地修為還處置不了,甚至想毀去都不行。

    這東西梅振衣不敢輕易交給別人,但明月仙童是個例外,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提防任何人也不該提防明月,而且她煉化與改變各種天材地寶甚至神器的本事舉世無雙,求她處置是再合適不過了。

    明月皺了皺鼻子作吸氣狀。勉強伸手把煉魂幡接過去道︰“如果此物不是經過地藏菩薩施法變得純淨,我都不願意踫它。……嗯?你用此幡攝入了幽冥世界的一片虛空?那它的妙用是可以變化的,我拿去試試吧。”

    梅振衣︰“多謝仙童!若實在難以處置,就請將它毀去。”

    明月一撅嘴︰“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人有惡而器無罪,就看如何用。若盡是邪用自然不必留,但在我的手中,還從來沒有毀過東西。……忘了告訴你了,我過來地時候,看見你師父在九林禪院門外站著。”

    “我師父?”梅振衣一愣。

    明月︰“對呀,就是鐘離權,他成就金仙剛剛從天庭回來,正在給九林禪院看大門呢。”

    “提溜轉,你陪仙童慢慢玩。我要全身心恭謹迎師!”話音未落,馬車中的純陽化身已經消失不見。

    九林禪院中,梅振衣身形一震。容顏未見什麼變化,卻突然間變成了高簪,發髻上插著一枚四寸小劍,已將純陽化身收回。他朝面前地喬覺和尚俯身下拜道︰“事已畢,振衣多謝大師通情達理,亦多謝菩薩指點玄關!”

    喬覺一伸手就把他扶了起來,梅振衣沒有拜下去,只听這年輕的僧人道︰“貧僧多謝梅公子的三車布施,菩薩亦謝梅公子借今日之論。明晰陰神入幽冥之時,後世當如此。……門外有一位金仙在等你,快去吧。”

    九林禪院山門外站著一位面容古樸的灰衣道人,手搖一把芭蕉扇,知焰靜靜站在一旁正望著空門。只見廟門一開,梅振衣搶步而出,來到鐘離權前面撲通跪倒,扯著師父的道袍說︰“您老人家可算回來了,弟子多年來好生想念!”聲音竟有幾分哽咽。

    鐘離權一去就是二十三年。二十幾年光陰對于仙家高人來說很短,但梅振衣卻在人間經歷了太多的事,師父不在身邊,常常覺得有些茫然卻無處述說,因為有些話只能向師父說。鐘離權終于回來了,而且成就金仙,梅振衣是又驚又喜又感慨。

    鐘離權還是老樣子,眼楮一瞪一扇子就敲了下去︰“臭小子挺出息啊,到了幽冥世界走一圈修成化身變換還不夠。還要找地藏菩薩理論一番。你以為你是誰呀?我擔心你出不來,特意在門口守著呢。”

    他地語氣挺凶。神情卻甚是溫和,扇子舉得高落得輕,另一只手已經把梅振衣拉了起來。梅振衣湊在師父身邊笑道︰“我是您老人家教出來地好徒弟呀,有理論理莫問是誰,師父您說是不是?”

    知焰在一旁道︰“我們就別在廟門前說話了,快回三山洞天吧,師父成就金仙,山中弟子都等著恭賀他老人家。”

    鐘離權點頭︰“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能將三山洞天鑿建成功,也是了不起的大手筆了,快帶我去看看。”

    提溜轉以陰神之身修成地仙,梅振衣堪破陽神化身境界,鐘離權成就金仙而回,青漪三山眾修士皆大歡喜不必細述。小小人間蕪州城算是風雲際會,城里城外總共有兩位菩薩三位金仙駐足,就算在仙界這麼點大的地盤內,恐也難見此種場面。

    回到青漪三山,梅振衣與知焰以門下弟子語山中眾修士一一拜見鐘離權,並私下里向師父詳細稟報這二十三年來所遇。鐘離權提醒了徒弟一件事︰“你把提溜轉從幽冥世界中帶了回來,這事做的很漂亮,但是否忘記了另外三個人?前世之托既已承諾,就應該盡力辦到。”

    梅振衣答道︰“師父說的是恨賢夫婦與段節梨精離離嗎?我當然未忘,以我的修為卻不知上何處去尋找,一直想向師父求教。”

    恨賢夫婦當年上丹霞峰領罪入生死關之前,曾托人將紫青雙劍送給梅振衣,求來世再結夫妻之緣,不由得梅振衣不答應。而離離在歷天刑雷劫之前,曾將阿斑托付給梅振衣與知焰照顧,並希望來世再來尋找。

    如今很多年過去了,沒有恨賢夫婦轉世的消息,並不是梅振衣不想找,而是以他地修為根本不知如何去找。而離離在天刑中神識未散,這麼多年卻沒有主動找來,也不知遭遇了什麼變故。

    鐘離權拍了拍芭蕉扇︰“你在山中不出,恨賢夫婦並無地仙修為,轉世之後是不知會主動來找你地,他們來生若有緣自會相見,但相見卻不相識,一世夫妻豈能世世夫妻?這個要求確實為難于你,不是很好辦。”

    梅振衣道︰“好辦難辦,也要依緣法盡力去辦,師父有沒有辦法找到他們?”

    鐘離權︰“若無金仙修為,是看不透化轉輪回地,就算有金仙修為,也要在他們地一世盡時下神識靈引才行,到了此時師父我也無能為力。但有此緣法將來自會遇見,只是讓他們結緣恐怕頗不容易。”

    梅振衣︰“我明白了,等遇到了自會設法。那離離又是怎麼回事?就算轉世,她也應該知道上哪里找我們。”

    鐘離權︰“轉世未必就有前生之福緣,也可能她自己來不了,需要你派人去接,她與恨賢夫婦不同,我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梅振衣驚喜道︰“師父知道?快告訴我,我馬上派人去接。”

    鐘離權搖了搖頭︰“這段業緣是阿斑惹出來地,應該讓阿斑親自把離離帶回來,這樣吧,你把劉海、元充、阿斑、秋水、龍騰他們五個叫來,我有話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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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回、身言點化合師道,行止修證弟子規
    鐘離權要梅振衣命劉海帶著四位師弟出去行游,沒有明確的要求他們去做什麼事情,只是告訴梅振衣,當年徐妖王與楊天感斗法時,世間修行各派高人造訪青漪三山,如今可以派劉海代表三山修士回訪,一路游歷人間。

    這樣的話沒個一、兩年時間回不來呀,梅振衣眉頭微皺,鐘離權看出來了,笑著問道︰“你不放心嗎?”

    梅振衣︰“是有些為他們擔憂,這一路行游何止萬里,恐有幾年時日,他們的修行未足,不知會踫見什麼樣的意外。”

    鐘離權一搖芭蕉扇︰“臭小子,已有為人師之心了?我去天庭閉關清修之時,也是一般心思,想想你自己吧,為師我是否時刻在你身邊?至于你的門下弟子,也該有這番經歷,你以為他們修行未足,其實以修為論,都可以出山行游了。”

    這一番話倒是提醒了梅振衣為師之道,自古修行上師對傳人,都有與父母對子女類似的心思,天天護在身邊倒是便于管教,但難成大器,放出去閱歷吧,又擔心會出意外,實在是一種兩難的心態。

    但人的成長遲早要有這個過程,修行人修于行,無論是見知還是心境感悟,並不能完全從定坐中求證,否則難悟道法的高深之處,也難以借鑒與融匯各派之法得大成就,想想梅振衣自己的經歷就明白了。

    梅振衣的兩位上師孫思邈與鐘離權地風格不同,各有巧妙之處。孫思邈是典型的言傳身教。而且身教重于言傳,他自己平日的一言一行就是最佳的榜樣,潛移默化中感染弟子,做為一生修行的根基。

    而鐘離權不同,他是從梅振衣破妄大成之後開始傳授仙家道法地。首要在于點撥,指出梅振衣的種種不足之處及時加以修正。經常吹胡子瞪眼拿扇子敲他地腦袋。梅振衣表面上嬉皮笑臉,經常和師父頂嘴開玩笑,但在大關節處,對鐘離權的教導也是一絲不苟的去思考與體悟。

    但是鐘離權並不經常在梅振衣身邊,甚至總見不到他的人影,這二十三年來更是去了天庭清修。他假如一直把梅振衣帶在身邊,有什麼麻煩都替他出頭擋住,遇到什麼糾紛都提前出手化解,梅振衣可能不會糾纏那麼多的業力。但同樣也不會有今日的修為與眼界。

    當然這麼做也得有個限度,得了解自己徒弟的修行,知道掌握火候。至于像左游仙那樣根本不再理會劉海放之江湖,是另外一回事,並非為師之道。

    是時候讓這些弟子們出去游歷一番了,不能總在青漪三山里貓著,劉海闖蕩江湖多年,由他帶領師弟們應該能放心。梅振衣明白了師父的用意。又問道︰“元充閱歷有限,阿斑要找離離,但另外的弟子中,為何只讓龍騰與秋水去呢?”

    鐘離權眉頭一皺︰“師父可不能只管傳道,也要考慮弟子地緣法,我當年撮合你與知焰,你就不知撮合自己的徒弟嗎?就像你撮合張果與星雲那樣。”

    梅振衣點頭道︰“我明白了。希望他們這萬里結伴行游,能解開心結。”

    在原先的大官湖五妖中,以胡沖天與胡龍騰的修為最高,他們倆人的關系也最好,而且都對胡秋水有仰慕之心,彼此都清楚,因此誰都沒有向胡秋水開口表達。胡沖天被敖小黑重傷不幸殞命。當時是為了掩護胡秋水沖出彭澤縣來蕪州報信。

    在青漪三山修行的這些年。胡秋水對胡龍騰也有情意,但兩人每每憶及胡沖天。都覺得無法向對方開口。借這次游歷天下結伴而行的機會,若能讓兩人解開心結也是緣法,畢竟逝者已去,生者還是要珍惜彼此。

    師父這麼吩咐了,梅振衣當然會照辦,但還是有些不放心,把所有的徒弟都叫到面前來,命其中五人出山行游回訪天下修行各派,還親手準備了各種靈丹妙藥為拜山之禮,最後又給了徒弟們護身法寶。

    劉海有金烏玄木劍、落寶金錢,還有他自己揀制地血煞天羅,另有隨行瑞獸金蟾,法寶夠多了。但是胡龍騰與胡秋水每人只有一根妖湟刺,雖然也不錯,但在梅振衣這種煉器大宗師眼里不算太好的東西,至于阿斑與元充,並沒有太好用的法寶。

    梅振衣清理黑龍殘骸,得到了八只神宵天雷淬煉後留下的龍牙,都是世間難求的天材地寶,他這些年一直在琢磨怎麼進一步煉化為成形法器,根據各位弟子不同的修為特點分別賜于他們。

    現在經鐘離權的提醒他也想通了,不再事事親歷親為,賜給元充、龍騰、魚躍、雙全、秋水、阿斑等六弟子每人一只龍牙,反正煉器之法已傳授,就讓他們自己去煉化吧。就算不煉化這也是可以使用地法寶,如果煉化失敗只能是修為沒到家或者不走運,若煉化成功最終成形,那一定是各人最趁手的法器。

    劉海已有法寶,尤其是神器落寶金錢的妙用還未完全掌握,不必再賜器。至于胡春,梅振衣沒有賜龍牙,而是給了他一片龍鱗,並告訴他只是研究其妙用,變化純熟于心,並不要輕易去煉化。

    五人奉師命離山而去,帶著梅振衣準備好的送給世間各派的禮物,都很興奮。梅振衣並沒有告訴阿斑這趟出游要找回離離,既然鐘離權這麼安排了,那麼離離一定會出現在他們行游的路上,說不定也會遇見轉世之後的恨賢夫婦。

    胡魚躍與胡雙全仍在五湖山莊鎮守三山門戶,鐘離權又說道︰“我要在青漪三山待幾年。胡春就跟著我吧,平時有什麼事,就讓他跑腿傳信。”

    這分明是有親自點撥地用意,鐘離權也清楚胡春將來背負地使命重大。梅振衣喜道︰“師父能在青漪三山中留幾年,真是太好了。弟子一直想親自隨行听候您老人家吩咐。”

    鐘離權︰“為師替你看家目地有二,其一是九連山與青漪湖一帶風景靈秀。我在此修行增長見知,將來于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開闢仙界之時,也可有同樣的天地。其二嘛,你與知焰都要出遠門了,要做地事情很多。你的當務之急是去五觀莊求人身果,盡早煉成大羅成就丹。”

    梅振衣下拜道︰“擅其事應利其器,我剛剛堪破陽神化身變換,修行尚未知常,需與知焰一起閉關。請師父為我管束山中修士。出關之後,當以九轉紫金丹為提溜轉凝聚爐鼎,而後再去五觀莊。”

    鐘離權很滿意的捻了捻胡子︰“急而不亂,進退有度,這才有一派宗師地樣子。”

    梅振衣在方正峰上的石龕中閉關,參研陽神化身變換,知焰為他護法。梅振衣勤修多年法力精進神速,但受見知所限遲遲未得突破。今日一朝堪破門徑修為一日千里,在方正峰上閉關兩個月,純陽化身變換自如,又修成另一化身。

    此化身地稱謂不是人名,叫作八大門化身,總攝人間經歷驚、疲、飄、冊、風、火、爵、要八相,實際上就是闖蕩江湖、通達機智的那個自我的清明剖析。修成陽神化身之相。

    他出關之後又把提溜轉叫到餐霞閣,助她服用九轉紫金丹。提溜轉若想服丹必須自願還得冒一定的風險,讓梅振衣以煉藥之法將她的陰神之身攝入拜神鞭,歷七七四十九天與九轉紫金丹藥性相合。也可以說梅振衣以神農百草鞭法煉成了一味藥,名字叫作“九轉紫金提溜轉丹”。

    這麼說當然是開玩笑,其實就是提溜轉的爐鼎,它與真身無區別。但另有獨特的神通---可虛可實隨心變化。做完這一切之後。梅振衣才與谷兒、穗兒、玉真等人告別,攜知焰一起離開青漪三山。

    提溜轉也想一起去。但是知焰拍著她的肩膀道︰“劉海等人出游,張果與星雲又去了昆侖仙境未回,此地雖有鐘離師父坐鎮,但日常瑣事總不能煩他老人家親自處理,山外事有梅毅,但山中事怎麼能離得了你這位大總管?”提溜轉感覺責任重大,也就沒有堅持要跟著去了。閑話少述,道侶二人離開蕪州飛上雲端,一路往西北而行,經過了茫茫草原、千里無人的戈壁與沙漠,還重游了梅孝朗當年陣前射子地戰場,回憶起往事道侶二人感慨不已。

    通古河谷地中那一場大戰積骨如山,如今將士多已化為塵土,世事變遷無常,唯有天道循行無親,求超脫仙道才是正果。

    繼續前行,到了五觀莊外圍山野,與入靜觀中所見沒有什麼變化。經過茫茫的荒漠戈壁後,竟然又能看見滿山蔥蘢青翠的景像,真如仙家福地,連心情也感覺舒爽清涼了不少。的荒野山徑崎嶇險峻,這一段路是在茂盛的原始叢林中穿過的。

    這條路當然難不住梅振衣與知焰,為了表示禮數以及不想引起誤會,他們在百里之外就落下雲頭徒步而行,順便欣賞沿途的風景。翻過一座險峻高山,面前豁然開朗,這是一片群峰間的高原谷地,灌木叢中鮮花點綴掛滿藤蘿,遠處茫茫林海一望無際,山風吹來翠枝搖曳宛如濤聲起伏,此地就是海天谷了。

    梅振衣在谷中還發現了一種瑞草,是繞著高大喬木生長地盤古藤,其實這與清風當年在昆侖仙境中所種的是一樣的東西,但普通的盤古藤自不能與清風在天地靈根下親手培育了一千八百年的神藤相比。

    五觀莊就在海天谷中,但是站高處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見,它有洞天結界掩護,就像青漪三山隱藏在青漪湖中不為世人所見。他們自然清楚五觀莊的門戶在哪里,來到山中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山路旁,在兩株纏繞著盤古藤地高大松樹之間。知焰抱拳道︰“蕪州修士知焰隨道侶梅振衣,拜訪五觀莊。”

    一連叫了三聲,竟然毫無反應。知焰看著梅振衣搖了搖頭面帶苦笑,以神念道︰“五觀莊不是一般地地方,非想入就能入。人家不給我們開門。”

    梅振衣上前一步朗聲道︰“蕪州修士梅振衣,攜道侶知焰仙人。前來求見鎮元大仙,奉上九轉紫金丹為禮。”

    這一聲喊就有反應了,只見面前光影忽現,洞天開啟,出現了一座莊園,門前有一男一女兩位童子,垂髻未冠看上去約十五、六歲年紀,模樣生的甚是清秀,臉上不經意間自然帶著一絲傲然之氣。

    男童一現身就開口問道︰“你們要求見我家祖師爺。送上九轉紫金丹,為什麼不去萬壽山仙界,卻來五觀莊?”

    梅振衣施禮道︰“我未成仙道,去不得仙界,听聞天地靈根在此處,我就是為它而來,故此到五觀莊拜訪。”

    女童撲哧一聲笑了︰“你自己尚未成仙道,就想求見我家祖師爺?恐怕只能等昆侖仙境聞醉仙法會才有機會了。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說有九轉紫金丹要送上,不會是吹牛吧?”

    守門的童子分明是看不起人嘛,但想想也正常,鎮元大仙豈是想見就能見?這兩位童子並不認識梅振衣也不知他的來歷,只當他們是來此地尋訪仙蹤地修士。知焰雖是真仙,但這兩位童子也怎麼沒放在眼中。

    梅振衣並不生氣,微笑道︰“我怎會妄語。來此地就是為了奉送九轉紫金丹。”

    男童一伸手︰“是嗎,拿出來我看看。”

    知焰不緊不慢道︰“我等求見地是鎮元大仙,不是二位,等見到鎮元大仙,自會交代九轉紫金丹,二位則不必觀。若願意通報則請通報,若不願通報就算了。不必多事。”

    那男童臉色微沉道︰“無事前來尋訪仙跡地修士眾多。長輩吩咐不必理會閑人,難道無論什麼人到此地喊兩聲。都要驚動我家祖師爺嗎?”

    梅振衣的表情仍然在笑︰“說地也對,那麼請問山莊中主事之人是誰?能否將我們的來意轉告一聲?我看二位的修為有限,尚不能去仙界稟告鎮元大仙,平日若有事也是先通報山莊中的仙家長輩吧?”

    那女童也不高興了,板著臉道︰“我們的修為尚不高,但鎮元大仙門下往來的仙長多的是,在此門前,二位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地高人。若你拿出九轉紫金丹,我們就替你通報,若拿不出來,請勿在這里騷擾。”

    梅振衣搖了搖頭說了實話︰“我們來此是為了求一枚人身果,有了人身果才能煉成九轉紫金丹,現在讓我怎麼拿出來?”

    梅振衣此時說的九轉紫金丹,當然不是他改方後所煉制的那一種,而就是原方所載的大羅成就丹。眼前這兩位童子當然不可能听說過梅振衣改方之事,所以他言談中仍然以“九轉紫金丹”原名稱呼。

    兩位童子聞言立即變色,寒著臉齊聲喝道︰“原來你們也是來求人參果的,這種東西上門就能求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麼多年總有人騷擾不休,要不是祖師爺有命----守此門不得向拜見求藥者口出惡言,不必理會妄想之徒,我們真想好好訓斥二位一頓。……就不該給你們開門,還不快走!”

    梅振衣笑容更盛,反問道︰“二位出言也不善啊?知道為什麼祖師爺讓你們在此守門又不得口出惡言嗎?”

    見這兩位門童的反應,梅振衣就能推演出很多事。五觀莊有人身果在仙界不是秘密,世間很多修行人都可能听說過。那麼平常因為各種原因來此求藥的人必然不少,求不到是正常的,但萬一求到了,豈不是千秋難遇之仙緣,反正來一趟踫踫運氣又沒損失。

    有人帶著各種貴重禮物上門欲行交換,還有人跪在五觀莊門前好幾年不走,有人求藥不成破口而罵還鬧過事,還有人企圖效仿心猿悟空進去偷,當然一律都沒得逞。

    但這樣一來,守門童子可夠煩地,多年不得清靜,換誰脾氣都不會太好。對于那些鬧事的或企圖硬闖的,五觀莊自不會客氣,該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但對于那些上門拜見求藥的,鎮元大仙吩咐門童不必多理會,也不要口出惡言。

    這其實一種歷練,是對于心境的穿鑿,門童的地位看似不高卻非常重要。五觀莊門前多年來經歷的幾乎都是煩心事,要麼性情超然一流,很自然地就達到祖師爺的要求;要麼悟性很好能領會師門的用意,將之視為一種修行中自覺的磨練。

    性情與悟性,這二者必然要有一樣很出色,另一樣須在修行中磨練進步,方為可造之才。梅振衣一直在思悟為師之道,自然能明白這些講究。

    開口反問的同時,梅振衣以神念與知焰暗中玩笑道︰“清風、明月二位仙童誤人不淺啊,眼前這兩位門童修為不高,自視卻很不低。”

    這又關清風、明月什麼事?若問誰是最“牛”的神仙?恐不好回答,但若問天下最“牛”的門童在哪里?沒有別地答案,就是五觀莊門童!---原因很簡單,五觀莊前任門童是清風與明月這兩位大名鼎鼎地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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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3:59:44 |只看該作者
244回、清風推演添妙數,鎮元假手得仙丹

    那兩位童子不耐煩了,男童揮手道︰“我家祖師爺的雅量,非你等所能知,二位請回吧,我要關門了。”

    女童也道︰“你們走吧,這些年來求藥的人多了,說什麼都是用的,我們真要關門了。”

    知焰暗語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當,我們還是去昆侖仙境找喬散人吧。”

    梅振衣搖頭道︰“不必遠去,鎮元大仙推演之能冠絕天下,大神通明察秋毫,豈會不知道我們來此?若有緣就會相見,若無緣去別處也沒用。”

    兩位門童正要關閉洞天門戶趕他們走,忽听莊園中有人問︰“清靈、明鏡,與何人羅 不休呢?”

    清靈、明鏡兩位門童趕緊答道︰“蕭護法,有兩位自稱蕪州來的修士求人身果,我們正要打發他們走呢。”

    “來自蕪州?請稍等。”五觀莊大門一開,走出一位修士,頭戴沖天冠手持拂塵,長衣大袖面如冠玉,頗有仙風道骨氣象。

    他走到門外正要說話,一抬頭突然俯身跪拜下去,梅振衣和知焰嚇了一跳,這位仙長為何行此大禮?趕緊往兩旁一閃,隨即就發現誤會了,因為那位仙人跪在地上說道︰“五觀莊護法蕭羽竹,拜見師父!”而那兩位門童也同時下拜道︰“拜見祖師爺!”

    回頭一看,只見鎮元大仙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後面還有數十位仙人隨駕,他們是在蕭羽竹出門時突然現身的,事先連梅振衣與知焰也並未察覺。

    梅振衣與知焰一起單膝點地施禮道︰“晚輩修士拜見鎮元大仙及萬壽山眾仙長。”

    鎮元大仙神色甚是祥和。大袖一拂把這兩人扶了起來,上前一步朝梅振衣微笑道︰“自從洛陽一別,短短十余年,梅公子修為精進如此,果是天下難遇之奇才。”他一眼就看出了梅振衣的修行底細。無論是法力還是境界,都比在洛陽雲端之上精進許多。

    梅振衣謙虛道︰“微末修行,成仙道尚遠,哪堪大仙夸獎。”

    鎮元大仙看著他微微點頭道︰“不遠了,不遠了!……清風、明月還好嗎?”

    這一句話問的很突兀,梅振衣趕緊答道︰“二位金仙在蕪州修行無恙,我能來此,還是得自清風仙童地指點與相助。”

    鎮元大仙嘆了一口氣︰“清風指點你來,自己卻不願再回五觀莊看一眼。”听他的言下之意,對清風當年帶著明月出走五觀莊仍然深感惋惜。其實從眼前這一對門童“清靈、明鏡”的個法號,就能看出鎮元大仙的感慨之意。

    兩位門童跪在那里抬頭面露驚訝之色,因為祖師爺與這兩位客人在談清風、明月,那可是他倆崇拜的偶像啊,雖然嘴里不說,但是心里面一直是這麼想地,畢竟那是五觀莊創立之初的兩位門童,如今已名動天下,尤其清風更是威名赫赫。

    梅振衣不知如何回答,鎮元又掃了一眼還跪在門前的兩位童子。朝蕭羽竹道︰“五觀莊門前也著實為難這兩個孩子,總算他們還沒有忘記我的叮囑,還是讓他們回昆侖仙境聞醉山清修吧,再派兩名晚輩弟子為門童。”

    羽竹下拜起身道︰“弟子謹遵師父法詣,這就另遣門童。”

    鎮元大仙要把這兩名門童的苦差事卸去。另外派人來看門,听上去對清靈、明鏡是好事,可以不必經常處理鬧心事去聞醉山清修了。知焰卻悄悄向兩位門童暗語道︰“五觀莊門前乃試煉之地,你們將祖師的叮囑掛在嘴邊向來客宣揚,尚不能自然而行之,達到所行無須言的心境,這樣回山未免讓長輩失望。”

    清靈、明鏡對望一眼。好似醒悟了什麼,一齊磕頭道︰“祖師爺的叮囑不必常掛嘴邊,當自然發乎性情現于行止,歷練未盡,請求祖師把我們留在五觀莊門前。”

    鎮元子卻問梅振衣道︰“梅公子,我這兩位門下今日失禮了,當如何責問呢?”

    梅振衣拱手道︰“五觀莊門前是非多,他們守門職責所在,也並無失禮之處。大仙若要問我。我就求個人情,讓他們繼續守五觀莊門戶。以至心境修為圓滿。若說責罰,這就是責罰,若說緣法,這也是緣法。”

    鎮元大仙眉頭舒展,朝兩位門童一揮袖道︰“你們起來吧,守門數十年也辛苦了,繼續為門童,你們願意嗎?”

    “弟子願意!”兩位門童齊聲答道。

    鎮元大仙一招手︰“不要站在門前,有客遠來,還是入莊中敘話。”

    到了五觀莊中,梅振衣雖是第一次來,卻似輕車熟路,先領著知焰在門廳的“天地”二字匾額焚香禮拜。行禮的時候知焰還偷偷瞄了梅振衣一眼,這場景挺有意思,一男一女拜天地,讓人聯想起成婚之禮來。

    然後眾人進廳中落座,鎮元帶來地仙人雖多,但沒有都進來,只有七、八位陪坐,一一寒暄互相引見。這些都是萬壽山仙界中的仙人,梅振衣與知焰當然很恭敬,有意思的是這些人幾乎都轉達了向清風與明月的問候,對他們也很是客氣。

    這里面有的人已成仙近千年,當年未成仙時都得到清風、明月的不少恩惠,可不像聞醉山中那些無知的世間晚輩弟子。

    鎮元大仙自然坐在主座,梅振衣與知焰卻不敢直接坐到客座最上首,前面空了一個座位,這才依次坐下說話。寒暄引薦已畢,梅振衣取出一個白葫蘆說道︰“多年來我搜集天下靈藥,清風仙童又給了我煉制九轉紫金丹所需的藥材,足夠成丹兩爐,只缺一味人身果。此番前來想與大仙商量。借一枚人身果煉藥,若能成丹不論有多少枚,願以三一之數相還。”

    煉成什麼丹藥得看藥方,但九轉紫金丹這種東西能成丹幾枚,得看藥引。假如這兩爐丹藥煉制成功,梅振衣有把握成丹十二枚,拿出三分之一也就是四枚給鎮元子換一枚人身果,雙方應該都不吃虧。

    鎮元子笑道︰“听說你改方煉制,無人身果也曾成丹,又命名原方為大羅成就丹,這名字起的很好。……其實你想求藥,也不必以大羅成就丹交換,若鐘離金仙有隨緣之意,肯來我萬壽山延伸開闢金仙洞府。我願以一枚人身果相贈。”

    梅振衣趕緊答道︰“我一定將大仙的美意轉告師尊,但弟子不能為師作主,也不能強求師尊地福緣。……此事應容後再談,與我登門求藥無關,否則是讓師尊為難。”

    鎮元子表示若鐘離權肯在萬壽山延伸開闢仙界,他就直接把人身果給梅振衣。而梅振衣答的很得體----弟子不能替師父做決定,就算鐘離權願意而鎮元子又給了人身果,那也是送鐘離權的禮物,身為傳人不能算計師尊之物為自己謀利,他只能轉達鎮元大仙的意思。

    鎮元子眼神中毫不演示贊許之意。朗聲笑道︰“鐘離仙友好修行,也收了個好徒弟,憑這番話,我可以給你一枚人身果。請問梅真人,你一爐能成丹幾枚?”

    梅振衣︰“如無意外。一爐當有六枚。”

    旁邊蕭羽竹插話道︰“兩爐十二枚,四枚大羅成就丹換一枚人身果,梅真人所求甚重啊。其實若只煉兩爐丹藥,取一枚人參果的六一之數足矣。”他認為四枚大羅成就丹不值一枚人身果,但鎮元大仙已答應自無異議,可是一枚人身果能同時入藥煉制十二爐大羅成就丹,煉兩爐丹藥只需要一枚果地六分之一。

    鎮元搖了搖頭道︰“梅公子登門求藥。我要麼不答應,既然答應當結善緣,我會給你一枚完整的人身果,也會讓你帶走十二枚大羅成就丹。”

    這句話讓在坐的人都吃了一驚,鎮元大仙好大方啊!這麼做等于白送一枚人身果,梅振衣哪有這麼大的情面?想當年清風守了天地靈根一千八百年,也不過取走三枚而已。至于心猿悟空盜走另外三枚,那是另有一番大緣法,在鎮元大仙的推演之中。

    知焰欠身道︰“晚輩無福不敢憑空消受。如此仙家寶物。豈能這樣上門空手而取。”

    鎮元大仙笑了笑︰“你誤會了,我也不吃虧。若是清風在此一定會明白我的做法。那盤古葫蘆是清風之物吧?里面裝的應該是成丹之藥,梅公子能把這葫蘆與丹方都交給我嗎?”

    鎮元大仙要那個葫蘆,還要梅振衣地九轉紫金丹方,也不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給還是不給?知焰用疑問的眼神看了梅振衣一眼。

    梅振衣眨了眨眼楮突然想明白了,笑眯眯地上前將葫蘆放在鎮元子手邊的茶幾上,又從懷中取出九轉紫金丹方躬身遞過去道︰“都在這里了,請大仙過目,此葫蘆中的藥,煉制兩爐有余而三爐不足,不知大仙多長時間能夠補全?”

    鎮元大仙贊道︰“好精明的小子,我一開口你就知道用意,難得難得!……你們就暫且留在五觀莊中清修吧,待我補齊藥材再來,有什麼事情就之訴羽竹護法。”

    鎮元大仙什麼意思?其實清風早就想到了,因為他給梅振衣的那個葫蘆里放的靈藥不僅僅可以煉成兩爐九轉紫金丹,這位仙童很了解鎮元子地行事風格,今日之事也在他地推演之中。

    明月曾說清風身上的靈藥可以幫梅振衣煉制兩爐九轉紫金丹,指地是把丹方中不足地部分配齊,其中波若羅摩花、仙人不留果、千年夜明砂等物需要梅振衣自己找到。

    這並不是說清風身上沒有富余的靈藥了,而是指他配不齊了完整的第三爐了,大約缺了近百味。但只要是清風有還富余的,他又在白葫蘆里每樣多放了一味。鎮元大仙要將這第三爐藥材補齊,然後再讓梅振衣去煉化。

    煉完之後就是十八枚,還按照梅振衣的約定。還三分之一給鎮元大仙,梅振衣自己帶走十二枚,如此皆大歡喜。

    鎮元大仙帶著葫蘆和丹方暫且離去,召集門下眾弟子按藥方尋齊第三爐所缺之藥材,梅振衣與知焰留在五觀莊等候。他們倒也沒提什麼別地要求。只是說不必安排靜室,想去天地靈根下靜坐,蕭羽竹想了想也答應了。

    在海天谷中看不見五觀莊,因為有洞天結界掩護,在五觀莊中也看不見天地靈根,因為有法陣守護。蕭羽竹打開法陣將他們送入後院,道侶二人才第一次親眼見到了傳說中地天地靈根。樹高千丈枝葉繁茂,碩大的樹冠如覆天青雲,每一片長成的樹葉都有芭蕉大小。

    知焰在樹下嘆道︰“真不愧為天地靈根,仙靈之氣充盈是人間絕佳的修行地。一絲不染塵俗氣,雖在人間完全不亞于仙境啊。”

    梅振衣笑道︰“我原先只道要同時煉兩爐丹藥,以如今的修行自然沒有問題,但同時煉三爐尚無十分把握,正需在這天地靈根下體悟化身變換。”

    知焰︰“金仙行事果然玄妙,清風在你地葫蘆里放藥之時,恐怕早知今日這一出,料到能成丹三爐。你曾答應每爐丹藥都送給清風一枚,他也借鎮元之手多取一枚大羅成就丹。”

    梅振衣曾答應清風,不論煉制成功九轉紫金丹還是大羅成就丹。每爐都會送給清風一枚,如今若成丹三爐,清風就能拿走三枚,再去掉鎮元子地六枚,梅振衣自己還能剩九枚。

    辛苦這些年最終能成丹十八枚。而梅振衣自己只能剩下九枚,看上去好像很吃虧,但實際上他已經佔了天大的便宜。想想煉丹之藥都是怎麼來的?假如沒有清風、明月、鎮元等人,梅振衣無論如何也煉不成大羅成就丹。

    從某種緣法來看,清風與鎮元就是在借梅振衣之手成丹,彼此有舍有得。

    天地靈根下的仙靈不染之氣籠罩,很難用筆墨形容。在此定坐幾無人間歲月之感,一晃就是三個月,鎮元大仙終于回來了。他將丹方和葫蘆都交給梅振衣道︰“藥配齊了,不多不少恰好三爐之數,請問梅真人幾時煉丹,在何處啟爐?”

    梅振衣︰“隨時可以開始,就在此地啟爐最佳,但成丹之時將有天生異象襲擾,還需大仙的門下弟子出力守護。”

    鎮元大仙甩袖朝天道︰“這些你不必擔心。天地靈根下不會受絲毫驚擾。你盡管放心煉丹便是,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嗎?”

    梅振衣︰“沒有了。請大仙賜一枚人身果而已。”

    鎮元子親自飛上天地靈根,以金槌擊下一枚人身果,以綿緞托于盤中遞給梅振衣道︰“人身果已取來,無論是服用還是煉化,需在一個時辰之內藥效方能保持最佳。……你們二位在此專心煉丹吧,我率命弟子在五觀莊外結陣。”

    鎮元大仙出去了,梅振衣將這枚人身果以淨露化開分為兩份,煉制三爐丹藥只需其中的四分之一就行了,他把剩下的人身果淨露遞到知焰唇邊柔聲道︰“快服下吧,然後定坐運轉藥力,以你的修為,將藥力化盡最好在一個月以上,當你能恢復行動時,我也就煉丹成功了。”

    知焰看著他,眼神水汪汪地︰“千辛萬苦求得一枚人身果,小半煉丹,大半卻讓我服用,你自己為什麼不服?”

    梅振衣笑嘻嘻地說︰“來不及呀,我在一個時辰之內就得啟爐煉丹,而這剩下的人身果也需在一個時辰之內服用。服此果,陰寒之氣入骨,爐鼎僵硬不能行動,連陽神也會被寒氣凝住,需在形骸百脈中散盡,然後如暖陽煦照溫養全身,如同陰極而陽生。當年明月服人身果時,也定坐了好幾個時辰動彈不得,何況你我呢?”

    知焰瞪了他一眼,卻輕聲道︰“你不必解釋這麼多,清風有推演你也有算計,帶我來此就是要讓我享福緣,是不是?”

    梅振衣也不否認,含情脈脈道︰“我地便宜不讓你佔讓誰佔?屈身為我道侶這些年,我虧欠你的地方甚多,今天就借人身果相還吧。”

    知焰微嗔道︰“又說這種話!趕緊煉成大羅成就丹,保自己將來不為天劫所滅,一世同享仙緣才是正經。”

    梅振衣︰“你快把這淨露服下,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知焰服下人身果淨露,就在天地靈根下靜坐,收攝心神運轉法力化解藥力。梅振衣恐煉丹時驚擾她,繞過數十丈粗的樹桿,來到另一側祭出拜神鞭,身形一分為三,成品字形面對中心站立。拜神鞭如一片白霧凝聚在中間,白葫蘆飄上天空倒著懸浮。

    梅振衣煉藥與他人不同,並沒有擺出藥鼎,看上去從來都是憑空成丹,用的是獨門奇技神農百草鞭術。同時煉制三爐大羅成就丹,比當初煉制一爐九轉紫金丹要難多了,如果沒有堪破化身變換修為境界,是不可想象的。

    五觀莊外的天生異象會何等猛烈,雖不能親眼看見也能推想,比之當年的敬亭山不可同日而語。但這一切不需梅振衣操心,鎮元大仙命萬壽山地數十位仙人結成陣勢守護此地,自己在五觀莊中坐鎮。盡管外面風雨雷電驚天動地,但整片海天谷絲毫不受影響,更別提谷中的五觀莊了。

    此處遠離人煙,眾仙人不必理會山外事,以**力守好海天谷就行了。如此守護陣容,天上地下恐沒有人能來搗亂,天生異象更無需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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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00:16 |只看該作者
245回、世間留行終有跡,怎堪銳意不舍心
    這一次煉丹對于梅振衣而言出乎意料的順利,也出乎意料的艱難。所謂順利是指他未受到絲毫驚擾,五觀莊內外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所謂艱難是指煉丹的過程,他竭盡全力渾然投入,就像始終行走在懸崖的邊緣,差一絲火候都是丹毀人傷的結局。

    人在懸崖邊緣走幾步路可能不會太艱難,但是你連續走一個月試試?非大法力、大定力不可為也!

    知焰于天地靈根下定坐三十六日,終于睜開了眼楮,看見梅振衣就坐在對面望著她,微微一怔道︰“你怎麼沒在煉丹?難道大羅成就丹已成,過去多長時間了?”

    梅振衣︰“三十六天,我七日前已煉成丹藥,這天地靈根下果然不凡,丹成時筋疲力盡幾欲昏厥,在此調養七日竟然已完全恢復,而且修為隱然已達化身五五之境。”

    知焰露出了笑容︰“這不僅僅是天地靈根之功,也不想想你煉成的是何種丹藥?煉器是煉人,煉丹也是煉人,你的修行不是一向如此嗎?大羅成就丹究竟是什麼樣子,讓我看看。”

    梅振衣沒有伸手拿什麼東西,坐在那里默運神通,身體上方憑空出現了十二枚紫氣光華流轉的靈珠,宛如與他一體的身外爐鼎。知焰驚嘆道︰“九轉紫金丹已非凡品,這大羅成就丹竟超乎我的想像,還第一次見到丹藥也是神器。”

    梅振衣也感慨道︰“我的練器之法最早就是借鑒煉丹之法領悟,大羅成就丹是外丹餌藥極致,丹藥竟有神器之妙,若斗法時以此丹為器對敵,想當于身外分身合擊。”

    知焰莞爾搖頭道︰“恐怕沒有人會拿它當法器用,一旦斗法時損毀相當于斬一化身,若不幸落敗未及收回,那損失可就大了。”

    梅振衣也笑道︰“我只是說說而已,感嘆其妙用。”

    知焰一招手,一枚大羅成就丹飛旋著落在她手心。一片清涼寒意透體,她一邊研究一邊說道︰“此丹最佳的服法,以陽神化身直接依附其中,比服用之後化轉藥力更加簡便,沒有脫胎換骨修為歷苦海劫圓滿,服不得此丹。……你這里只有十二枚。鎮元大仙已經取走六枚了嗎?”

    梅振衣︰“成丹三爐,鎮元大仙取走一爐,他已離開五觀莊去仙界了,我留在這里等你,現在也該回蕪州了。”

    兩人走出五觀莊後院。莊中護法羽竹仙人迎上前來道︰“二位要回蕪州。鎮元大仙有交代。盡管放心徑直回山。自會保你們這一路不會遭遇意外。”

    這話說地漂亮。梅振衣在五觀莊中煉成大羅成就丹。此事極少有人知。假如在回去地路上踫見意外。比如有人趁機搶奪之類。不論是不是五觀莊泄露地消息。總有讓人猜疑之處。鎮元大仙卻提前放出了話。保他們在離開五觀莊至回到青漪三山之前。不會遭遇任何意外。讓他們放心回家。

    其實在人世間敢直接找梅振衣麻煩地人已經不多了。且不說他背後有沒有高人罩著。就這道侶兩人出手地威勢也足夠讓人忌憚。除了仙界地那些有大法力神通地前輩之外。有把握與他倆交手取勝還能全身而退地仙人並不多。

    神仙並不是好打架地。仙界有很多仙人從有修行之日起到飛升之後。除了門內演法印證之外。從未真正與人斗過。更別提生死相搏了。修仙本就是清靜無為之事。楊天感是妙法門弟子中地佼佼者。又有神器寒霧針。踫上山野出身地徐妖王。也被一頓亂拳打得四處亂竄。更何況是歷盡殺伐地梅振衣呢?

    道侶二人一路未遇任何事端。順利回到了蕪州。先入敬亭山將三枚大羅成就丹送給清風。又回青漪三山拜見師尊。不料鐘離權座前有三個人正在等著他們。是從昆侖仙境而來地左游仙、張果、徐妖王。

    左游仙因修行已至世間法盡頭達待詔之境。欲主動飛升。梅振衣特意派張果去昆侖仙境幫他鎮守洞府。如今左游仙歷天刑已回修成真仙。回青漪三山拜見師父。張果也一道回來了。這並不是最主要地事。他們三人還帶回來一個重要地消息----有了梅丹佐地下落。

    插敘一段前事,梅振衣曾經把玉骨扇“借”給徐妖王用。但他也知道另外十大妖王並沒有十分得意的法寶,送禮也不能只送一份。在青漪三山這麼多年的修行中,煉器之道也沒放下,他重點做了三件事。

    第一是給師父鐘離權準備了一件禮物,得到那麼多寶貝,不能只想著自己,首先要報師恩。想當年送給鐘離權一雙吉祥軟草鞋,老人家就高興的很,現在他修為高了、得到的寶物也多了,自然還要哄師父開心。

    他將龍須分解,那些金黃色的縴維以法力細細剖開去蕪存菁,以此為絲︰再將一只龍牙小心煉化,以大神通雕琢,以此為柄,煉成的是一支拂塵。他在洛陽雲端上見鎮元大仙手揮拂塵很是氣派,也想弄一柄好拂塵讓師父拿著更顯神氣。

    梅振衣穿越前是苦孩子出身,但別忘了梅溪家親戚中有專門倒騰古董贗品地,對器物工藝很有講究,穿越後這麼多年來為梅府大少爺,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帶著華貴之氣,加工出來的東西也不一般。

    這一支拂塵手柄牙白色如脂玉般的光澤,拂絲是金色地,柔韌細密,遠觀如雲霞,拿在手中就似水銀一般滑順垂拂。每個人煉制的器物當然都根據自己的修行感受,這支拂塵最大的妙用在于模仿乾坤大袖。

    梅振衣見過楊天感以寒星陣模仿乾坤袖,自己也以拜神鞭模仿寒星陣煉成了銀魄陣,而且不止一次親眼目睹清風羽衣上的銀絲變化飛出。用以法力祭出這支拂塵,萬道金絲舒卷如同大袖遮天,還有漫天金光閃爍如燦爛雲霞。妙用威力如何要看御器之人的修為了,但至少御器時的景像無比華美威風。

    在師父回山時,梅振衣召集眾修士拜見,順便把金絲拂塵送上。鐘離權樂得夠嗆,捧得拂塵笑得合不攏嘴,眾人都上前恭賀。只有谷兒、穗兒在那里偷偷掩嘴笑。梅振衣知道她們為什麼笑,因為這只拂塵太過華貴了,師父拿在手里有點別扭。

    鐘離權一身灰布道袍半新不舊很是普通,腰間掛的葫蘆也是斑駁舊物,頭上的發簪更是一支簡單地削了皮的細樹枝而已,手上的芭蕉扇破的齜牙咧嘴。腳上穿地雙耳芒鞋雖很精致但並不引人注目。

    拿著這樣一柄拂塵在手中光華四射,與他的打扮很是不協調,說不好听的形容----就像偷來似的!

    但鐘離權可不在乎這些,只要徒弟送的他就高興,一手搖著扇子一手揮著拂塵道︰“這拂塵很不錯,徒兒呀,你若開宗立派,它可為歷代掌門手持之物,為師就先拿著抖幾天。”

    除了這拂塵之外。其實最難處理地還是那一大塊黑色地龍身骨肉殘骸精華,纏繞的龍筋已經被靈珠子抽走,剩下的黑色結晶仍然很難處理。梅振衣這些年一直在“煉化”它。但此物沒有絲毫變化,梅振衣並不是在煉器,而是在借物修行。

    他將神識切入黑色結晶,主動承受龍魂咆哮之威的沖擊,以求定心不散亂、靈台不受擾。這其實是在模擬對抗天刑雷劫中的“傷神”業力。他明白自己沒有修成化身五五境界之前,無法克制龍魂咆哮的沖擊去煉化這塊東西,只是借此淬煉靈台而已。

    黑龍結晶沒有煉成什麼法器,這十幾年來,除了那柄精心打造的金拂塵之外。梅振衣只煉制了十八件法器,其中成器十件損毀八件。

    以梅振衣的煉器大宗師地身份,怎會在煉器之時損毀了近一半呢?他煉制地其實也不是什麼異常難處理的天材地寶,就是得自西海湟地十八支飛鰭梭。靈珠子抽龍筋並向梅振衣講解仙家煉器與凡間修士煉器地區別,最主要之處是花的心力與時日不同,哪怕是相對普通的材料,也能化腐朽為神奇。

    梅振衣若有所悟,用十八支飛鰭梭練手,器物的妙用中包含煉器的心血超過天材地寶的本身。煉制過程中也損毀了八支。最後煉成十支如分水刺狀的飛鰭梭,在張果去昆侖仙境時,命他順便送到龍空山,給十大妖王每人一支。

    左游仙自仙界而回之後,就與張果一起去了龍空山,十大妖王收到法寶當然高興,同時正好有事要到蕪州告訴梅振衣----找到疑似梅丹佐之人了。

    十大妖王辦事很認真,梅振衣早有叮囑,他們這些年一直在昆侖仙境蠻荒中留意梅丹佐的行跡。手下的十萬妖兵雖然修為不高。但人數眾多很有用。這些年深入蠻荒查看還真發現了不少可疑地對象。

    昆侖仙境蠻荒廣漠,其中有很多瑞獸、妖王。也有個別自視修為高深避入深山的修行人,在這里面找一位刻意隱藏的高人其實很不容易。但梅振衣交代了三個原則----

    其一是原先沒有此人,二十三年前突然來到的,這就排除了很多長年佔地修行的妖王與修士。

    其二是原先能行走的地方,近二十年來突然進不去了,包括附近的妖怪精靈都被驅逐了,雖不知是何人所為,但也值得懷疑。

    其三是某地有人修行,卻不願意泄露身份,也極少與人打交道。

    就按這種找法,也如大海撈針一般,蠻荒中是危險之地,但山野妖物之間都有各自的地盤與交流方式,可以傳達各種信息。十妖王至少找到了幾十個嫌疑對象,一一排除最後只剩下一個,但一直未敢驚動。

    在離龍空山五千里外的一處荒野中,極少有人涉足,連妖物都不多,二十三年前來了一位高人,隱藏形跡誰也沒見過他地真面目,偶爾闖進此地的妖類都被大法力逐出。山野中成靈之妖也知道好歹,久而久之無人再靠近。

    此人神通廣大匪夷所思,但似乎有所忌諱,照說他公然現身足以橫行荒野,佔據一方建立洞府開宗立派。卻非常低調幾乎默默無聞,也從不與人打交道。

    左游仙與張果听聞之後,覺得此人很可能就是梅丹佐,與張妖王、徐妖王一起扮作穿行荒野的樣子去了那里。張妖王與左游仙在千里之外止,步暗中監視接應,徐妖王與張果徑直前行“路過”那人所在的深谷。

    在百里之外。神念中有聲勸阻他們繞道而行,山野中也有大法力攔路,其威勢不可匹敵。

    徐妖王故意做出不高興的樣子,大聲叫嚷著就要走直道,取出玉骨扇出手破法,張果也放出了葫蘆里的白蝙蝠陣。這時一道金光射來,一柄金色的長矛帶著烈焰之威,把他們一一擊退,並展開了反擊。

    徐妖王見好就收。趕緊服軟道歉,兩人“灰溜溜”的繞道走了,連對方地面都沒見著。這一次試探性接觸其實很玄。梅丹佐如果真追出來動手,他們很可能走不脫。但他們也算修為高超皆懷神器,舉止就像橫沖亂闖地山野妖類,沒露出什麼破綻。

    留張妖王在千里之外暗中隱藏,繼續監視這地方地動靜,另外三人立刻離開昆侖仙境趕到青漪三山報信。

    听說這個消息後,梅振衣確定那人就是梅丹佐,等了二十三年的仇人終于有了下落,這次一定不會再放過他了。鐘離權當然明白徒弟地心思。于是將清風請到青漪三山餐霞閣商議。

    梅振衣要斬滅梅丹佐,這事攔也攔不住,清風與鐘離權都打算幫忙。但梅丹佐修為之高驚世駭俗,真要動手不在清風之下,更在鐘離權之上。

    像這種高人之間的斗法,分出境界高下不難,但要斬滅對方卻太不容易了,還要防止其逃走並在斗法過程中盡量不傷及無辜,听起來幾乎不可能。

    十幾年前靈珠子已經說出了對付梅丹佐地方法。就是讓韋曇以射日弓凝聚千里光焰之威,一箭將他射落。但是怎樣才能讓梅丹佐不逃竄不反擊,老老實實讓韋曇射一箭呢?需找一片荒漠纏住他,韋曇事先不能出手,只能是最後的突然一擊。

    斬滅梅丹佐需付出的代價不小,而且高人去的太多也不行,大法力混亂之間誰也不好控制,還可能造成不可側的後果,甚至導致生靈涂炭山河破碎。打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為了殺一個人。總不能往一座城市里丟原子彈。

    清風沖鐘離權說道︰“需在一片開闊荒漠,正午時分動手最佳。除了射日弓之外,最好把九天玄女宮的另一件神器借來,就是攜風扇。若無攜風扇,把你的仙風扇借給我也行。”

    鐘離權︰“風助火勢,你這是要煽風點火嗎?”

    清風︰“我們二人先要纏住梅丹佐足夠長的時間,讓韋曇張開射日弓,最後一刻知焰以魂音陣點火,梅振衣趁機祭出神宵天雷,梅丹佐斗法還擊地光焰之威將達到最盛,我以攜風扇你以仙風扇一起煽風,韋曇一箭射出。”

    鐘離權︰“這種陣勢的斗法,知焰與振衣能插得上手嗎?”

    清風淡然道︰“不插手也得插手,這本就是梅振衣與韋曇的事,你我只是順勢隨緣相助,他們出手是牽制與最終克敵,你我只是阻敵逃竄傷人。”

    鐘離權又問︰“射日弓乃九天玄女宮神器之首,攜風扇也是鎮宮九器之一,能同時借出來嗎?”

    清風︰“真陽宮主有言,梅振衣若有事,可派使者持黑龍角到九天玄女宮求助,也順便傳我地話,送去大羅成就丹一枚,並承諾神器若有失由我償還,若有損由我修復。”

    鐘離權又問道︰“就算神器能借出來,事情也不能像你說的那麼簡單,你我怎樣在千里荒漠中恰好出手纏住梅丹佐呢?而且你怎能肯定,他不會直去仙界不留人間呢?”

    清風︰“當年此人受傷頗重,在昆侖仙境中養傷二十余年不過剛剛恢復元氣,以常理論應該不會硬抗天刑立刻返回他的仙界,需在人間修養並為渡劫做準備,或尋法寶或積功德。而當他突然遭遇你我,被神識鎖定斗法之時,是無法飛升的。”

    鐘離權苦笑道︰“這說了等于沒說,仙童沒有回答我剛才那一問。”

    清風面無表情顯得很是嚴肅︰“此非推演所能知,在于世間兵法了。你我插手就是如此一斗,至于其余的事,應該讓梅振衣自己想辦法,他如果做不到就不要攬這件事。”

    梅振衣一直在旁邊听著沒敢插嘴,此時才接話道︰“多謝仙童與師父願意出手,不敢再求太多,剩下的事情我自會設法安排。”

    行禮退出餐霞閣,梅振衣將修為在地仙以上的山中修士全部找來,包括知焰仙子、左游仙、張果、梅毅、星雲、提溜轉,還有來訪的徐妖王。眾人在隨緣小築中密謀了一夜。

    由梅振衣定“戰略”,徐妖王也幫著補充完善,梅毅具體指揮確定“戰術”,分派各人的任務,包括昆侖仙境中十大妖王以及手下妖兵“骨干”,還有左游仙門下地太道宗弟子,都以不同的方式參與這次行動。

    最後梅振衣手指大唐行軍圖冊,在高昌以西,博格達峰群山之間的戈壁荒漠中,畫了一個圈。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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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00:45 |只看該作者
246回、天堂無路悄避走,地獄有門自來投
    昆侖仙境傳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東華上仙鐘離權要找一個人,此人的本尊法身有三十六支如火焰狀燃燒的翅膀,金發藍眼相貌英俊至極,手中的法器是一只金黃色的長矛。鐘離權開出了賞格,誰能悄悄找到他,並把鐘離權帶到此人藏身地,以大羅成就丹一枚相贈。

    傳話者還加了一番解釋,所謂大羅成就丹就是傳說中的仙方九轉紫金丹,據說服用此丹之後在千年之內,只要定坐運轉周身神氣,法力增長即可精進無礙,如同身處仙靈洞天。另有一樣奇效,如果本尊法身被毀,只要神識未散就可以重新凝聚法身,相當于多了一個真正的渡劫法身,不必轉世托舍重修。---好東西呀!

    為什麼以鐘離權的名義放出消息?因為東華上仙是此地六百多年的老混混了,在天上地下交游廣、情面大,尤其在一眾散修間非常有影響。梅振衣的名頭雖在天庭與佛國高人中、世間修間界很響亮,但在那些散居昆侖仙境各處的清修人士中,听說過的並不多。

    各金仙、菩薩以及各派祖師級別的高人,自不會為了貪得一枚九轉紫金丹去惹那種業力,但那些有地仙修為的散修以及出山行游的各派晚輩弟子,誰不想要?這一次消息傳揚很廣,據說連蠻荒中的那些山野妖王都知道了,還有消息說龍空山的十大妖王命手下妖兵集體出動,在山野中漫無目的的搜尋。

    這些人能找到梅丹佐嗎?以梅丹佐的修為,如果想刻意藏匿或潛行,只要不迎面踫上幾乎是不可能被找到的。但是他在昆侖仙境卻呆不住了,一旦暴露了藏身處被纏上。麻煩可能無窮無盡。

    據暗中傳回地消息,梅丹佐離開了藏身地,收斂神氣潛行而去不知所蹤。這些早在梅振衣的意料之中,並沒有刻意去找梅丹佐。而是命人守在瑤池之外。

    眾散修都在昆侖仙境找,梅振衣卻命人在瑤池門戶外的昆侖群峰中“尋找”,搜索的人一共分為四隊,左游仙帶一隊,徐妖王帶一隊,張妖王帶一隊,梅振衣與知焰一隊,這次行動十大妖王都參與了。

    然而他們地目的並不是“找到”梅丹佐。而就是為了“找不到”梅丹佐。

    以梅丹佐之能。在沒有事先暴露行藏地情況下,要想悄悄溜出昆侖仙境並不難,而且他也確實成功的溜了出來,這在梅振衣的算計之中。

    瑤池門戶可是通常人理解的一扇門,它是一片結界出入口。有千里之廣,梅丹佐一個人悄悄穿行而出不被察覺也能辦到。梅丹佐穿過瑤池結界來到昆侖群峰間。立即就發現附近有人在找他,以傀眼術大神通不僅發現了這些人,還偷听到搜索者的談話。

    這些人就然是左游仙與徐妖王帶的搜索小隊,他們飛天四處查尋,還在談論集合多少仙人一定要找到梅丹佐雲雲。梅丹佐倒不是怕了這些人,可是一旦迎面撞上一時半會也脫不了身,驚動更多的人是個大麻煩,他也不清楚這些人地底細,到底還有多少後援?于是悄悄向北而去。

    假如到處有人找你。而你地本事又足夠大。在對方沒有發現你之前就遠遠地能察覺到。你會怎麼選擇?自然是悄悄離開是非地。從那些人搜索不到地地方走。梅丹佐就是這麼做地。

    北行路上又發現了搜索他地人。這些搜索隊伍都有高人率領結陣而行。領頭地手中都有神器。一邊搜索一邊議論。他們雖然未必能擋得住梅丹佐。但還是能不遭遇最佳。梅丹佐都悄然避開了。沒有留下一絲可追蹤地形跡。

    梅振衣布下搜索隊並沒有發現梅丹佐。搜索範圍內連他地影子都沒摸著。但梅振衣卻心里有數----我不知道你在什麼地方。但我知道你將去什麼地方。路已經留好了。

    梅丹佐一路北行避開所有搜索他地人。已經到了天山一帶。正準備折轉向西。迎面卻察覺到隱藏地強大神氣波動。這個地方最好避開。此時他地前方是海天谷。鎮元大仙地五觀莊所在。雖然不為凡人所知。梅丹佐還是能察覺出異常地。

    梅丹佐繞開海天谷前行不遠。又察覺到遠方有強大地法力彌漫。有高人飛天而來似乎在搜索什麼東西。來者展開了神識。正是蕪州曾遭遇地金仙清風。梅丹佐一直在潛行。他先發現了清風。立刻繞行避開。

    然而此時身後千里又有強大地法力彌漫而來。也是一位足以與他相斗一番地高手。梅丹佐不知這前後兩人地來意也不想暴露行跡。落下雲端在蒼茫戈壁中徹底消失不見。

    博格達峰海拔有五千多米,主峰形如筆架終年積雪,山風猛烈幾不可攀登,自古號稱雪海。在它地周圍,還有七座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高峰,這八座山峰環繞著一片高原盆地,這八百里盆地是一片死寂地荒漠。

    這一片盆地中溫差極大,正午時熱得如火爐一樣,沙石能將雞蛋烤熟,夜間又極為寒冷,寒風能將雞蛋凍裂。這樣的異常氣候也導致高原雲層的異常對流,經常片刻前還是暖陽微風,下一瞬間就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這里不僅沒有人,也幾乎寸草不生。

    清風落在博格達峰之上,梅振衣與知焰就站在他的身後,這位仙童皺了皺眉頭道︰“我剛才展開神識飛天而來,察覺到梅丹佐曾一閃而過,隨即不見蹤影,你敢肯定他就在這八百里荒漠盆地中嗎?”

    盆地的另一端鐘離權發來神念︰“我沒有發現梅丹佐,他不可能從我的身邊經過,想必就是在此處藏身,若一味收斂神氣,我們也發現不了他。”

    梅振衣看不見師父。鐘離權在數百里外的另一座高峰上,卻把神念發送過來。這麼大一片荒漠,以梅丹佐的修為要想刻意躲起來,清風也無法察覺。其實把他們地地位換過來也一樣。假如梅丹佐站在博格達峰上,清風躲在荒漠中不露形跡,梅丹佐也發現不了。

    要想準確的查知梅丹佐所在,恐怕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事先在他身上下神識靈引,但是在這種高人身上下靈引能得手,既不被對方發現也不被對方洗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梅振衣道︰“若想知梅丹佐在不在。我有一個辦法。但我無**力施展此種神宵天雷術,要請仙童幫忙。”

    梅振衣取出了一個瓷瓶,打開塞子往空中一撒,彌漫而出的是白色粉末狀灰燼。這些正是當年何家村被毀後留下地,梅丹佐法身火翅當時被削損了一多半。全力逃遁落入何家村,這些粉末中也包含他損毀法身的殘留氣息。

    清風取出了一把扇子。這扇子只有幾寸長,像一個小葫蘆的投影,扇面兩頭寬中間細,通體無色幾乎透明。別看這扇子小,一祭出來,神識中就仿佛能听見風聲呼嘯,正是九天玄女宮的鎮宮神器之一攜風扇。

    清風取出攜風扇信手一揮,它就變成兩尺來長普通的扇子大小,一道柔和的風將半空中的灰燼吹去,飄上雲端散開。梅振衣的神識也隨之展開。這些灰燼在攜風扇地指引下。均勻灑落于這一片盆地中。

    梅振衣以神宵天雷術激引外物之法感應梅丹佐所在,他沒有這麼廣大地法力。讓清風幫了一把。法術一展既收,他朝清風點頭道︰“梅丹佐就在八百里荒漠中,他的修為太高,我不能確定他的位置,但可以肯定他在此處。”

    清風點了點頭︰“你方才施法恐他已察覺,事不宜遲需立刻動手,你與知焰速退,讓韋曇做好準備。”

    時間接近正午,天空有幾朵雲靜靜的浮著,在強烈的陽光下顯得毫無生氣,戈壁上地沙石都反射出熾熱的氣息,仿佛大地已被烤干,群峰間數百里荒原一片死氣。地表地熱浪泛起讓人幾乎無法呼吸,便處是白花花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楮。

    清風站在博格達峰上,一抖手中的攜風扇,這柄扇子迎風變成了幾十丈,清風的身形也隨之增長,一抖二抖三抖,眨眼間清風已變成了百丈之高,手中的攜風扇也成了一只擎天**,然後他將這巨大的扇子全力揮了出去。

    風,瞬間的狂風,從博格達峰腳下升起,朝著盆地席卷而去,狂沙遮蔽天日,斗大的石頭如炮彈般飛射、踫撞、碎裂、滾落,靜悄悄的盆地中陡然傳出了如萬千怪獸一齊怒吼的聲音。

    好厲害地**力,這一手神功絕對不能在蕪州那樣地地方隨意使用,然而在這里卻可以盡情的施展。狂風呼嘯而去,數百里外荒原地另一端又發出一聲長嘯,鐘離權站在盆地對面的一座高山上,手中仙風扇連揮,身形迎風暴漲,立足巔峰也有百丈之高。

    他那把扇子上的裂紋全部消失了,發出碧綠的青光,朝著盆地中揮扇,與其說揮起一陣狂風不如說卷起了一道飛沙走石的幕牆,煙塵彌漫向著谷中推了過去。兩位金仙站在高峰上面對面揮扇子,兩股狂風撞在一起,周圍碩大的群峰恍惚間都顫了一顫,盆地之中已經看不見任何光影,連法力神識都是混沌散亂的。

    荒漠中央友有道巨大的煙塵升起,高度甚超過了博格達峰,那是狂風相擊形成的漩渦,在荒漠中四處游移,所過之處把整個荒原都翻卷了一遍,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逃脫漩渦的吸力。在盆地外遠望,這是多麼壯觀的一場沙塵暴,梅振衣第一次見師父全力出手,與清風合擊竟有如此之威!

    梅丹佐躲得再好,此刻也無法藏住了,不論是戰是走,都必須現身動手。其實誰也沒有發現他的形跡,但世間最怕有心算無心之事。怎能想到梅振衣這種修為接近仙道的修士,會為了世間普普通通一個村莊,鍥而不舍暗中追尋了他二十三年,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為了找出他。

    沖天的沙塵漩渦剛剛升起。就听一聲巨響,在數百里之外也有驚天動地之感,荒漠中光焰爆射將那巨大地漩渦炸得粉碎,一位手持長矛的金發巨人現出身形怒吼道︰“我本已回避。為何還要如此無禮逼我現身?”

    回答他的是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的一聲大喝,只見狂風驟停,漫天落石如雨。東北面地一座高峰上飛來一道金光,是清風的金擊子迎頭砸下,東南面的高峰上仿佛有一條盤旋的金龍咆哮而來,那是清風的打猴鞭。

    西南的高峰上萬千道絲光舒卷,如垂天大袖將這一片天地完全纏繞罩住,是鐘離權的金拂塵出手。。北面一片銀光帶著霹靂之聲如蛟龍飛馳而來。那是拜神鞭,鐘離權這一次把徒弟的神器也借了過來,與清風地打猴鞭呼應出手就是要纏住梅丹佐。

    兩位金仙,四件神器,八方合圍。一言不發突然出手。梅丹佐再大地本事,也不可能在片刻之內擊沖出重圍而逃走。只得全力出手斗法。他發出一聲怪哮,身後的火翅爆射而開,宛如四面八方燃燒的天神化身,手中金矛揮舞,漫天都是銳利的金色光影。

    梅振衣與知焰此刻已離開博格達峰,站在戰場左側約三百里外的一座高峰上,以梅振衣地修為,幾乎已分辨不出場中相斗的情景,是誰地法力展開了何種攻擊,又是誰的神通化解還擊?連神識都不敢輕易切入窺探。唯恐被震動波及所傷。

    這樣級別的斗法。果然不是他們能直接插手的!

    場中相斗看著猛烈,其實梅丹佐毫發未傷。清風與鐘離權都以**力糾纏為主,目的就是要讓對方無法脫身。梅振衣與知焰對望一眼,輕輕點了點頭,該是他們出手的時候了。

    知焰祭出無形之器穿雲梭,飄散到戰場外圍極力避開最核心的法力澎湃,然後布成了魂音陣。天空有琴聲響起,在激蕩的戰場中幾乎細不可聞,梅丹佐有些意外,顯然又有一位仙人出手,但看上去卻不是來攻擊他的,而是在幫他!

    隨著音符,天空中似乎有無形的火焰在跳動,燃燒著光焰地熱力,正午地陽光也變得更加刺眼,梅丹佐的火翅以及金矛之威在此映襯下更添顯赫。此時梅振衣也出手了,他朝天祭出了雷神劍,一道耀眼地霹靂擊了下來,卻沒有劈中梅丹佐,正劈在知焰布成的魂音陣中,虛空中電光與火光四射!---這是指引韋曇射箭的信號。

    韋曇的位置在戰場核心以北,大約三百里外一座高峰的半山腰,他胸前戴著藏神真如佩,衣衫是敞開的,露出古銅色健壯的胸膛。手中有一張長弓,幾乎與他高大的身材一樣長短,弓弦是金紅色的,而弓脊的顏色深得幾乎發黑,看上去如紫檀的質地,弓的最上端還裝飾著一支金烏的羽毛。

    梅振衣與知焰出手的同時,韋曇也開始張弓。

    韋曇的姿勢很標準,側身箭步,前膝微弓後腿蹬直,半轉身扭腰發動全身之力。這張弓不是拉開的而是推開的,他右手控住弓弦最中央扣在右胸靠肩的位置,左手緩緩伸直向前推開弓脊,朝著烈焰與金光之中的梅丹佐。

    弓弦發出吱吱的響聲,韋曇全身的骨節也發出一連串脆響,隨著這開巨的動作,就連他腳下的那座巨大的山峰也有  響聲從地底深處隱約傳出,天地之間起了奇妙的變化。

    陽光陡然間變得越來越炙熱,看上去似乎能將地面上的一切融化,然而站在陽光下卻感受不到一點暖意,似乎八百里盆地之內所有的光焰熱力都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抽空了。

    韋曇在發光,他的身形已與射日弓融為一體,向周圍散射著刺眼的光芒,仿佛也如梅丹佐一般帶著燃燒的火焰。隨著射日弓推開,遠處的梅丹佐立刻有了自然的反應,他的發出的光焰法力似乎與幾百里外相呼應,那里有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升成,他周身的火翅也在不自覺中跳動。

    梅丹佐在同一時間感應到了強大的危險與忿怖氣息正在將自己鎖定,下意識的就想避開,火焰爆射漫天金矛光影一收,合成一道銳利的鋒芒,向南方突擊而去。

    可不能讓他走了,清風與鐘離權在同一時間長嘯一聲,一齊揮動了攜風扇與仙風扇,遠遠的只听“撲”的一聲響,梅丹佐周圍的一切都化為齏粉,狂風對撞再度形成巨大的漩渦把罩他住,天空無形的火焰與飛舞的電光都在風勢中瞬間變得熾烈無比。

    韋曇手中的射日弓已經拉滿了,兩千多年來幾乎沒有人能夠拉開的天下第一神弓,此刻已弓脊曲張弦如滿月,這張弓連同手持它的韋曇變得如太陽一般耀眼,凝聚了八百里荒原中所有的光焰之威。自古以來,還從未有人射出這樣的一箭,從來沒有!

    韋曇咬著牙,雙眼瞪的如銅鈴一般,渾然不覺全身被火炙的感覺,也不在乎弓身上的光芒幾乎要刺瞎他的雙眼。弓弦發出一聲痛苦的崩響,腳下的山峰轟然一聲塌了半邊,這一箭終于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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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01:19 |只看該作者
247回、火焰成山八百里,天使隕落一箭仇
    “最英俊的天使隕落,手持無底地獄的鑰匙與鎖鏈,他用那鎖鏈鎖住了自己,打開了地獄之門。

    他曾是天使之王,在無邊光焰的一箭中墮落為最丑陋的魔鬼,他名字是撒旦,地獄中不熄的火焰曾是他的力量源泉,也將灼燒他一千二百年。

    地獄之門將他幽禁,封印曾經的一切,等待一千二百年後短暫無知的新生,他不再是天使之

    梅振衣的神念中听見了奇異的吟唱聲,是一種他從未听過的語言,但帶著“妙語殊勝”神通,自然而然理解了其中的含義。這吟唱聲似乎來自天上、來自地下、來自四面八方,也來自被一箭射落的梅丹佐本人。

    梅丹佐的修為不在梅振衣所見過的某些金仙、菩薩之下,應有靈台化轉之功,成就化形不滅之身,如何能將他“斬滅”?此時的斬滅便是迷失自我的墮落、斬斷力量的殞身!不僅以強大的力量削去他的法力,而且動搖他修行的根本,隕落入一個崩亂的世界。

    梅丹佐的力量來自于所謂地獄中不熄的火焰,在他的願心中,這火焰懲罰世間敗壞信仰的一切惡行,如今他也重歸地獄不熄的火焰中。----這是梅振衣听見吟唱時,自己心中的理解,至于是否悟透就不得而知了。

    梅丹佐沒有留下遺言,目睹他隕落的人們只听見了這奇異的吟唱。

    北邊那半座高峰轟然崩塌的同時,荒原中仿佛有兩團太陽爆發,一處在韋曇的立足之地,另一處是荒漠中央的梅丹佐。

    梅丹佐正在狂風卷成的巨大旋渦中沖天而起,身形瞬間爆散,火翅震碎四射,巨大的風漩也被震散。他被射落了,卻沒有落在荒漠中。他周圍的空間有了奇異的變化,似乎與不知名的陌生黑暗世界重疊,無數火舌從黑暗中卷出將梅丹佐爆發地那一團光焰吞噬。然後與他一起消失。

    不知名的空間似乎通向無盡的深淵,奇異的出現又消失,梅丹佐從世間隕落,然而一切還沒有結束。

    四射的火舌、滿天的光焰同在同一瞬間爆發,仿佛把這一邊天地同時點燃了,沖天地火柱從盆地中升起。高度超過了周圍的群峰。這一片荒漠憑空生成了八百里火焰山,強大的法力向每一個敵人襲擊而去。

    這是斬滅梅丹佐法身地反噬。宛如一個靈台空間地坍塌。是他對周圍所有敵人最後地詛咒與反擊。

    梅振衣與知焰向後急退卻躲避不開。清風大喝一聲飛上高空。手中攜風扇揮出帶著湮滅地法力。八百里火焰山地威力全部被引向了他。沖天之火將清風包圍。清風將攜風扇拋了出去。巨大地近乎無色透明地扇面凌空揮舞。將所過之處火焰扇滅。

    攜風扇熄滅地火焰愈多。扇面上映襯出地火光就越耀眼。就似在空中燃燒一般。清風嘆息一聲。砰地一聲響。攜風扇真地開始燃燒了。所有地火焰都被吸附到這面扇子上。隨著扇子化為灰燼。八百里火焰山地反擊之威也最終熄滅。

    梅振衣曾見劉海斗金蟾。劉海棄法器毀了一柄木劍。如今清風也不得不用了這一招。毀地卻是九天玄女宮地神器攜風扇。

    損毀地神器不止攜風扇。韋曇手中地射日弓也毀了。弓弦寸斷弓脊化為焦炭。只剩下一根完整地金烏羽。他沒有棄法器。開弓時法陣運轉與他本人一體。想棄也棄不了。他把弓推地太滿了。八百里荒原中光焰之威太盛了。這一箭凝聚地威力太大了。不如此也不足以射落梅丹佐。

    張開射日弓一箭射出之後。匯聚地法力與光焰之威襲向對手。弓弦震蕩。法陣運轉地力量也會反噬持弓者自身。更何況是神器被毀結局呢?韋曇地全身都在燃燒。包裹在濃煙與火舌中。

    清風飛上高空的同時,鐘離權也飛落到韋曇的身邊,手中的仙風扇青光四射朝他揮去。一道仙靈之氣撲面而來,熄滅了韋曇身上的火焰,然而鐘離權還未停手,扇子不斷在揮舞。一道道仙風接連不斷罩住韋曇。

    此時八百里火焰山已經熄滅。梅振衣、知焰、清風都飛落到鐘離權身側,清風地臉上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疲倦之色。

    梅振衣一眼就看出師父的扇子為什麼沒停下?韋曇身體上的火焰雖然熄滅。但爐鼎中所承受的灼燒並未停止,鐘離權的仙風扇雖能克制,卻修復不了韋曇所受的損傷,只能不斷的化去他爐鼎中的灼燒之力。

    此時一聲佛號響,一片淨露化作地雨霧散落在韋曇身上,半空中飄起一陣青煙,韋曇爐鼎中糾纏地灼燒之力全部滅去。抬頭望去,只見觀自在菩薩不知何時現身,一手捧淨瓶,另一手揮出了楊柳枝。

    鐘離權收起仙風扇抱拳道︰“幸虧菩薩趕到,保住了韋馱天轉世法身。”

    觀自在︰“法身雖然保住,但是韋曇受的傷我也無能為力,梅公子是當世神醫,就拜托你為他療傷了。”

    再看韋曇,他仍然保持著張弓射箭地姿勢,怒目圓睜一動不動,就似一尊石化的雕像。他渾身已經成了黝黑色,肌膚上還流動著淡淡的金光。梅振衣神識掃過就清楚了他的傷勢,韋曇的爐鼎幾乎全部受損,常人五官之感已不復存在。

    如果面前是一個“人”的話,他又聾又啞,沒有嗅覺、味覺、觸覺,而且還是個瞎子。這是治不了的傷勢,梅振衣也治不好。但韋曇不是普通人,只要恢復了法身的損傷,運轉神通之際元神清明無礙,還是有五官之覺的,但那已經不是尋常的五官了。

    這將是個漫長的調養的過程,就似梅丹佐躲在昆侖仙境養傷一樣,就算恢復了,在他不用神通之際,仍然是個沒有感覺的瞎子。----他的神識能“看”見東西,但是眼楮看不見東西,在人間就是如此。

    “他怎會傷得這麼重?”梅振衣倒吸一口冷氣問道。

    觀自在答道︰“損法身修為容易。斬滅梅丹佐豈是那麼輕松?換而言之,如果斬滅一位金仙,也相當于天刑立至,承受靈台化轉反噬之力,除非是對方自願不得不殞身。”

    “你們早就清楚這個結果,是不是?”梅振衣環顧觀自在、清風、鐘離權等人追問。

    清風答道︰“我們當然清楚。韋曇自己也清楚,這是他自願承受的,也是韋馱天殞身入輪回的宏願心。”韋馱天殞身之前曾經發願,一是要斬滅梅丹佐,二是要尋回佛心舍利,三是要接引妙音伽藍。如今梅振衣給他安排了這個機會,韋曇當然要動手,清風等人心里也都明白。

    梅振衣看著韋曇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波若羅摩若見到他成了這個樣子。會有多麼傷心?想了想說道︰“我有大羅成就丹,等韋曇恢復之後,可為他重塑法身。”

    觀自在搖頭道︰“他地法身就在眼前。不必談重塑。所削損的是他的法力,傷殘的是這一副轉世依托的爐鼎。你還不了解韋曇的修為境界,最佳之計,是這一世宏願心圓滿,寂滅之後往生佛國證韋馱天菩薩。”

    清風也發來一道神念,向梅振衣解釋道----韋曇法身未滅,就是法力削損需要修養恢復。就算重塑爐鼎地話,無非是輪回中這一世韋曇的身體。他的情況很特別,與梅振衣所遇的其他高人都不一樣。是韋馱天殞落之身。

    梅振衣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在心中暗自盤算,等到韋曇的法力恢復之後再商量吧。服用大羅成就丹不象灌別的藥,他人是無法勉強的,需服藥者主動以法力化轉藥力才行。

    其實來之前他就給了韋曇一枚大羅成就丹,但是韋曇沒接受,搖頭堅決拒絕道︰“梅真人費如此心血讓我有斬滅梅丹佐的機會,我應謝你的功德才對,怎能接受這千辛萬苦煉成地靈丹?”

    想到這里。梅振衣向觀自在說道︰“我將韋曇居士帶走,盡力為他療傷,助他早日恢復修行。”

    觀自在語氣一轉又說了另外一番話︰“如今梅丹佐已滅,梅真人如願以償,但佛心舍利的下落何在?不要忘了你曾經之語。”

    梅振衣拱手答道︰“我說過的話自然會記得,待我成仙道之後,會請蕪州賣水果地那位關小姐到青漪三山听聞一場法會,屆時自會有眉目。”

    觀自在︰“那好,我就等著梅真人飛升成仙的消息。告辭了!”

    觀自在走後。幾人面面相覷,今日這一場大戰成功斬滅梅丹佐。但是代價也不小啊。傷了韋曇、損毀了兩件借來的神器,善後之事絕不輕松。

    大戰之後的戈壁荒漠已重歸平靜,遍地的砂石有不少已經成為琉璃狀的結晶體,那是八百里火焰山的遺跡,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荒漠的正中央,一支金色地長矛淺淺的插在砂石中發出冷冷的光輝,那是梅丹佐唯一的遺物。

    梅振衣飛天而去,將那支長矛取了回來。知焰還在回味觀自在剛才的話,有些擔憂的問道︰“振衣,你真能找到佛心舍利的下落嗎?”

    鐘離權看著金矛朝清風道︰“仙童,九天玄女宮兩件神器盡毀,已無法修復,不知能怎樣補償?梅丹佐留下的這件神器相當了得,也送給九天玄女宮如何?”

    梅振衣截住話頭道︰“這支金矛我知其大概來歷,留著它還有用,能幫助韋曇找回佛心舍利,至于如何賠償九天玄女宮的神器,回山之後再慢慢商量,總之不能讓清風仙童為難。”

    清風苦笑道︰“我地承諾自當由我負責,你雖脫不了干系,但你沒有那麼大本事,恐怕還要辛苦明月,這等神器,哪有那麼容易賠?”

    鐘離權把自己仙風扇遞了過去︰“我這把扇子雖比不上攜風扇,但是算個添頭,至少也能稍解九天玄女宮的不滿。”

    清風搖頭︰“東華上仙就不必操心了,這事我來解決,九天玄女宮要的是能施展九門道法的鎮宮九器,我要還她們一樣妙用的神器才行。”

    帶著無知無覺的韋曇回到了青漪三山。左游仙、張果、梅毅、徐妖王等人也回來了。在听松居中安頓好韋曇,梅振衣打算以各種靈藥助他修養,在此之前,還親自要去一趟烏龍山花溪谷,把這個消息告訴一直守候在那里,等待韋曇回家的波若羅摩。

    梅振衣還沒出發。清風也在青漪三山中,五湖山莊弟子通報----九天玄女宮使者來訪。這一出是躲不過的,梅振衣與知焰將來使恭恭敬敬迎到隨緣小築的正廳中,鐘離權與清風也在座。

    這位使者以前來過蕪州,就是那位持月仙子,她對清風地態度很溫和,並未過多地責問,只是直截了當的說道︰“真陽宮主已知射日弓、攜風扇損毀之事,命我來問仙童。打算怎樣償還?”

    真陽派使者來蕪州,不問梅振衣卻問清風,她也清楚梅振衣還不起。清風歉然答道︰“兩件神器已毀。只剩下一支完整地金烏羽,有通天手段也無法修復。我既有承諾,自會煉制兩件妙用相同的神器,可為貴派九門鎮宮之用。在神器未成之前,先將我的兩件隨身法器讓你帶回。”

    清風將自己的金擊子與打猴鞭遞了過去,他可真夠倒霉地,金擊子拿回來沒多久又抵押給了九天玄女宮,這次還搭上了打猴鞭。

    梅振衣哪能讓清風一個人擔著,趕緊上前取出雷神劍與拜神鞭道︰“神器是我借出的。怎能以仙童之物抵押?我的修為雖不高,但手中這兩件法器還算不錯,就讓持月仙子帶回宮吧。”這兩件法器離身意味著什麼,梅振衣很清楚,但此刻不得不為。

    清風卻阻止他道︰“不必如此,我要煉制的神器須費多年之功,將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閉關不得出山了,留隨身法器也無用。你也自有承擔之處,不在雷神劍與拜神鞭。容後再談。”

    持月收去了金擊子與打猴鞭,卻沒有立刻就走,又朝清風道︰“仙童還有什麼話轉告真陽掌門,或者是要對我說的?”

    清風︰“二十三年前,因我失手,你的修為受損,如今恢復的怎樣?”

    持月柔聲道︰“仙童先後送來九轉紫金丹與大羅成就丹,我不僅法力盡復且修為更有精進,如今已離成就仙道不遠。說起來是因禍得福。這次是我主動請求真陽宮主派我為使者。就是為了當面向仙童說聲謝謝。”

    一旁的梅振衣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位持月仙子看清風的眼神很有些含情脈脈呀。難道……?二十三年前敬亭山外那一場混戰中,清風失手打壞了指月玄光鑒,也將持月打昏跌落雲端,然後在半空中接住抱回敬亭山把她救醒。看來持月對清風很有好感,難怪會主動要求到蕪州為使者。

    清風淡淡一笑道︰“我當為之,你不必客氣。有幾句話托你轉告真陽,我精擅御風神通,煉制出地神器比攜風扇的妙用威力只增不減,但我煉不成一張連自己也打不開的弓。留下金烏羽合器,另一件神器與射日弓妙用相同甚至更添,只是那匯聚光焰之威地開弓法陣,不復神力威勢。”

    持月︰“仙童說的也是正理,此為射日弓很難施展的妙用且隱患極大,如果仙童煉成的神弓,可用法力張開,無弓弦震動反噬之患,我可以勸說真陽宮主,這是善緣法。”清風︰“我就是這麼想的,也會煉成這樣一件法器。”

    該說的都說了,持月仙子還不走,眨了眨眼楮又說道︰“真陽宮主可能還會有疑慮,這兩件神器要合我九天玄女宮風、陽兩門的法訣,不如我請示宮主,派我到敬亭山中觀摩仙童煉器,既為督促也為協助。……明月還好嗎?我也很喜歡她,好久沒見了。”

    “這,這個嘛,你還是請示真陽宮主的吧,她若就是要派人監督煉器,我也不能拒絕。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守約的,真陽不必有疑慮。”清風想必是看出持月地意思了,語氣竟有些躲閃。

    持月帶著金擊子與打猴鞭走了,清風朝梅振衣道︰“賠神器之事,你也有份,仙家煉器首在心力,但也需天材地寶,把你山中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吧。”

    梅振衣把自己所搜集的天材地寶都拿了出來讓清風挑選,清風拿走了那兩副龍角,還有剩下的一截龍筋,然後朝鐘離權道︰“當年你托我看護青漪三山,如今你已成就金仙而回,那我就托你看護敬亭山外吧。我此番閉關煉器,非一年半載之功,神器不成不會出山,你與你的弟子不要再來打擾我。”

    鐘離權問︰“仙童需用多長時間?”

    清風︰“我也不知,合我與明月兩人之力,只專心煉器,一切順利的話,至少也需十余年,這段時間我不想再理會任何山外事了。……梅振衣,幸虧你師父回來了,你也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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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回、韋曇既在靈山在,花神落淚雨飄傷
    花溪谷南岸山坡上繁花似錦,雖然已是深秋,但此地繽紛四季不謝,高坡上是波若羅摩居住的竹舍,花叢如繡毯鋪開,一直延伸到韋曇所居住的草廬後院,將之三面環繞,宛如一個溫柔芬芳的懷抱。

    與知焰一起重游此地,梅振衣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他不欠韋曇什麼,但是面對這位仙界花神波若羅摩,還是自覺有些虧欠。

    若問天上地下最天真無邪之人是誰,當然是仙童明月。但在梅振衣所遇之人中,最純真、純情的就是這位貌似少女的花神波若羅摩了,她與明月不同,她有欲有求,一顆芳心只為韋曇綻放,有欲但不越矩,有求但不強求。

    為了尋找韋曇,她離開無憂無慮的佛國靈山腳下來到一無所知的人世間,梅振衣把她引出來得到了波若羅摩花,也幫她找到了韋曇。可是韋曇並不認識她,韋馱天殞身下界的願心中沒有她,而波若羅摩仍然守護在韋曇身邊,以遍野繁花簇擁,宛若靈山腳下。

    波若羅摩眼中的靈山,只是韋曇一人的靈山,韋曇在,靈山在。

    韋曇離開花溪谷三天了,卻沒看到他回家,來的是梅振衣與知焰,波若羅摩一見到他們就花容失色,她雖純真但畢竟是仙界花神,一念之間就能明白很多事,不安的問道︰“梅公子,知焰,你們怎麼來了,難道韋曇出事了?這幾日我一直很不安。”

    知焰盡量溫和的說道︰“韋曇居士斬滅梅丹佐,不幸受了傷無法返回花溪谷,現在青漪三山中療傷,我們是來接你去看他的。”

    波若羅摩當即就走,三人離開竹舍,梅振衣听見落花溪中有山歌聲傳來,一條渡船正使向對岸。韋曇已不在,此地哪來的船夫?仔細一看。不是船夫而是船娘。

    在落花溪這樣的深谷激流中用一支竹槁撐船,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僅需要神力還要有移轉空間的大定力。看上去很簡單,但是應了那句話----“興風作浪成災易,行雲布雨潤物難。”

    有這麼大本事,卻幾十年如一日,重復這枯燥且單調之事,那就更難了。韋馱天欲證菩薩果。不僅要宏願圓滿,這一世也要有菩薩行。現在韋曇走了,撐船的人換做了苗女廖鳳。

    廖鳳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女姿態,梅振衣在高坡上只能看見她地背影。身材依然健美,但比當年卻強壯了許多,挽著袖子手臂上的肌肉菱角分明,肌膚成小麥色,所唱的山歌依然如當年一般清脆悅耳,只是多了一份成熟的滄桑感。

    梅振衣問道︰“廖鳳怎會有這種本事。撐得了這條船?”

    波若羅摩︰“她原先沒有,自從經常與韋曇在一起之後,漸漸就有了。……梅公子,韋曇是不是傷得很重,很難再回來?”

    梅振衣︰“你為何會這樣想?”

    波若羅摩︰“韋曇臨走時曾對廖鳳說過,如果他不得回來,就讓廖鳳在此撐船,渡人十萬之後自有圓滿之時。”

    梅振衣早就猜疑廖鳳就是當被韋馱天打落凡塵的妙音珈藍,如今這是接引她回佛國的修行之舉。那邊知焰勸道︰“韋曇所受損傷甚重,但振衣是神醫傳人。自會盡心幫他恢復無恙,你隨我們去蕪州守護,來日天長地久,無須太擔憂。”

    波若羅摩一指落花溪中的廖鳳又問道︰“要不要帶她一起去?”

    梅振衣搖了搖頭道︰“她只怕心中有數,當在此守韋曇之願,你去蕪州守韋曇之人吧,我們走。”

    往蕪州的路上,知焰忽然眉頭一皺道︰“廖鳳遲早也要離開花溪谷,待她渡滿十萬人,可派胡春、龍騰、魚躍、雙全、秋水這五個精通水性地弟子。到此地修一座橋,也算一場百年功德。”

    梅振衣點頭道︰“好,你想的很周到,他們五人出力為主,我出錢,所費材料與其他人工不會太多。”

    波若羅摩一眨大眼楮︰“錢?韋曇這些年積攢的船錢,共有八十四萬九千六百七十三文,都放在草堂後院中,夠不夠在落花溪上修一座石橋?”

    梅振衣︰“足夠了,此地修橋。最難的是于激流中立墩。這不是花錢能辦到地,其次是石料采購運輸。這些花錢解決更好,屆時就啟用韋曇留下的船資。”

    早就知道韋曇的傷勢很重,但波若羅摩沒想到會這麼重!在听松居一間開闊的靜室中,有溫心寒玉髓布下的法陣守護,韋曇定坐那里一動不動,無視、無听、無味、無嗅、無觸,他雖然看不見光明,但兩只眼楮還是怒然圓睜。

    韋曇的相貌粗獷中不失英武,是一位俊朗地男子漢。但如今已經看不出一絲俊朗,全身浮現如焦炭一般的黑光,虯結的短須與頭發也全部燒沒了,相貌有幾分凶惡與猙獰。

    波若羅摩花一見到韋曇,顧不得還有其他人在場,撲上前去把他若雕塑一般的身軀摟在懷中,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無聲流下。

    這是梅振衣第一次親身目睹仙人流淚,多少年來,波若羅摩也許一直想著擁在韋曇環中,當她終于這麼做的時候,只惜韋曇已毫無感覺,其傷心確實難以形容。

    眾人都默然無語,提溜轉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塊絲帕,飄上前去為她拭去淚水,勸慰道︰“一年半載之內,韋曇還無法以神識感應外界,也不能與你以神念交流,但是你放心,用不了三、五年,他就可以與你說話了。……梅公子手段高超,一定能幫他早日恢復。”

    這些話其實梅振衣已經說過了,但波若羅摩就是傷心,提溜轉也哄不住。

    見一位仙界花神哭成這個樣子,連左游仙、徐妖王等人也看不下去了,暗中朝梅振衣道︰“青漪三山雖好,但若說養傷,卻不如昆侖仙境的某個地方,那里的仙靈地氣有助復原之妙。”

    梅振衣神念中暗問︰“有這樣的地方。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徐妖王︰“不是我們發現地,是梅丹佐找到的,就是他這二十多年來的藏身處,地方倒不大,就是一片百里山谷,極難被發現。”

    梅振衣︰“待韋曇法力稍復之後,倒可以考慮把他也送到那里修養,我會親自安排的。”

    那邊波若羅摩哭泣未止。她這一場哭,青漪三山外地整片蕪州都飄起了蒙蒙細雨,雨絲帶著淡淡的花香與莫名傷感之意。

    梅振衣終于上前勸道︰“波若羅摩姑娘,記得我曾經問過你。假如你能找到韋曇又想怎樣?你當時未曾想,一念之間答道,希望能如我與知焰一般。我若助你完成此願,你能止住悲聲嗎?”

    听見這句話,波若羅摩止住了哭泣,臉上猶帶著淚痕說道︰“我是有此願。知不可強求,也從未強求。”

    梅振衣︰“韋曇此世若對你有一絲感念,我自會盡力設法讓你如願,這些年,你就好好照護他,莫再悲傷。”

    鐘離權咳嗽一聲,發來神念暗中提醒道︰“振衣,這種話是隨便亂說的嗎?你讓張果拐走翠亭庵的一位住持也就罷了,但明知韋曇的來處去處,還要幫波若羅摩拐走一位本該歸天證果的菩薩嗎?話又說回來。菩薩是你想拐走就能拐走地嗎?”

    梅振衣暗中答道︰“對于證果的韋馱天而言,我這麼做確實無聊,但對于波若羅摩而言,韋曇就是她地靈山,我欠她的人情,幫她一把不算過分,甚至理所當然。”

    鐘離權︰“我可告訴你,波若羅摩是仙界花神,既非輪回眾生也非金仙歷世化身,不是讓韋馱天菩薩斬一世化身與她了結那麼簡單。”

    金仙、菩薩斬化身歷世。或為修行、或為功德、或為了結緣法,化要麼斬滅要麼斬盡,或者一世天年盡,否則無法收回。本尊下界是要與化身合一的,因為歷世化身本就是人間的你,就如那位關小姐地情況。

    波若羅摩欲結韋曇為情侶與道侶,不可能是與韋馱天菩薩的歷世化身了結,因為她本人在輪回之外,想要的就是韋曇這個人。假如波若羅摩也有金仙或菩薩的修為,這事倒也好辦了。將來都斬出化身在人間一世歷盡也就堪透了。但她偏偏沒有。

    梅振衣答道︰“我當然不會勉強,假如韋曇對波若羅摩無感念。也只能作罷,要有感念地話,我可在他歸天證果之時,以大羅成就丹重塑韋曇法身,菩薩是菩薩,韋曇是韋曇。”

    鐘離權︰“一分為二,完全成為兩二個人?不是陽神變換分身也不是菩薩歷世化身?你想地倒輕松,大羅成就丹不是萬能,沒那麼大用處。”

    梅振衣︰“僅靠大羅成丹但自然不行,要以佛斬心猿之法,又不是沒有先例,無量光是無量光,心猿悟空是心猿悟空。我雖然不知其中境界,但韋馱天或許明白,實在不明白也可求教于佛心舍利,等幫他找到此物,願心圓滿證菩薩果之時。……我地大羅成就丹,僅為凝聚法身所用。”

    鐘離權嘆息一聲︰“你這孩子,真是什麼事都敢管,什麼事都敢想,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神念中解釋了一番----

    真這麼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有兩個前提條件︰一是韋曇對波若羅摩地情意確有感念之心;二是要自覺自願如此,他人一絲都勉強不得。

    這麼做還有兩個後果︰首先是韋馱天菩薩將失去韋曇這一世之身所有的修行法力;其次是韋馱天菩薩歸天復位之後,本尊法身仍會如現在一般,不會再恢復了,是一尊猙獰焦黑的瞎眼的菩薩,只有運轉大神通方可見一切。

    梅振衣答道︰“這其實在韋曇自己,我也勉強不得,到時候這麼與他說而已,也算為波若羅摩盡力了,師父不要告訴別人。”

    盡管昆侖仙境中有更好的療傷之地,但韋曇現在需要絕對靜養隨時調治,還是一年半載之後再送去更好。照顧他最佳的人選當然是波若羅摩。別人都不可能比她更盡心盡力無微不至,听松居外開滿了各色鮮花,盡管韋曇看不見顏色也聞不到花香,波若羅摩還是願意如此。

    這兩人安頓下來,徐妖王與左游仙回昆侖仙境,劉海等行游的弟子還未回山,清風與明月在敬亭山中閉關煉器不再理會山外事,梅振衣與山中修士跟隨鐘離權在青漪三山潛心修行。就在這個時候。蕪州來了一位特別的訪客,驚動了山中的鐘離權。

    此人法號善無畏,是佛陀出身地淨飯王家族地後裔,少年時曾為印度焉荼國王。後退位出家為僧,行游各地修習密法三味,是開創佛家密宗流派的一位大宗師。三年前,八十高齡的善無畏來到大唐長安,被當今皇上李隆基奉為新一代國師。

    所謂新一代國師,是相對武則天當權時那一批宮中供奉的國師而言的。

    需插敘一段前事。武則天駕崩後,先後繼位的中宗與睿宗,只是廢武皇之位而未廢武皇之政,朝局並沒有太大的改變。等到李隆基繼位,誅太平公主盡逐諸武余黨,掃朝堂暮氣為之一新,民間太平繁榮,是自古以來空前之盛世。

    李隆基與武則天不同,即位之後大肆推崇道教,道門已成為各教之首。隱然就是大唐國教。相比武則天時代,佛家的地位顯見衰落,遠不如十幾年前興盛。李隆基雖然推崇道教,連道家經典都是法定地科考內容,但並不貶斥其他宗教,總之當時地政治與社會風氣有一種海納百川的雍容心態。

    不被貶斥是一回事,在世間受到推崇是另一回事,這時需要一位力挽狂瀾的人物出現,以扭轉佛家在中土傳承地頹勢,善無畏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入長安的。

    李隆基此人也有好大喜功一面。當然喜歡看到各教稱頌聖明之治的場面。不遠萬里前來拜見的高僧,也與玄奘一樣到過那爛陀寺學法,還是一位曾經的國王,正投李隆基所好,立刻隆重接見。

    與中土原先流行的大乘顯宗不一樣,善無畏奉上《大毗盧遮那佛神變加持經》,帶來地是密教之法,給了皇家以及長安士子們一種新鮮神秘地感受。

    與顯宗主張公開宣道弘法、教人修身近佛有所區別,密教注重傳承、真言、密咒、以即身成佛。顯教談修持必強調悟道,而密教首重修持地儀式與次第。必須隨師傳授。遵守嚴格的儀軌,講究灌頂加持。程序非常嚴格而明確。

    以現代人、旁觀者地角度來看,密教有兩個顯著的特點,可以說是長處也可以說是惡處。

    其一是通過復雜的層層修行地位分別,在外人眼中看來玄妙難解的佛法境界,仿佛變成看得見、摸得著,透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神秘感,卻又那麼現實具體。

    其二是通過嚴格的儀軌,強調弟子對上師地絕對服從,對信徒精神控制作用很強,通過精神控制,有可能還會演化為直接的人身控制。

    若是高僧大德密傳真法,這些倒無可厚非。但若淫邪之人利用其形式在世見推行已欲,並非有德之人只是竊其儀軌而用,極有可能變成世間毒瘤。佛法在世,儀軌在人,不因托佛之名而有德,淫邪還是淫邪,在于人所行自身。

    這些都是題外話了,善無畏傳密法于長安,因新鮮與神秘很受歡迎,李隆基奉其為國師,供養于興福寺。三年後,也就是金喬覺來到蕪州的這一年秋天,善無畏也請旨前往蕪州。

    這位國師有一點把握的很好,那就是尊崇李唐皇家正統地位,不似前朝高僧那樣因佛事而迎武氏。在李隆基眼里,我奉的高僧,那就是擁護我李唐的佛門勢力,按我的意思去辦。

    善無畏請旨到蕪州,一是重新封賞武則天時代建立的九林禪院,以示重歸李唐天下正統,二是擇地為大毗盧遮那佛建寺。大毗盧遮那佛,又稱大日如來,在仙界修士眼中,是指無量光的遍照法身顯現之象,不生不滅光明普照,他是密教所奉之最高本尊上師,諸佛之身皆從大日如來而出。

    善無畏到蕪州的消息梅振衣也听說了,據說這位高僧到達九林禪院時,喬覺住持親自迎接,而且是提前在門檻外恭候。

    喬覺是什麼來歷梅振衣當然清楚,能讓他在門外恭迎的高僧,來歷自然不會簡單,就連那位關小姐,那一天也反常的將賣水果的小車推到九林禪院門外了。但梅振衣一開始卻沒有多理會,反正又不是來找他的,自己的修行才是正經。

    善無畏宣讀了對九林禪院的封賞,又親手在空門前種下一株龍柏樹為紀念,接下來在蕪州為建新寺而選址。這座寺院定名為廣教寺,鐘離權不得不被驚動了,因為善無畏選定的建寺之處是敬亭山腳下,離玉真觀不遠,十里桃花道盡頭,昭亭湖的路對面,幾乎就在萬家酒店地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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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07:01 |只看該作者
249回、山神不與伽藍便,國師登門化善緣
    善無畏為廣教寺選址,沒有在城中而是在北門十里之外,他點的地方非常準,就在九連山地脈的一個特殊位置上。

    風水局常以龍脈稱之,地氣運轉有很多玄妙之處,很難去直觀的形容,勉強的去概括,蕪州的地氣靈根在青漪三山,那三座山在大湖中如龍尾卷起,是地氣靈樞升騰的發源地。九敬亭山連接長江中下游平原,狀如蛟龍入海之地。整條地脈的盡頭是菁蕪山莊所在,俗稱龍吐珠,是靈氣回旋的修養生機之地。

    廣教寺的位置在敬亭山與蕪州城之間,相距各十里,形像的說,是神龍探海的肩頸之處。從風水局的角度,此地雖不錯卻不如青漪三山與敬亭山那樣靈樞地氣充盈,但卻能鎖住整條地脈,也能鎮住此地山川。

    在這個地方修建田園山莊以及其它的普通房舍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由善無畏這種高僧建一座寺廟影響就是個未知數了。

    別的不說,首當其沖的是敬亭山,這里是清風的金仙道場門戶外,離山腳只有十里,萬一善無畏搞出什麼大動靜,可能會驚擾山中閉關煉器的清風與明月。鐘離權受清風所托守護敬亭山外,當然不得不過問善無畏的建寺之舉。

    梅振衣看著蕪州山川圖冊心中有莫名的感慨,想當初他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就發現蕪州九連山是一條天下罕見的風水地脈,但山中也不過有齊雲觀與翠亭庵而已,規模都很小無非借地修行對地氣靈樞沒什麼影響。

    幾十年過去了,再看這條地脈上,風水局接近渾然,在修行人眼中可利用之地幾乎都被佔據了,與世隔絕的青漪三山洞天、敬亭山金仙道場、先後鎮住地氣的九林禪院與廣教寺。

    除此之外,還有蕪州城中西南角與東北角相呼應的翠亭庵與景福寺,這兩個地方是地氣宣泄的補益之處,除了菁蕪山莊外這條地脈的另外兩處地眼。翠亭庵是清風移過去的,另一處是景教徒羅章選的地址。

    意修行人的手段,這條地脈上唯一可以再做文章地地方就是菁蕪山莊了,但那是梅家的私宅,別人動不了。

    原先蕪州一帶只有城外山中有翠亭庵與齊雲觀,都受梅家供奉。對世俗民生影響很小。現在倒好,城里城外又增加了九林禪院、廣教寺這樣大規模的寺廟群,不過幾十年光陰。這些寺廟擁有專門的供奉田地,每位出家人給田三十畝,卻不事生產、不服徭役、不納賦稅。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遲早會對社會造成沖擊,它們自身也會受到沖擊。

    當時的寺廟除了是信徒的宗教活動場所之外,還有一個特殊地功能,既類似于現在的銀行又有點像當鋪。寺廟收了信徒的香火錢。也有行善之舉,通常會做兩件事︰一是在災荒時布施舍粥,就像官府與一些大戶人家的賑災之舉;二是信徒如果手頭急需用錢。可以向寺廟去借。

    佛家教義出發點為了行善。因此寺廟向外借錢不收利息。借多少到時候還多少。相當于現在扶貧無息貸款。.但是向寺廟借錢是需要抵押地。抵押財物或房契、地契等。這也很正常。寺廟不是強力機構。如果有人借錢不還也沒別地辦法追索。

    在你資金周轉困難地時候。有人提供無息貸款。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就事論事。當然是善事!比現在地銀行強多了。更別提那些放高利貸地了。借錢需要抵押。寺院相當于當鋪。卻不以此牟利不收利息。信徒如果過意不去或心懷感激。可以另外供奉香火錢。

    在太平盛世中。老百姓手頭一時周轉緊張向寺院借錢。回頭基本都能還上。看不出有什麼隱患來。但若遇到大規模地饑荒或戰亂。它可能導致一個後果。那就是大量地土地被寺院兼並。因為老百姓借地錢很難再還。而能抵押地大多是田契。

    這其實不能怪寺院。因為它們當時地地位等于控制了這一片地方地金融。社會發展過程中導致地資源集中與金融壟斷。哪怕在現代文明社會都很難避免。但是寺院地僧田不交賦稅。如果出現戰亂、災荒等社會動蕩。導致大量田地被寺院兼並。原有地均田制不足以維持。會動搖一個國家地經濟基礎。

    另一方面。僧人也未必是善人。未必有真修行。穿上僧衣剔了光頭。不一定就是智詵、慧能、喬覺那種高僧大德。借佛之名而奢行私欲地人多地是。就像道門中也出過各種敗類。他們難保不會借助社會動蕩巧取豪奪。真到了那個時候。估計寺院會受到官方地徹底打壓。

    梅振衣穿越前並不知道後世唐武宗滅佛之事。但是根據他對社會演變地觀察。隱約有了這種預感。而如今還是千古未有地盛世。這些矛盾還沒有出現。

    梅振衣有了這些想法只在心中未說出口,鐘離權打算去找善無畏,至少得和這位高僧打聲招呼——建寺莫驚動敬亭山。

    梅振衣卻勸阻道︰“師父不必去主動去拜見善無畏,他若非高人,怎麼折騰無所謂,他若真有大修為,不會不知蕪州的局面,不會不知清風、明月在敬亭山中閉關清修。我們是主他是客,命下人送一份拜帖,請他來山中即可。”

    鐘離權︰“那善無畏的修為在我之上,雖不知他的來歷,但必定是佛國下界的高人前輩,我去拜見也是禮數。”

    梅振衣搖頭道︰“若是仙界道友往來,師父去拜見也未嘗不可。但他如今在世間就是善無畏,到蕪州來立道場,卻修建在敬亭山外,應按世間修行人的禮數來拜山。”

    鐘離權敲了他一扇子笑道︰“你真是得了孫思邈的真傳,無論對方是誰,該怎麼打交道就怎麼打交道。……好吧,師父听你地,這就命人送去拜貼,請善無畏來山中說清楚。”

    鐘離權的拜貼還沒送過去,師徒正在說話間。五湖山莊通報——善無畏來訪。

    鐘離權朝徒弟點頭道︰“這僧人的行止倒也規矩,他既然依禮,我們也不能失禮,不能坐在這里等,隨我出山相迎。”

    善無畏眉毛已經全白了,但是腰桿還挺的筆直絲毫不顯老態。他的膚色深黃,眼窩也很深,相貌不同于中土常見之人,五官顯得有些凶,但與他面對面說話時,感受到的卻是一片祥和之氣。

    他乘著一葉小舟背手而來,沒有帶隨從,腳下輕舟自然飄蕩穿過碧波蕩漾的青漪湖,不亞于當年達摩一葦渡江地風采。鐘離權率弟子梅振衣以及徒孫胡春、魚躍、雙全等在五湖山莊門外的湖畔上恭候。將這位高僧迎入山莊地客廳。

    善無畏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欲在蕪州城外建廣教寺,恐打擾了此地修士。故此上門告知。他就是按禮數打招呼,並不是征求梅振衣地同意,在世間蓋一座廟,還是請旨而行,也沒必要讓梅振衣點頭。

    鐘離權搖著扇子道︰“我正想派人去請,大師已經登門,既然您是有道高僧,有話我就直說吧,你為廣教寺選的地址坐落九連山地脈之上。緊臨清風、明月二位金仙地道場,建造之時恐驚動山中二位閉關地金仙。我受清風所托守護敬亭山外,必須要和大師聲明。”

    善無畏目露為難之色︰“若建尋常房舍,自不會有擾,但若立道場供奉大毗盧遮那,落座之時需運轉地氣。前日曾求見敬亭山神,而山神卻未現身見面。”

    善無畏去找過綠雪,但綠雪沒理他。敬亭山與其說是清風、明月的道場,不如說是山神綠雪的道場。是綠雪自願以原身為天地靈根,讓出山神道場為清風修行的仙家洞天。善無畏對其中的內情很了解,直接去找綠雪,卻吃了個閉門羹。

    梅振衣解釋道︰“敬亭山的地契雖然是我家的,但地方我已送給清風,至于山神,是受皇命冊封,我也管不了。”

    善無畏︰“如今山神收攏地氣,靈樞運轉全在她的掌握。我若建寺可以。卻無法建成修行道場,大毗盧遮那法座很難安放。貧僧不欲起沖突。故此上門請梅真人以及東華上仙去勸說山神。”

    事情出了一點小意外,廣教寺雖說離敬亭山十里,指的是里主峰山腳地距離,但是綠雪做為山神,她掌控的道場不僅僅是敬亭山主峰,包括整個敬亭山地勢的延伸範圍,超出清風所建金仙道場,邊緣恰恰是廣教寺選址所在。

    梅振衣想了想︰“那麼大師將廣教寺地選址,向外退出一里便是。”

    善無畏似笑非笑的反問道︰“梅真人也是大行家,若想立寺鎮守,還有更合適的地方嗎?”

    誰都不傻,梅振衣能看明白的風水局,善無畏當然也能看明白,估計蕪州內外他都轉遍了,最合適的地方就在敬亭湖對面,向南移一里地普通人看來沒有區別,但做為修行道場完全就是兩回事了。

    鐘離權道︰“其實大師立寺,已拿到官方地契,外人不能說什麼。但從修行人的角度,廣教寺若立道場,靈樞地氣受山神所控,大師也不欲與山神沖突。若大師承諾廣教寺建造之時與落成之後,不會擾動敬亭山,我可以出面去勸綠雪,讓她不要打擾你建寺。”

    現在的首要矛盾不是善無畏建寺驚動清風閉關,而是山神綠雪擔心建寺會驚動清風,事先就施展山神法術掌握地氣運轉,阻止善無畏在此順利的立道場。這位山神的性情梅振衣很了解,她做事情就是這個脾氣,現在就認準了守護山中地清風、明月安心閉關煉器。

    善無畏合什道︰“善哉善哉,敬亭山神道場百里,貧僧只化其邊緣十丈之地,願二位與我善解說,先在此相謝!”

    梅振衣笑道︰“高僧為立道場,向山神化緣,卻托我一道門修士勸說,這也是天下奇聞了。”

    善無畏︰“結緣隨緣,貧僧也不敢強求梅真人相助,今日登門,先幫梅真人一個忙。”

    梅振衣有些意外的問︰“大師欲幫我什麼?”

    鐘離權突然微微一皺眉。朝胡春道︰“速去山莊外迎客,又有高人來訪了。”又朝善無畏道︰“大師今日登門,恐與那兩人有關吧?”

    善無畏點了點頭笑而不言,此時五湖山莊門外青漪湖中有人以法力傳來聲音︰“景教僧羅章,求見梅公子!”

    來者是景福寺主羅章,如今的羅章在江南一帶的景教徒中很有影響。也是附近幾州景教組織的一個頭目了,平時坐鎮景福寺為教派活動中心。羅章在景教徒中地位雖高,但景教的地位在唐代與其它各教相比並不高,其人在蕪州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角色。

    平時梅振衣不主動請他,他是不會來青漪三山的,今天是第一次自作主張登門拜訪。他的修為雖然不低,但還不至于讓人鐘離權吃驚,想必來地高手另有其人。

    胡春打開洞天結界地入口,將來客迎入五湖山莊。人還沒進來梅振衣就感覺到了強大的法力波動。有彌漫的威嚴氣息撲面而來,連青漪三山的洞天法陣也隱約受到擾動,這無形的力量帶著壓迫感。讓人不由自主產生敬畏之心。

    以梅振衣的體會,來人不過是在門外展開了神識而已,有意顯示力量與修為境界,但並沒有發動攻擊。這份修為遠在自己之上,恐怕也不在師父鐘離權之下,羅章絕對沒有這個能耐,而且來地高手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羅章進門表情有些尷尬,似乎是硬著頭皮進來的,勉強向梅振衣笑了笑。按中原地禮數拱手道︰“梅公子,今日冒昧登門,是為了引薦兩位教中地高人,他們從天國降臨,命我帶路登門拜訪。”說完話他就垂手站到了一旁,連坐都沒敢坐。

    有兩個人並肩走入了大廳,梅振衣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一方面是因為驚訝,另一方面也是被那兩人周身散發地逼人氣勢所驚動。雖然沒有任實質性的攻擊發出,但那種壓迫感還是讓他覺得坐不住,似乎站起來活動一下會更舒服一些。

    這兩人是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歲的相貌。男子高鼻梁、濃眉、微微隆起的顴骨,金色地短發,膚色白皙,相貌英俊體格健碩,穿著金色的甲冑。女子金黃色的秀發帶著卷曲一直披拂到腰際,身姿挺拔而修長。抿著嘴唇。五官有一種難以形容地古典之美,眼珠是蔚藍色的。對視之際給人感覺深如海洋,身穿銀色的戰甲、湖藍色的長裙。

    這兩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打扮都夠奇特的,明顯不是中原人,而且登門作客竟然穿著半身甲冑。他們的神色很倨傲,冷冷的沒有表情。

    梅振衣剛站起來,坐在那里的善無畏輕輕一揮僧衣的袍袖,那兩人散發地威壓之氣在無形中被化解,鐘離權趁機一抖仙風扇,廳門口羅章與胡春的神色也輕松了不少。

    一句話還沒說,客廳中高人就暗中展示了各自的大神通境界,鐘離權加上善無畏,完全能抵住那一男一女,尤其是善無畏,修為在其中任何一人之上。那兩人也吃了一驚,收起了一臉傲色,右手按左胸口行禮,說了一段開場白。

    他們說的話感覺卻十分熟悉,與梅丹佐殞身時所听見的奇吟唱聲是一種語言。

    雖然語言不通,但是他們說話時帶著妙語殊勝神通,神念中自然能理解其含義,這不是平常的語言交流方式,修行高人自然能領回。如果勉強“翻譯”的話,應該是這樣的——

    那位男子說︰“我是天主光輝照耀下的天國使者米迦勒,她是天國使者加百列,我們為梅丹佐墮落之事而來。”

    他們向著廳中行禮,主要還是面對善無畏,很顯然這位光頭和尚是這里修為最高地人。善無畏站起身合什還禮,微微一笑道︰“我非此間主人,也是在這里做客的。”然後走到了對面,坐在了鐘離權身邊。

    需要介紹一下五湖山莊客廳的格局,正中有一張桌案,後面屏風上題著“紫氣東來”四個草書大字,配以道祖騎青牛出函谷圖,大門也是朝東的。桌案兩旁是山莊主人、也就梅振衣與知焰的座位。廳中左右各有一排座位,每個座位右手邊都有一個放置茶具的小幾,這是給客人與山中其他修士準備的。

    剛才善無畏坐在左側最上首的位置,鐘離權坐在他的對面,在師父面前梅振衣沒有坐正中地主座,而是坐在鐘離權與下首與這位高僧面對面說話。善無畏主動換了座位,坐在梅振衣剛才坐地地方,意思很明顯——現在已經不是修行道友私談了,梅振衣應坐回主人的位子上待客去。

    米迦勒,加百列?傳說中大名鼎鼎地天使長啊!他們修為就算不如梅丹佐也相去不遠,看來斬滅梅丹佐之事震動不小。所謂的天國仙界被驚動,梅振衣並不意外,但是他沒想到天國的人來的這麼快,而且是這兩位出馬找到羅章,直接來到青漪三山。

    如果是來找麻煩的,他們也太托大了,也不想想蕪州是什麼地方?梅振衣心里直犯嘀咕,表面上還是很客氣的一招手︰“二位天國仙家大駕光臨,乃我山中難得貴客,失敬失敬!……有話慢說,先請坐,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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