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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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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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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16:32 |只看該作者
270回、不動明王硃筆落,金身化樹難逃情

    善無畏轉身朝著敬亭山上道:「仙童,你明知我不會回頭,何苦有此一問?梅振衣設三關攔路,你呢?」這是仙家傳音之語,凡人不得聽聞

    清風沉默良久,緩緩道:「若向前推演,你選址在此立寺,因由已起,若再述前事,各教立道場於蕪州,已無法推演了。國師此來,想論因果對錯嗎?」

    善無畏搖頭道:「非也,那一箭既出,論不清。我不談此事,只奉旨消山神,緣起緣滅。」

    清風:「綠雪留我之時,難免今日之事,那一箭,等同為我射出。」

    善無畏:「今日我落筆削爵而已,不欲糾纏。」

    清風長歎了一聲:「善無畏,你若一步踏入此山,便是不動尊明王,我若不欲與明王結怨,就該讓你削了山神位,能否問一句,一筆批下,綠雪會有什麼結果?」

    清風以仙家妙語聲聞喝破了一個名號「不動尊明王」,善無畏不動聲色反問道:「仙童精擅推演,為何還要問我?」

    不答就是答,妙語聲聞中梅振衣已經知曉,倘若善無畏一筆批下,首先會削了綠雪的山神位,斷了她的原身與整座敬亭山地氣靈樞的聯繫,其次也會一筆削了她這些年身為山神的修行功果,修為仍如四十六年前那個茶樹精,與山神有關的一切緣法徹底斷絕。好大的神通啊!這麼做究竟會給綠雪帶來什麼折損?誰也說不清,肯定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讓一個已經長大的成年人,只擁有童年時代的力量,可不是意味著回到童年。

    清風沉吟良久又道:「綠雪為我與明月守護道場近半百年,以山神之功護持金仙洞府,若因為一句交待招此折損,其責在我。」

    善無畏:「仙童想怎樣,要貧僧不奉旨嗎?」

    清風:「我既不能讓綠雪承責,也不能阻止你落筆,明王。你上山吧,除你我之外,世上仙家此刻莫再入敬亭。」這一句話將梅振衣等其餘的人都攔在了山外。

    善無畏一整僧衣提筆上山。洞府結界自開。蜿蜒小徑呈現。善無畏沿路而上。已經來到了半山地綠雪神祠前。他只看了法壇上地神像一眼。腳下並未停留。只往深山而去。身形在斑駁地竹影中穿行。出竹林、入野桃園、過望天石。已進入敬亭幽

    幽谷深處鬱鬱蔥蔥草木環繞。似乎沒有盡頭。怎麼也走不到山神洞府地中樞神木林。善無畏一跺腳。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條路。山谷就像霧影被吹開。又像被另一片霧影包圍。周圍地景色朦朧間一變。他還站在同一片山谷中。但空間似乎不同。

    前走幾步。四周群山之間一片空曠地正中央。有一株兩丈多高地茶樹。這棵樹與其它地大樹不同。它地身姿並不是魁梧而是秀美。片片碧綠而細長地葉子窈窕舒展。嫩綠地枝條疏密有致。樹幹不是很粗。在山谷中亭亭玉立充滿神韻----這就是綠雪原身地本來面目。

    善無畏也變了。面露忿相。左右共有八隻手臂。持劍、持索不一。第二隻右手持著一隻硃砂御筆。走上前去提筆繞樹一圈。在樹身上畫了一道硃砂印。

    眼見落葉紛飛。茶樹迅速地枯槁。然而善無畏卻眉頭一皺---隨著枯槁凋零。這棵樹從眼前消失了。包括這一片山谷又像霧影吹開。恢復了剛才地樣子。這是清風地大法力移轉神通。善無畏雖批中了樹。清風卻把綠雪原身給移走了。只顯示了枯槁幻象。

    清風地移轉之功冠絕天下。想當年移翠亭庵出山。連觀自在菩薩神識依附地座像都給送走了。更早地時候他還與鎮元大仙合作。在明月地幫助下。將天地靈根完好無損地從崑崙仙境移到了五觀莊。現在於山中移轉綠雪原身當然輕車熟路。

    不僅於此。他還移轉山勢。使善無畏找不到神木林。這時清風地聲音傳來:「筆已落,皇命已完。國師可以回頭了。」

    善無畏喝道:「你喝破不動尊明王,國師可回頭,明王可回頭嗎?如此花巧手段非善了之道,莫自欺欺人!」

    「我只是讓你完成皇命而已,剩下的事,是我與明王之間了。」清風說了這句話,之後再無聲息。

    善無畏一步邁出,方向未變,但眼前所見整座山都在旋轉,他八臂齊張喝了一聲,山形立止,再一步踏出,又進入一片廣袤幽谷,幽谷中又見一棵兩丈茶樹,他找到了清風移轉綠雪原身之地。

    仍然大步上前繞樹一圈,提筆批罷,這棵樹落葉凋零消失在眼前----又一次被清風的大神通移走,只顯枯槁幻象。藉著山勢變化,善無畏又不知到了山中何處。

    這是一場兩位高人間地奇異鬥法,清風沒有一絲一毫攻擊善無畏的舉止,而是幫著綠雪原身躲避。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這兩人之間的演法不似清風與加百列相鬥那樣玄奇,清風攜綠雪躲避,善無畏破法尋找,都是大法力之間的較量。

    善無畏要上山批樹,得找到這棵樹才行。

    這一番鬥法時間不長,只有一天一夜,清風運轉十二時方位,善無畏邁步破法,連批十二株茶樹,都沒有真正批中綠雪。到了第二日午後,善無畏再一次隨山勢移轉,邁步進入神木林時,只看見清風仙童銀絲羽衣飄蕩,正站在茶樹之前。「仙童,十二時方位移轉皆破,無所可避了。」善無畏提筆上前說道。

    清風沒有答話,長歎一聲向後便退,竟然消失在茶樹之內。這回輪到善無畏怔住了,提筆未落,立足樹前開口問道:「仙童,你何苦如此呢?」

    「我承其責,請批我身。」清風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善無畏這一筆如果落下去,批的不僅是綠雪,而且也是清風的本尊法身。蕪州風雲匯聚,各教、各派之間不論有多少明爭暗鬥。表面上並沒有起大衝突,但此時這一支筆,卻等於將衝突公開化了,善無畏落還是不落?

    「明王,本若無情,就不必留情。」清風的聲音又傳來。

    「清風。你早知如此嗎?」善無畏問了一句。

    「然。」清風答了一個字。

    善無畏點了點頭,一筆落了下去,繞樹一圈留下一道朱紅色的印記,再看他手中筆硃砂已用盡,筆毫成了純白色。

    清風地身形從樹中走了出來,樹身上那一圈硃砂跡也消失不見,他面無表情的對善無畏道:「你只能來找綠雪,而那一箭的應該由我擔責,此事已了。謝謝你這一筆!……但從廣教寺選址定,到敬亭山硃筆落,你自己也應有承擔。休怪他人不客氣了,下山!」他的語氣有逐客斥責之意。第二天午後,突然感覺到一股大法力澎湃湧動從山中傳來,隨即消散於風中,然後敬亭山地外圍結界消失了。只見善無畏手中無筆,從山道上飄然而下,神情很凝重,甚至對山門前的梅振衣視而不見。徑直往慶教寺方向去了。

    梅振衣仙家靈識敏銳,忽然聽見山中傳來了綠雪的哭聲,心中一驚飛天而起趕去查看。

    在綠雪神祠外,清風據坐於地,背靠一棵碗口粗的青竹,面色慘如淡金,額頭佈滿了冷汗。定睛一看其實他的臉色沒變,也沒有出汗,但在仙家神識中卻有這種錯覺。綠雪跪在清風地身邊。雙手牽著他地一隻衣袖,正在哭泣,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落下。

    本以為是綠雪出事了,現在看綠雪無恙,而清風不對勁,梅振衣失聲問道:「綠雪,仙童怎麼了?」

    綠雪含淚伸手解開了清風的衣襟,這銀絲羽衣是金仙法力所化,她小小茶樹精怎麼能解得開?然而卻解開了。只見清風的腰間有一道醒目的朱紅痕跡。環腰一圈宛如貼身束帶。

    「金身猶在,不動尊明王這一筆。削去了我一千三百年的金仙法力,若硃砂跡不消,我無法恢復。梅振衣,恐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再也幫不了你什麼了。」清風睜開眼睛答道,聲音異乎尋常的虛弱。

    這句話換個人可能聽不懂,比如綠雪就不是很明白,而梅振衣身為真仙卻瞭解其中玄妙。修為是削不掉的,除非所行與心境自損,但仙身也可能受到損傷,比如梅丹佐在敬亭山一戰損了本尊法身,躲到崑崙仙境養傷二十三年。

    清風此刻地情況並不是本尊法身有多大損傷,而類似於另一種特殊地情況,比如梅振衣在彭澤湖斬黑龍,連發一百二十八記神宵天雷,最後神氣耗盡一頭落下雲端,後來回山修養了小半年才恢復。

    可曾見過清風出現過這種狀況?沒有,對他來說幾乎不可能出現,就算是加百列與清風在天國演法,分出勝負也沒這麼誇張。清風究竟修行了多少年?梅振衣不清楚,但自從他到了聞醉山天地靈根下時,就已是仙人,迄今已有一千九百零二年,成就金仙也有一千三百多年。

    善無畏怎麼做到的呢?梅振衣並不清楚,下意識地伸手扣住清風地脈門問道:「你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怎會這樣?」

    清風淡淡答道:「我也不知要多長時間,自從於玲瓏塔上察覺變故,我就料到會如此,是我自取。」

    聽到這番話,綠雪淚水更多,撲簌簌順著臉頰滴落,在一旁答道:「仙童托捨入我原身,受了善無畏批樹一筆,除了敬亭山洞府外圍結界消失,我無恙,但仙童卻變成了這樣。」

    清風抬手試了綠雪的一滴淚珠,抬頭看著她道:「莫再流淚,你為我所流之淚,我終究要相還,再哭下去,怕我還不起。」

    這一句話讓綠雪不敢再哭了,暫時止住悲聲。清風又轉頭說道:「梅振衣,當年你送我一座山,我也借你之手得到了大羅成就丹,除此之外。這些年來我是否幫過你很多?」

    「那是當然。」梅振衣連連點頭說不出更多的話,清風到底惹了多少麻煩又幫了他多少忙,連梅振衣自己都算不清。

    「這一筆,為何如此之重?」梅振衣問了一個很不解的問題。

    清風:「我的法力太強,這一筆不得不重,否則落不下去。……暫莫談這些。能否請你幫一個忙?」

    梅振衣:「請說。」

    清風聲音很淡很虛弱,說出的話卻很震撼:「逐客,有你在時,善無畏不得涉足蕪州,不動尊明王不得顯聖人間!」

    「好!」梅振衣一口答應下來。以他的修為如何與善無畏相比?但清風話語中帶著一絲微弱的神念,告訴他一件很玄妙的事。

    善無畏那一筆,削去了清風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硃砂跡不退他便不能運用靈台化轉之功,本尊法身地損傷也難以恢復。但清風也不是白挨這一筆。只要硃砂跡不退,不動尊明王落下這一筆地大法力就凝聚不散。

    經此削減,再加上善無畏這一世九十餘年的修行。梅振衣能否與他一鬥?能!動手的結果也很玄,但清風已經開口,梅振衣一定會答應,不論是為了報恩還是其它的原因。

    清風又說道:「你有殺伐心,亦有隱忍心,曾在崑崙仙境開闢無名山莊欲躲清靜,但還是不得清靜,那就自尋清靜吧。」

    這話說的很對,自從梅振衣把清風帶回蕪州。這裡就成了表面平靜的漩渦中心,各教紛紛在此立道場插上一手,企圖以大神通推演局面,梅振衣成了一枚棋子。梅振衣一直在隱忍,直到善無畏立廣教寺,梅振衣乾脆去了崑崙仙境開闢無名山莊。

    而如今地正面衝突終於發生了,清風要梅振衣下逐客令也有道理,理論上山神已削,不必再談綠雪的事。但以修行人論。善無畏將道場立在金仙洞府門口,清風要逐地不是慶教寺這座廟,而是善無畏,或者直接說是不動尊明王。

    這已經與聖旨無關,也與善無畏人間國師的身份無關,純粹是修行人之間相論了。清風已無餘力,卻讓梅振衣幫忙,或者說給了梅振衣一個出面攆人的機會。梅振衣一個小小的飛昇不久的仙人,卻要去驅逐不動尊明王。這件事的影響可太大了!

    梅振衣在清風面前下拜道:「此事是我自己想做的。不能算幫仙童地忙,是仙童付出大代價在幫我。」

    清風勉強一揮袖:「那好。你就去吧,不必擔心我,這是我印證金仙境界的極致,所難免地劫數。無事莫再來找我,有事地話,找我也沒用。……綠雪,送我去神木林。」

    綠雪抱著清風起身,向深山中飄然而去,這位曾叱詫風雲的金仙,腰間纏繞著不動尊明王地大法力,此刻連路都走不動了。

    梅振衣飛出敬亭山,逕直來到慶教寺上空,在雲端上朗聲喝道:「不動尊明王,請現身一見。」

    「這裡沒有不動尊明王,只有老僧善無畏。」善無畏的神念傳來。

    「雲端之上,仙家妙語聲聞,如此稱呼你也無不妥,不論你是何皮相,請現身一見。」梅振衣毫不客氣的答道。

    眼前風雲變幻,善無畏的身形憑空出現,雙手合什道:「敬亭山神之事已了,梅真人還有何指教?」

    梅振衣:「此事已了,那麼前事皆消,你還要留在此地嗎?我是來逐客的!」

    善無畏:「因何逐客?」

    梅振衣:「不談聖旨,不談你的國師身份,不談腳下這座寺院,就以你我兩位修行人論。我將敬亭山送給清風為金仙道場,你卻擋在山門前立大毗盧遮那法座。俗話說行事擔責,我不能送人家這樣一座金仙道場,故此前來驅逐!」

    善無畏:「你是自己要來,還是為清風來?」

    梅振衣斬釘截鐵道:「是我自己的事。」

    善無畏一指腳下地慶教寺:「此寺已立,若以修行人爭端論,當演法論高下,你要與我動手嗎?」

    梅振衣點頭道:「不錯,依自古修行之規,既然是我上門,那就由你劃道吧。十日之後,我當登門請教。」

    說完這句話,梅振衣轉身正要走,善無畏又道:「幾人出手?勝負又如何?」

    「屆時再談,今天只是告訴你一聲!」梅振衣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飛天而行尚未回到青漪三山,就覺得腦後生風,一股凌厲的法力拍了下來。梅振衣早有警覺,卻並未躲閃還擊,一縮脖子叫道:「師父,您老人家輕點!」

    鍾離權出手卻很重,一扇子直接把梅振衣從天上拍了下來,落入妙門山中。梅振衣剛落地,鍾離權也落在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臭小子,你吃錯藥了?竟然要與不動尊明王約戰,將他驅逐?……我正在萬壽山與鎮元大仙飲酒,被你驚下了界!」

    梅振衣作揖道:「弟子無奈,正想稟報前因後果,並非狂悖,而是當有所為,卻驚擾了你老人家。」

    鍾離權扯著他衣襟一直未鬆手,鬍子翹著,瞪大眼珠子道:「莫說師父我,漫天神佛全被驚動了。包括鎮元子在內,各菩薩、金仙,於世間有緣法者幾乎全部下界,都到了蕪州!」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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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16:58 |只看該作者
271回、檻外莫談門戶見,山中立足發願心

    鍾離權剛剛扯住梅振衣說話,知焰仙子從天而降,上前行禮道:「師父,原來您老人家也到了,萬家酒店來了不少客人,樓上樓下都坐滿了,皆是仙界前輩高人。」

    需要解釋一下,梅振衣設三關攔路,第二關是知焰仙子,本沒有梅應行與櫻寧什麼事。但是徐妖王多嘴,將這件事告訴梅應行了,結果櫻寧在一旁想了另一個點子,拉著梅應行設善棚佈施。知焰一見如此,便沒有現身攔路,只是祭出魂音陣讓善無畏現出身形而已。

    善無畏與清風鬥法結束,梅振衣進入敬亭山,隨後知焰也到了,卻沒有見到梅振衣,只看見綠雪抱著清風進入神木林,她在神木林外問了幾句話,並沒有見到清風。梅振衣在慶教寺上空與善無畏約戰,知焰也趕到,還沒來得及現身說話,就發現萬家酒店來了不少客人。

    別的人也許不認識,但是隨先生她可是很熟,還有在蕪州現過一次身的玉鼎真人,那位賣水果的關小姐、已經去了九華山的金喬覺,此刻都跑到萬家酒店中坐著。樓上樓下幾十張桌子全部坐滿了,幾乎沒有一個凡人,甚至沒有普通的仙家,除了一桌之外。

    梅應行居然拉著櫻寧到萬家酒店來吃飯,特意對她介紹各種菜式,夥計認識行兒,從掌櫃的到跑堂都圍著這一桌小心的伺候,今日客滿人多,難免對其它客人照顧不周,幸虧那些客人並不介意。

    樓上樓下的客人都很安靜,偶爾交談也幾乎聽不見聲音,只有櫻寧與行兒聊得很熱鬧,談著昨天上午如何攔善無畏留步之事。主意是櫻寧想出來的,行兒一個勁的誇她聰明,櫻寧略帶得意的微笑。而所有的客人都在饒有興致的聽他倆說話。神情不一各俱特色。

    知焰一見這個場面,硬著頭皮進了萬家酒店,讓行兒與櫻寧趕緊走,又把掌櫃的叫來,吩咐從即日起一連十天內,萬家酒店晝夜不關門,哪怕夜間也挑燈開業。同時吩咐負責酒窖地梅大東之子梅升,調集一批梅家僕從輪番來酒店幫忙,當十天的夥計。

    辦完這些事。梅振衣已經回青漪三山了,知焰從後面趕來,恰好看見鍾離權沖天而降將梅振衣截住,她也落到妙門山中稟報。

    鍾離權一見知焰來了,這才鬆開梅振衣的衣襟,背手道:「敬亭山中究竟發生了何事,快細細道來。」

    梅振衣也不多話。直接發送一道神念,將清風仙童從龍空山返回,到無名山莊玲瓏塔法座上突然受到驚擾,直至在敬亭山中看見他腰間的那一筆硃砂跡,前後過程詳細講述了一遍。

    鍾離權皺眉頭緊鎖,下意識的揪著鬍鬚道:「事情的經過我大致已清楚,只是不知那最後一筆的玄妙。現在明白了。綠雪那一箭本不該射,不動尊明王那一筆也不該落,真沒想到清風竟有如此大神通!」

    據鍾離權的推斷,清風被加百列闖關驚動,獲悉善無畏立廣教寺之時起,今天衝突的伏筆就埋下了。綠雪那一箭就是引善無畏上山,無論如何,善無畏不得不去,請旨削山神。是最明智地做法。

    清風不願意大毗盧遮那佛法座立於道場門前,但他沒有與善無畏協商,就像善無畏也沒有與他協商一樣。清風不想藏著掖著,直接借綠雪之手射出那一箭,把事情挑明。多少出乎善無畏的意料。或者真如他自己所說----在有意無意之間。

    善無畏上山有三次回頭的機會。第一次在三關攔情之後,他可以在山門前宣讀聖旨。名義上削了綠雪的山神位。但這一次他是不可能回頭的,身為國師請旨而來。不能敷衍了事,若無修行還好說,既有大神通明白其中玄妙,就不能糊弄自己。

    善無畏破三關上敬亭山,是真有神通境界,這是一條考驗他的路。

    第二次回頭的機會是在落筆批中綠茶樹之後,綠雪原身旋即被清風地大法力移走,並沒有真正的傷到她。至此世間法已圓滿,善無畏此來的任務完成了,清風多少有賣弄手段投機取巧的嫌疑,但也算給了善無畏一個台階下。

    假如善無畏此時罷手,清風欠他一個大人情,但善無畏繼續找綠雪,請風也無話可說。

    第三次回頭的機會是最後綠雪無路可退時,清風以金身化入樹中,不動尊明王那一筆可以不落。如果這時候回頭,這場衝突就結束了,算是清風求饒而善無畏饒了他。而當時清風的意思,似乎並未希望善無畏饒了他,反倒建議他落下那一筆。

    善無畏得理未饒人,如清風所願,那一筆落了下去,事情最終就無法和解了。一筆削去此事的所有恩怨,接下來將梅振衣推到風口浪尖。就算清風不提出那個請求,梅振衣自己也要出面地,清風只是提醒他而已。

    清風看上去吃了很大的虧,但仙家行事不能以常人眼光論,他以金仙修為纏繞了不動尊明王的大法力,這一手功夫不是人人能做到的,連鍾離權都覺得意外,看來這位仙童自從天國一戰之後,修為有所精進。不能說他達到了金仙修為的極致,但至少隱約已悟出門徑。

    那一筆,可以說是一種試煉,試不動尊明王到底有多狠,試自己究竟有何悟?清風究竟有什麼收穫,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鍾離權也說不清。但有一點大家都看到了,清風借這一筆抽身而退,再有什麼事情也煩不到他了,但善無畏卻無法抽身而退。

    以法力論,不動尊明王當然更高,以推演玄妙論,那一筆反倒落了下乘。

    梅振衣出面在意料之中,但他採取的方式不是和解,不是勸說,甚至不是斥責,而是直截了當的攤牌。要約戰驅逐。他驅逐的可不僅是善無畏,在雲端喝破了不動尊明王的名號。這一下驚動了漫天神佛,誰也沒想到一位小小地仙人會做這種事,連鍾離權也沒想到,差點以為徒弟吃錯藥了。

    但是梅振衣話已出口,阻攔是來不及了,鍾離權只能下界與他分說。

    「善無畏為何要落那一筆?」知焰仙子思索著問道。

    「他不得不落,這一筆的後果他也不能逃脫。」鍾離權搖著扇子答道,見面前兩位晚輩不解。又問了一句:「振衣、知焰,你們成就仙道之後,為師可曾再傳法訣?」

    「沒有。」道侶二人一起搖頭答道,不明白鍾離權為何要問這一句話。

    鍾離權:「成仙之後,無訣可傳,只有道可談。為師今日,就要為你們開講。」

    鍾離權竟然選在這個時間。為他們倆開講仙家道法,梅振衣覺得時機有些不對,但又無法拒絕師父,正在疑惑間又聽鍾離權問道:「振衣與善無畏約戰之事,沒有告訴山中弟子吧?」

    知焰答道:「沒有,告訴他們也無用,這是仙家之事。」

    鍾離權:「那好。就不要讓世間凡人與未成仙的修士獲悉了,這確實是仙家爭端之事。你們倆人就在此聽我開講。……提溜轉,你出來!既然來了就不要回去,也一同聽講,不論領悟多少,算你有緣。」

    妙門山中多溫泉,鍾離權突然一揮扇,一股法力將遠處溫泉後一道山壁中地提溜轉揪了出來。這小鬼正化為無形之身,潛在那裡偷聽呢。

    「提溜轉。為何偷聽我說話?」鍾離權沉著臉問道。

    提溜轉身形一轉,恢復了何賢姑的女子相貌,躬身施禮道:「我沒有刻意來偷聽啊,聽說知焰仙子去了萬家酒店,命梅升調集一批人輪值為夥計。讓酒店十晝夜不歇業。我覺得奇怪,故此來尋知焰仙子問一問。不料卻聽到了這一段。」

    「我怎麼沒發現你?」梅振衣也問道。

    提溜轉一指剛才藏身地山壁:「我遇到梅公子之前,也是有洞府地。你忘了嗎,我在妙門山中修行了兩百年,那裡就是我平時的棲身地,再說我如今修行有成,最擅長地就是潛行。」

    鍾離權點頭似是嘲笑道:「你在虛實之間,這般奇巧人間罕見,最擅長的修行確是虛實化形。」

    「師父,您老人家究竟要開講什麼道法?」提溜轉不欲多談這個話題,又問起了剛才地正事。她原本稱呼鍾離權為上仙,後來也厚著臉皮與梅振衣一樣叫師父了。

    鍾離權:「只有一個問題,何為門戶之見?」

    何為門戶之見?鍾離權問了一個很有意思的題目,手中仙風扇一翻一搖,眾人地身形隱去,似乎進入一片奇異的空間中。鍾離權要給弟子開講仙家妙法,自然不會讓人旁聽,提溜轉本沒有這個資格聽聞,誤打誤撞卻碰上了。不論提溜轉神識中能領悟多少,鍾離權不似凡人那般開口,只以仙家妙語聲聞開講---

    「門戶之見」這個詞究竟是貶義還是褒義?兩者皆可,看你從什麼境界來理解。未入門就有門戶之見,妄談、妄批自己不瞭解、不領悟的事,妄自尊大鄙夷或脅嘲他人,那是狹隘的偏執。

    但是換一個角度,菩薩有沒有門戶之見?有!金仙有沒有門戶之見?有!善無畏有沒有門戶之見?有!鍾離權有沒有門戶之見?有!梅振衣有沒有門戶之見?亦有!

    從廣義上來講,若無守護宗門傳承之心,談什麼修行?畢竟自己是從這一條道路一步步印證,才得到了大成就,應當尊師、尊法、尊道。假如青漪三山弟子不當自己是青漪三山弟子,不去自覺維護師門尊師,梅振衣會待見他嗎?當然不會!

    這種門戶之見,如果跳出輪迴成就真仙,會變得很淡,有觀諸法無別之感,佛門也有觀法無常之說。像寒山、易水那種仙人,留下法訣之後,幾百年也不回碧山潭,讓傳人自結仙緣。這已經是一種超脫的存在方式。

    但到了菩薩、金仙這種境界,「門戶心」又會變得很重,否則也談不了什麼宏願心與化形天劫。此時的門戶之見已經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它有一種廣博地、接近於慈悲的概念,但要是窮究的話,仍然是門戶之見。

    菩薩如果不守護宗門,那叫什麼菩薩呢?金仙不證道統,談何成就?恐怕也只有到了太上、佛陀的境界,才能達到真正無差別地狀態吧。這種門戶之見並不是排斥性的。成就越高包容越廣,比如清風就可自如的出入天庭、萬壽山、佛國、天國等地,他能夠親身證悟各教地修行發願。

    到了金仙境界的極致,也是門戶心的極致。這是一種非常弔詭的思辯,自己沒有堅定的立足之心,談何博大的包容?

    善無畏那一筆很為難,他面對地不是別人。而是欲證金仙極致的清風。清風說:「明王,本若無情,就不必留情。」善無畏反問:「清風,你早知如此嗎?」然後這一筆還是落了下去,身為不動尊明王,這一筆既落,他就要面對後果。

    上述並不是鍾離權的原話。而是提溜轉地領悟,至於知焰與梅振衣領悟了什麼,很難落於文字去描述。

    「梅公子與善無畏勝負如何,師父能推演嗎?假如他不是對手,您老人家幫不幫忙?」提溜轉會此時插話提問,問的是她最關心的事。

    鍾離權舉起扇子欲敲她的腦袋,舉了一半又放了下來,終究沒有敲下去,歎了一口氣道:「講了半天。我都白說了嗎?萬家酒店樓上樓下座滿了仙家前輩,我要能出手,不是都插手了嗎?」

    提溜轉:「那他們來幹什麼,都坐在慶教寺地隔壁?」

    鍾離權:「當然是來看這一戰地結果。」

    「這一戰地結果如何呢?」提溜轉的話又給繞了回來。

    鍾離權:「按振衣於提出地條件,若他勝了。善無畏不得涉足蕪州。這倒好說,但不動尊明王不得在人間顯聖。這意味著什麼?但若振衣敗了,不動尊明王就是無理欺人了。所以他也不能勝。眾仙家推斷的結果,是不勝不負。」

    鍾離權對這一戰地判斷很有意思,沒有談兩人之間地法力修為如何,其實清風腰間纏繞了不動尊明王的大法力之後,梅振衣可以與善無畏一戰,不真的動手誰也不知道結果。而鍾離權從另一個角度來談論這件事情的最終勝負含義,是一個不勝不負的結論。

    「既然不勝不負,那還動手幹什麼?」提溜轉的問題沒完沒了。

    鍾離權終於敲了這小鬼一扇子:「你的話也忒多了!我說的不勝不負,不是現在已下的定論,而是善無畏地最佳選擇,至於振衣目前的修為境界,還談不上什麼選擇。以演法論高下,不演怎麼論?」

    知焰插話道:「若振衣真能與不動尊明王演法不分高下,也是了不得的成就。」

    「勝了的話,不是更了不得嗎?」提溜轉還是忍不住多嘴,鍾離權已經不再理會她的話了。

    梅振衣回山之後,什麼都沒向弟子說,只是暗中與徐妖王與張妖王打了聲招呼,這兩位妖仙正在洗煉法器上地硃砂痕,暫時無暇旁顧,這一場演法他們也插不手。劉海等眾弟子不知情,梅毅等眾長老也不知情,青漪三山中就似什麼都沒發生。

    第二天,有一位客人來訪,梅振衣非常罕見地親自單獨接待,來訪者是佛國普陀道場巡山護法熊居士。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了,梅振衣將他迎入青漪三山根本重地方正峰上,在專迎仙家高人地東配殿中入座,周圍沒有旁人。熊居士先說了一句客氣話:「梅真人設計斬滅梅丹佐,助韋馱天尋回佛心舍利,佛國諸菩薩深謝功德,我老熊也非常佩服!」

    「斬梅丹佐,是我之願,尋佛心舍利,是我之諾,不必特意言謝,倒是清風仙童與鍾離師父幫了大忙。」梅振衣答話時並不居功,話鋒一轉又問道:「居士的結義兄弟清風遭遇劫數,您此刻都知道了嗎?」

    熊居士歎了一聲,垂下一雙如銅鈴般地大眼道:「來之前我去了敬亭山,見過了清風老弟,前因後果與清風的狀況已知曉。我不欲在人後謗尊明王,但那一筆的後果他是逃不脫的,就事論事,我本人也不希望看見他演法勝你。今天來是想找你敘敘舊,順便告知你一些事。」

    熊居士要告訴梅振衣什麼事?就是佛國諸菩薩的態度,他們不會、也不能干涉梅振衣與善無畏已約定好的演法,來到蕪州只是旁觀,不論勝負如何,梅振衣與善無畏遵守各自商談的約定。雖然梅振衣勝了有什麼條件還沒正式提出,要等到演法前才說定,但諸菩薩已經知道。

    熊居士還帶了一句話,假如「不動尊明王」勝了,不會對梅振衣提任何條件,雖然也未正式說定,但是熊居士事先告訴了梅振衣。

    這算是「公務」吧,接下來就是兩人之間的私談了。熊居士以無語觀音術道:「梅真人曾闖入地藏菩薩開闢的幽冥世界,聽聞地藏喝問何為菩薩行,你可知曉與諸菩薩打交道的玄妙?你已經打過不少交道了,眼下又正要了結一場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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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17:21 |只看該作者
272回、正一獨鬥三大士,菩薩對愕眾天尊

    熊居士話中有話,梅振衣沒有回答,而是請教道:「在下修為尚淺,不解其中玄妙,正想請居士指點。」

    對坐的熊居士抬起如熊掌一般的大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梅振衣的肩膀,梅振衣紋絲未動,身下的座位也沒有一絲響動,熊居士讚道:「你的修為不淺了,已出乎我預料。」

    熊居士沒有解釋與諸菩薩打交道有何玄妙,而是具體說了三件事,都是梅振衣親身經歷的,一是與關小姐之間,二是與金喬覺之間,三是與韋馱天之間。

    落歡橋頭那一瓢水潑出去,梅振衣與關小姐之間的事懸而未決,偏偏關小姐已經露了關自在菩薩的化身真相,這件事不解決,觀自在菩薩無法收回這一人間化身。也就是說以後觀自在菩薩行走人間,只能以關小姐的身份與形像。

    在九林禪院與幽冥教主的商談,定下了陰神戒,這出乎很多人的預料。梅振衣處理的很漂亮,甚至受到了不少仙家高人的讚賞,他與地藏菩薩之間的事情已經了結,若不牽扯別的因果,地藏菩薩不會主動再來找他。

    至於韋馱天,梅振衣是直接助他證菩薩果之人,對他有大功德。假如梅振衣往後有什麼事,只要不違背佛法精神,可以找韋馱天菩薩求助。

    完這三位菩薩,熊居士又悄然發來一道神念,提到了不動尊明王。約定的那一戰就是了結不動尊明王與梅振衣在人間的因果,梅振衣並不完全明白明白清風的那一句「有你在時,善無畏不得涉足蕪州,不動尊明王不得在人間顯聖」的含義。」

    明王為諸菩薩的忿化身,猙獰忿怖威嚇邪魔。比如觀自在菩薩地忿化身為男身相。三面六臂,身高兩丈面目兇惡,發如紅鬃倒豎,額上毫光外射,稱為馬首明王。有修持的本宗傳人可以親眼看見。甚至可以在靈台中召喚護法。

    不動尊明王是大日如來的忿化身,而大日如來是無量光人間顯相法身。佛陀有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如來不可見,但寺院要有三寶供奉。所以大日如來是無量光受人間信徒供奉的法身顯相,一種抽像覺悟境界的形像化描述,對於世間普通信眾而言。總要有一個「東西」給他們直觀地認識。以方便入門徑。

    不能說不動尊明王就是大日如來,也不能說大日如來就是無量光,這種關係很難解釋清楚,屬於只可意會的境界。諸明王中,不動尊明王,為中央第一明王。在民間信眾眼中,不動尊明王與觀自在、地藏王等大菩薩並尊。(作者註:再次強調。本書中關於無量光以及菩薩、明王、各乘天的描述。純粹是小說設定,與現實宗教無關。)

    假如善無畏演法論高下敗給了梅振衣。按條件要驅逐不動尊明王的話。那就意味著有梅振衣在時,諸菩薩的忿化身。於婆娑世界中不得向教外人顯相。以諸菩薩的行止,定會遵守這一約定,但其影響地後果非常嚴重,梅振衣需要好好掂量,可不能亂來。

    「居士這是在威脅我嗎?」梅振衣在神念中問了一句。

    熊居士趕緊搖頭道:「絕無此意。只是向你解說因果。不動尊明王不會勝你。就算勝了也不會提出任何要求。善無畏會主動退出蕪州。有你在時不復涉足。」

    梅振衣長歎一聲:「敬亭山三番未回頭。此刻終於自知退讓了嗎?熊居士。你我是故交。以私話相談。你認為這一番演法結果如何?」

    熊居士微微苦笑:「梅真人修為精進令人詫異。但你認為自己能勝嗎?雖有清風拼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你也僅僅是能與明王一戰而已。」

    梅振衣:「所以居士不必告訴我這些。你行事依因果。我行事依緣法。玄妙相通畢竟有所不同。這一戰地勝負在他不在我。而我只會盡全力。」

    熊居士:「如此就好。你只管盡全力。我只是告訴你這些事。讓你心中有數。眾菩薩與我地推斷差不多。竊以為是不勝不負。梅真人成就了得!」

    談話至此,熊居士告辭,梅振衣起身相送。熊居士一隻腳踏出殿門外,另一隻腳還留在門檻內,突然轉身道:「從敬亭山出來時,清風老弟托我轉交你兩樣東西,說是明月還你地。」

    是兩樣東西,但是遞過來地只有一樣,就是指妖針與照妖鏡被天雷淬毀後遺留下的那一塊似銅疙瘩狀的材料,上面還有無形之物附著,這無形之物看不見摸不著,只能以仙家神識感應。

    接到手中,能「聽」見明月仙童留下的一道神念:「煉魂幡我很不喜歡,你既然托我煉化,我就將它全部煉去,它的妙用以及你抖幡攝入的那一片幽冥空間還在,附著於這塊材料之上。你可以將無形妙用煉化入其中一體成器,至於會成為什麼樣的神器,我也不是很清楚。」

    煉魂幡、指妖針、照妖鏡,梅振衣損失了三件神器,卻得了這一塊非常難以煉化地材料。不僅是難以下火候與功夫,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它,把它煉成一件什麼樣地東西?梅振衣身為煉器大宗師,親手煉成過幾件威力巨大的神器,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

    現在沒功夫無琢磨這東西,梅振衣暫且收起,待到與善無畏演法後再去研究。

    熊居士告辭之後,第二天又有一位貴客來訪,梅振衣仍然親自單獨接待,將他迎到方正峰上東配殿同樣地座位上,來者也是一位老朋友,天庭巡海大神靈珠子。

    靈珠子很爽朗,坐下之後直截了當開口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老弟,我真佩服你!漫天神佛都在看著。你也別怕,不論結果如何,不動尊明王都會給你個交代,至少你不會輸。」

    梅振衣苦笑:「仙友,你來我山中。就是為了告訴我一句不會輸嗎?」

    靈珠子擺手道:「這是我帶給你的一句話,順便再找你敘敘舊。」

    與熊居士一個套路,先帶一句話然後再敘舊,靈珠子私下裡問到一件事:「善無畏曾問你幾人出手,勝負又如何?你說屆時再談,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要請幫手嗎?」

    靈珠子話中有話,梅振衣沒有回答,而是請教道:「我不是太明白。其中有什麼講究。正想請仙友指點。」

    靈珠子:「演法論高下,以展示境界為主,並非一味相鬥相博,這樣才能成為仙家解決衝突地手段。如果要請幫手的話,只能是修為一體之人,這樣你很吃虧。三十六洞天丹訣,神宵天雷術。誰人能與你並稱一體?」

    梅振衣反問道:「善無畏能請誰?」

    靈珠子:「善無畏、金剛智、不空。並稱開元密教三大士,金剛智與不空當然不能與善無畏的修為相提並論。但也不簡單。」

    梅振衣又問:「如此說來,我還真地很吃虧嘍?」

    靈珠子:「你也不用擔心。如果要請人聯手演法的話,必須雙方都點頭,否則就是單對單。」

    梅振衣:「按你的意思是,假如善無畏提出三大士一起出手演法,我可以不答應。」

    靈珠子搖頭道:「非也非也,假如善無畏提此要求,你儘管答應,在你的嫡傳弟子中找兩個人充數也上場就行,胡春與劉海最合適,也讓他們在眾仙家面前露露臉面,顯得場面也隆重。熊居士昨天已經來找過你,演法的結果想必你已心中有數。」

    梅振衣苦笑道:「尚未出手,為什麼你們都要告訴我結果?」

    靈珠子也笑了:「不是告訴你結果,就當我好奇行不行?這其實是以勝負結果考校而論,不勝不負為善結此局地最佳方式。如果以你的身份,能與他不分高下,那善無畏自不會再涉足蕪州,而清風也不至於很長時間難以恢復金仙法力。」

    靈珠子代表天庭眾仙家而來,他對這一戰結果的分析或者說委婉的提示,也是不勝不負的結論。但他以私人身份又遞了一句話,讓梅振衣帶著劉海與胡春去斗開元三大士,假如這樣也是不勝不負的話,那可比他獨鬥善無畏威風多了----真是個能起哄地金仙!

    梅振衣拱手道:「多謝仙友的提醒,其實尊師鍾離權也是如此向我分說的。但從我而論,只會盡力而為,至於演法高下結果,恐怕在於對方了。」

    靈珠子站起身來,大大方方地拍著他地肩膀道:「你盡力就行,我只是有此一說,告辭了!」梅振衣起身相送,靈珠子邁過門檻的時候又轉身問道:「眾前輩在萬家酒店落座,都誇老春黃不錯,酒錢怎麼算吶?」

    梅振衣哼了一聲:「麻煩仙友轉告,這十日之內,以黃金等量。」

    靈珠子一瞪眼:「眾菩薩不喝酒,豈不是佔了你家大便宜?」

    梅振衣:「喝茶也一樣,若不欲破費,就乾坐著吧,座位不收錢,也就不必嫌貴。」

    靈珠子笑了:「不貴不貴,一點都不貴,只可惜我連座位都沒有。」

    梅振衣詫異道:「我家的酒店,你怎麼會沒座位,我再給你搬張桌子去?」

    靈珠子擺手道:「我雖是金仙,但畢竟是晚輩,在那種場合沒有落座的資格,只能侍立於太乙天尊一旁。」

    梅振衣:「我師父也去了萬家酒店,他有座位嗎?靈珠子:「鍾離權是你師父,大家都是為了看你與善無畏演法而來,他當然有座位,與大天尊、鎮元子、法舟和尚一桌呢。」

    如今萬家酒店樓上樓下坐滿了「貴客」,奇異的是,雖然十天十夜不關門,但普通人根本就沒誰來這家酒店的,自從梅應行與櫻寧那天被知焰叫走之後,登門的就沒有一個凡人。連普通地仙家都沒有。

    萬家酒店在慶教寺地隔壁,推窗就可看見寺院空門外地那一片空地,不出意外地話,那裡也將是梅振衣與善無畏的演法之所。

    鎮元子離去,到了第三天。又有一位老熟人來訪,是崑崙仙境萬壽宗掌門喬散人。靈珠子在萬家酒店中沒有座位,而這位喬散人連酒店地門都沒進,直接來到了青漪三山。但梅振衣接待他的規格卻更高,與知焰一起迎到了五湖山莊門外。

    梅振衣大老遠地就拱手道:「喬掌門,多年不見了。您今天來是帶句話還是敘敘舊,或者兼而有之?」

    喬散人回禮道:「就是敘敘舊,沒什麼話要帶。」

    知焰抬手示意道:「請上方正峰看茶。」

    仍然是在東配殿中落座。知焰也陪在梅振衣身邊。述前情,提及梅振衣煉製九轉紫金丹以及波若羅摩與韋曇的往事,不甚感慨唏噓。又說到清風仙童今日的狀況,喬散人連聲長歎。清風也算他的祖師爺之一啊,這一場劫數不論最終能否渡過,但劫數終究是劫數。

    是來敘舊,閒談間還是提及了鎮元大仙對這一場演法的看法。委婉的告訴梅振衣----最佳地結果就是不分高下。既顯示梅振衣的成就了得,又不用把不動尊明王驅逐出人間。尋回佛心舍利。梅振衣對佛國有功德,佛國是不會與他為難的。梅振衣若能與不動尊明王不分高下。以他地身份,已經算是大獲全勝了。

    鎮元大仙出來當和事佬,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洛陽雲端上就曾有過一出。

    梅振衣對喬散人地提醒表示感謝,並托他向鎮元大仙轉告謝意,表明自己的態度只是盡力而為,至於勝負嘛,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這也算是一種謙虛吧。最後道:「喬掌門就不必去萬家酒店湊熱鬧了,留在青漪三山作客吧,這裡也有兩位崑崙仙境來的仙友。」

    喬散人本就在萬家酒店沒位置,此刻順勢下台階留在了青漪三山聽松居做客。接下來的七天,梅振衣閉門謝客。方方面面該來的人都來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就等著到時候看演法了,梅振衣還沒動手,眾仙家似乎把結果都商定了。對梅振衣來說這些無所謂,他只會全力施展修為。

    善無畏上敬亭山落筆的十天後,眾金仙、菩薩們靜悄悄地坐於萬家酒店,所有地夥計包括掌櫃的全部都被打發回家了,附近沒有民宅與村莊,也沒有一個凡人路過。過了正午,梅振衣沒有來,到了太陽落山時,梅振衣還沒有來。

    入夜,天色完全暗了下去,繁星閃爍四野靜悄,慶教寺空門對面地敬亭湖水波不興倒映星空如鏡。從十里桃花道方向施施然走來一個人,身穿藏青色的道袍,衣袂飄揚間隱約有紫氣青光流轉,頭上地髮簪是一柄四寸金劍。

    梅振衣來到慶教寺門前站定,抱拳長揖道:「蕪州青漪三山修士、仙人正一,恭請中央不動尊明王、人間歷世顯形寄身善無畏大士,移步出空門一見。」

    善無畏走了出來,身邊一左一右還跟隨著兩名僧人,左邊僧人年約花甲,右邊僧人還不到三十。他回禮道:「梅真人,貧僧候你多時了,約定演法論高下,勝負如何?」

    梅振衣:「我若勝,當我在時,善無畏不得涉足蕪州,不動尊明王不得與人間顯聖。依此事緣法論,我當提此請,你若勝,可另提請求,若不違此事緣法,我亦當諾。」

    善無畏合什道:「緣法無盡,因果消纏,我若勝,並無所請,行將離開蕪州回京交旨,慶教寺之事已到此為止,貧僧不復來。」

    提這種條件等於沒提條件,善無畏顯然有退讓之意,梅振衣早就心中有數,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說。善無畏又指著身邊兩位僧人道:「這二位法號金剛智與不空,修行與貧僧一體,今日欲聯袂演法,不知梅真人能否答應?」

    梅振衣很乾脆的點頭:「行,我答應,久仰二位高僧大名,今日能與三大士演法印證,是在下的福緣。」

    靈珠子推斷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善無畏找了兩個幫手,開元密教三大士聯袂齊出。這樣一方面顯得鄭重,給足了梅振衣面子,另外一方面演法也更有把握,清風可是纏住了不動尊明王的大法力,最好別出什麼意外。

    善無畏:「善,梅振衣可招山中弟子兩名,修行一體者,聯袂演法。」

    梅振衣卻沒有接這個茬,點頭問道:「好,說定了。既然是我登門,就請您出題,如何演法?」

    善無畏微微一怔:「梅真人還沒有招來聯袂出場之人。」

    梅振衣笑道:「以演法之規,我同意你方三人聯袂下場,只要我方不超過三人則可,難道站在你面前的對手,超過三人了嗎?」

    別說善無畏,就連萬家酒店中所有的仙家前輩此刻都是一怔,沒想到梅振衣「演戲不按劇本」,什麼幫手都沒找,要自己一個人單挑開元三大士。若讓胡春與劉海出場做個樣子,與梅振衣聯袂斗三大士,善無畏已經給足了他面子。但梅振衣得寸進尺,要孤身一對三,對於善無畏來說,這場面就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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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17:51 |只看該作者
273回、展妙手三身六對,造浮屠四門八方

    善無畏臉色微微一沉。沉吟片刻隨即點頭道:「聽聞梅真人俗家字放為。果有放為之風。」

    他竟然沒有再多說。也沒有出爾反爾讓金剛智與不空退場。就是開元三大士聯袂斗正一。算是在諸天仙佛面前又退讓了一步。梅振衣心中暗歎:「今日既欲退讓。當初何必執意落筆呢?事情鬧到非起衝突不可的的步。又在滿天仙佛面前顯示禮讓。何必呢?」

    善無畏又說道:「結善緣莫造惡業。今日演法論高下。彼此展示修為境界相印高下。莫出手互攻。梅真人以為如何?」

    梅振衣:「這是當然。自古演法非相搏之功。互試修為印天道悲憫。你打算如何分高下呢?」

    善無畏一指左右:「眾金仙、菩薩這十日間在慶教寺門前立下塔基兩座。我等今日演法。各自在塔基上建一座七層浮屠。同時出手。雞鳴而止。先立成者為勝。」

    梅振衣:「國師計較甚善。人雖將遠去。卻在慶教寺門前留下兩座塔?此計不傷和氣。我倒也沒意見。假如雞鳴而塔皆未成。如何論勝負?」

    「所建更高者為勝。」善無畏答話的同時發來一道神念。是塔的圖樣。為七層四門八面空心磚塔。每一塊磚與每層的外飾以及各種造像都清清楚楚。緊接著他一拍手。梅振衣一左一右憑空出現了兩座青石台基。離的三尺高。方形。邊長一丈八。

    眾仙界前輩來到萬家酒店。這幾天也不僅僅是喝酒品茶聊天。連演法的場子都給搭好了。就是這兩座青石台。以建浮屠為演法比較。也不折不動尊明王的面子。梅振衣第一念想起了徐妖王。這位妖仙曾在無名仙莊設計了十座儷玉玲瓏塔。讓他來倒是擅長此道。

    「梅真人。請!」善無畏喝了一句。開元三大士都飛上半空。立於西側的塔基之上。梅振衣也飄然飛身而起。來到了東側的塔基上空。一場演法就此開始。

    這天入夜之後。梅振衣剛剛從齊雲觀離開青漪三山不久。青漪湖上飛來一隻五彩錦雞。速度快如五色流光。落在五湖山莊門前化為人形。

    鎮守五湖山莊的胡春已被驚動。打開洞天門戶迎接道:「肖妖王。深夜突然來訪。有何急事?」來者正是龍空山妖王之一肖妖王曉鳴。

    肖妖王上前一把攥住胡春的衣襟叫道:「出事了。出大事了!老張與老徐呢?」

    「別在這裡瞎吵吵。有什麼話到方正峰上說!」張妖王突然現身一把揪住了肖王的衣領。騰空而起把他拽到了方正峰上。空中微感詫異的問了一句:「咦。你成仙了?事先連個招呼都不打。我記的你沒這麼早歷天劫的。」

    梅振衣今夜與善無畏演法論高下。除了知焰、喬散人與兩位妖王之外。山中其它人並不知情。張妖王以為肖妖王說的大事是今夜的演法。趕緊把他拽上了方正峰。知焰等人也在方正峰上。雖然演法場所在百里之外的敬亭湖前。但是以仙家神通眼界。一樣可以旁觀。

    等拽住肖妖王。張妖王才發覺有些不對。這位五彩雞精竟然已經成就仙身。肖妖王的修為原本在十大妖王中是最低的。但是被其它妖王扔進奈何淵歷苦海劫之後。精進反倒很快。剛剛達到出神入化的待詔之境。面臨世間法的盡頭。

    一般而言。若天刑未至。待詔之的仙可以不主動飛昇。等待天刑來臨。那樣歷劫的把握更大。可是這位肖妖王做事有點出奇。他主動飛昇了。而且成功了。因此出乎張妖王的意料。

    來到方正峰上。徐妖王也過來道:「今晚蕪州當然有大事。你也趕來觀看嗎?別瞎叫。讓晚輩弟子都聽見了。……嗯。你什麼時候成仙了?」

    肖妖王叫道:「不是蕪州有大事。龍空山出大事了。我成仙了!」

    張妖王喝道:「我們都看出來了。誰還沒成過仙嗎?就為這點事大老遠跑來亂叫喚!」

    肖妖王直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我成仙。那三頭牛也飛昇了。我追到仙界去看稀奇。結果他們沒了!」

    徐妖王一怔。上前揪住肖妖王道:「三見客飛昇?以他的修行也該到了。怎會沒了。難道歷天刑失敗?」

    肖妖王還在搖頭:「沒失敗。但是也沒成仙。就是沒了。他們三個其實是一個人。飛昇的時顯而易見。我就是覺的好奇。所以才主動飛昇追去仙界。看他搞什麼花樣?」

    「你既然成仙。仙家妙語聲聞不會嗎?還這麼羅裡嗦雜七雜八的說話。快講。是怎麼回事?再嗦拔你的雞毛!」張妖王與徐妖王一起伸手。一人扭住一隻胳膊。把剛剛成仙的肖妖王按到了的上。

    這時梅振衣已經來到慶教寺門前與善無畏說話。徐妖王等人不想再聽肖妖王嗦打岔。

    「青牛。他是青牛金仙歷世修行化身。」肖妖王趴在的上嚷道。這回他學乖了。說話的同時伴隨妙語聲聞。解釋了事情的經過。話音一落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張妖王與徐妖王也鬆了手。眾仙家站在方正峰上以神通遙觀梅振衣與開元三大士演法造浮屠。

    程妖王見仁、孫妖王見智、彭妖王見業。是最早來到龍空山的「三」大妖王。號稱龍空三見客。當時就有出神入化的修為。這三個人其實是一個人。但長年以陽神變換分身顯相。搞的就和三個人一樣。直到前不久才被張妖王看出破綻。

    不久前這位青牛精歷天刑飛昇了。飛昇時當然現出了三合一的本相。肖妖王覺的稀奇。想揪住他問一問究竟在搞什麼鬼?但是怎麼等也不見青牛精回來。肖妖王一著急。自己也主動飛昇歷天刑。想去仙界找青牛精。他的脾氣在眾妖王中是最沖最愣的。

    肖妖王被天刑劈的暈頭轉向。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裡找不著北。這時忽有法力接引。如鴻蒙開闢。他來到了一處廣漠仙界。有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

    這人長的挺怪。鼻頭又粗又寬。一雙牛眼。頭上還有一對彎彎的犄角。犄角中間戴著一頂很滑稽的道冠。身穿陰陽太極袍。這人告訴肖妖王。自己名叫青牛。是一位金仙。這個的方就是太上遺留兜率天宮的外圍道場。

    兜率天宮雖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中。但沒人能說清楚它是怎麼來的?玉皇大天尊開闢天庭仙界時。兜率天宮自然而然就出現了。大天尊以靈台化轉之功將天庭仙界與之連為一體。由此證悟了金仙境界的極致。這裡是整個天庭仙界的聖的。眾金仙祭拜太上之處。

    至於青牛。是太上人間顯相為老子。出函谷關時所騎的那頭牛。後來老子不知所蹤。青牛也悟道修行成仙。飛昇之後來到的的方就是兜率天宮。青牛在兜率天宮修煉千年。也成就金仙。為了紀念自己的出身。化形的相貌仍然帶著牛的特徵。法號就叫青牛。

    至於龍空三見客。真的就是一個人。是青牛金仙五百年前斬出的歷世修行化身。如今修行圓滿飛昇。自然是被青牛收回了。青牛金仙收回了歷世化身的修行法力與各種見知。化身已被斬盡。世上自然不復存在龍空三見客。

    青牛還告訴肖妖王一件事---善無畏與梅振衣將在蕪州演法論高下。具體怎麼論他已知道。就是在雞鳴前建造兩座浮屠。然後他將肖妖王送出了仙界。肖妖王立刻趕到了蕪州青漪三山。一入山門就大聲吵吵出事了。

    肖妖王突然來訪暫且不提。百里之外善無畏與梅振衣的演法已經開始。

    以梅振衣的仙家法力。按圖造塔應該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不要忘了----根本沒材料!

    圖樣中塔磚的制式很奇特。附近沒有。就算有他也不能去拆慶教寺和萬家酒店的磚。而且每一層最外圍還有特殊的花磚以及佛像磚。按常規的方法。需要建磚窯、制模、打胚。然後入窯燒成。這半夜功夫。仙家高人之間的演法。當然不能這麼幹。

    梅振衣暫且沒動手。看善無畏怎麼辦?既然是對方出題。那麼第一塊磚落下就等於定了整場演法的規矩。

    開元三大士在空中一起揮動僧袍袖。對面的塔基上憑空多了一塊磚。梅振衣以仙家神識感應到了。這塊磚並非憑空而生。人世間是無法施展靈台化轉之功的。它出自不遠處敬亭湖底的淤泥。

    湖底的淤泥是不能用來燒磚的。它含有大量的沙礫。還有水中植物以及落入湖中的枯枝敗葉形成的有機腐質。但是開元三大士以大法力取湖底淤泥。燒結沙礫、煉去雜質成為塔磚。這種塔磚相當堅固耐久。足以數千年不壞。

    過程說起來雖然複雜。但也就是一抖衣袖的功夫。而且周圍看不出一點點變化來。一絲風都沒有。敬亭湖面平滑如鏡沒有半點漣漪。----好厲害的大神通!

    第一塊磚出現。善無畏就等於劃下道來了。湖底的淤泥有的是。誰都不缺材料。梅振衣要煉成與對方一樣的塔磚。而且一絲不能驚擾凡人所見。假如在建塔的過程中驚擾了凡人。不用等塔建成。就已經算輸了。

    這不僅是仙家移轉之功。也是最難的煉器功夫。說它難並不是因為高深。梅振衣身為煉器大宗師。連神器都能煉成。以湖底淤泥煉一塊青磚當然是小菜一碟。但是難在兩點。一是要瞬間而成接連不斷。煉成各種樣式的塔磚。相當於一夜成器愈萬。二是絲毫不的驚擾敬亭湖面。神通玄妙運用到世間法的極致。

    雖說眾仙家高人推斷演法的結果是不勝不負。善無畏也明確表示了相讓的姿態。但梅振衣至少的有資格出場與對方演法。否則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第一塊塔磚出現。開元三大士沒有繼續造塔。而是看著梅振衣在等。此時演法雖然開始。但只是出題的環節。還沒有正式進入互相論高下的過程。梅振衣先的過了這一關才行。

    梅振衣面不改色。一揮右手。袖中飛出一支銀白色的長鞭。化為無形之霧沒入敬亭湖中。沒有驚起一絲水波。旋即白霧升起飛回到梅振衣手中。梅振衣收回拜神鞭的一瞬。眼神微微一變。似乎遇到了什麼意外。但旋即恢復如常。凌空向下一揮鞭。

    半空手持處還是銀色的鞭身。向下逐漸散開成白虹、白霧、無形的銀光。姿態十分瀟灑。場景異常美妙。無形的鞭梢從塔基上掃過。也留下了一塊一模一樣的塔磚。

    「請!」梅振衣凌空喝了一聲。雙方的動作陡然加速。兩座塔基上青磚迭現圍砌成圈。令人眼花繚亂。

    梅振衣同時運用了兩種獨門絕技----神宵天雷術與神農百草鞭。以神宵天雷術隔空取湖底淤泥雖然神妙。但在仙家前輩眼裡也不算很高明的手法。有各種移轉法術都可以做到。但是梅振衣的神農百草鞭術冠絕天下、世間無二。眾仙家前輩也是讚歎不已。

    梅振衣是人間煉器大師。但他的煉藥之道更在煉器之上。最早修習煉器之法就是借鑒煉藥之道。他曾以拜神鞭同時煉製三爐大羅成就丹。此刻卻用它煉製青磚。多少顯的有些搞笑。但梅振衣此刻一絲都笑不出來。神情平靜如水。雙眼微閉如已入定。

    左手掐訣引神宵天雷術。身形在空中踏步不止。凌空邁出神宵天雷踏罡步。右手銀鞭舒捲。鞭梢散開在塔基上盤旋。一塊塊的塔磚憑空而現。按圖樣砌成。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第一層浮屠已經建好了。

    對面的善無畏神色變的很凝重。他知道梅振衣有能耐按這種方式建塔。卻沒想到他能建的這麼快!原本打算不緊不慢的隨著梅振衣的進度造塔。也顯的高深瀟灑。現在看來不露出真功夫是不行了。否則反而會讓梅振衣一開場就比下去。

    善無畏有三點意外:一是梅振衣的修為如此精深。但這也不足懼;二是梅振衣的法術運用竟然如此巧妙。事先沒有完全料到;三是梅振衣一開始就拼盡全力。一點餘力都不留。以他的修為。這種速度是很難保持到最後的。

    善無畏念誦一聲佛號。一展身現出八隻手臂。三大士身形散開。在半空圍繞著塔基成品字形站立。三個人十二隻手在空中連連揮動。塔基上的浮屠憑空而成。他們的速度與梅振衣一樣快。一絲不增一絲不減。完完全全是同一進度。一柱香之後也建好了一層浮屠。

    誰的手段更高明?當然是開元三大士!他們空著手站在空中身形未動。只是揮袖施法。磚塔平的而起。而梅振衣倒好。在半空接連不斷邁出神宵天雷踏罡步。動作快的像虛影盤旋。而手中也祭出了一件神器。

    但是換個角度來看。梅振衣可是一對三。一件神器不過是施展妙用而已。比不了對方還有兩位高手相助。而且他的身份可是仙家晚輩。這麼看上去反倒顯的瀟灑多了。

    一柱上等檀香點完的時間是半個時辰左右。也就是現在的一個小時。梅振衣從剛入亥時開始演法。造塔的速度一直就沒慢下來。到了寅時三刻。已經建到浮屠的第七層。再砌小半層塔身就該造圖樣中的琉璃寶頂了。那是最難的部分。

    梅振衣微閉著眼睛。已經進入一種忘我的境界。毫無保留的施展全部神通。甚至完全沒有理會對方的塔建到了什麼程度。只是盡自己的全力而已。建到第七層的時候。梅振衣覺的手中這支累若無物的拜神鞭變的越來越沉。漸漸重如山嶽。很難像剛才那樣自如的繼續揮動了。他的速度雖然沒有慢下來。神情與姿態也沒有任何改變。但萬家酒店中觀法的都是些什麼人?眾仙界高人立刻就察覺到了這一變化。

    梅振衣的手段雖然神妙至極。但與善無畏相比畢竟修為尚淺。還達不到法力深廣不息的境界。如果是不是神農百草鞭術冠絕天下。如果不是服用過各種靈丹輔助修行精進。如果不是他自幼修習煉器之初。就以煉製一百零八扇吉祥軟草蒲團等方式磨礪自己。追求堅忍精妙的極致狀態。今天定不能以這種速度堅持到現在。

    萬家酒店中的眾金仙、菩薩也看出來了。假如今天就是梅振衣與善無畏一對一。假如就是建前六層浮屠。梅振衣未必一定會輸。

    敬亭山上那一筆削去了清風一千三百年的金仙法力。不動尊明王的大法力也被纏繞了。此刻梅振衣建塔的速度已快到了極致。善無畏就算能保持一致。也很難比他更快。

    但建到第七層時。大家也都能看出來。梅振衣已經是強弩之末。而開元三大士餘力綿長。若建造最後的琉璃寶頂。可以輕鬆的勝過梅振衣的速度。

    饒是如此。一對三演法能夠鬥到這個份上。梅振衣已經讓諸仙家前輩驚訝不已。鍾離權與大天尊、鎮元子、法舟和尚同桌而座。眼神中有欣慰之色。面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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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18:40 |只看該作者
274回、神君獲勝歎三聲,一笑頓足攬陰神

    梅振衣有一個選擇:把速度放慢下來,讓大家都看見他無力為繼,在雞鳴前勉強建完這座塔。而開元三大士也隨著他的速度放慢下來,給他一個面子,雙方不分高下。

    但梅振衣沒有打算這麼做,他就想一直盡全力不變,堅持不了就停下來,也不把這座塔頂造完,看善無畏怎麼辦?這樣一來他展現了最大的神通,只盡全力無所謂勝負,就算善無畏也停手,那也是梅振衣主動先讓。

    梅振衣剛剛準備停下動作,手中的拜神鞭尚未收回,遠處傳來一聲雞鳴,不是妖雞不是仙雞,就是農家蘆花雞,一聲起就是一片,四野八鄉的公雞全部在此刻打鳴。

    「未到寅卯之交,天光未動,這蕪州的公雞怎麼瞎打鳴呢?」在青漪三山的方正峰上,肖妖王曉鳴撓著後腦勺嘀咕道。

    「你問誰呢?我們又不是雞,怎會知曉?」張妖王在一旁好氣又好笑道,同時向徐妖王發出一道神念:「這隻雞看似又愣又衝,倒也不傻。」

    「那是當然,傻子怎會成仙?」徐妖王回神念道。

    演法聞雞鳴而止,雞叫聲傳來,雙方同時停止了動作,這種高人演法自然不會作弊,就算有誰想偷摸加一塊磚都不可能,這一片空間的法力波動瞬時凝固---有那麼多高人在萬家酒店中,心念同時一起,梅振衣以及開元三大士誰都動不了。

    公雞這個東西不像現在的鬧鐘,不可能那麼準點,隨著天光時節變化,早打鳴晚打鳴都有可能,仙家高人還能和雞計較嗎,而且它也不會影響演法的結果。開元三大士的動作雖然不比梅振衣的快。但也不比梅振衣慢,一絲不增一絲不減,兩座塔建築成的進度完全一樣,一塊磚都不差。

    按這個時節,今天的雞早叫了半個時辰,卻導致了另外的場面。一是雙塔地琉璃寶頂沒有建成,這倒沒什麼。因為梅振衣本就不想造頂。二是梅振衣從頭到尾建塔神速一直沒有變化,到結束時絲毫不落下風,對於他來說不落下風就是佔盡上風。

    梅振衣與善無畏對待演法的態度是不一樣的。開元三大士一直與對方保持著同樣的進度,演法不論什麼時候結束都是不分高下的結果,而梅振衣已入忘我之境,只管自己全力造塔,甚至不理會對方建造到什麼程度,直至雞鳴而止。

    在萬家酒店二樓臨窗的座位上,背對窗戶的鎮元子呵呵一笑,端杯道:「此番演法好生精彩。恭喜鍾離仙友調教出如此出色地弟子,也佩服善無畏國師的氣度!」

    隨先生卻輕輕搖了搖頭道:「大仙且慢下結論,梅振衣的塔上多了一塊磚。」說話時瞄了一眼左手邊地法舟和尚,表情有點想笑又忍住了。

    鎮元子的臉色變了,以他的神通根本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兩座塔是一模一樣,怎會憑空多了一塊磚呢?隨先生這句話聲音不大,但樓上樓下的仙界前輩都聽見了,很多人為之變色。

    鍾離權一揮衣袖推開了窗戶。看樣子想呵斥徒弟,當著這些前輩的面又不好開口,表情很古怪的僵在那裡,眉宇間有擔憂之色。

    「其實梅振衣一直就多一塊磚,最後一瞬才放到塔上。」隨先生又補充了一句。卻沒有具體解釋其中的玄妙。然後轉頭沖鍾離權道:「差點忘了恭喜你了,無論有事登門還是無事閒遊。歡迎到天庭做客。」

    說完這句話他一揮衣袖,身形憑空消失於座上。他這一走。樓上樓下的客人紛紛施展大神通離去,最後只剩下三個人:鍾離權、鎮元子、關小姐。

    關小姐沒有施展大神通隱去身形,而是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微微歎了一口氣,施施然走下樓出了萬家酒店,向著蕪州城方向而去。鎮元子看著隨先生地座位也微微歎了一口氣,他與玉皇大天尊的修為不分上下,都是金仙境界的極致,但今天玉皇大天尊卻高出他一線,看破了他沒有看透的玄機。

    鎮元子站起身朝鍾離權一拱手:「告辭了,有閒暇再來萬壽山,鎮元時刻歡迎!」

    這些人走了,桌子上卻沒空,留下了一堆堆金錠、金塊、金沙,是這十天的茶錢與酒錢,以黃金等量相付,他們當然沒有一個會賴賬的。

    梅振衣與開元三大士已經落到慶教寺門前的空地上,面對面的站著。一左一右兩座七層無頂方塔相隔十丈,在夜色中靜靜的矗立,被眾仙家地大法力隱去,凡人不可見,只有仙家神識才能發現此處一夜之間憑空多了兩座塔。

    這麼高大的建築,就算凡人能看見,也分辨不出區別,但此刻以仙家神識掃過,會發現東邊那座塔上多了一塊磚。放的位置不是很準確,微微有些歪斜,也沒有在塔身上砌好,就似雞鳴時眾仙家封住了雙方的法力,梅振衣收回拜神鞭的前一瞬匆忙落下。

    這塊磚不是梅振衣放地,真地不是他放的,在眾仙界高人面前,什麼人能搞出這種花樣呢?梅振衣心中有數,自己也並未違反演法地約定,事已至此也就不必再嗦了,他什麼都沒解釋。

    善無畏面沉似水,猶張八臂,這個結果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番演法他一讓再讓給足了梅振衣面子,眾仙界高人事先也推斷了不分上下地局面,最終梅振衣居然贏了!

    「老僧這就返回長安,終身不再涉足蕪州,有你在時,不動尊明王不於人間顯聖,以此雙塔為證。」良久之後善無畏緩緩開口說道,然後合什行了一禮,轉身就走,金剛智與不空緊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國師慢走!」眼看善無畏的身形就要消失在西方道路的遠處,梅振衣拱手長揖打了聲招呼。

    「梅真人不必客氣!」善無畏沒有回頭。行走中狠狠的一跺腳,收回了多出的六隻手臂,身形又恢復了正常。

    這一腳跺的好重,就聽轟然一聲響,慶教寺頃刻坍塌成為一片碎磚瓦礫,而梅振衣也被地上傳來的一股大力震飛到天空。神識晃動查覺到東邊那座塔陡然間大了一圈,雖然這一圈地尺寸很小。凡人肉眼幾乎分辨不出來。如果從善無畏跺腳的地點向這邊看來,由於視覺的透視誤差,這兩座塔顯得一模一樣大。

    善無畏一路北上。回京復旨時已是次年正月,他向皇上李隆基請辭國師要返回印度,李隆基未准。於是善無畏在長安閉門不出,三年後圓寂,在人世間共九十九年歲月。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梅振衣被善無畏一跺腳震飛到天上,未再落地,轉身沿九連山脈方向飛去。他沒有徑直回青漪三山,經過妙門山上空時突然落了下去。身形隱入一處溫泉旁的巖壁中。

    巖壁中居然有一座小小的修行洞府,洞府中的法座就像鄉下巫婆做法時搭的檯子。梅振衣隱身而入立刻祭出黑如意,龍魂霧影盤旋而出隔絕了內外聲息與神識,然後祭出拜神鞭一抖,啪地抽在地上,喝道:「你出來!」

    就聽哎呦一聲,拜神鞭裡鑽出一道無形的陰風,在地上提溜一轉化成提溜轉的身形。

    「你是什麼時候躲進拜神鞭地?」梅振衣沉著臉問道。

    提溜轉縮著肩膀、抱著手、低著頭,眼睛偷偷往上瞟。就像做錯了什麼事一般弱聲說道:「兩天前,你進玉真公主房間說話,未帶隨身法器,我就鑽進去了。」

    梅振衣:「你在拜神鞭裡躲了兩天兩夜?」

    「嗯,就想看熱鬧。」提溜轉的聲音就像蚊子哼哼。實際上連蚊子哼都不如。因為平常人根本聽不見。她見梅振衣沒有繼續責問之意,膽子又變大了起來。抬頭道:「有什麼不好嗎?既然演法,就要全力求勝。你本來就是這麼想的,況且你並未犯規。」

    提溜轉說的對,梅振衣並未違反演法的規矩,他回答善無畏的話是「以演法之規,我同意你方三人聯袂下場,只要我方不超過三人則可,難道站在你面前的對手,超過三人了嗎?」他與提溜轉是兩個的確沒超過三人,提溜轉也是青漪三山弟子。

    聯袂演法須是修為一體之人,而提溜轉與梅振衣地修為完完全全一體,別忘了她的修為是怎麼來的?

    陰神之身無形,也無法服用各種靈丹,梅振衣以神農百草鞭術,將它的陰神之身與九轉紫金丹同時化入鞭中,凝結成實形,相當於煉成了一枚舉世獨有的「九轉紫金提溜轉丹」。也就是說提溜轉完全可以與拜神鞭化為一體,如果不動用這件神器施法,連梅振衣自己都察覺不出來。

    提溜轉擅長潛伏行跡,曾躲在巖壁中,梅振衣的仙家神識也沒發覺,但鍾離權發現了把她揪了出來。而當她與拜神鞭化為一體時,連鍾離權都發覺不了,除非親自使用這根拜神鞭,或者與使用這件神器的人相互鬥法。

    偏偏善無畏並未與梅振衣相互鬥法,他們只是各自演法造塔而已,旁觀者比如鎮元大仙也沒有發現其中的玄妙,倒是隨先生眼界高出一線,竟然看出端倪來了。

    隨先生是否看見了提溜轉?這不太可能,因為提溜轉當時的情況就是與拜神鞭一體不分彼此,她相當於為法器增添了一種奇異地妙用,隨先生看見的應該是提溜轉偷摸煉的那塊磚。演法剛開始的時候,梅振衣祭出拜神鞭沒入敬亭湖中感應湖底淤泥,以此為引施展神宵天雷術隔空攝來淤泥煉塔磚,提溜轉趁機也在湖底取了一大塊淤泥。梅振衣收回拜神鞭的那一瞬感應到提溜轉躲在裡面,因此眼中神色一變,但此時演法已經開始無法中斷,他也就顧不得理會了。

    等演法正式展開,那種大法力籠罩地場合,提溜轉小小地陰神地仙自然無法再隔空取物,她只以那一塊淤泥煉成了一塊青磚,但是根本就放不下去。所以隨先生會說:「其實梅振衣一直就多一塊磚。」

    等到演法聞雞鳴而止。諸位觀戰的金仙、菩薩心念一起封了場子,也等於阻斷了雙方地法力,包括拜神鞭中提溜轉的法力,梅振衣將無形鞭梢從塔上收回地時候,那塊早已煉好地磚就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塔上。---因為這塊磚,梅振衣贏了。

    「梅公子,既然贏了。你為什麼不開心?難道是我做錯了嗎?」提溜轉見梅振衣面帶憂色沉吟不語,忍不住又問道。

    梅振衣歎了一口氣:「不,你沒做錯什麼。但是你那一塊磚將我推到了一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清風仙童以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都沒有做到的事情,讓我給辦到了,而我本無那種修為,你可知道後果?」提溜轉:「沒有那種修為就煉唄,胡春現在也沒有上天庭劈山救人的修為,你不是也準備幫他嗎?至於後果,演法論高下已定,誰還能找你算帳嗎?」

    梅振衣又歎了一口氣:「算帳當然不會。約定也會遵守,但眾仙界高人推斷的結果是不勝不負,命人登門帶話,其實就是一種勸誡,而我未聽從。往後我若有事,佛國除了韋馱天之外,也再難求他人了。而天庭眾仙若想幫我,恐也有所顧慮。」

    提溜轉突然變得有些激動,原地轉了一圈搖頭道:「勸誡?那是勸誡善無畏的不是勸誡你地。誰都沒認為你會贏,連你自己都沒料到,不勝不負就是給你面子,好下台階了結此事。」

    梅振衣又長歎一聲,這已經是他連續第三聲歎息了:「我本就沒想勝負。那只是他們的事。我只是盡力而為,最後卻意外而勝。不僅是我的意外,而且也是漫天仙佛地意外。」

    提溜轉上前抱住梅振衣的胳膊:「既然如此。你歎什麼氣呀?勝了又如何,敗了又如何?你這不就是盡力而為嗎,我與拜神鞭一體,與你有區別嗎?誰要是意外,就讓他們意外好了!」

    梅振衣看著提溜轉若有所思,眉頭漸漸展開,最後竟然笑了,伸手摟住提溜轉一跺腳道:「歎氣也歎夠了,你說的對,勝了就勝了,誰要意外就意外好了!」

    梅振衣飛出妙門山時,提溜轉又躲回拜神鞭中,若有人看見也不會察覺,他與剛才沒什麼兩樣。梅振衣落到齊雲觀後的齊雲台上,正是寅卯之交,本應公雞打鳴的時刻。他剛要進三山洞天,就覺得後脖子一緊,衣領被人揪住,人也被提到了半空。

    誰能對他這麼無禮,當然是師父鍾離權。梅振衣在半空縮著腦袋道:「師父,您老人家在這裡等我嗎?」

    「我不等你還等誰?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鍾離權在身後喝斥道。

    梅振衣求饒道:「您老息怒,難道我演法獲勝是錯了嗎?」

    鍾離權大聲道:「演法勝負,都屬緣法所致,當然沒什麼對錯可言。但你要清楚,就你那兩把刷子,與不動尊明王相差十萬八千里,切不可因此狂悖不知恭敬,對方分明是相讓於你,明白了嗎?」

    梅振衣在半空中也不掙扎,連連點頭道:「明白明白,弟子萬分明白!」

    「明白就好!」鍾離權左手提著他,右手重重的敲了他一扇子,一道仙風升起環繞,又悄然發來神念問道:「最後那一塊磚,是提溜轉干的嗎?」

    「正是,她躲在拜神鞭中,我事先也未察覺,您老好眼力,竟然看出來了。」梅振衣也悄然答道。

    鍾離權:「我沒看出來,是猜地,我太瞭解那小鬼了,那種場合也只有她才能幹出這種事,滿座高人之中,也只有大天尊看出了端倪,他未言明,你也就不必聲張了。」神念暗語的同時,他又氣哼哼的開口喝問了一句:「你還有大羅成就丹嗎?」

    「我手邊沒有了。」梅振衣不解的答道,他的九枚大羅成就丹分成三份,知焰那裡三枚,鍾離權那裡三枚,自己這三枚服用了兩枚,又賜給梅毅一枚,鍾離權應該很清楚,何故有此一問?

    「我保管的還有,你拿去一枚,挑個黃道吉日,服丹閉關清修。」鍾離權扔給他一枚大羅成就丹,梅振衣趕緊接住。

    鍾離權又喝道:「你這點微末道行,怎能與仙界前輩爭鋒?高人自有高人的風範,人家是不屑與你爭勝罷了。快回山中閉門謝客,不能反省自己的修行所缺,就別出來給我丟人現眼!」說完話抬起一腳踹在梅振衣的屁股上,一腳把他踢進了青漪三山洞天。

    鍾離權經常在徒弟面前吹鬍子瞪眼,還總用扇子敲梅振衣地腦袋,但是凌空起腳飛踹還是第一次,聽他老人家的意思,分明是「罰」梅振衣於青漪三山中禁足不見外客。

    鍾離權剛剛一腳把徒弟踹入三山洞天,姿態好不威風,就聽齊雲台上有一女子的聲音道:「東華上仙,我來的真不巧,有急事要告訴梅真人。」

    來者是綠雪,這位樹精從不願離開敬亭山,上一次出山還是因為明崇儼之事,已經是五十年前了,此刻卻又一次出山來到青漪三山洞天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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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19:05 |只看該作者
275回、跺地脈八方不動,鎖靈樞江山永固

    鍾離權捻了捻鬍鬚:「梅振衣將入山面壁反省,不能見外客。嗯,你也不算外客,隨我來吧。」他將綠雪帶入了三山洞天。

    綠雪帶來消息很令人吃驚---善無畏臨走前跺的那一腳,斬盡了一身修行法力。

    假如你有千斤之力,一次力舉千斤,往後便再無力量了嗎?這不不可能。但也可能會累了或者身體有損傷,需要休息恢復。或者總是有一種力量與你僵持,在你一點點削去這股力量的同時,沒有餘力做別的事,清風仙童如今的狀況與此類似。

    斬盡法力又是另外一種情況,類似於斬化身之法,但斬出來的不是化身而是修行法力,因特殊目的與特殊的對象融合。善無畏那一跺腳,斬出了這一世之身九十餘年所有的修行法力,全部散入九連山地脈中與新立的雙塔融合,相等於不動明王歷世寄身白來人間這一場。

    九十餘年的修行法力究竟有多強?這說不準,有的小妖修行上百年,法力仍然低微,而梅振衣修行五十餘年,法力之強悍、手段之高超已遠勝一般的仙人,至於善無畏這一世的修行法力,當然非同小可。

    這麼做有一個後果----借助那兩座塔,鎮住了整條九連山龍脈的地氣。這兩座塔基點的位置非常準,就在這條龍脈出敬亭平原之處,如兩根釘子鎖住了龍肩,形成龍頓於地的格局。更巧妙地是。它利用了整條龍脈上所有的靈樞變化。

    青漪湖中地氣靈根升騰處,有三山洞天收攏;敬亭山蛟龍入海靈樞變化處,有清風借山神道場建立的金仙洞府匯聚;從往前的龍項入地處,有九林禪院宣洩化轉精微。小小九連山地脈,是人間罕見的完整龍脈,又被這麼多不可思議的高人動了這些手腳,隱然已成靈氣匯聚的中樞,與天下根本龍脈崑崙群山一體相應。

    插述一個問題,慶教寺門前的無頂雙塔每座七層四面,塔上一共開有多少門?四七二十八。雙塔應該是五十六道門,錯,實際上是五十四道門,少了兩個。因為落於塔基上的東塔第一層沒有東門。西塔第一層沒有西門,圖樣就是這樣設計的。

    梅振衣也精通風水運數、地氣堪輿,如今已不亞於世上任何一位風水大師,當他與善無畏演法,神念中收到那兩座塔地圖樣,再一看塔基,就明白雙塔建成會形成什麼風水局?在歷代各種風水局中,它有個很特別的名稱----八方不動江山永固局。

    這種風水局只現於典籍記載,天下從來沒有見到過。沒想到在蕪州這個特殊的場合出現了。

    環境本身會對有關的人與事產生各種微妙地影響,風水並非是無稽之談,其中有很深的學問與講究。但是指望一個風水局去保證「江山永固」,純粹是癡心妄想,這一局真正的蘊意與江山永固是兩碼事。可是很多俗人偏偏就信這些,或者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其對於帝王家而言這一風水局地出現。真正地作用等於將整條九連山地脈地靈樞運轉給鎖住了。無法再有變化。各道場靈氣不受影響。但靈樞無法繼續移轉。舉個不太恰當地例子。已建成地青漪三山不會有損。但若梅振衣事先沒有建成。此刻也無法再鑿建洞天。當然也不會再出慶教寺一類地亂子與衝突。

    之所以說這個例子不太恰當。是因為這個風水局是在九連山龍脈目前地基礎上形成地。若沒有青漪三山與神木林。也不能成這一局。更恰當地例子。再比如原本龍脈盡頭「地眼」所在地菁蕪山莊。往後還可以居住以利休養生息。但卻無法鑿建仙家洞天了。

    風水局也有「真局」與「假局」地區別。佛像落座還需要開光呢。梅振衣既然是行家。看出了這是「八方不動江山永固局」。當然不想使它成為真局。

    想成為真局。首先這兩座塔尤其是鎮塔地琉璃寶頂一定要建成。其次對於這麼特殊地風水局而言。一定要用神通法力在建塔地過程中定住地氣。梅振衣沒有這麼做。他就是建塔未定地氣。其次他根本沒有打算建琉璃寶頂。不論何時雞鳴。

    這樣一來。別說真局。連假局都沒建成。

    但凡事都有例外。要看碰見了什麼人。善無畏臨走前跺地那一腳。斬盡一身修行法力。改變了兩座塔地對應結構。梅振衣所建地東塔憑空大了一小圈。斬出地法力與塔身融合散入地脈。竟然做成了真局!

    「八方不動江山永固局」顯效不是瞬間,會隨著九連山地氣運轉逐漸成形,直至完全鎖住靈樞移轉。梅振衣當時只想著離開去喝問提溜轉,很難察覺出來,但綠雪身為敬亭山神卻感應到了地氣靈樞這一微妙地變化。

    綠雪當然不懂這麼深奧地風水局,她察覺到這一變化,就告訴了神木林中休養的清風。清風也沒聽說過「八方不動江山永固局」這個名字,但他一推算,就說出了這種變化地成因與它會導致的最終結果,於是綠雪出山來告訴梅振衣。

    梅振衣這才知道,善無畏自斬一世修行,風水真局已布成,據清風地推算,這一風水局完全定形,需要十二年時間。

    梅振衣向趕來傳訊的綠雪道:「多謝山神告知,我已心中有數,清風仙童還好嗎?」

    綠雪答道:「清風上仙還是那樣,臨來前托我問一句話,這兩天怎麼未見提溜轉巡山?」

    清風突然問到了提溜轉,綠雪不知何故梅振衣心裡可是明白。原來清風也知道了梅振衣演法獲勝的原因,不知他是像鍾離權那樣猜到地,還是像大天尊那樣看破的?梅振衣並未多言,只答道:「這幾日蕪州仙界前輩雲集,無需提溜轉巡山。」

    綠雪走後,梅振衣就開始琢磨怎麼處置善無畏布下的「八方不動江山永固局」,看來這場演法並未真正的結束,他希望將之破去。

    風水局能建就能破,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那兩座塔拆了。但這個辦法萬萬不能輕易嘗試,且不說它們是當著滿天仙佛的面建成。善無畏臨去前還說過:「老僧這就返回長安,終身不再涉足蕪州,有你在時,不動尊明王不於人間顯聖。以此雙塔為證。」

    這兩座塔目前被仙家法力掩去,凡人是看不見的,想拆不是那麼容易,他可沒有不動明王那種手段,說斬一世之身的修行就能斬,想拆塔須先破掩形,那麼不論仙凡都能看見。

    最要命的是,這個風水局叫做「八方不動江山永固局」,雖說借風水永固江山是一種妄想。但只要傳出一絲風聲,說正一真人要破壞國師布下的「江山永固」風水,會有什麼後果?弄不好就是謀大逆地罪名!真說不準會有內行人講出去,天下懂風水的高手不少,與皇室有關的高人也很多。

    梅振衣本人倒不怕李隆基能把他怎樣,但是整個梅氏家族其他那麼多人可受不了!

    最好的辦法是根本別碰那兩座塔。以世人不知也沒法追究地手段破了這一局,辦法倒真有,不論是毀了三山洞天是清風休養的神木林道場都行,但那樣就太得不償失了,拍死個蚊子卻打掉半嘴牙,完全沒有必要。

    那麼想破局只能用另外辦法,在這個風水局尚未完全定形之前。於地脈上做別的文章。讓它永遠也無法成形。具體該怎麼辦?梅振衣一時也沒想出來,反正還有十二年的時間。慢慢琢磨吧。這件事以及梅振衣與善無畏的演法,山中除了提溜轉之外。未成仙的弟子一概不知。

    鍾離權「罰」梅振衣於山中「思過」不見外客,梅振衣就真的不見外客了,也不走出青漪三山,連喬散人告辭之時都未現身相送,這也不能怪他,畢竟師命難違嘛。這樣一來倒也省了不少未知的麻煩。

    梅振衣與善無畏這場鬥法,有一家人意外發了大財,萬家酒店的地紀掌櫃得了兩千多兩黃金。萬家酒店以及老春黃酒如今是梅振衣與紀家合營,紀家占三成股份,梅振衣也將眾仙家留下的黃金分給紀掌櫃三成。

    雖說紀掌櫃不知道這回事,但梅振衣做事不欺己,還是命梅升將應分的「紅利」給了他。萬家酒店的老掌櫃紀山城早已作古,如今的掌櫃是紀山城的孫子紀思侯,他中年謝頂髮髻稀疏,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不少,人們都叫他「紀叟」。

    紀叟從祖輩開始與梅振衣合夥做生意,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錢,算是蕪州大富之家,但這一筆前所未見地巨資還是讓他目瞪口呆。梅升並未多解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些錢是從哪來的,只是按長輩的吩咐說道:「紀掌櫃,這是仙人沽酒打賞,你應得,就收下吧。」

    除了紀叟一家發大財,蕪州全體官員被罰俸半年,蕪州其他人並未受到任何影響。梅振衣於青漪三山清修謝客,山中弟子還是與往常一樣各司其職,菁蕪山莊中的梅應行每日上午去家塾讀書,其他時間有櫻寧姐姐陪著玩耍、乞丐師父指點修行。

    如今蕪州又多了一位成仙的肖妖王,他當年在無名山莊就喜歡與梅應行一起調皮搗蛋,這小子當然更開心。

    一轉眼,青城劍派弟子雲縹緲在山中做客已經一個月了,這期間與眾弟子相處的都很好,也經常到蕪州城一帶行遊,還結識了梅家小少爺梅應行----被他拉到萬家酒店吃過當地野味,還品嚐了美酒老春黃。

    按胡秋水與孤雲川約定的時間,水無痕也快來了,此刻應該就在路上。這兩個人地故事,梅應行也聽谷兒姨娘私下講過。這一天下午。梅應行溜回青漪三山,在法柱峰中找到肖妖王嘀咕了半天,與阿斑出山回去地時候,在青漪湖邊正碰見遊玩回來的雲縹緲。

    雲縹緲一襲月白長衫,腰間懸劍,白面黑鬚相貌甚是俊逸,為人謙遜有禮,舉止獨有一種風雅氣質。他在站住腳步抱拳道:「阿斑師弟,行兒師弟,你們這是要回菁蕪山莊嗎?」

    梅應行看見他就眼神發亮。也不回禮,上前拽住他地袖子道:「太好了,正巧碰見雲師兄,有一件事能找你幫忙嗎?」

    「行兒師弟有何事?但說無法。」雲縹緲對他很客氣。

    「雲師兄怕妖怪嗎?」梅應行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雲縹緲看了行兒身邊地阿斑一眼。心中暗道這不就是妖怪嗎?很有禮貌的回答:「當然不怕。」

    梅應行又道:「我看祖師爺孫真人留下的筆記,上面記著出蕪城百里,臨長江的鳳儀山上,他老人家見過生長了二百年的紫石芝,因其藥性未成並未採取,留待有緣人得之。」

    雲縹緲:「我亦十分敬佩孫老前輩,但這關妖怪何事,你找我又有何事?」

    紫石芝是一種非常難得的靈藥,專治各種外損導致地內傷---這種傷是最難直接醫治的。只能以調養為主,輔以維護爐鼎臟腑的靈藥。它生長的環境十分特殊,必須是不論風水還是風景都特變靈秀地地方,而且還得在參天古木的樹蔭下,長年不斷流的泉溪旁。

    一般的紫石芝都可以入藥,但只有生長到三百年以上。才能具備最完全的藥性。假如在生長期間環境變了、古木死了、泉流斷了,紫石芝也會枯死。枯死後三年外形不變藥性也不變,若一直無人採取,最終會化為塵土。

    青漪三山中也有紫石芝,但只有區區數支,其中一支在法柱峰腳下生長了近二百年,是提溜轉早年巡山時發現的。其他的幾支都是梅振衣後來種植的。生長皆不到三十年。至於千年以上的紫石芝,在一般人看來只能是傳說了。據說有續命之功。

    也只有清風與明月這種人才能拿得出千年紫石芝,明月曾送一支千年紫石芝給初到聞醉山地喬散人。清風也在洛陽送了一支給白牡丹,那是他們在藥田中培植的。紫石芝在野外環境中很難自然生長上百年,孫思邈遇到的那支已經十分罕見了。

    按孫思邈的記載落筆時間算,迄今正好一百年,如果鳳儀山中那株紫石芝還在的話,藥性應該完全長成。梅應行溜進父親的書房翻看祖師爺留下地典籍與行醫採藥筆記,恰好看見了這一筆記載與關於紫石芝的註解。

    「書房中那麼多典籍,我隨手一翻恰好是這一頁筆記,說明我就是祖師爺說的有緣人啊。明天十五逢望日,家塾放假一天,雲師兄能不能帶我去一趟鳳儀山?我碰碰運氣,假如採到了紫石芝分你一半。」梅應行解釋了一番,又拽著雲縹緲袖子扭來扭去的央求。

    雲縹緲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當然樂意幫忙,但以我的修為御器飛天尚未精熟,一次難以飛游數百里,你為什麼不找師兄們呢?」

    梅應行哼了一聲道:「劉海、胡春、元充、龍騰他們根本沒空,應願勸我說那株紫石芝恐早已不在,要我不要亂跑,她也指望不上了。徐妖王還嚇唬我說鳳儀山有可厲害的妖怪呢,要我別去,就連阿斑明天也被劉海大師兄叫回山考修行功課,只有來找你了。……雲師兄如果明天也沒空,或者怕妖怪,那就算了,當我沒說。」

    嘴裡說算了,可他仍然抓著衣袖不撒手,看那架勢假如雲縹緲不答應,他能順著袖子爬到人家身上去。

    雲縹緲無可奈何的點頭道:「我明日無事,就陪行兒師弟去一趟鳳儀山吧。」

    鳳儀山離蕪州邊境百里,離州城近二百里,在長江邊上,雖說山野中無人,但是距離四周繁華人煙處都不算太遠,從未聽說那附近有什麼厲害地妖物,想必是嚇唬小孩子不要亂跑地言語,畢竟山野深處總有凶險。

    那一株紫石芝極可能早已不在,野外自然生長的紫石芝這百年間會遇到各種狀況,隨時都可能會枯死,前去尋找地希望十分渺茫。但梅應行如此央求,雲縹緲也就答應了,就算陪著這位調皮的小少爺出去遊玩一天吧。

    梅應行並不是真地不懂事,他對採到紫石芝根本沒抱什麼希望,就是想把雲縹緲帶出蕪州,在半路上「偶遇」水無痕。山中已有一位妖仙告訴他,明日午後水無痕將渡過長江,她走的那條路恰好穿過鳳儀山。

    但梅應行也沒想到一件事,鳳儀山中那株生長了三百年的紫石芝居然還在!

    第二天午後,鳳儀山腳下野外無人之處,遠遠只見長江對岸有一女子仗劍而來。她姣好的面容上神情有些冷,彎彎的細眉漂亮的丹鳳眼,眼梢微微有些上挑,穿著淡藍色的勁裝,腰間束帶,顯得曲線玲瓏的身姿不失挺拔英武之氣。

    唐代雌風大盛,但是一位女子勁裝仗劍孤身行走也十分罕見。怎麼形容她給人的第一感覺呢?兩個字----冷艷。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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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19:33 |只看該作者
276回、當年秋風未解緣,今生何似初相見

    水無痕腳踏長江碧波飄然而來。勁裝下裙裾飄飛。江面上沒有留下一絲多餘漣漪。渡江來到來到鳳儀山下。抬頭看好一片秀麗山巒。幾處松篁斗翠。兩崖花木爭奇。如江邊一道屏障。不遠處的主峰輪廓如一隻鳳凰棲息。

    遠道神行千里而來。水無痕稍有倦態。此處已離蕪州不遠。她想稍事調息整理容光。明天再入青漪三山拜見仙家前輩。她本在孤雲川潛心練劍極少外出。明年將是師門與青城劍派的鬥劍之期。她要代表孤雲川出場。

    來之前恩師屢歸塵曾告訴她。此番鬥劍若勝。就將歷代掌門絕技「護身仙霞術」傳給她。其中的殷殷期待之意不言自明。

    三十六年來的鬥劍孤雲川已經練輸三陣。這一次掌門師父屢歸塵對她的期望很大。對這場鬥劍也格外的重視。據說雙方還請來了不少修行前到場觀摩仲裁。青漪三山的梅振衣與丹霞派的寶鋒真人這兩位仙人都答應前來。可謂前所未有的盛況。

    寶鋒真人已成仙。還會下界前來。是因為當年將洗劍池的爭奪定為十二年鬥劍之約。就是出於寶鋒的勸說。在他未飛昇之前已經答應此次仍會出席。無獨有偶。正一真人梅振衣。也是在未成仙之前就接受了兩派的邀請。若不是青漪三山弟子胡秋水來訪。孤雲川還不知道梅真人已飛昇的消息。

    這是難的機緣。換一種情況。已超脫輪迴的仙家誰會關心她這樣的人間小小修士之間的鬥劍?自古仙蹤飄渺。飛昇之後大多一去不回。就算在人間結緣行事。其行蹤與玄機也非凡人所能知。完完全全是另一種難以理解與琢磨的存在。

    青漪三山掌門大弟子劉海派使者秋水飛仙來訪。說是梅真人為答謝孤雲川相邀盛情。請她去青漪三山做客。並有靈丹相贈輔助修行。如果是別人還罷了。如今世間修行界誰不知道三山梅真人是天下外丹餌藥第一。連丹霞派幾位長老都自愧不如。

    然而梅真人如今在世間修行界的聲名鼎盛。卻不是因為他的外丹餌藥之道。也不是因為他修為精進自古罕見。而是因為他立下了眾修士人人耳熟能詳的「散行戒」。

    三十六年前。青城、孤雲兩派在洗劍池鬥劍時。梅真人在彭澤發榜約戰群邪。傳說中的那一戰是天的動鬼神驚。其後散行戒流傳天下——

    「其一。不的矯眾顯靈自稱聖。惑亂鄉里;其二。切勿的神通而忘法本。殘害眾生;其三。禁止仗道術以圖淫邪。勒索黎民。此三則。貧道及門下弟子。受之為戒一律護持之。」

    當時只是一紙榜文與一場大戰。挺身而出的人叫呂純陽。後來人們才知道這位純陽道長就少年時在丹霞峰上勸立「無傷戒」的梅振衣。

    與「無傷戒」是三派共立傳統傳承的大小各派。大多有類似的師門戒律。實為利己修行之舉。但是以前沒有人明晰的將它推及到行走人間的散修與精怪中。

    修行高人常說降妖除魔。然而什麼才是真正的邪魔?妖精鬼怪就是邪魔嗎。當然不能這麼說。散行戒的核心說穿了就是明確一句話——「不以出身定邪魔。只以行止定邪魔」。

    對大道精微體會不深的晚輩弟子。降什麼妖、除什麼魔、護什麼法?從此都有了一個明確的概念與界線。不獨獨依一派之門規。因此散行戒會流傳人世間。如今它被稱為「人世間紅塵內外三大戒」。別說各派修士。連混跡紅塵的妖精鬼怪都擁護。因為它們也不想行藏被識破後。無端招來人間修士「降妖除魔」。

    甚至還有一種誇張的傳說——神仙在仙界守天條。行走紅塵也守這三大戒。至於天條是什麼水無痕並不清楚。她只知道散行戒。傳說只是傳說罷。

    青漪三山邀請。水無痕當然要來。不論在山中能否見梅振衣本人。她都很恭謹。鳳儀山靈秀正合靜坐調息。打算在山中駐足。修士行路途中定坐調息。當然不是隨便找個的方。一般都在避人耳目且沿途的氣最佳處。鳳儀山中最適合入坐的的點在接近主峰的「鳳翅」之處。

    水無痕穿過山林。身形不時飄飛而起。越過荊棘與密佈的籐蘿。來到主峰的那處緩坡上。從這裡可以遠望長江東去。對岸盡風光收眼底。風景雖好。的氣也佳。水無痕只是駐足遠眺片刻並未在此定坐。因為這裡的視野太開闊了。幾乎一覽無餘。

    每個人的脾氣是不一樣的。水無痕自幼在孤雲川練劍。極少接觸外人。性格難免有些內向。喜歡清幽之的。其實一個人性情如何。在一個公開的、沒有旁人的場合。看她挑什麼座位就能大概知道一二。

    緩坡旁的山巖下有一眼清泉流出。順著山澗丘壑流淌。水無痕也順著這條泉溪飄飛而下。經過一片半山密林。澗流在這裡轉了一個彎。半山有一棵參天古樹。樹冠伸展狀如華蓋。樹蔭下、泉溪旁有一塊頂部平整的山石露出的面。

    水無痕很喜歡這個的方。空中一揮袖。以法力掃淨山石上的落葉與浮塵。她落在山石旁正準備入坐。突然眼神一亮。只見山石下臨近泉流的一側。生長著一株朱紅柄、扇葉帶著淺紫光華的靈芝。這就是傳說中的紫石芝嗎?紫石芝不似普通紫芝。與平常藥用的赤芝非常像。一般外行人根本分辨不出來。主要區別有兩點:一是紫石芝生長在山石上。確切的說發菌於山石露出的面之處。周圍的環境也很特殊;二是紫石芝生長的速度相當慢。往往十餘年都沒有明顯變化。

    只有生長到三百年以上。扇葉上才現出淺紫色的光華。表示藥性已完全長成。

    水無痕朝天拱手。又轉身朝鳳儀山主峰長揖。這才小心翼翼摘取了這株瑞草。她非常高興。這一次拜訪青漪三山果有仙家福緣。半路上竟能采的如此珍貴的靈藥。然而她剛剛露出淺笑。臉色就突然一變。只聽山石上有個怪異的嗓音道:「哪來野丫頭。采走了本大仙看中的靈芝草。快交出來。然後磕幾個響頭。」

    水無痕已收起紫石芝飛身而起。落在山澗對面的一株矮樹上。她的修為已在脫胎換骨中途。與世間各派弟子中已相當不低。卻沒有察覺有什麼人來到身邊。心中如何不驚?

    等她看清楚來人。卻又差點笑出聲來。只見山石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奇形怪狀的「人」。此人穿著花花綠綠的綵衣。屁股後面還伸出幾根長長的羽毛。最搞笑的是他蒙了面。戴的不是面紗也不是頭罩。而是頂了一個醃鹹菜的泡菜罈子。

    泡菜壇肚大口小。也不知他的頭是怎麼鑽進去?罈子把腦袋罩住。連眼睛耳朵全部悶在裡面。倒是壇底有個破洞。露出一截如孔雀冠狀的羽毛。不知是他自己頭上長的還是插上去的?此人捏著嗓子說話本很尖銳。可在罈子裡面又顯的很悶。聲音像雞又像鴨。

    「閣下何人?」水無痕手按劍柄問道。

    「這裡是鳳儀山。我此刻就是鳳凰大仙。」怪人昂泡菜壇答道。

    「有你這樣的鳳凰嗎?」水無痕看他的神情頗為怪異。

    怪人:「你沒聽說過那句仙家口訣嗎?虎落平陽娶犬妻。頂缸鳳凰不如雞。真是少見多怪!」

    這人有毛病。水無痕不想再糾纏下去。抱拳道:「鳳凰大仙。你自在山中稱仙。在下告辭!」

    她轉身剛想走。怪人一張雙臂飛上半空攔住去路。喝道:「想走。哪有那麼容易?」

    水無痕停住身形。運轉法力凝神戒備。冷冷道:「素不相識。在山野中偶遇。你待如何?」

    怪人的聲音有幾分戲謔:「我在天上飛啊飛。鳳影在山上追啊追。低頭看中一根草。卻被你採跑了。快快交出來!」

    難道是來爭奪的靈藥的?水無痕沉聲問道:「你可知那是何草?」

    「不就是靈芝嘛。山裡有的是。當我不認識嗎?你能沾花惹草。我就不能嗎?……嗯。小丫頭長的很美。我們來玩鳳凰捉小雞好不好?我是鳳凰你是小雞。捉住了讓我樂一樂。」

    「無恥妖孽!」水無痕面寒如冰。劍已出鞘。一道劍光直取空中的怪人。

    同一天中午。從鳳儀山以南翩然走來一位青年男子。足不沾塵速度極快。他右手牽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正是雲縹緲與梅應行。雲縹緲的修為在脫胎換骨中途。勉強有飛天之能。但是帶著另一個人走這麼遠的路。並未飛游而是施展神行之法。

    來到鳳儀山下。雲縹緲停下腳步問道:「行兒師弟。你是想去長江玩水呢。還是上山找紫石芝?」

    「上山。」梅應行很乾脆的答道。

    這麼大一座山。去找一株不知何處的紫石芝。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有俗話會者不難。梅應行想起祖師爺在筆記中關於紫石芝的批注。叫雲縹緲先沿山腳查看有無泉溪流下。再沿溪澗而上看看旁邊有沒有冠如華蓋的古木。然後再看樹蔭下的泉流邊有沒有露出的面的山石?

    這是尋找紫石芝最精煉的方法。至於能否找到。就要看運氣了。

    雲縹緲很快在不遠處發現了有一道山泉流下。帶著梅應行沿溪澗而上。山野無路雜樹叢生溝壑縱橫。沒有修行神通是無法通行的。一路走入深山。山勢稍緩有一小片林間空的。溪邊有一塊巨石。雲縹緲帶著梅應行落在巨石上向前方遠望。看看何處有參天古木。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呼喝之聲。山林飛出兩道人影。一位勁裝女子手中劍光四射翩若驚鴻。口中喝道:「操。我和你拼了!」

    只見一位形狀奇異的妖怪。身穿五彩花衣。腦袋像個悶罈子看不見五官。在空中怪笑道:「小雞姑娘。你就喊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別跑啊。乖乖過來。讓本大仙樂呵樂呵。」

    妖怪中手的法寶是一支羽毛。狀如雁翎邊緣鋒利。舞動間法力揮灑激盪。盡數接下劍光。還帶著奇異的樂音蕩漾。音波之力竟封死了女子的八方退路。

    再看那女子秀髮披散。左右衝突皆不的脫身。形勢已危危可岌。但她緊咬牙關粉臉含怒。冷艷的面容透著一股剛烈決然之意。出劍必盡全力。

    不知為什麼。一眼看見這女子。雲縹緲心中就莫名一顫。升起一股強烈的憐惜之意。見此情景。哪怕行兇的妖魔修為再高。哪怕是飛蛾撲火。雲縹緲都要上前相救。

    說時遲那時快。雲縹緲劍已出鞘。正想叮囑梅應行快藏起來。梅應行已經抽出一根紫籐枝大喝道:「姐姐別怕。我來救你了!」

    雲縹緲趕緊一把提起梅應行。將他扔下巨石後面。悄聲喝道:「行兒躲好!」

    激鬥中的水無痕彷彿聽見一個孩子的聲音遠遠喊道「姐姐別怕。我來救你了!」隨即就見空中一道劍光矯若游龍。直取對面妖魔項上的?——泡菜壇!

    相助者卻不是小孩。而是一位白面黑鬚的俊逸男子。也來不及多問。兩人分別揮劍攻向妖魔。那妖魔好生了的。竟似早已察知有人來襲。手中羽毛一引身形移位。不僅同時接住了兩人的劍勢。而且將雲縹緲引到了另一側。形成與水無痕並肩作戰之勢。

    緊接著妖物手中羽毛畫出一連串的圈。無數羽狀的光毫飛出。隨著奇異的蕭音盤旋飛舞。將對面一男一女團團困住。雲縹緲與水無痕匯合一處。妖物的法力甚強。一時之間壓迫的他們說不出話來。立時結陣互為攻守。

    雲縹緲劍若游龍旋身而走。將他與水無痕護住抵擋妖物的飛羽攻擊。而水無痕的此緩手。祭出寶劍飛擊反攻。與妖物手中的羽毛相鬥。

    一般兩人結陣合擊。不僅要求修為接近。而且彼此之間要很熟悉。互相絕對的信任。比如梅振衣與知焰結陣之時。他的神宵天雷術可以全力出手沒有一絲保留。因為他知道知焰在為他護法。對知焰的信任也沒有一絲保留。

    而雲縹緲與水無痕。完全是兩個偶然遭遇的陌生人。緊急情況下一瞬間就選擇了聯手合擊。連他們自己都覺的意外。雖說這是對抗面前妖魔的最佳選擇。但是他們做的也太自然了。無意之中就像事先演練好的一樣。從頭到尾竟沒有一句話交流!

    但他們今生畢竟是陌生人。學的也是兩派劍法。事先沒有真的演練過。劍勢很難融為一體同進退。於是選擇了一種很聰明的做法。一人全攻一人全守。劍勢一盡立刻交替。激烈鬥法中。進攻比防守消耗大的多。需要輪著來。

    水無痕雖未說話。但一看見雲縹緲。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人真是來救自己的。完全可以信任他。說不清楚為什麼。就是一種直覺吧?同時還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挺俊的一個大男人。怎麼說話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還叫自己姐姐?

    兩人聯手合擊果然威力大增。妖物一時之間竟也無可奈何。雖然困住了對手不的逃脫。急切間也無法制服。鳳凰大仙怪叫一聲道:「哪來的臭小子。好色不要命了?我懶的陪你玩。快走。我放你離去。再鬥下去可就不客氣了。把小雞姑娘留下就行。」

    「休想!」雲縹緲喝了一句。手中劍勢之威絲毫不減。並無要離去之意。

    這聲喝很「正常」。不像是孩子的聲音。水無痕暗語道:「這位道友。多謝相助!但我們恐非其敵。素不相識不必徒然為我送命。妖魔以音波驅法力困住我們。你不通音律無法突圍。且全力抵敵。我以劍破音波。一有破綻你立刻就走不要回頭。」

    說話時正值水無痕主攻雲縹緲主守。水無痕的劍在空中顫動。發出黃鐘大呂之音。正要與雲縹緲交替攻守之位。鳳凰大仙又叫道:「你們這對小男女。說什麼悄悄話呢?鳳爪抓小雞!」

    隨著這聲大叫。妖怪手中的羽毛伸展十丈。輕飄飄的劈了過來。法力卻比剛才強大的不止一倍。逼開了雲縹緲與水無痕的身形。半空陡然出現了一支雞爪般的怪手。眼看就要抓中水無痕的胸襟——這一次她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千鈞一髮的危急關頭。只聽雲縹緲厲喝一聲宛如晴空霹靂。手中劍突然炸裂!

    若仔細看不是劍炸開了。而是劍身上綻放出一朵耀眼的光團。隨即化作一道刺目的長虹直斬鳳凰大仙。青城劍派的掌門弟子的秘傳絕技。裂刃飛虹術。威力巨大與青漪三山的神宵天雷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消耗神氣甚巨不到緊要關頭萬不可隨意施展。雲縹緲也不過是剛剛煉成而已。第一次在真正的鬥法中對敵出手。

    妖怪似也不敢直入鋒芒。空手的怪手隨即收去。揮羽毛擋住這一擊。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空中法力激盪。雲縹緲說了一句:「音波已破。姑娘快走!」

    妖怪手中的羽毛被斬成兩段飄然落下。雲縹緲的身形也如羽毛一般從半空落了下去。此時又聽見卡卡幾聲響。妖怪頭上的泡菜罈子化為碎片。

    「這麼厲害?我走了!」鳳凰大仙一抱腦袋。身形化為一道流光而去。他竟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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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回、落劍裁惆雲縹緲,芳心抱憾水無痕

    稀奇古怪的「鳳凰大仙」來的快走的也快。只留下一根被雲飄渺斬斷的羽毛。水無痕暫時也顧不上別的。因為雲飄渺已從半空被打落。剛才那一下法力激盪她看得清清楚楚。這突然現身相救的男子受到的衝擊可不輕。

    雲飄渺落在泉溪邊那株參天古木下。他的劍就插在旁邊的山石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傷痕。但一探口鼻已沒有了氣息。

    他倒沒有死。以雲飄渺的修為早已有內息之功。他發出威力巨大的裂刃飛虹術斬向妖怪。被那妖怪的大法力回擊震傷。直接閉了外息。這是修行高人內息運轉自我保持爐鼎的一種反應。此時昏迷不醒但無性命之虞。需要趕緊救治。否則可能會因外損而留下內傷。

    水無痕是第一次出山遠行。她修為了得。原以為仗著手中劍行走人間有恃無恐。沒成想卻遇到這種狀況。不禁有些慌了。把雲飄渺扶了起來一探脈門。暫時鬆了一口氣。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把這男子帶到青漪三山。那裡有世上最好的療傷高手。

    修行人的法寶是不離身的。水無痕把雲飄渺的寶劍從山石上拔了下來。旋即吃了一驚。她不認識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對他的這把劍卻很熟悉。熟悉的就像自己的劍一樣。

    沉香木劍柄。二尺八寸的劍身是純淨的沉銀所製。沒有一絲多餘的材質。沉銀有兩種。一種是天成的完整沉銀材料。埋藏地下不知千年萬載。十分難遇。以之一體成形加工甚至是煉化神器地輔材。另一種是以煉器之法將沉銀沙、沉銀礦提煉純淨後得到的沉銀材料。可以煉製出各種器形。煉器比萬載沉銀要方便。但妙用稍有不如。

    其實沉銀本身並沒有太特別的妙用。它是一種融合性非常好的材料。最適合用來打造法寶飛劍。其物性非常「純粹」。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劍芒、劍氣地威力。水無痕手中的劍與雲飄渺的完全一樣。除了裝飾性地沉香木柄。就是一截純淨的沉銀。沒有用多餘的材料合器煉化。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劍?因為它是孤雲川與青城劍派鬥劍所用地標準法器。孤雲川也有一模一樣的一柄。水無痕平時以它練劍。出門時就帶在身上。

    再看這陌生男子的劍。劍脊上出現了一道三寸多長細細地裂縫。想必是剛才威力巨大地一劍所震裂的。其實青城劍派絕技裂刃飛虹術未必要把法寶震裂。但雲飄渺剛剛煉成。還無法完全控制劍勢地威力。情急之下全力出手。結果把劍震出了一道細縫。當時的法力激盪可想而知!

    水無痕拔出沉銀劍就是一怔。然而還沒等她多想。就聽一個孩子地聲音喊道:「雲師兄。雲師兄。你怎麼樣了?」

    隨著聲音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揮舞著一根紫籐枝蹦過樹叢跑上山來。身上的衣服被樹叢劃破了很多道口子。小孩一見到昏迷不醒的雲飄渺。趕緊過來一把扣住他另一隻手的脈門道:「哎呀。震暈了呀!……還好。只是震暈了。」

    聽聲音水無痕認出來了。這人就是鬥法時喊「姐姐別怕」的男孩。看來是這陌生男子的師弟。她趕緊道:「小弟弟。他是你的雲師兄?你是誰?」

    「我叫梅應行。來自蕪州青漪三山。」

    「什麼?你是青漪三山的修士。姓梅?正一梅真人是你什麼人?」水無痕吃驚不小。

    梅應行:「你說的是我爹。別擔心雲師兄。快帶他去青漪三山。」

    水無痕一時誤會了。再加上擔憂雲飄渺的傷勢就未追問其餘。自然以為雲飄渺是梅應行的師兄。那也應該是青漪三山梅振衣的弟子。她心中對雲飄渺充滿了感激。同時也很詫異。她不明白自己看見這個人的第一眼。那種莫名的熟悉與親近感從何而來?

    此人素不相識。卻拔劍助她力鬥妖魔。兩人聯手合擊是那麼的默契自然。最後那威力巨大的一擊。他奮不顧身讓自己逃走。水無痕心中一片從未被觸動的地方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卻又形容不出來。對雲飄渺的傷勢更加擔憂了。

    不知為什麼。水無痕突然鼻子酸酸的。抱著昏迷的雲飄渺有點想哭。但在一個小孩子面前又忍住了。

    書中暗表。鳳儀山上怎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位鳳凰大王?其實鳳凰大王就是肖妖王曉鳴。這是梅應行事先安排好的一齣戲。把雲飄渺帶到鳳儀山上。讓他挺身而出英雄救美。這是古往今來很多男女故事中的老橋段了。但它總是那麼管用。妙就妙在「英雄」本身並不知情。真的是不懼妖魔挺身而出。在「美人」面前賺足了印像分。

    雲飄渺最後受傷是個意外。肖妖王可沒想傷人。但這個意外卻使這場戲的效果變得更加完美。

    一個大姑娘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大男人。帶著衣服破破爛爛的梅應行來到齊雲觀。劉海是大驚失色。趕緊讓閒雜人等全部退避。命身邊的侍者金蟾急報山中長輩。

    「大師兄。我與雲師兄出去長江邊鳳儀山採藥。在山中遇到了妖怪。妖怪還想欺負這個姐姐。被雲師兄與姐姐聯手打跑了。他也受了傷。你快給看看。」梅應行很乖巧。立刻開口解釋。

    劉海以神識掃過。神色稍緩道:「無妨。雲師弟的傷勢並無大礙。先把他放下。……這位姑娘又是何人?」

    水無痕將雲飄渺放到塌上。長揖及地道:「孤雲川弟子水無痕。拜見劉真人。我奉師門之命來蕪州拜訪。沒想到在鳳儀山上遭遇妖魔。這位雲師兄為救我而受傷。」

    「你就是水無痕?」劉海的臉色變了變。立刻又叫進一位心腹弟子吩咐道:「立刻傳令。你雲師叔在山中遇妖受傷之事切莫外傳。看見的人不要再議論。也不要告訴其餘弟子。」

    劉海可不清楚這是梅應行設的一個「英雄救美」局。但他知道雲飄渺與水無痕之間地特殊關係。不讓消息外傳也禁止弟子議論。一方面是因為雲飄渺在本無厲害妖魔出沒的鳳儀山遇妖受傷。傳出去有損青城劍派掌門大弟子的顏面。

    另一方面兩派鬥劍天下皆有耳聞。水無痕遇妖魔而雲飄渺出手相救。結果水無痕無事雲飄渺卻受了傷。傳出去難免遭人議論。這世上什麼人都有。不明其中內情的。很可能會猜疑妖怪與水無痕是一夥地。是孤雲川故意設局。好贏下明年那一場鬥劍。

    劉海身為青漪三山掌門大弟子。心念通透。獲悉水無痕地身份後。一念間想到了這麼多。故此傳下這一道命令。

    水無痕卻很詫異。這是義舉啊。為什麼劉海禁止山中弟子議論與外傳?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她只擔心雲飄渺的安危。上前一步以哀求的語氣道:「劉真人能否快些動手救治雲師兄?您是正一仙家弟子。療傷之道一定高超。」

    劉海一擺手:「水道友莫著急。雲師弟地傷勢無礙。我保他無恙。但我想的不僅僅是療傷。還要讓他的修行精進不因此傷有絲毫之損。因此還缺一味靈藥。正要請示山中長輩去採取。」

    正在說話間。梅毅威風凜凜提劍而入。一見梅應行衣服破了好多口子顯得很狼狽。朗聲問道:「行兒。聽說有妖魔行兇欺負你們了。何方妖魔這麼大膽子?快告訴我!」

    劉海下令山中弟子不得議論。但已命人報告了山中長輩。梅毅聽到消息立刻就來了。他如今的身份是青漪三山供奉長老。但晚輩弟子大多都叫他總教頭。梅毅擅御劍術。還得到清風金仙地指點。所謂梅家劍法是他所傳。連梅振衣當年都是他教的。

    梅應行一見梅毅。上前抱住他的胳膊道:「總教頭不必拔劍。妖怪已經被雲師兄打跑了。你還是看看雲師兄地傷勢吧。」

    梅毅還劍歸鞘道:「有劉海在此。療傷之事不必擔憂。青漪三山中有三位成仙妖王。還有妖魔敢在這麼近地地方行兇。這事真的蹊蹺。我得好好查一查。「妖怪地事。讓徐妖伯他們去查就好了。不必驚動總教頭您。」梅應行唯恐露了破綻。趕緊勸阻道。

    水無痕聽見劉海的話鬆了一口氣。看見梅毅手中地劍心中又是一寬。那把劍的鏤金劍鍔有化轉罡風護身的妙用。但劍身與雲飄渺的劍是一模一樣的。也是二尺八寸純淨的沉銀。看來青漪三山中還有類似的法器。

    自從水無痕看見雲飄渺的劍。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擔憂。似乎在無端害怕什麼。現在總算寬下心來。

    劉海行禮:「正巧長老來了。治傷雖是小事。我方纔已出手安穩他的神氣。暫時無恙。但要使傷勢不影響這段時間的修行。最好還是採取法柱峰下師父親手種植的紫石芝入藥調和。我不敢擅自做主。」

    梅毅一擺手:「採來入藥吧。靈藥本就是給人用的。青漪三山沒那麼小氣。況且雲飄渺身為青城劍派掌門大弟子。明年又要代表師門去洗劍池鬥劍。可不能在我們這裡作客時出了差錯。」

    就聽旁邊的桌案發出一聲響。只見水無痕花容失色。一手扶住桌案幾乎沒站穩。顫聲問道:「他。他。他是青城劍派的雲飄渺?」

    劉海不動聲色的問道:「他就是四季書的弟子雲飄渺。你不知道嗎?」

    水無痕臉色發白。張嘴半天才答道:「我。我。我真的不知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位受傷的恩公無論是什麼人都好說。怎麼偏偏就是師門鬥劍的對手呢?

    就在這時金蟾回來了。向劉海稟報道:「正一真人有仙詔。雲飄渺遇妖受傷之事暫莫驚動山中弟子。劉海全力為他調治。山中靈藥皆可用。既然他是救水無痕受的傷。就安置在法柱峰上的結緣草廬。托水姑娘暫時照顧。」

    結緣草廬原是張果與星雲師太居住的地方。如今他倆不在山中。梅振衣把雲飄渺安排在那裡養傷。竟然還托水無痕照顧。水無痕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道:「好。他救了我。我自當照顧他養傷。」

    劉海又問金蟾:「師父還有何吩咐?」

    金蟾:「請總教頭將那妖魔留下的斷羽送到隨緣小築去。正一真人要親眼看看。」

    劉海身邊這位侍者金蟾就是他豢養多年的瑞獸。得自狐狸精姐妹的那一隻。如今修行有成化為人形。是一位十四、五歲地丫頭。黃發稀疏面容甚是醜陋。她雖受正一三山地戒律。由劉海親自指點修行。但還沒有舉行正式的入門儀式。因此尊稱梅振衣為正一真人。

    肖妖王以一根羽毛為法器斗雲飄渺與水無痕。結果這根羽毛被雲飄渺斬斷留在了「作案現場」。也被水無痕帶來了。梅毅拿過羽毛自去隨緣小築。金蟾又對梅應行道:「行兒弟弟。正一真人罰你禁足。這一個月。除了家塾與菁蕪山莊。你哪也不許去。」

    梅應行縮腦袋一吐舌頭:「爹爹罰我。他還說什麼了?」

    金蟾:「正一真人要你在山莊中思過。具體思什麼過我也不清楚。還說讓你現在就回去。這一百二十里路你自己走回去。」

    劉海安慰道:「行兒師弟。你擅自遠行涉險。師父罰你也在意料之中。你就在菁蕪山莊好生待一個月吧。師父也不是真的生你地氣。若不是這樣。怎能剛好相救水道友呢?」

    梅應行心裡卻明白。自己玩的把戲十有八九是被父親看穿了。當下不敢多言語離開齊雲觀下山。憑著自己兩條腿走回蕪州。這次也沒有阿斑馱他。他出門向水無痕打招呼時。水無痕還在愣愣的出神好似沒聽見。

    梅應行走了。劉海咳嗽一聲朝水無痕道:「水師妹。我們這就把雲師兄送到山中的結緣草廬。本可以現在就把他救醒。但為了使靈藥效用更佳。我施法讓他多昏迷幾日。這樣對他地修行更好。你說呢?」

    水無痕就似從夢中被驚醒。立刻點頭道:「一切以療傷為重。全聽劉真人的。……您剛才說要採取紫石芝。我這裡就有一支長成的。您看它是否能用?」

    她取出了一隻扇葉上帶著淺紫光華地長柄赤色靈芝。劉海微微一怔道:「這一株已生長三百年以上。不僅可用來療傷。亦可助益修行。尤其對修為已達脫胎換骨境界地練劍之士。難得啊難得。」

    水無痕:「且慢說難得。它可不可用?」

    劉海瞟了她一眼。大有深意道:「雲師弟受的不是什麼大傷。我怕耽誤他地修行。所以用了外丹餌藥而非常通調養之藥。加一味十年以上的紫石芝也就夠了。如果用你這一株。那就不僅是療傷了。它正能大大補益雲師兄目前地修行法力。對你也一樣。如此珍貴之物。連青漪三山中也沒有。姑娘還是收回吧。」

    劉海說話慢條斯理顯得波瀾不驚。但言下之意很明顯。雲飄渺受的傷他自能搞定。也不會影響修為。但如果用了水無痕這支紫石芝。那就不僅僅是療傷了。反而因禍得福大助修行。不同的靈藥對不同的修行人。在不同的修行階段用處也是不用的。完全長成的紫石芝正好是雲飄渺此時修行所需。對於水無痕來說也一樣。可助脫胎換骨知常。

    明年水無痕與雲飄渺要代表各自的師門鬥劍。此時這麼做。水無痕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也不知水無痕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神色非常鄭重。還帶著幾分擔憂的焦急。躬身行大禮道:「雲師兄是為救我而受傷。人與靈藥孰輕孰重?它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劉真人的一定要用。否則讓我何顏自處?」

    劉海點了點頭:「那好。我就用它。相信雲師兄醒來後一定會感謝你的。」水無痕的做法洗脫了勾害雲飄渺的嫌疑。劉海做為旁觀者倒也省心了。

    「我在五湖山莊的廚房裡偷了一個菜罈子。不小心打破了。梅公子別生氣。我一定陪。」隨緣小築梅振衣的書房中。肖妖王撓著後脖子說話。桌案上放著一支被斬成兩截的錦雞羽。旁邊坐著梅振衣與知焰。還有張妖王與徐妖王。

    梅振衣哭笑不得。暫時沒理他。沖一旁道:「徐兄。你怎麼事先沒告訴我呢?」

    徐妖王:「鍾離前輩讓你閉關謝客。我就沒對你說。再說這個主意也不錯啊?那雲、水二人今生如此相遇。定會結下難捨彼此之緣。說不定已一見鍾情。你不是要撮合他倆再為道侶夫妻嗎?行兒這件事做得很妙啊。小肖幹得也不錯。我心中有數就沒多管了。」

    梅振衣悵然搖頭道:「徐兄此言差矣!你雖足智。卻未了然這人世間江湖糾葛。這麼做不僅不能成就好事。反而會使雲、水二人心中抱憾難言。他們彼此身份特殊。欲善解緣法。不應是這般暗中撮合。我叫劉海請他們來原本另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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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0:19 |只看該作者
278回、有幸忘人生苦短,得緣無歲月牽痕

    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悲劇,恰恰在於他們相愛,身後又代表著兩個敵視的家族,他們如果沒有相遇反倒無事,這樣的故事自古以來並不算太少見。()可是雲飄渺與水無痕又不得不相遇,就算他倆遇不上,梅振衣也得想辦法讓他倆遇上,這是前生之諾。

    要想撮合這倆人,不能只從私情入手。假如他們真的有情,是讓雲飄渺拐走水無痕,還是讓水無痕拐走雲飄渺,或者兩人一起私奔?如果是普通人也許可以這麼做,無非是脫離兩個家族,梅振衣再按排其它的一切。

    但他們是已有脫胎換骨修為的修行人,肩負兩派傳承使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只要兩派之間的爭鬥沒有停息,他們就沒法走到一起。若無情也就罷了,若有私情,反而會心中抱憾。

    梅振衣請他們來,無非是使他們在山中相遇,彼此相識再圖後謀。他其實是想通過這兩個人瞭解青城劍派與孤雲川的淵源,派中長輩的修為以及心性,對兩派鬥劍的看法,想辦法化解這場爭鬥。隨著兩派爭鬥的化解,順勢撮合這兩個人,那才是一段真正的佳話。

    梅應行的做法也非全然無用,試探出了一個結果,按現代的說法,這兩個人確實「來電」。但這事急了點,甚至有些不合時宜,試想一下,明年在洗劍池這兩人再怎麼鬥劍?

    比如梅振衣與知焰之間的演法驗證,與兩派弟子之間的鬥劍爭奪,在高人眼裡一看就知區別。雲飄渺救了水無痕,而水無痕又贈送靈藥助長雲飄渺的修行,到時候這兩人怎能全力出手擊敗對方?他們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印證切磋,就是為了擊敗對方,而且這種勝負不是一般的較量。意味著彼此能否完成師門使命。

    如果在洗劍池被各派高人看出破綻來了,青城與孤雲兩派必然尷尬,這兩人自己也難堪。假如真就是全力出手爭勝負,事後他們自己心中又會留下怎樣地遺憾?就算有情恐怕也無法開口了。

    梅振衣解釋了一番為何梅應行設此局考慮不周,當然沒談羅密歐與朱麗葉。只是打了個類似的比方。張妖王插話問道:「原來梅公子的意思,是想先化解兩派之爭?」

    知焰點頭道:「也未嘗不可啊,我聽說當代掌門屢歸塵與四季書,本欲為道侶。無奈受長輩恩怨牽累而未成。他們應該不希望自己的弟子重複同樣的命運,只要有個合適地理由,能夠善解此爭端,他們會竭力促成的,就看旁人怎麼安排了。」

    肖妖王突然一拍大腿,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只聽他嚷道:「我明白了,先撮合老的再撮合小的!」

    徐妖王斥道:「哪有那麼簡單?我剛才也聽明白了。那兩個掌門自己想好早就偷摸好了,可這不是兩個人之間地事,而是兩個門派的事。……梅公子。我說的對吧?」

    梅振衣苦笑道:「徐兄說地很對。既然如此。你怎麼給行兒出了那樣一個餿主意呢?」

    徐妖王一瞪眼:「餿主意?你是說英雄救美嗎?那可不是我想地點子!」

    梅振衣微訝道:「不是你?行兒年幼尚且懵懂。人雖然有些小機靈。卻不會主動設出這樣地一局。」

    徐妖王:「真不是我呀。行兒來找小肖嘀咕這件事。我當然清楚。雖覺得有些胡鬧但還可以一試。僅僅是沒有過問而已。絕沒有插手參與。」

    張妖王皺眉道:「老徐。這件事我也清楚。也以為是你地點子。既然不是。那會是誰地主意呢?……小肖。快說!」

    肖妖王一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啊。行兒來找我商量。我以為就是他自己地主意呢。覺得挺好玩。」

    梅振衣與知焰對望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人,那邊徐妖王一合玉骨扇道:「我明白了,除了櫻寧那丫頭,還能有誰?」

    梅振衣的臉色明顯沉了下去,他對櫻寧的印像一直不好,雖然櫻寧在蕪州與行兒地交往他並未過問,但並不代表他很讚賞。最近接連發生的事,櫻寧明顯伸手過界了,雖然這丫頭很聰明很有心計,但在梅振衣這種老江湖眼裡,一念之間就看得透透的。

    梅振衣設三關攔情拖延善無畏的腳步,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兒子送到那種高人面前擋路,第二關本是知焰。徐妖王說漏嘴告訴了行兒,行兒又告訴了櫻寧,櫻寧自負聰明想了那麼個點子,雖然很有效,知焰也沒再節外生枝,但梅振衣本人是絕對不讚賞的。

    梅應行攔路佈施,把菁蕪山莊的名冊翻了出來,梅家在蕪州的丁戶田莊地狀況,櫻寧現在已經摸地門清。

    上一件事也就算了,善無畏自不會與梅應行計較,梅振衣也不會與櫻寧計較,但也僅僅是不計較而已。以梅應行的年紀與修為,牽扯入這種仙家高人地因果緣法當中,不是他本人能左右的,櫻寧並不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至於今天這件事,讓肖妖王喬裝扮歹徒攔住水無痕,再讓行兒帶著雲飄渺趕去相救,櫻寧這個主意倒不錯,但她超越了一個「外人」地界線,賣弄聰明卻管的過多。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比如雲飄渺受傷,不是她能解決的,讓梅振衣感到了真正的不快。

    誰都看出來梅振衣的臉色不對,張妖王朝徐妖王道:「仙家之事,往後別無端告訴行兒,他不該知道的就不知道最好。」

    知焰勸慰梅振衣:「李元中既答應為行兒之師,自會處置這件事,你既然閉關謝客,就不必多理會了。」

    梅振衣點了點頭:「我相信李元中會處置櫻寧的,暫不過問。」

    知焰插開了這個話題又問道:「你既說雲飄渺與水無痕之間不能先談私情,但你的做法分明是想順勢撮合,安排雲飄渺在結緣草廬養傷。又托水無痕照顧他,這又為何?」

    梅振衣歎了一口氣:「既然事已至此,我只好順勢而為,先撮合這兩人的私情。還有一年時間,先設法打聽清楚兩派的狀況。除了洗劍池鬥劍之外,這兩派還有什麼大事需要解決,比鬥劍還重要的大事?」

    知焰:「這種事,外人似乎不好開口問。」

    梅振衣:「沒關係。讓他們私下裡互相開口,若真有情有心,會問出來的。這件事需要高人在一旁順勢引導,最終才能成功。」

    梅振衣又以神念交代了一番話,知焰點頭道:「你既閉關謝客,水無痕就交給我來指點吧,至於雲飄渺……」

    徐妖王截住話頭道:「沒事沒事,交給我。」

    梅振衣一擺手:「徐兄莫管此事。我還有一件大事想托你幫忙。」

    張妖王:「那就交給我吧,好歹我也是位仙人。」

    肖妖王在一旁對著眼聽了半天,很不滿地問道:「怎麼沒我什麼事?看不起我這位雞仙嗎?」

    徐妖王橫了他一眼:「怎會沒你什麼事?行兒受到梅公子的責罰。李元中也會去找櫻寧,你這個鳳凰大仙能跑得了嗎?」

    肖妖王反駁道:「我修煉幾百年的原身,也並非全身都是天材地寶,就這麼幾根寶貝羽毛,今天被斬斷了一根,自認晦氣就算了,還想怎麼罰我?」

    徐妖王:「雲飄渺的師傳法寶,那沉銀柄劍也震裂了。就別談你那根雞毛了。……當年在龍空山有約。來到人世間行事要聽梅公子約束,在青漪三山蹭吃蹭喝當前輩。帶著人家孩子闖了禍就不認帳了嗎?」

    肖妖王眨了眨眼:「好吧,我認了。梅公子想怎麼罰我?」

    梅振衣看著他想了想道:「若你真認罰,行兒既禁足一個月,我就罰你一個月內雙腳不得同時離地。」

    「高,實在是高!我都跟他鬧了幾百年了,還從沒想到這樣一招,能讓這只妖雞記住不忘!」張妖王拍掌笑讚道。

    肖妖王苦著臉道:「這也太狠了吧?這一個月我都得一步一步的走路了,換別地行不行?比如飛在天上不許下來。」

    梅振衣忍住笑道:「不行,就是這一條!……肖兄莫急,我托徐妖王的那件事,也得你幫忙才行,他一個人忙不過來。」說話的同時發送一道神念,詳細講了他托徐、肖兩位妖仙幫忙辦的事情。

    徐妖王搖扇笑道:「梅公子就放心閉關吧,我們在崑崙仙境指揮數萬妖兵建造無名山莊,如今在蕪州監督青漪三山弟子挖個坑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們在這裡好吃好喝,每月白拿零花錢,還有那麼多晚輩捧著拱著,不幫忙做點事也說不過去。」

    梅振衣這次要真正地閉關了,服用第三枚大羅成就丹,同時在靈台中回觀加百列與清風一戰以及自己與善無畏那場演法,這對任何一位仙人來說都是難得的收穫,需在定坐中潛心體悟其中的玄妙,以求修為更進。

    梅振衣雖成仙未久,但他的經歷以及功果遠非一般仙人能比,別的不說只談三件:背殺劫立散行戒流傳紅塵,帶領一夥金仙、菩薩進入天國尋回佛心舍利,一塊板磚將不動尊明王拍出人間。說起來雖然誇張了一些,但事實的確如此,一般仙人別說做,連想都不敢想。

    他這樣一個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謝絕紛擾,閉關體悟天道,以求修為與功果相印,他有這份機緣行止,卻還沒有相印的修為境界。鍾離權罰他閉關謝客,無論從各方面來說都是最佳地時機,梅振衣要閉關入深長定境,而不僅僅是躲在山中不見外客。

    正式閉關之前他把劉海叫來,給了一張圖樣並交代了一件事,要在蕪州搞一項「工程」。這個工程的規模不大,地點就在菁蕪山莊的後院門外,命眾弟子去挖一個坑。

    此坑半圓形,直地那一邊朝南,與菁蕪山莊後院牆根平齊,圓的那一面朝北伸出。圓徑有七丈二,深一丈八。

    這個坑不大,但開鑿起來的難度卻相當高,要時刻以仙家法力引龍脈地氣,青漪三山眾弟子做不到。徐妖王一位真仙也夠嗆,需要他和肖妖王輪流來幫忙。一旦開挖便日夜不能停頓,無論多長時間也要一氣呵成,需要山中眾弟子輪流出手。

    先挖後砌。以大塊的條石砌成坑沿,一名弟子砌石地同時施法鎖定仙家引出的地氣,另一名弟子運轉法力去擾,若地氣能動則砌石的弟子要受責罰,若地氣不能動則推石的弟子要受責罰。責罰都不重,回山中閉關三日而已,好好反思運轉法力地不足之處。

    青漪三山中有御器修為以上弟子,分成七班每班兩組。每日一班輪流來挖這個坑,直至坑成。

    這種修建之法,小小一個坑地工期也會相當長。它有什麼用梅振衣卻沒多說,只讓劉海告訴眾弟子這是難得的歷練機會,在兩位仙人日夜護持下試煉法力運轉,上哪找這麼好地修行福緣?

    只有梅振衣自己心裡清楚,這是破善無畏所布風水局的一種嘗試,在九連山地氣龍脈地盡頭,「龍吐珠」的前端,鑿建一處「龍取水」的格局。這樣一來儘管慶教寺門前那兩座塔鎖住了龍肩。但地氣靈樞的運轉並不凝滯。「龍珠」吞吐如常,使「八方不動江山永固局」永遠無法成形。

    此坑的形制只是一個「假局」。還需要最後點晴的手段,將此風水局渾然一體的嵌入到九連山龍脈中。才能成為「真局」。具體該怎麼辦並不完全是法力大小的問題,梅振衣還沒有想到更好地手段,先把坑挖成做個「假局」再說吧。

    交代完這件事,閉關前和山中的長老們打聲招呼,見過梅毅,再與提溜轉、谷兒、穗兒等人交待清楚各種事物,最後去見玉真公主。

    這一次閉關是完全不能受打擾的,地點在方正峰上正殿後面地石龕中,別說外客就連內眷也不會相見,出關的時間應在青城與孤雲兩派鬥劍之前,至少是一年。與山中他人不同,玉真公主是唯一沒有修行法力的普通人。

    與梅振衣在一起這麼多年,她覺得很幸福,幾乎沒什麼可挑剔的,唯一的一絲遺憾就是常常有一段時間見不到郎君。但想想世間那些外放的官員、出征的將軍、遠行的商賈,玉真也覺得沒什麼了,更何況梅振衣有仙家妙趣,自從來到他身邊,玉真一直容顏未變,彷彿心境也保持在青春妙齡。

    梅振衣來到公主房中,先聊了幾句兒子地情況,行兒這一個月被禁足不得外出,玉真想看兒子可到菁蕪山莊去。他又提到自己將要閉關一年,言語中有些歉然,玉真溫言道:「你已是仙人,當修於仙家行,相伴山中已使我得享這一世仙緣,梅郎何歉?」

    二人又說了幾句私房話,玉真打趣道:「你修行幾十年方成仙道,而且我自從遇見你,感覺自己就已得仙緣----忘人生苦短,無歲月牽痕。」

    梅振衣:「雖不能助你長生久視,但以我之能,為你辦到這些還是可以地。」

    玉真:「你既有如此大的神通,此手段若在世間推而廣之,天下女子豈非人人雀躍?」

    梅振衣笑了:「我為你一人尚可,他人只待他人之緣,道之經典可流傳天下,道之修為卻是慎獨之行。……嗯,這是什麼鏡子?」

    玉真:「上月宮中歲賞送到蕪州,我隨手賞了一些給玉真觀地下人,其餘諸物都放在觀中,只有一面鎏銀青銅鏡有些仙家趣味,故此帶入山中,就是這面四神十二生肖鏡。」

    玉真公主的梳妝台上擺了一面嶄新地鏡子,約餐盤大小,青銅質鎏銀,背面正中有一鈕,內圈按方位鏤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圖騰,象徵春夏秋冬物候巡迴,外圈飾以十二生肖浮雕造像,精美異常。

    梅振衣順手拿了起來,把玩之間若有所思,半天沒有放下。玉真好奇道:「梅郎已成仙,還會對這俗物感興趣,何況是一件女兒家閨房之物?」

    梅振衣搖頭道:「這可不能說是俗物,看見它,我想起了一件法寶。」

    玉真:「什麼樣的法寶?」

    梅振衣:「尚未成形,甚至以我之力尚無法煉製,但這面四神十二生肖鏡使我有所悟。」

    玉真淺笑道:「聞成道之人,觀萬物皆有所悟,真是如此,你就拿去細細觀摩好了。」

    梅振衣帶著這面鏡子上了方正峰閉關暫且不提,梅應行也在菁蕪山莊中禁足,除了家塾哪也不准去。櫻寧要見梅應行,只有自己去找他了,出了那麼一個好玩的點子,行兒弟弟一定很開心,也不知那一局「英雄救美」起到了什麼效果?

    她還不知梅應行被禁足之事,這天仍在句水河畔的大樹上等他的消息,不料卻等來了兩位形容奇特的人。一位蓬頭環眼、面目凶陋的拄杖乞丐,正是白莽山的李元中,他身後還跟著一位黃衣少女,頭髮枯黃稀疏、容顏醜陋,竟是劉海的隨行侍者金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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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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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9 00:20:45 |只看該作者
279回、求福地雲胡不喜,辭君子畢竟難惜

    李元中來到大樹下。拄杖抱拳道:「櫻寧姑娘在嗎?請現身一見!」

    話音未落只見櫻寧飄然而下。拜於樹下道:「您就是行兒弟弟的鐵拐師父嗎?晚輩櫻寧有禮!」

    櫻寧認識金蟾。在青漪三山見過。但她從未見過李元中。只聽梅應行曾提起。如今第一次見面。一眼就認了出來。非常機靈的下拜行禮。李元中怔了怔。沒想到這丫頭行的是師禮。連梅應行都未正式向他行過師禮。而且一見面就叫出了他的身份。這一怔之下沒有伸手相扶。讓櫻寧拜了下去。

    「起來說話吧。你這丫頭倒也乖巧機靈。」李元中伸手虛扶。隔空法力將櫻寧攙了起來。這個丫頭如果不玩心眼算計你的話。倒也不覺得她討厭。甚至很會討人喜歡。

    櫻寧起身又向金蟾拱手道一聲幸會。嬌笑著對李元中說道:「行兒弟弟曾說在山中遇奇人指點修行。他敬稱為鐵拐師父。我也久仰前輩之名。今天您怎會登門。又與金蟾妹妹在一起?」

    金蟾隨劉海姓。名劉金蟾。她化為人形之後容顏甚為醜陋。在人間世待得久了自然也有了女兒家心思。以前見過的狐狸精姐妹是人間國色。青漪三山中的修行女弟子大多容顏俏麗。獨獨她這麼難看。劉海雖不以為意。但她常常自慚形穢。劉海看出來了。安慰她道:「人之爐鼎父母天生。易筋洗髓可達經絡完美。脫胎換骨可現最佳之容光。但仍是本來面目。而你不同。你乃異獸化形。初化人形必有缺憾帶原身之跡。待修為高超入脫胎換骨境。可印心境而全形、彌殘補缺。」

    妖物的人形變化在兩可之間。隨著修為的增長還是原來的面目。但可彌殘補缺。金蟾聽了這番話心下稍寬。可仍有些憂鬱。達到劉海所說的這種修為。她不知還要等多少年?這可不是一位修行人應有的心境。心中越是糾纏。心境就越難堪破。修行也受影響。

    張妖王也看出來了。找了個機會對金蟾說:「小蟾吶。你要是在我們龍空山。還算靚女呢!」

    金蟾答道:「妖王前輩不要哄我了。我見過你們帶到青漪三山的那些隨從。雖然人形變化未足。但也個個挺好看的。」

    張妖王笑著搖頭道:「那幾十個小妖。都是我們好不容易挑選帶出來見人地。山中還有十萬小妖呢。修為比你差得遠。樣子也比你怪得多。豬鼻子狗耳朵什麼樣的都有。若帶出來白天都能嚇死人。他們彼此見怪不見從來不覺得自己丑。整日胡天胡地瞎鬧還很開心。」

    梅應行聽說了這件事。就私下裡來找金蟾。神神秘秘的說:「金蟾姐姐。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之後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金蟾好奇的問:「誰啊。山中還有我不認識的人嗎?」

    梅應行眨了眨小眼睛:「我在蕪州遇到的一位奇人。隱居白莽山潛龍淵。修為可高了。還經常指點我修行。……他叫鐵拐李。阿斑也知道。你別告訴山中其它人。」

    梅應行悄悄把劉金蟾帶到白莽山去見鐵拐李。一見之下這位前輩長的果然夠丑。修為也果然夠高。金蟾僅僅是長的不好看而已。李元中的相貌那就是嚇人了。李元中知道金蟾的來意。卻沒有多說什麼。給這兩個孩子講了自己當年地故事。只是沒有說最後幫他換爐鼎寄身的那位高人就是梅振衣。

    李元中地故事。其中玄妙地境界金蟾似懂非懂。但心結卻解開了不少。這世上與她最親近的人當然是劉海。其次看李元中最順眼。以後有空的時候。偶爾也會到白莽山中。看鐵拐李指點梅應行修行。

    梅應行這些小動作。劉海當然心知肚明。金蟾能結識李元中這等高人聆聽教誨。那也是她地福緣。這一天李元中欲找櫻寧。恰好金蟾來了。於是一起到了句水河邊。

    聽見櫻寧的問話。李元中答道:「行兒多次提到你。我早想來看看你。有東西送你。也算是答謝了。……金蟾。把準備好的禮物給櫻寧道友。這是青漪三山掌門大弟子劉海所贈。也是金蟾本人的一點心意。」

    金蟾拿出三塊玉片模樣的東西。不到一寸見方很薄。中間隱約有金光流動。櫻寧眼神發亮。先行禮後接過。很好奇的問道:「這是何物?」

    李元中:「這是蟾光散。每片的藥力剛好。即可引入妄境又不至於沉淪難消。以法力捏碎即可使用。我再教你一套以蟾光散出入妄境之法。正是你的修行關口所在。能否破妄。就看你自己了。」

    櫻寧大喜過望。蟾光散是禍福難料的修行餌藥。但她若想繼續往上修行。遲早要過妄心天劫這一關。有了蟾光散之助入妄境更加便捷。而且這不僅是外丹餌藥。還可以做為攻敵時的法寶。鬥法時祭出蟾光散可返照妄心出人意料。

    櫻寧接過蟾光散連連稱謝。李元中又命她入坐。傳了她一套以蟾光散出入妄境地心法口訣。這些就是櫻寧想要的。她費那麼大的功夫來蕪州找到了梅應行。可不是為了陪一個小弟弟玩。而是來求仙家福緣----法寶、靈丹、仙家道法、高人指點。

    傳法之後櫻寧又欲以師禮下拜道謝。李元中一伸金烏磐龍杖把她攔住了。表情高深莫測的說:「不必再拜我。靈藥既贈。道法也傳。你該離開蕪州了。」

    「什麼。前輩今天來是趕我走的?」櫻寧的臉色變了。

    李元中:「不是我要趕你走。而是你應該向行兒告辭了。你自稱來意是代表碧山潭到青漪三山拜見。沒有道理長留不回。」

    櫻寧低頭答道:「來之前師父並未約定回山之期。命我在人世間多遊歷。」

    李元中變得面無表情:「你若在人世間遊歷。我自不會多言。但你一年來的所行。分明就是纏住梅應行不放手以圖青漪三山更多。欺人不要欺己。你心裡在想什麼我明白。你自己也明白。」

    櫻寧的臉色變得煞白。弱聲說道:「但我對行兒弟弟沒有惡意。」

    李元中淡淡一笑:「你若真有惡意。此刻還能站在我面前說話嗎?我還會給你靈藥傳你法訣嗎?想想行兒家裡的尊長。這一年來對你可曾有半點惡意?你所得皆是福緣。難道還不夠嗎?」

    櫻寧咬了咬嘴唇:「這一切。小女子感激不盡。只是不明白為何此時逐我?請前輩指點。」

    李元中歎了一口氣:「因為你做過界了。接連有兩件事定當引起梅真人地反感。他不來逐你是給行兒留情面。我身為行兒之師理當出面。你只是為了哄行兒開心。卻將人家地孩子、別人的弟子捲入不測之緣法糾纏中。誰能願意?……那些本不該是行兒地事。更不該是你不打招呼就插手地事。」

    櫻寧默然半晌。終於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前輩直言。這就將離開蕪州。請問我可以向行兒告辭嗎?」

    李元中:「我不想與你為難。行兒被梅真人禁足就在菁蕪山莊。你若告辭自可去找他。」

    梅應行不能離開菁蕪山莊。正覺得無聊。想讓阿斑去句水河邊通知櫻寧一聲。這時下人來報櫻寧求見。櫻寧姐姐很少主動來找他的。這一次卻來到了菁蕪山莊。梅應行喜出望外。

    一見到櫻寧。梅應行就大聲道:「姐姐。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告訴你鳳儀山的事呢!……嗯。怎麼了。姐姐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有什麼事嗎?」

    櫻寧勉強一笑:「沒什麼事。就是我在蕪州待的太久了。該離開了。但心裡又捨不得。」

    梅應行臉色一變。一把抓住櫻寧的衣襟道:「姐姐真要走嗎?」

    櫻寧:「我是崑崙仙境碧山潭弟子。奉師命來人世間拜山並遊歷修行。不能總是待在句水河邊的樹上。」

    梅應行明顯很失望也很不捨。但他也清楚不可強留。仰著臉問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櫻寧摸著他的腦袋道:「行兒弟弟是仙家嫡傳。萬千寵愛與福緣集一身。我只是小小碧山潭一派的出遊弟子。再過幾年。你就長大成人了。說不定到那時就想不起我了。」

    梅應行搖頭道:「不會的。就算你不來。我也會去碧山潭找你地。我知道在什麼地方。」

    櫻寧的笑容很是溫柔:「那好。你若真有此心。我一定會很高興地。也不枉在蕪州相識這一年。」

    告辭時梅應行牽著櫻寧地手一直走到山莊大門口。突然皺了皺眉頭道:「會不會是因為鳳儀山的事?我爹罰我在山莊中禁足。聽說連肖妖王都受罰了。所以你才會走?」

    櫻寧心中暗道:「很聰明的孩子。他還真猜中了!」口中卻解釋道:「不是如此。梅真人並未責罰我。你地鐵拐師父還特意來贈我靈藥傳以法訣。我確實該離開了。」

    梅應行:「你也見過我鐵拐師父了?他長的凶但是人可好了。也一定會喜歡你的。我還擔心你自己回不了崑崙仙境。既然鐵拐師父來找你了。我就放心了。」

    離開菁蕪山莊。櫻寧又回到句水河邊。這段時間她從梅應行那裡得到不少好東西。需要收拾收拾都帶走。李元中和金蟾還站在樹下沒走。櫻寧上前道:「前輩是在監督我嗎?我說走一定會走的。今天就離開蕪州李元中卻問道:「櫻寧。你打算去何處?」

    這一句話把櫻寧問愣住了。她還真沒打算好。按理說可以先回碧山潭。但以她的修為根本回不去。至於在人世間遊歷。也沒想好什麼去處。李元中卻沒等她回答。又說道:「你若欲回崑崙仙境。我可以送你過瑤池結界。」

    櫻寧躬身道:「多謝前輩的好意。但我還沒想好。」

    李元中:「你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在我面前不妨直言。」

    櫻寧:「此番離山是我自行向師門請求。師父只讓我自去自回。而我根本就沒有那個修為自行來去。現在只想擇地修行。有朝一日能自行回山。也不枉離山行遊這一場。」

    李元中微微點了點頭:「這倒是實話。也合你此時的心境。隨我來吧。」說著話一揮手中的金烏磐龍杖。櫻寧只覺得耳邊風聲四起景物模糊。被李元中施大法力帶到了天上。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已落下雲端。放眼四周碧波蕩漾一望無際。原來已身處一座大湖中心的小島上。這個島方圓有百丈。是伸出湖面地一座小山。島上開滿奇花異草。還有幾株罕見地朱果樹。樹下有一眼清泉。離清泉不遠。有一片搭建的很精緻的竹棚與涼亭。這裡竟然有朱果樹。而且種植在人工開闢的藥田中。顯然是一片仙家修行福地。朱果必須生長在一片山川靈氣舒洩的「地眼」之處。每棵樹六十年才結一次果。每次結果十二枚。每月成熟一枚。是非常難求的仙家靈藥。它可以煉製獨味丹藥大補元氣。也是世間有名的修行餌藥「碧針黃芽丹」中的「君藥」。

    金蟾也被李元中帶到了此處。一現身就向涼亭外一座小小地墳塋走了過去。半跪於地目露悲傷之色。身形遮住了墓碑。櫻寧不解地問道:「前輩。這是什麼地方?那又是何人之墓?」

    李元中:「這裡地處浩州境內。在長江以北地龍感湖中。此島本無名因開闢之人得名龍隱島。那邊墓中安葬地是梅真人地弟子胡沖天。沖天為阻止黑龍作惡掩護同門而死。後來那做惡地黑龍被梅真人與知焰仙子斬殺。沖天是蛤蟆精。與金蟾也算同類。故此她見而傷悲。」

    櫻寧很乖巧的到胡沖天墓前行禮祭拜。又問李元中道:「前輩何故帶我來此?」

    李元中:「你還不明白嗎?」

    櫻寧恍然大悟。幾乎不敢相信。又拜伏於地道:「多謝前輩的恩德厚賜。指點人間如此修行福地!」

    李元中這次沒有阻止她再度以師禮下拜。搖了搖頭:「此島為仙家開闢。現為青漪三山掌管。我只是指引你來。要謝不必謝我。」

    櫻寧看了看四周道:「我若在此修行。不知鐵拐前輩有何吩咐?」

    李元中:「條件當然有。你若不能破妄大成、明所行所願。就不要再見梅應行。我帶你來此地也是自作主張。回去之後當告知梅家尊長。你要善惜此地、善惜此緣。」

    李元中將櫻寧留在了龍隱島。就像當年鍾離權將大官湖五妖留在五湖島中一樣。他帶著金蟾飛天離去時櫻寧仍跪拜於地。李元中在半空突然回頭說了一番話:「玉皇大天尊之女曾在此島隱居。嫁給了一位漁夫。大天尊不喜歡那漁夫。但也沒阻止他們結緣。……我可以告訴你。梅真人也不喜歡你。」

    青漪三山結緣草廬地靜室中。雲飄渺長出一口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榻前一臉關切之色的水無痕。他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在鳳儀山中受傷了。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才醒來。立刻運轉內息查探週身。卻奇怪的發現不僅絲毫無損。法力彷彿大有精進!

    「雲師兄。你醒了嗎?」水無痕面露驚喜之色。探過身來問道。

    雲飄渺下意識的答道:「我沒事。小雞姑娘。是你救的我嗎?」

    這一句話把水無痕臊了個大紅臉。雲飄渺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鳳儀山中只聽那個妖怪叫她小雞姑娘。睜開眼一順嘴也這麼叫了。見水無痕轉頭紅臉。雲飄渺也自知失言尷尬。咳嗽一聲坐直身體賠禮道:「在下唐突了。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水無痕臉上的羞紅之色消失了。變得有幾分無奈。她垂下眼簾起身抱拳道:「孤雲川弟子水無痕。多謝雲師兄相救之恩!」

    「你。你。你就是孤雲川的水無痕?」雲飄渺一時之間也怔住了。單手扶塌身體僵在那裡。神色很複雜難以形容。有惋惜有驚訝還有些不知所措。

    水無痕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和委屈:「我就是水無痕。是劉海真人救了你。劉真人說你醒來就沒事了。我去叫他。」說完話轉身就向門外走去。神情有幾分慌亂。就像在逃避什麼。

    還沒等水無痕走出去。就聽門外腳步聲傳來。劉海人未到呵呵的笑聲先聞。一邊笑一邊走進門來道:「算算用藥地時間。雲師弟果然在今日午時醒來。想必二位已經打過招呼了。……水師妹。你得好好謝謝雲師兄的相救之恩。……雲師弟。你也得謝謝水師妹。醒來後是否感覺修為大進?你知道為什麼嗎?是水師妹慷慨贈送了一株藥性完全的珍惜紫石芝。雲師弟吉人天相。因禍得福。福緣啊福緣!」

    這位劉真人平時話不多。此時卻面帶笑容嘮叨個沒完沒了。就似沒有看見雲、水兩人神色間的尷尬。雲縹緲這才獲悉事情的始末。趕忙下地向水無痕長揖道謝。水無痕也連忙答禮。伸手相扶剛碰到雲飄渺的手臂。突然又觸電似的縮了回去。差點沒把他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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