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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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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徐公子勝治[靈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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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1:2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53回、仙姑亂請四方朔,過路陰神好顯靈

何仙姑的記性還真不錯,仔細看了他兩眼一拍大腿道:「噢,原來是你呀,想起來了,還真見過一面,當時你就在孫思邈老神仙身邊。小道長,大過年的怎麼到我們何家村來了,走親戚嗎?」

梅振衣:「不是不是,我就是來找你們家的,可真巧了。」

「找我們家?難道我婆娘做的事,得罪觀裡的仙長了?」何木生有些不安的問道。

梅振衣:「不是這麼回事,還記得仙姑曾帶著令愛到齊雲觀看病嗎?當時孫真人開了個方子,你們用了沒有?」

何仙姑:「一直在用啊,難道藥方有問題?」

梅振衣:「藥方沒什麼問題,但藥效有限,孫真人後來又煉了一爐丹藥,效果比原先的湯劑好用多了。老神仙臨走的時候吩咐把丹藥給您家送來,前段時間觀裡事情忙就耽誤了,現在才想起來。」說著話取出一個小玉瓶,掀開被子的一角伸出手,遞到了何仙姑手中。

「是送給小女的丹藥嗎?難為老神仙還能記住這種事,多少錢啊?」何木生問道。

梅振衣笑著說:「不要錢,就是送的,煉丹藥所費都是孫真人的弟子梅家大少爺孝敬,所以就不收你們家錢了。」

「白送啊?那太謝謝了,這個瓶子也是送的嗎?」何仙姑的眼神亮了,她沒有看見藥卻看見了裝藥的玉瓶,這可是崑崙仙境妙法門用來盛丹藥的淨玉瓶,就算何仙姑不識貨,也能看出這東西很值錢。

梅振衣怔了怔:「這個,這個瓶子是裝藥的。丹藥放在瓶子裡才能保持最好的藥性,裡面一共有二十四枚藥,大約每十五天服一枚,按照黃歷上二十四節氣地日期。正好可以服用一年,就不用再服原先的湯藥了。至於瓶子,等丹藥服完了再說。喜歡的話就留著吧。」

何幼姑的哥哥何火根甕聲甕氣地插了一句嘴:「梅家過年送東西,我知道,我們村就有梅府的佃戶,年前還有人從齊雲觀送香菜來呢,連菜罈子都是送的。」

何仙姑聞言是眉開眼笑,笑地臉上的粉都掉下來少許,收起玉瓶起身道:「呂道長大老遠來送藥,正趕上大年初三。怎麼也得好好謝謝人家!當家的,你帶火根去找套乾淨的衣服給小道長暫時換上,我去殺隻雞做飯。……小道長啊,就在這裡吃頓飯,別著急走,待會給你包壓歲錢。」

梅振衣想走也走不了啊,衣服沒烤乾,身上還裹著人家的一床被呢。其餘的人都去忙了。屋子裡只剩下何幼姑,她眨了眨大眼睛弱弱的說道:「原來你是來給我送藥的,謝謝了!」

梅振衣看著她,心中莫名有幾分憐惜之意,柔聲道:「不必謝我。要謝就謝那煉製丹藥地人吧。」

何幼姑:「當然要謝你,藥是你大老遠送來的,我知道齊雲觀很遠的。還要謝謝孫真人與梅家大少爺,如果你見到他們替我謝一聲,好嗎?」

梅振衣直點頭:「好的。好的。我一定把話帶到,你小小年紀可真懂事。」

何幼姑:「你年紀也不大呀。和我哥哥差不多,卻出家做道士了。孫真人不是已經走了嗎,你怎麼還在齊雲觀?」

梅振衣:「孫真人走了,我跟著曲觀主留下來了,就一直住在蕪州,說不定往後還有機會常見面呢。你一定要按二十四節氣按時吃藥,記住了嗎?」

何幼姑:「我會記住的,有你送來的的藥就好,不用再總喝苦湯,呂道長,我究竟得地什麼病啊?」

梅振衣盡量輕鬆的說道:「也沒什麼,你是不是一到陰天就覺得胸口悶、喘氣難,早上起來手指發麻、心亂跳,這樣很不舒服對不對?只要按時吃了丹藥,就會好了。」

何幼姑開心的笑了:「真的呀,那太好了!」

梅振衣又問:「幼姑,你的名字叫幼姑對吧?剛才為什麼看著我偷偷笑?」

何幼姑:「我覺得你笨笨地好有意思,白天走路都能掉進水裡。齊雲觀我去過一次,在山上,你以後一定要注意,走路不要老看天,要看腳下的路,否則在山上摔一跤可不得了。」

梅振衣:「多謝你提醒,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這時何木生領著兒子進來了:「小道長,找了幾件衣服大概合你的身,你先換上吧,一會吃完飯道袍就干了。……幼姑,你先出去,道長要穿衣服。」

梅振衣也沒有矯情客氣,換好衣服坐了一會,堂屋裡的飯菜就擺好了,過年地菜都是現成地,又殺了一隻雞,招待也算豐盛。何仙姑領著女兒在後廚沒有上桌,何木生和兒子陪梅振衣吃飯,不住的勸他夾菜招待地很熱情。

席間火根好奇的問了一句:「小道長,齊雲觀裡有高人,你隨高人學過功夫嗎?」聽見這句話梅振衣就心念一動。

梅振衣不是太乙真人何幼姑也不是哪吒,他想幫她,只能做自己能辦到的事情。自己擅長內養補益的導引法門,為什麼不教給何幼姑呢?就算練不出什麼大成就,能強健筋骨也是好的。教什麼呢?還真有一套功夫,不僅可以教給何火根,連先天體弱的何幼姑都可以學。

這套功夫在穿越前他就見識過,就是曲正波教授所練的醫家古傳五禽戲。曲教授能修成五氣朝元的境界,出手有內家形意拳的威力,根基就是這套習練多年的內家五禽戲,但說起來它並不是一種武術或法術,就是一種鍛煉身體的導引之法。雖然練到高深的境界非常困難,但是入門的基礎卻並不難學。

想到這裡他放下筷子道:「我和孫真人也學過一些內家功夫,其中有一套導引五禽戲,一般人都可以練。不僅能鍛煉筋骨氣血,用處非常玄妙。何家小哥如果感興趣,有機會我會再來,到時候教給你。連你妹妹都可以學呢。」

火根的興趣立刻就給勾起來了,在那個年代普通百姓地心目中,修行高人習練的任何一種法門。都是可遇不可求,何況是孫思邈真人所傳?當時就點頭說定了,火根對梅振衣是再三感謝,並請求他一定要找機會經常來。

何木生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何火根年紀又太小,並沒有意識到梅振衣答應上門傳法很有些不尋常,只是心中既感激又高

飯剛剛吃完,正在收拾碗筷。何家來客人了,只聽大門外有人喊道:「仙姑在家嗎?大過年的打擾了,有人撞邪了,發作地很厲害,人已經送來了,麻煩仙姑千萬給治一治。」

附近莊上的韋老爺發了急症,大夫瞧不了說是中邪了,有熱心人就建議來找何仙姑。看來這位神婆在十里八鄉的知名度還不低。大年初三就有人上門。而何仙姑也很敬業,雖然是過年也照樣「出馬」,當即走出來迎到門前問明了情況,回頭向梅振衣道歉,說要收拾桌子在堂屋裡「請仙姑」。

梅振衣道:「何夫人請便。這是你自己家,我來做客也不能耽誤你做生意,再說,我也想見識見識何夫人請仙姑呢。」

何木生領著兒子一起動手收拾,不大一會請神地「道場」就佈置好了。何仙姑坐的「神壇」就是剛才吃飯的桌子。現在擦乾淨了鋪上一塊黃幔,她穿上自製的「法衣」盤腿坐在上面倒也像模像樣。面前還放著一個小香爐。

病人抬進門被放在一張竹榻上哼哼嘰嘰的,意識還算清醒,梅振衣一眼看見他的臉還以為是人身子上長了個豬頭。只見此人面目浮腫,就像被吹氣球般的漲的老大,聽說是今天早起還沒吃飯,就突然發病了。

以現在地醫學常識,大夫看見這種症狀第一判斷往往是中毒或急性腎炎,梅振衣暗中觀察此人氣色,在不遠處以神識感應他的心跳脈搏,暗自退在病因卻沒有說話。傳統的中醫看見浮腫症狀,往往都會想起《內經-素問》中的「氣交變大論」,切脈考察虛實。何仙姑一個不識字的鄉下女人,不太可能會懂這些。梅振衣沒有具體問診,一時間對病情也無法下準確的結論,但他並不著急上前伸手,在一旁觀察何仙姑這一位唐代的神婆是怎麼給人看病的?他穿越前當然見過偏僻鄉村裡地那些巫婆神漢,甚至跳大神的那套把戲他自己都會耍,其中還是有一些門道的。

巫婆神漢給人做法事大多連哄帶騙。有少數人也會在符水、香灰裡暗夾單方、偏方,也可以治療一些常見病症,借鬼神而行醫,這樣有時會顯得神奇,但往往也會出亂子,甚至會耽誤人命。

還有一些人,用的手段看似與現代的精神療法類似,實則是從中醫原理地「調理情志」入手,以鬼神之名連哄帶嚇,告訴患者回家之後應該怎麼怎麼做,就會有效云云。這樣有時候還真有效,前文說過,古時大多數病症都可歸結為「情志」一類,其病根就是平時的生活環境與習慣所導致。上古之時,醫、巫不分,也不是沒有原因。

孫思邈就很擅長調理情志而治症,再配合湯藥效果非常好,但是他老人家不會故意裝神弄鬼,而是從五行虛實角度詳解病因,這就是後世醫與巫的區別。這樣也不能治好所有的病,常常也只是輔助養生手段。

而今天何仙姑做法,梅振衣還是第一次遇到,或者穿越前他可能見過,但當時看不出蹊蹺來。何仙姑坐在神壇上,微閉雙目口中唸唸有詞,開始念起請仙姑的咒語。她發音含糊不清,一般人聽不清在念什麼,但梅振衣聽覺十分敏銳,竟然連聽帶猜搞清楚了。

只聽她念道:「仙姑教我傳法令,過路神仙快顯靈,東請東方朔,南請南方朔。西請西方朔,北請……」

這咒語是哪門子地嗑?梅振衣忍不住想笑,然而接下來地一幕就讓他笑不出來了。隨著何仙姑「咒語」念出,梅振衣感應到她似乎進入了一種特殊的定境。同時神壇上點燃地香煙突然變成了螺旋狀冉冉上飄。

屋子裡並沒有風,梅振衣地神識一動,感應到有什麼「東西」打著旋進來了。真有陰神白日現形。先在香爐上盤旋幾圈,然後托捨於何仙姑的神識中。神識有感則目中能見,然而梅振衣卻沒有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因為陰神之形本就飄渺,而且那東西一直在打轉,很快消失於何仙姑的身形中。

看來這何仙姑倒是真有門道,屬於天生靈覺特別敏銳的那種人,思慮清靜自我放鬆之後能與鬼神溝通。甚至神識空靈能引陰神暫時托捨。她可能不是與師父學地,而是天生有些特異,通過模仿無意中學會了這樣做。

隨著香煙變成盤旋狀,屋子裡的人都莫名有些緊張屏住了呼吸,說來也怪,那位躺在竹榻上的病人不再哼哼嘰嘰,眼神發直傻傻地看著何仙姑。梅振衣一直在注意觀察周圍,發現何幼姑的反應與其他人不同。自從那東西一出現,她的視線就跟著走,彷彿也感覺到了什麼。

「幼姑,你看見什麼東西進來了嗎?」梅振衣正巧就站在她身邊,俯下身悄悄問道。

何幼姑瞪大眼睛點了點頭。小聲答道:「是的,有一個提溜轉的東西進來了,每次媽媽請仙姑我都能感覺到,就是看不太清。……呂道長,你也能看見?」

梅振衣聞言心中微微一驚。看來這小姑娘和她母親一樣是天生靈覺特別敏銳的人。很可能是遺傳的,這對她來說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只能導致神氣更虛。這時坐在神壇上的何仙姑說話了,聲音並沒有變還是她,就是顯得怪怪地有幾分飄忽。

「韋從善,你還記得董小貞嗎?她伺候了你十年,你從一個窮書生成了韋老爺,可你怎麼對的她?你喜歡張家姑娘,納妾就是,何必休妻?她被你趕出家門,死的好慘啊!」何仙姑開口說話了。

那個叫韋從善的人神情一震,睜大了眼睛,腫的和豬頭一般的臉上瞪圓一雙小眼睛,顯得說不出的滑稽怪異,他顫聲答道:「仙姑,您知道董小貞的事?是她陰魂不散在作祟嗎?冤枉啊,我休妻是因為她無子、好妒、染惡疾,七出有其三。她早知我與張巧兒有情,一直堅決不讓我納她進門,我與張巧兒自幼交好,如今休妻,自然要明媒正娶。」

圍觀地旁人聽見這一問一答,不禁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梅振衣從這些零星碎語中也聽出了一個大概。這病人叫韋從善,幼時家境不錯也曾讀過詩書,後來他父親早亡,寡婦母親做點小生意把他帶大,家道漸衰日子過得非常艱苦。

韋從善從小與鄰居張家的女兒情投意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韋母卻給他相中了另外一門親事,當地富紳董家的女兒董小貞,也是窮日子過怕了有攀附之意。而那位董老爺也相中了韋從善這個女婿,畢竟他一表人才而且讀過書,在當時當地也算是很出色的後生了。

韋從善無奈,從母命娶了董小貞,而張家之女巧兒後來也嫁給他人。現代人地文學影視作品中常常嘲笑古時書生落魄無用,其實在梅振衣所處那個年代,只要能識文斷字,謀生基本不成問題,如果為人再機靈點,就算沒什麼太大的出息,在小地方出人頭地並不難。

韋從善成年娶了董小貞,再加上有董家的幫助,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近十年過去了,韋家也成了養賢鎮上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只有一點不好,就是婚後一直無子,韋從善也曾起過納妾的念頭,但是董氏脾氣比較蠻橫堅決不許,韋從善一直有點怕她,也就算了。

事情在一年前又有了變化,那位張巧兒出嫁後遇人不淑,與夫家「和離」,回到了養賢鎮地娘家,按現在地話說就是離婚了。韋從善不忘舊情,又見巧兒可憐,與董氏商量想納她為妾。不料董氏撒潑哭鬧,搞得家中雞犬不寧,還派人到張家罵門,罵的張巧兒閉門數日只在家中垂淚。韋從善因此非常窩火。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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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1:2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54回、崑崙仙境生元藥,換得何家五文錢

說來也巧了,不久之後董小貞的父親染疾身亡,而董氏探望父病時也不慎身染惡疾,回家後生起病來。惡疾,按現在的話說就是傳染性疾病。董氏娘家出事,她自己又染惡疾,韋從善多年忍氣一朝發作,竟然趁此機會以「犯七出」之名,一紙休書將董小貞趕出家門。

所謂「七出」源自《禮記》,指的是女子所犯的七種過失:不顧父母、無子、淫、妒、惡疾、哆言、竊盜。在唐代的律法中,也是男子可以休妻的七個理由。所謂無子當然就是婚後多年沒有兒子了,其實這不一定要休妻,納妾也可以,就看各家的情況了。假如正妻無子又阻止丈夫納妾,在當時絕對會背上一個好妒的名聲。

所謂妒婦,未必是無子,而是無禮好吃醋,史上最有名的妒婦恐怕就是大唐開國名臣魏征他老婆了,為了阻止魏徵納妾,竟敢抗旨喝「毒藥」,留下了吃醋的典故。但是「妒」也不一定要休妻,魏征也沒有休妻,這說明夫妻之間還是有感情的,古人也是人。

所謂惡疾,就是傳染性疾病,這在當時情況下是比較可怕的一種事情,那時都是大家族共居,弄的不好會傳染給全家人,尤其是老人小孩。因惡疾被趕出家門,有時顯的很殘忍又無奈,然而有條件的人家也可以不休妻,專門安排別院養病,讓患者與其它家人隔離。但從律法上來講。這也是可以休妻地一條理由。

韋從善以無子、好妒、染惡疾三個理由,一紙休書將董小貞趕出家門。俗話說蔫人出豹子,韋從善從前在家中凡事都聽董小貞的安排,唯唯諾諾過了十年,一旦翻臉心腸也夠狠的,在岳父剛剛去世不久,趁著董小貞染病,一腳把她給踢了出去。回頭韋從善就迎娶張巧兒,這回不是納妾了。而是明媒正娶。

董小貞哪能嚥得下這口氣,回到娘家心中淒苦可想而知。就在韋從善娶張巧兒那天夜裡,她一個人悄悄投青漪江自盡。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殺。這就是過年前不久的事情,沒想到大年初三韋從善就撞邪了,一覺起來剛走到院子裡,一陣陰風拂過,臉就腫的跟豬頭一樣,大夫治不了人被送到何仙姑這裡來了。

何仙姑登壇做法,果然有兩下子,一問一答,就找到了撞邪的根源。旁觀者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有人對韋從善表示同情。也有人認為韋從善活該,還有人說那董小貞自己也有過失。

聽見這些議論梅振衣也在心中感慨,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確實是一筆糊塗恩怨帳。在當時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宗族社會,很難用二十一世紀地婚姻法制觀念去衡量這樣的事件。如果憑良心而論,韋從善確實太狠了,而董小貞也不是善茬。

韋從善答仙姑地話,抬出了「七出犯其三」這個正當的休妻理由,可見是個懂律法地讀書人。「仙姑」聞言愣了片刻。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梅振衣感應到一陣常人查覺不出的陰風。打著轉繞到了自己身邊,正是剛才進門的那位陰神。然後腦海中就聽見一個細細的聲音:「梅公子,小神不知道您在這裡,貿然就闖進來了,請您莫怪!……那個韋從善說的話好像也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作答,梅公子也是讀書人有學問,這事怎麼處置,請您給出個主意。」

梅振衣有點想笑,這裡的鄉親見何家婆娘能請仙姑,以為是神靈下凡無所不知。其實來的就是一隻有修為的老鬼,孤魂野鬼就算有些神通法力,也不一定精通唐時律法,跑來向自己討主意了。

他通過望診觀察韋從善許久,大概斷定此人的病症,是陰寒侵入少陰腎經與太陽膀胱經引發急症,按現代醫學的說法很可能就是急性腎小球腎炎,而且症狀發作地異常猛烈。從病症角度是可以開藥去調治的,但這病人發病的原因太特殊了。

況且此人心虛氣弱,原因是成親後第二天韋從善聽說董小貞投水自盡,也嚇了一大跳,一直坐臥不寧,因此也更容易受外邪入侵。這種狀況就算用湯藥也很難去掉病根,如果轉成慢性症狀,他恐怕活不了多久。該怎麼處置呢?總不能不聞不問,也不能讓何仙姑下不了神壇吧?

梅振衣想了想在神念中回道:「他講唐律,你也和他講唐律,病人上門,不能不治,但這個人也不能不懲罰,而且要讓他自己受罰,你可以這樣……」他交代了一番,那陰神答應一聲,旋起一陣陰風又回到了神壇上。

陰神領命回去了,梅振衣卻突然愣住了,他此時才反應過來一件事,就是剛才與那隻老鬼的交流,並沒有開口說話只在神識中以神念對答,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神通!鍾離權可以直接與他說話,不用現身別人也聽不見,但鍾離先生地神通廣大自不必提,看來這世間鬼神雖然修行低微,但也有特異之處。

然而自己又是怎麼回事呢?沒人教過他啊,突然間就無師自通有了這種神通?轉念一想忽然有一種頓悟的感覺,原來還是因為自己修煉的靈山心法,到「如神在」境界後更上一層樓,元神呈現靈台清明,也可以凝神施法與鬼神溝通,只要神識能夠感應到對方。

如果說孫思邈當日所傳授的是一種「道」,那麼靈山心法所修煉的種種境界,就是各種「法」,而今日直接能與鬼神交流,就是一種具體運用地「術」。世人修行,道、法、術一體,等梅振衣有了這個修為境界。自然而然就掌握了這種神通術,孫思邈沒有告訴他這種法術叫什麼名字,梅振衣自己起了個很通俗地名字叫作----喚鬼神。

從「如神在」到「喚鬼神」,梅振衣無意之間對靈山心法的掌握運用更進一層,有意思地是這並不是出自鍾離權、孫思邈等高人的直接點撥,而是看一個鄉下神婆做法時無意中巧合自悟,是修為境界有了,神通水到渠成。

這「喚鬼神」不僅僅能夠等著鬼神上門與他溝通,只要神識能感應。一施法術就可招喚附近的鬼神。這與明崇儼使用煉魂幡驅役鬼神不同,但也有類似之處。理論上來講他也可以招喚鬼神聽命,但鬼神接不接受他的招喚、招喚來了聽不聽命。那要看他的法力大小或者鬼神給不給他面子了。

至少在蕪州地界上,大凡有點修行的鬼神都是挺給他面子的,包括剛才那隻老鬼還主動來徵求他地意見。一念及此,梅振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一種奇妙地感悟狀態,站在那裡不知不覺入定了。

他入定了,桌上的何仙姑可沒有,只見何仙姑抬起了眼皮,眼神發亮喝問了一句:「韋從善,你談七出,那也應該知道除七出之外。律法中還有三不去妻之說吧?董小貞嫁入你家這十年,你從苦寒書生成為一方富紳,就憑這一點,你也不該把她趕出家門。另尋別院讓她居住養病就是,你又不是養不起!」

那老鬼得了梅振衣地指點。也開口談律法,講出了「三不去妻」。這也是唐代的規定,指的是女子在三種情況下男子不可休妻,這三種情況分別是:曾為舅姑服喪三年者不得去,娶時貧賤後來富貴者不得去。現在無家可歸者不得去。

這三不去中的第二條。按現代的話說就是發家致富之後不得休糟糠之妻,因為古人大多是女子持家。這麼考慮也有道理,韋從善休妻犯的就是這一條。這不僅僅是當時的社會道德標準,還是一條明文規定的法律。韋從善抬出律法來,何仙姑反問也引用律法,當然是梅振衣教那老鬼的,而這些,又是梅振衣和陳玄鵠學的。

韋從善聞言露出恐懼之色,掙扎著想抬起身子卻又坐不起來,哀求道:「我知道錯了,我確實有對不住小貞地地方,但我也沒想到她會投水啊!仙姑,求您救救我!」

神壇上的何仙姑面無表情,說話的語氣卻微微有些得意:「醫者父母心,病人上門能治則治,我會給你治病驅邪。但你病好之後請自到官府領罪,按唐律,杖二十、徙一年,諸位鄉親都做個見證。還有,那董小貞的遺體你要以妻禮收斂厚葬,給她做一場超渡法事,每年不忘祭祀。……若非如此,恐怕你性命難保!」

聽見最後一句話,韋從善使出全身的力氣在竹榻上連連點頭:「我會地,我會的,一切都聽仙姑的安排,請仙姑給我治病驅邪。」

一陣常人難以感知的旋風從神壇上飄下,在韋從善的身上掃過,驅除了逼入他身體經脈中地陰寒之氣,何仙姑又開口說了一張藥方,讓韋從善回去按方服用自然無事。這一次「何仙姑」可露臉了,不僅能請神還會開藥了,這方子當然是梅振衣開地,暗中告訴了老鬼。

讓韋從善自己去官府認罪,領二十板子與一年有期徒刑,還做了很多其它的安排,這麼處置到底是不是最合適?其實很難說出個道理來,要麼梅振衣乾脆別管閒事,要讓他在這種場合拿主意地話只能這樣了。何仙姑如此處置,韋家人無話可說,抬著老爺回去了,臨走前自然是千恩萬謝,給的錢也不能少了。

梅振衣一直站在那裡「發呆」,直到何木生拍他的肩膀才反應過來,抬眼一看人已經全走了,堂屋也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何木生帶著歉意說道:「小道長,你第一次來做客,飯還沒吃完就被打擾了,真不好意思。」

梅振衣搖了搖頭:「剛才是你們家的正經事,來打擾的人反倒是我,多謝今天的款待,我的道袍干了嗎?也該告辭了!」

何幼姑拽了拽他地袖子問道:「道士哥哥。你剛才發什麼呆呀?」

梅振衣解釋道:「我第一次見仙姑下凡,當然有些驚訝,所以一時失神了。」

何仙姑笑呵呵的問:「齊雲觀的小道長見著我們鄉下請仙姑也會吃驚嗎?那可是呂仙人待過的地方,不會沒做過大法事吧?」

梅振衣:「不一樣的,巧妙各有不同。」

何仙姑:「小道長這是誇我嗎?道袍已經干了,快去換上吧,來來來,既然是過年,給你包一份壓歲錢。千萬不要推辭,一定要收下!」

等換好道袍告辭出門前。梅振衣特意對何仙姑說:「多謝你的壓歲錢,我還有話要提醒。我從孫思邈老神仙學過醫道。你往後再做法請仙姑,最好讓你的女兒幼姑迴避,在場旁觀對她的身體不好。」

等走出村外,梅振衣迫不及待的打開了手中地紅紙包,裡面放的是五文錢。那何家對他還算大方,五文錢當然不算多,但對一個小孩來說也不少了,可以買一斗米,或者到小館子裡要一個炒菜再點一壺濁酒。

他為什麼這麼著急要看何仙姑給了多少錢?當然不是貪心,這可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迄今為止收到地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紅包。這兩年都是他給別人打賞。每年都賞不少,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打賞!崑崙仙境妙法門一瓶靈藥生元丹,換回何家五文錢,梅振衣也不知該作何感想。

他笑著搖了搖頭,將紅包仔細疊好又揣入懷中。抬頭一掐法訣低喝道:「那位提溜轉的朋友,你出來!」

原來剛才何仙姑請來地老鬼並沒有走遠,還在村外,梅振衣的神識感應到了,於是試了試新領悟的法術。將它招喚前來。一試果然成功。路邊野地裡一陣陰風打著旋升起飄到面前,仍在不停的旋轉。朦朦朧朧可以看見一個人形的影子飄忽轉動。

「梅公子施法喚我來,有什麼吩咐?」那老鬼問道。

梅振衣:「你的道行不錯啊,竟然能夠白日現形,叫什麼名字,修行多少年了?」

老鬼答道:「時間太長了,我原來做人的名字已經記不清了,至於現在的名字梅公子剛才已經叫破,我就叫提溜轉,平時棲身在妙門山中,修行兩百餘年了,有點小小的神通,還不能入梅公子的法眼。」它地聲音細細的,聽上去是個女聲。

梅振衣笑道:「你叫提溜轉?這名字可真絕了,我說提溜轉,你就不能停一會嗎,我看著都眼暈。」

提溜轉:「對不起,這樣習慣了,不轉我都不會走路。」

梅振衣好奇道:「你這習慣從哪來的?」

提溜轉歎了一口氣:「唉,別提了!二百多年前我在妙門山中採藥,一個不小心摔下山崖殞命,陰神離竅之時恰好一陣山風打著旋吹來,我從此就只會提溜轉了。」

梅振衣:「採藥?你是個醫生嗎?」

提溜轉:「我不是醫生,讓我想一想,當時採藥,當然是曬乾了送到藥鋪裡換錢。」

梅振衣:「叫你出來,想問一些事,那何家婆娘所請的仙姑,一直就是你嗎?」

提溜轉:「近百年來一直就是我,何仙姑她媽就是個仙姑,她媽**媽媽也是個仙姑,我都跟了她們三代了。」

聽到這句話,再聯想到何幼姑也有那種天生地敏銳靈覺,看來這一家子仙姑還真就是遺傳的,而且是在女性後代中的顯性遺傳。他又問:「提溜轉,你為什麼一直幫她們呢?她們一請,你就到,近百年一直跟著。」

提溜轉有點不好意思的答道:「其實這是幫我自己,孤魂野鬼沒有道場修行艱難,借神壇上一點香火,受眾人敬拜的心願力,可以增長修行。」

梅振衣點點頭:「原來如此,你是在利用何家,但你只是個有修行地老鬼,並不是能治百病地醫生,這樣做也有可能會誤人害人,明白嗎?」

提溜轉有些擔憂的問道:「梅公子這麼說,是想懲處我嗎?」

梅振衣搖了搖頭:「我只是告訴你道理,並不想懲罰你,你以後要注意了不能亂來,以你地神通處理不了或不應插手的事情,請上門的人自己去找官府或醫生解決。」

提溜轉旋轉著身子在風中點頭:「對對對,梅公子說的對,我以後一定這麼辦。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梅振衣:「吩咐倒沒有,就是想問幾件事。請問那何仙姑當年懷女兒有身孕的時候,是否也經常登壇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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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齊物論 055回、紅塵迷亂提溜轉,腳下無根幾時安

提溜轉想了想:「是的,本來按鄉下的習俗與民間古訓,懷孕與月事期間,是不能升壇請仙姑的,可是她懷何幼姑那一年,上門請仙姑的人特別多,還都挺有來頭,推脫不過就登壇做了幾次法,有第一次其它的也不好拒絕了,直到臨盆前不久還請過仙姑呢。」

梅振衣暗歎一聲,何幼姑的病因找到了,想當年何仙姑懷女兒的時候還經常登壇做法請陰神附身,那腹中的胚胎怎能不受影響?他臉色一沉道:「提溜轉,你不會不知道當時附身對她腹中胎兒有侵害吧?如今何幼姑有先天不足之症,都是拜你所賜!」

聽他語氣不善,提溜轉打著旋退後三步道:「梅公子勿動怒,那也是何仙姑自己不尊習俗,懷著孩子還要登壇做法,我當時也真沒想到那麼多。」

梅振衣:「她當然有錯,而且已自食其果,女兒從小體弱讓她操了不少的心。但那幼姑又何其無辜?你既利用她們家受香火修行,就應該善護這一家人,怎能只顧自己那一點好處不想其它人呢?況且那何幼姑要是夭折了,你這百年修行依仗的香火就斷了!」

提溜轉:「對對對,梅公子說的對,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梅振衣:「我若是你,當年何仙姑懷孕請神之時,就不會附身,不僅不附身,還會看護在周圍,阻止其它陰神可能來附身。請神不靈,何仙姑那個鄉下婆娘自然會想起習俗古訓,不會再登壇做法。……唉,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那小姑娘就是被你害的!」

提溜轉在旋風中連連點頭:「聽梅公子這麼一說,我錯了,真的錯了!難怪修行了這麼多年,只得了些許法力,修為根本無法再更進一層,還是因為大道關竅無人指點啊。梅公子。你說我該怎麼辦?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

梅振衣瞪著它,想了片刻才說道:「太多的事情你也做不了,但是你欠何家的,應該補償。這樣吧,往後你要善護這一家人。有什麼事情能暗中幫忙的就幫忙,何仙姑不是給人治病嗎,你就幫她治好了。碰著治不了的,來找我!」

提溜轉有些沒反應過來:「找你?齊雲觀那種地方我可不敢靠近!」

梅振衣:「我叫你來,你自然能來,我會吩咐所有人給你這個陰神放行的,只要你報出提溜轉的名號,其實你這樣子太好認了,一打招呼別人都能知道。……不要驚擾我府中其它人。也不要在我修行時打擾,其它時間有事都可以來找我。」

提溜轉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診病。然後找你開方,讓那何仙姑給人治病,她雖然不是醫生,但梅公子是孫神醫的傳人,你是想幫何仙姑行醫。」

梅振衣:「是啊,陰神托捨入體感應腑臟經脈,是最準確地診斷,你診斷我開方,正好合適,你也順便隨我學學醫道。」

提溜轉聞言拜倒在地。身子伏在地上仍然打旋,顫聲感激道:「多謝梅公子賜我福緣,您這麼幫我彌補罪業,還指點我醫家正道,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才好。」

梅振衣一擺手:「不必謝我。醫家正道是世間功德,至於你這種陰神的修行我所知不多,將來有機會請教我的上師,會幫你問一問。」這話說的提溜轉滿心歡喜,梅振衣話鋒一轉又很嚴肅的說:「先別忙著高興。我要你好好看護那一家人。尤其是何家小女幼姑,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出了什麼意外。別怪我不客氣!」

提溜轉連連點頭,如小雞轉圈啄米:「好地好的,這些本就是我該做的,我一定會看護好那一家人,有什麼事就到齊雲觀求見梅公子。……梅公子若要見我,到妙門山中招喚即可。」

就在此時,對面路旁有一人喝道:「定!」

只見提溜轉突然不轉了,身形被定在那裡,影影綽綽是一妙齡女子的體態,朦朦朧朧半透明狀看的不是很真切。再看聲音來處,有一高簪道人一手提酒葫蘆,一手指著提溜轉,正是鍾離權。

「師父,您老人家一直沒走啊?」梅振衣上前拱手。

鍾離權:「我等你呢,等著看你在那何家究竟會幹些什麼。」說著話一揮衣袖,提溜轉被定住的身形突然又能動了。

這回提溜轉不轉了,飄身形向前施禮:「多謝上仙,您這一指,我終於學會走路了,請問上仙法號?」

梅振衣在一旁介紹:「提溜轉,這是我的修行上師東華先生鍾離權。」

提溜轉聞言趕緊拜倒:「多謝東華先生仙法成全。」

鍾離權瞄了它一眼:「你這哪叫會走啊,腳下無根,是在飄!……一天到晚轉來轉去形神散亂定不下來,苦苦修行的一點法力讓你轉散了大半,剛才我給你下了心印,教你安穩形神之法,回去好好練吧,什麼時候能夠腳下生根,才能真正的現形。」

提溜轉:「我轉了兩百多年了,按上仙地意思,以後都不能再轉了?」

鍾離權:「你有點悟性好不好?既然轉習慣了那就接著轉好了,能轉出花樣來更好,我只是教你該怎麼轉!從飄忽不定中安穩形神,感悟定心定力,這樣修為才能有所突破。你是陰神之身,我能指點你的修行法門不多,就從定力開始吧。」

提溜轉不住稱謝,鍾離權搖頭道:「你不必謝我,梅振衣是我的弟子,他剛才指點你世間之道,我才會現身指點你修行法門,你只是跟著沾光而已,要謝就謝梅振衣吧。」

提溜轉又向梅振衣道謝,喜不自禁道:「今日得遇仙緣,回山一定勤加修行,來日得道飛昇,永不忘兩位恩德。」

鍾離權哂笑道:「剛學會怎麼轉,就想翻觔斗雲?你還早得很呢,這個念頭不是好事,先學會腳踏實地!……好了。你先去吧,我和徒兒還有話要說。」

提溜轉施了一禮,身形飄起,仍然是打著旋飄往妙門山中去了。鍾離權和梅振衣大眼瞪小眼半天沒說話,最後還是鍾離權繃不住了。喝問道:「小子,你瞪著為師幹什麼?」

梅振衣:「大冬天地被你扔到水塘裡,你是我師父,我不敢責怪,瞪兩眼還不行嗎?」

鍾離權嘿嘿笑道:「我扔的不對嗎?至少你因此受了那何家的衣被薑湯之恩吧,你要結緣,我就送你去結緣,我就是想告訴你,修行如我等。在世間應該如何與人結緣。」

梅振衣好氣又好笑:「師父,為什麼您總是有道理?」

鍾離權得意洋洋的一捻鬍鬚:「因為我是你師父嘛,要不。你憑什麼拜我?」

梅振衣一挑大拇指:「行,您老高明!還真別說,您沒白扔,去何家這一趟機遇不少,正好碰見何夫人請仙姑,所學心法忽有所悟更進一層,還遇到了一位陰神,瞭解了何幼姑的病根。」

鍾離權:「現在知道誇為師了?剛掉下水的時候,說不定在心裡怎麼罵我呢。」

梅振衣:「不敢不敢,我絕對沒有罵您老人家。就是有些意外而已,瞪您是開個玩笑。」

鍾離權拿起葫蘆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道:「就別開玩笑了,我剛才指點那陰神修行,也是在點化你。請問你有什麼感悟沒有?」

梅振衣端正身體抱拳施禮道:「多謝師父點化,方才您所言並非專指陰神修行,世間弟子的心性都應如此打磨。人煙繁雜紅塵迷亂,世人奔波一生,猶如那提溜轉轉來轉去不知安穩形神。心中無根則無境。亦無法安住。不論此世前生,不論千年輪迴。首先要尋定心,方能得解脫智慧。……星雲師太曾告訴我定中能生慧,而師父今日點透了。」

鍾離權微笑頷首:「不錯不錯,你是真有所得,比我初見你在山中歎息的時候,境界高多了。我見你今日神通有成能招喚鬼神,怕你沉迷於此技,所以才會點撥你,而你沒讓我失望。只是你一桿子支到此世前生、千年輪迴,還有點太早,並非是你此時所應想。」若以修為論,此時的梅振衣恐怕還感悟不到此世前生與千年輪迴,他是別有所歎,因為穿越地這一段特殊經歷。鍾離權又從懷中取出一物:「徒兒,你近日得了兩件寶貝,今天叫我一聲師父,為師也不能小氣了。你地長鞭被知焰所毀,我再送你一根鞭子,可比你原先那根好多了。」

鍾離權給的這根鞭子,形狀跟原先那支幾乎一樣,通體銀白半透明,拿在手中如一縷風般毫無份量,似在有形與無形之間。而一旦運轉內勁注入鞭身,就變得如有實質般堅韌,與原先的長鞭使起來一樣順手。

「好東西啊,哪來的?」梅振衣既驚且歎。

鍾離權:「當然是好東西,我東華門下最擅煉器,這一次過年回終南山,招集徒子徒孫開大會,集合眾人之力專門給你煉製了這根鞭子。它有一樣好處,如果你功力不足鞭子可能被打散,卻很難被打斷,而且平時可縮在你地護腕中不易被人察覺。」

梅振衣施法收鞭,這支長鞭化做半無形縮入右臂地護腕之中,藏的十分隱蔽,不論是攜帶還是出鞭都非常方便。梅振衣驚喜道:「師父,您老人家送的這件法器,簡直是送到我心裡面去了,那昆吾劍和護腕再好也比不上這支長鞭,它是我最順手的東西,請問此器叫什麼名字?」「至於叫什麼名字我沒起,你以前那根鞭子不是叫拜神鞭嗎,有點名不符實,這支長鞭就叫拜神鞭吧。」那拜神鞭只是梅振衣隨口一說,沒想到今日成了新法器的名字。

拜神鞭是鍾離先生集合東華門下世間弟子特意煉製,照說已經是難得地寶物了,梅振衣試了試確實很好用,應該還有妙用此時無法得知,但總覺得這鞭子在自己手中不是最好地,不是和原先張果給的那支長鞭比,而是和穿越前那支打猴鞭比。

他總感覺穿越前那支打猴鞭不論怎麼使都得心應手,那時他地修為境界不到,也體會不出還有什麼其它的妙用來。但就是覺得那根鞭子好,甚至比鍾離權給他的這支拜神鞭都順手,好在哪裡現在也說不清了。這些話自然不能在鍾離權面前說,只有笑著稱謝。

鍾離權微微得意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別地功夫為師不敢自誇,但這煉器之道,是我東華門下自古擅長。這拜神鞭雖不算世間神器,但也獨一無二,只要你亮出這件法器就能代表身份,世間東華門下弟子都會認出你來。……小子,也別空口謝我,拿來!」

鍾離權衝著梅振衣伸出一隻手,梅振衣不解道:「什麼拿來?」

鍾離權一瞪眼:「白給你這麼好的法器啦?當然是拿錢來!」

他居然伸手要錢。梅振衣哭笑不得:「此物非黃白之物所能換,師父想要我孝敬多少錢?」

鍾離權:「為師豈是貪心之人,這樣吧。你現在有多少錢,我就要多少錢。」

梅振衣把兜裡帶地碎銀子全掏出來了,雙手奉上道:「我現在只有這麼多,全部孝敬您老人家。」

鍾離權直搖頭,沒有伸手去接:「這不是你的錢。」

梅振衣反問:「不是我的,難道是您的?」

鍾離權:「這是梅家的錢,下人掙地你來花,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自己可曾掙過一分錢?」

梅振衣苦笑:「師父要是這麼說,我還真的身無分文。」

鍾離權:「身無分文?你還一絲不掛呢!小子。我可是聽說你今天去何家一趟,運氣不錯呀。」

梅振衣:「運氣不錯?未進門先落水,一出門碰到鬼,說出去誰會以為我運氣好?」

鍾離權一瞪眼:「別跟我扯沒用地,有人給你包壓歲錢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拜神鞭你拿去,壓歲錢我沒收,正好去打酒。快點拿來!」

「第一次有人給我打賞,真有些捨不得呢。」梅振衣從裡懷裡拿出那剛捂熱的紅包,遞給了鍾離權。

「不捨哪有得?為師拿走你的壓歲錢。也是為你好。我也算收了何家的錢了。你非要插手那不可為之事,為師也沒辦法。到頭來恐怕也不能袖手旁觀。」

「師父,難道您想出了解救何幼姑的辦法?」聽鍾離權話中有話,梅振衣又驚又喜地問道。

鍾離權搖頭:「沒有,我沒辦法,我只是怕將來你闖了亂子,我得幫著你收拾。這幾年我不在人世間,你就老老實實待在蕪州,有事當學會自處。」

「什麼,您老要離開人世間?」梅振衣吃驚不小,他跟這個好調皮搗蛋地老神仙剛剛相處的有了感情,卻聽見他要走,未免有些錯愕與悵然。

鍾離權:「你修行,為師也要修行,這就準備返回崑崙仙境閉關。此番行走人間與你結緣,目的已經達到,傳法還未到時機。你也不必著急,孫思邈所授道法十分精深,你地根基非常好,這幾年依法修行就是了,到時我自會來找你。」

梅振衣倒身跪拜道:「我差點忘了師父您也要修行,為了點化弟子地事,已經費了您老太多心力與時日,弟子感愧無已。在此恭祝您老人家早日得證混元金丹大道!」

鍾離權:「行了行了,別跪著了,我臨走時你才學乖了。我要提醒你,知焰流落人間,你地麻煩可能還沒了結。梅振衣起身道:「我與知焰打過交道,她不會找我麻煩的。」

鍾離權:「她自然不會找你麻煩,但別人就說不定了,世間妙法門下未必人人都能心服口服。」

說著話鍾離權地身形隨風而起,飄然向上,梅振衣喊了一句:「師父,你是說有人要欺負我嗎?」

鍾離權的聲音從天上傳來,帶著一聲歎息:「唉,其中究竟為師也不能參透,若將來有紛爭不能免,那就從容面對吧。……你小子我還不知道嗎,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欺負的,我更擔心的是你會不會去欺負別人!……為師走了,你好自為之吧!」隨著最後一句話,鍾離權的身形已在風雲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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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齊物論 056回、法身不登神壇上,人間香火謝如常

梅振衣面朝著鍾離權飛去的方向,低首行禮,默默的站了很久。

他心中如何感慨暫且不提,只說鍾離權飛到天際梅振衣看不見的地方停了下來,伸手掏出了那個裝著壓歲錢的紅包,打開,把那五文錢收到懷中,又用包錢的紙疊成了一隻紙鶴,朝天一扔。只見紙鶴似乎活了一般,扇了扇翅膀,朝北飛去。

施法送出紙鶴,鍾離權身形如電,向西一閃而沒,頭也未回趕往崑崙仙境了。而那只紙鶴有仙法護身,不畏風雨、不分日夜,一路向北飛去,一天後已經來到終南山脈的上空,直奔太牢峰方向。

離太牢峰百里之外,一片不知名的清幽山谷中,有一個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小女娃朝天一指,喊道:「清風哥哥,你看天上飛的那是什麼?」

在她身後不遠一名羽衣童子抬頭道:「那是世間仙人傳信的紙鶴,看去向是飛往太牢峰的。」

這兩人就是前文提到的仙童清風與明月,明月眨了眨眼睛揮著小手道:「好有意思呀,我想看看。」

清風不說話朝天一揮衣袖,一縷仙風出現空中,似乎帶著回捲的風尾,攝向那只紙鶴。那紙鶴有仙法護體,在空中靈活的一閃一折,竟然沒有被抓住。

「咦,有些門道。」清風微微吃了一驚,袖中出指朝天連彈,空中疾風亂舞,打得那只紙鶴啪啪啪連聲作響,終於掙扎不脫飄然落了下來,被清風一手接住,遞給明月道:「喜歡看,就慢慢看吧,看完了再給人送回去。」

明月湊上前來正要去接。卻突然一皺可愛的小鼻子縮回了手:「這上面的氣息,我不喜歡!」

清風淡淡道:「似乎是凡塵中的銅臭味,這雖是仙法疊成的紙鶴,但疊鶴用的紙卻是俗塵之物,你不喜歡這種氣息也正常。」說著話一揮手,紙鶴撲了撲翅膀又重新飛上天空,向太牢峰飛去了。

看著紙鶴飛走,清風轉身又問道:「明月。從我在聞醉山藥田見到你,到現在有多少年了?」

明月伸手摸了摸耳朵,邊想邊說道:「記不清了,有一千多年了吧。」

清風:「是啊,有一千多年了,你絲毫未變,我很瞭解你,這凡塵人煙中不是你待的地方,所以我一直在等有緣人來。為你我尋一處仙家修行之所。」

明月:「一年多之前,你遙望南方雲氣聳動,不是說那裡出世地有緣人會路過此地。你將謀他一處仙家洞天嗎,那人什麼時候來呀?」

清風:「今日這只紙鶴,就是從那個地方飛來,到太牢峰報信。送信的人是東華先生,他吩咐太牢峰中的世間傳人,照顧好蕪州的一個叫梅振衣的人,而這個人,可能就是我所說的有緣人。」

明月:「你推算的那麼準嗎?」

清風搖了搖頭:「不是很準確,就是朦朧有所感應而已。」

「你怎麼知道那紙鶴是東華先生送來的?」小小地女娃似乎對什麼問題都好奇。

對她的連番發問,清風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仍是淡淡道:「那上面有東華先生的神識印記,否則怎麼傳信?這位東華先生其實你也見過的,他複姓鍾離,二百年前到聞醉山拜見鎮元大仙,還到我們的藥田采過藥。他頭上插根簪子。腰裡掛了個酒葫蘆。」

明月拍著小手道:「想起來了,他來求藥,你說他可以自己去採,但要喝他葫蘆裡一口酒,結果一口把葫蘆給喝乾了!後來你中了酒毒。紅著臉打了一個時辰的瞌睡。當時我好擔心啊,後來你自己施法解毒了。」

清風搖了搖頭:「我沒有施法解毒。那不是酒毒,是喝醉了,傳說酒喝多了,就是會醉的。」

明月:「紙鶴從南方來,你說的那個人也要從南方來嗎?」

清風閉上眼睛,不知在心中默算什麼,片刻之後才睜眼答道:「這人就快來了,紙鶴從南來,他卻自北往。」說著話向北一指,是長安地方向明月:「他要從北邊來?人不是在南邊嗎?」

清風:「世上又不止這麼一條路,畫個圈而已。今日這紙鶴飛臨太牢峰,一場大紛爭初露端倪,隱約有天下大劫之相。」

明月不解道:「天下大劫?就太牢峰那一群世間修行人,有那麼大本事嗎?」

清風:「他們當然沒有,但事情由此發端,僅僅是一個開始。」

明月望著太牢峰的方向,皺了皺眉頭:「清風哥哥,那你為什麼把紙鶴放走呢?」

清風:「這是我也看不透徹的事情,若天下真有大劫,僅僅留下那紙鶴有用嗎?再說這些人地恩怨紛爭,與我們有關係嗎?」

明月想了想,搖頭道:「沒關係,那我們就不管閒事了,在這裡等就是了。」

清風明月在山中對問,此時鐘離權已經達到遙遠的西海上空,心念忽動,感應到自己放出的紙鶴似乎被什麼人截住了,面露驚訝之色停下了身形。然而片刻之後又感應到那紙鶴掙脫了束縛已經飛進了太牢峰,他駐足空中皺了皺眉,一晃身形仍然往崑崙仙境的門戶瑤池飛去。

遠在蕪州的梅振衣並不知道鍾離權離去後還發生了這樣一幕插曲,他新得了昆吾劍、護腕、拜神鞭三件寶貝,平時帶在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自己卻有一種武裝到牙齒的感覺。鍾離權說的對,在蕪州地界上,恐怕沒有誰能欺負他,他不欺負別人就謝天謝地了。

師父走後,除了每日修行不輟,日子過的也不算太寂寞,他又交了兩個新朋友----何家兄妹。上次登門梅振衣答應傳他們醫家五禽戲功夫,何火根少年人心性。沒有耐住性子,正月十五趁著鄉下趕集鬧燈會的空子,就跑到齊雲觀來找小道長「呂巖」了。

有提溜轉提前報信,齊雲觀上下早就得到少爺的吩咐,誰也沒有向何火根點破,梅振衣還是換上道童地服裝與他見面。這一來二去也就混熟了,由於這裡離何家村的路有點遠,梅振衣乾脆自己經常下山去找他們兄妹。花了幾個月的功夫教會他們醫家五禽戲。不論習練地效果如何,總有強身的作用。

自始至終,何家兄妹也不知道梅振衣地真正身份,一直以為他姓呂名巖,是齊雲觀中還未受的小道童。相處熟了,兄妹倆也經常從家裡拿一些好吃好玩的東西給他,成了很親密的玩伴。

在何家人眼裡,這位小道長也是有修行的人,因為從何家村到齊雲觀。騎驢地話也要走半天,而這位小道長天亮從齊雲觀出門步行趕來,只用半個時辰就到了何家村。此時梅振衣已經開始習練神行之法。雖然功夫還不夠精深,但在普通人眼裡也非常高明了。這一年何火根十四歲,梅振衣十三歲,何幼姑只有七歲。

春暖花開地時候,綠雪神祠終於落成,一般祠堂落成都要有特殊的儀式,祭祖地祠堂是請歷祖歷宗入位,而敬神的祠堂就是要請神安座了。這個儀式沒有讓外人參加,只有梅振衣、張果、梅毅三人,焚香之後。梅振衣施展喚鬼神之術,招綠雪現形來見。

只見神祠外樹影搖曳,祠堂後泉流有聲,眼前一花,有一綠衣女子出現在面前。淺淺施了一禮道:「多謝梅公子為我立祠,並以香火供奉,其實不必如此。」

這是梅振衣第一次親眼見到綠雪本人,她站在面前,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感覺。既清雅動人又神韻天成。神壇上的塑像有真人大小。雕塑的栩栩如生,請的就是曾在翠亭庵給觀自在塑像的老工匠地兒子。由張果親手畫出圖樣,手藝是一流的。但是造像再精妙,也無法傳達綠雪本人出現時那種靈動感。

「我知綠雪道友扎根山中,天地間萬物的潤化滋養便是修行,本不必借此神祠。但你地傳信之恩,曾救我梅氏滿門,這是我梅家應該做的。」梅振衣彬彬有禮的答道。

綠雪看了一眼神壇上的塑像,淡淡一笑:「梅家欲謝我,立此神祠,我也不推辭,那就立在這裡好了。……若無他事,綠雪告辭了!」說完話一揮衣袖,飄然而去沒入山林中。

她來的快去的也快,既不矯情也沒有什麼廢話,再看那座神像並無任何變化,綠雪並未以神識附於其上受人間香火。神祠是立了,綠雪也現身見面了,但是請神卻沒有成功,綠雪沒有受此地的香火供奉,按通俗的說法就是神像沒有開光。

張果說了一句:「少爺,綠雪未受香火,要不然老奴去勸勸她?」

梅振衣搖了搖頭:「她不願依附此神祠,自有她的想法,但立神祠是梅家的謝意,只做我們該做地事就可以了,她既然不願,就不必再去勸她。……往後照常供奉香火,她在與不在,我等所為並無分別。」

自從梅振衣自行領悟「喚鬼神」的神通之後,也能感應到神像是否「開光」,所以才會有這一說。但話又說回來,假如張果與梅振衣並無神通,那麼綠雪受不受香火供奉,對他們來說確實沒區別。綠雪神像沒有開光,但敬亭山中卻有兩尊開光的神像,或者說是佛像,都在翠亭庵。

一尊當然是觀自在菩薩像,而另一尊竟然是一位虎背熊腰的黑大漢塑像。翠亭庵的山門殿裡,面對大雄寶殿方向,按後代佛寺中地傳統立的應該是韋陀菩薩,然而梅振衣所見卻不是。這裡的塑像是一位大漢,眼如銅鈴一張大嘴面色黝黑,手提一桿威風凜凜的黑纓槍,也不知是哪路菩薩?反正梅振衣不認識!

一座廟裡當然不止兩尊造像,然而以梅振衣的神通,卻能感覺到翠亭庵中除了觀自在菩薩像之外,還有這位黑大漢地像也是開光地。所謂開光,就是指菩薩的化身曾經依附過,留下神識印記,用神念能感應地到。如果有大神通。甚至可以直接與菩薩交流溝通,那又是一種更玄妙的境界了,遠遠超出梅振衣所學靈山心法地「如神在」境界。

梅振衣對此也十分不解,特意詢問過星雲師太這黑大漢的來歷,星雲師太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據張果回憶,想當初建造翠亭庵時,所有的塑像都是一位蕪州最有名的老工匠所造,這位老工匠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見到觀自在菩薩與這樣一位黑大漢,這兩尊塑像都是按夢中所見雕塑的。

梅振衣一直想與傳說中的觀自在菩薩見一面,問問她自己究竟為什麼會穿越?學會「喚鬼神」之後,也經常跑到翠亭庵來,對著觀自在菩薩像施展法術,企圖能喚出菩薩問兩句。有沒有效果呢?有倒是有,但是沒用,他發出的神念就像往大海裡扔了一塊小石子,掀不起一點浪花。

看來他的修為還差得很遠。不是施個法術就能把觀自在菩薩請來地,如果那樣的話,菩薩不是成天滿世界亂跑趕場了?梅振衣請不動菩薩。倒也不灰心,仍然經常來,以上香的名義在菩薩像前打坐。實際上是修行靈山心法,然後再施展一遍「喚鬼神」法術。

因為梅振衣發現這樣修煉效果很好,神識延伸的範圍、元神呈現時的法力增長很快。對著菩薩像施展喚鬼神,鍛煉神識,就相當於拿白菜幫子練劍,倒也有另一層用處。幸虧他年紀小,星雲師太又是他的課業老師,敬亭山是他家的地盤。否則一個男人經常跑到尼姑庵裡打坐,確實不太方便。

他經常一個人去敬亭山,張果梅毅等人也放心,敬亭山不比一般的地方,可以說是蕪州最安全的所在之一了。少爺在那裡自然不用太操心。

鍾離權走了三個多月後地某天,梅振衣又在翠亭庵觀音殿中修煉靈山心法,剛剛收功完畢,又對著佛像招喚鬼神。此時他覺得神識忽動,感應到有人就在附近看著他。他卻查覺不出這人究竟在何處。他的心念一轉。難道是菩薩要顯靈了?

他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尼姑們自然都退入禪房不在此處。他先對著觀自在菩薩像施法,毫無反應。又走出觀音殿來到山門殿,對著黑大漢的塑像施法,還是毫無反應。看來不是菩薩在偷窺他,而是另有高人。

心下疑惑,走出翠亭庵,順著山路往下,來到一處竹林旁,見四下無人,梅振衣抱拳道:「哪位高人路過,請現身一見。」

腦海中聽見嘿嘿一笑,又是神念傳音他人不可聞,是個陌生地聲音:「小子,你就是梅孝朗之子梅振衣嗎?真有種啊,穿著道袍天天在尼姑庵裡鬼混。」

梅振衣咳嗽一聲答道:「我就是梅振衣,孫思邈真人之徒,穿道袍並不稀奇,在翠亭庵向主持師太請教文牘課業,同時禮拜觀自在菩薩,也沒什麼不可!您既然開口說話,為何不現身呢?」

他話剛一說完,異變陡生,平地裡捲起狂風,宛如半空升出一隻怪手將他憑空攝去。與此同時翠亭庵方向傳來星雲師太的一聲驚呼,一串念珠疾射而來,散射著金光打向半空。此時星雲師太也被驚動了,發現有人對梅振衣不利,立刻出手相護。

空中一隻衣袖翻捲而出,一片灰霧打滅了念珠上的光芒,也將這串念珠掃落,半空裡發出一連串的怪笑。等星雲師太的身形飛落到竹林邊的時候,只有一串斷線的念珠散落於地,天空早已沒了人影。星雲師太臉色煞白,梅公子在敬亭山中被擄走,那人的修為深不可測連面目都沒露,這可如何是好?----趕緊向齊雲觀報信。

這下齊雲觀以及菁蕪山莊可就炸了鍋嘍!光天化日之下,少爺被人抓走了,誰幹的被劫持到什麼地方都不清楚。幾乎所有的下人都被派出去尋找,連蕪州官府都驚動了,派出了三班衙役。

然而讓他們上哪裡去找?張果梅毅等人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面派人向洛陽報信,一面仍在四下搜尋,搜索的範圍越來越大。張果又去找了綠雪,綠雪通知滿城鬼神,方圓幾百里連一寸地皮一草一木都沒放過,還是毫無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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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1:2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57回、風錦雲袍誰披髮,當年亂臣左遊仙

梅府家人、蕪州衙役、滿城鬼神尋查數日,最終還是從鬼神那裡得到了一個線索,送來消息的就是那位提溜轉,此時距梅振衣被擄失蹤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

提溜轉來見張果的時候,形神渙散,飄在那裡打旋也顯得軟綿綿的,彷彿一口氣就能把它吹散。張果當然認識它,前一段時間提溜轉也經常來齊雲觀,一見面就吃了一驚道:「提溜轉,什麼人把你傷成這樣?你有少爺的消息嗎?是不是那人傷的你?」

提溜轉有氣無力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與梅公子失蹤有關,我這個樣子純粹是自己倒霉。你知道我這人有點小毛病,喜歡四處亂轉關心張家長李家短,梅公子還說我是個包打聽……」

張果一拍桌子:「都什麼時候了,別囉嗦,揀要緊的說!」

提溜轉有個毛病,或者說有一種愛好,就喜歡在鄉村裡亂轉,打聽各種軼事傳聞,也是在山中久了閒的。要不然,梅振衣與它第一次見面,那韋從善、董小貞、張巧兒家中的事情它怎麼能一清二楚?那一天,它又轉到三江口一帶,沒偷聽到什麼新奇事,正覺得無聊準備回山。

提溜轉像一陣風般打著旋,飄過寬闊無人的青漪江,迎面有一片浩蕩的法力襲來,它當時正對著水面照影子臭美,有些走神,感覺到了已來不及完全躲開,因為對方的速度太快了。應該是高人施法掠過,同時還施展了護身之術,一路鬼神難擋。倒霉的提溜轉被掃了半下,陰神之身險些被打散,差點沒當場交代了!

勉強飄回到妙門山中,以鍾離權所授安定形神之法修養了五、六天。這才能出山。一出山就聽說了梅公子莫名其妙被高人抓走的消息,時間恰恰就是自己在青漪江上遇險之前。它本能地就想到,蕪州突然出現那種高人不太尋常,而梅公子很可能就是被那人擄走的,正好被自己半路撞見了。

張果聞言非常重視,立刻找來了梅毅商量。按提溜轉所述,那人施法掠過青漪江,往北偏東方向而去,此時應該早已出了蕪州地界,會不會就是他抓著小少爺走了呢?非常有可能!留下張果繼續在蕪州查找其它線索。腳程快的梅毅立刻出發,按照此線索追了過去。

時間已經過去七天了,世界之大人海茫茫。少爺還能找到嗎?就算找到了,梅毅能是那位高人的對手嗎?但這些問題並不重要,梅毅地使命在身,只要有一絲線索他就必須去找,不管對方是誰他也要盡全力救回梅振衣。

不提梅府家人如何焦急,只說那梅振衣,猝不及防在山中被憑空攝去,一身功夫未及施展人就已經被制服。飛在空中朦朦朧朧看不清四周景像,只聽耳邊風聲呼嘯,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突然覺得身體一輕向下便落,眼中突然能夠視物,就看見一條寬闊的大河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這是從天上往下看的,原來是抓他的那人突然收了法術,他從半空掉了下來。下面是一條大河。從天上突然掉下來,他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這次總算沒太狼狽,半空中拜神鞭出手抽中水面,激起一線丈餘高的浪花。借力翻了個跟頭雙腳落在河岸上。還好沒有再成落湯雞。

站定之後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名男子。這人身穿紫色錦繡袍,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臉上和手上肌膚細嫩而有光澤,留著三縷長髯,披散著長髮沒戴帽子,五官很是俊朗,就是一雙眼睛不經意間向外射著寒光。他個頭接近一米八,站在河邊衣袂於風中飛揚,身姿很是瀟灑,有點飄飄欲仙的架式。

「小子,你的身手不錯,反應更快,我突然撤法,你竟然沒有落入這長江之中,我還本打算把你從水中撈出來救你一命,結果沒救成。」那人見梅振衣沒有落水,也微微有些吃驚,瞇著眼睛說了一句不陰不陽的話。

梅振衣整了整衣衫,退後一步道:「道友,你的修為高超在下十分佩服,但你我素不相識,如果是開玩笑地話,未免有些出格。你將我帶出蕪州,來到這長江岸邊,究竟有何玄機要指點?」說話時也心驚不已,原來此地已出了蕪州,到長江邊上了。

那人似笑非笑道:「小公爺,你誤會了,我不是和你開玩笑,也不是有話要對你說,就是來抓你的。」

「抓我?你是什麼人,無緣無故為何要抓我?」梅振衣又退後一步,暗扣拜神鞭凝神戒備。

那人把手一背,看著寬闊的江面悠然道:「我姓左,你祖父梅知巖稱我左將軍,吳王杜伏威稱我左太師,我是個左撇子,曾出家為道士,因而也曾有很多人叫我左撇子道長。小公爺,知道我是誰了嗎?」

「左遊仙!」梅振衣聞言情不自禁說出了這三個字。

那人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不錯,你小小年紀,竟然也知道本山人的名號,我就是左遊仙。」

這人是誰?梅振衣穿越前並不知道左遊仙這個名字,是穿越後聽說的,說起來他也曾經鼎鼎大名。莫名其妙的突然穿越,梅振衣才發現自己以前的那些歷史知識,在真實的古代社會中顯得相當可憐,曾搜集當時的史料研究學習了一番,尤其是與他梅家有關的本朝歷史。

左遊仙,曾經是隋末江淮義軍中的重要人物,輔公手下的頭號謀士與左膀右臂。江淮軍地首領就是杜伏威與輔公,這兩人自幼交好,聯袂起事,並稱江淮雙雄。江淮軍曾在丹陽(今南京)一帶居地稱國,國號為吳。杜伏威稱帝。輔公是吳國的二號人物,官封僕射。

不久後杜伏威看清了天下大勢,在好友大唐南魯王梅知巖的勸說下,率部降唐。杜伏威臨去長安拜見唐皇李淵之前。曾對留守丹陽的輔公說:「我到長安,若加官進爵平安無事,你們可同去,否則地話,就不要放下刀槍,我此去,是為了大家探路。」

杜伏威到了長安被封吳王,接著聖旨下達輔公被封舒國公,一切妥當,輔公也應該依前約放下刀槍真心歸降。

恰在此時左遊仙私下對輔公說道:「公隨吳王起事。一直為其副,然而江淮軍征戰之功,三分有之二。將士皆願效忠相隨,公之威望更勝吳王。今吳國兵多將廣獨霸一方,足以爭天下。杜伏威欲棄之,公何不取之?」

這一番話把輔公說動心了。----是啊!他跟著杜伏威造反這麼多年,征戰無數打下了這麼一片江山,卻一直只能做二把手。現在杜伏威要歸順大唐已去長安,這江淮軍地兵和地盤都在他輔公手中,既然如此,自己做皇帝好了!

輔公本就不想降唐,自從杜伏威立國之後。他被加封僕射,雖然官職顯赫但權力卻被漸漸架空,心中早有不滿。這次杜伏威降唐去了長安,輔公認為終於是輪到自己出頭的時候了。左遊仙正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才會說那樣一番話。輔公動了心,就開始與他密謀。

杜伏威離開丹陽之時對輔公地野心也有防備,暗中囑咐右將軍王雄誕監視輔公。輔公決定先下手為強,奪兵權殺了王雄誕,並偽造杜伏威從長安送來的密信。率江淮軍再度興軍反叛。

唐高祖武德六年。輔公在丹陽稱帝,國號宋。協助他反叛地左遊仙被封為宋國地兵部尚書、東南道大使、越州總管兼會稽太守。輔公造反的消息傳到長安。杜伏威聞訊散盡身邊親隨鬱鬱而終,病故前將最親衛中年輕地一對兄弟托付給梅知巖,也就是後來的梅剛、梅毅。

作為曾同時在南方一帶起事的義軍首領,梅知巖與輔公關係也不錯,特意寫了一封信去勸阻。信中說道亂世將盡,天下形勢已日趨明朗,江淮軍佔據東南一隅不可能與唐軍對抗,何必讓這魚米富庶之鄉生靈塗炭呢?不管是為了輔公自己,還是為了東南百姓,於公於私都應趕緊停手,只有罷兵來降才是自保及保民之道。

左遊仙拿著這封信,在丹陽朝堂上大罵梅知巖當年戀富貴貪生怕死降唐,現在又來動搖江淮軍心,把這封信當場撕毀,輔公終究還是造反了。第二年,唐高祖派李靖率四路大軍進攻江淮,輔公授首,左遊仙也不知所蹤。這一段歷史與梅家有很深的淵源,梅振衣當然清楚。

「左遊仙?不是早有傳聞,五十多年前你已經死於亂軍之中了嗎?」見那人自稱左遊仙,梅振衣驚訝不已的問。

左遊仙傲然道:「我當年就有劍仙修為,在亂軍中走脫又有什麼好奇怪地?而如今我已有出神入化神通,抓你一個小娃娃,還有什麼問題嗎?」前文提到隋末亂世曾有各派修行高人插手世間爭鬥,這位左撇子道長也是其中之一。

「以左前輩的修為,我當然不是對手。我只是不明白,江淮軍往事早已煙消雲散,你這麼多年後來抓我幹什麼?不會是想殺我洩憤吧,以前輩出神入化的境界,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啊?」梅振衣半問半誇地說道,心裡一直在打鼓。

左遊仙在風中一個瀟灑的轉身,面對他道:「你說的對,我與你本人無怨無仇,以我的境界,不可能因那些往事來找你的麻煩。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來帶你走的,至於為什麼,你現在還不必知道。」

梅振衣苦著臉問:「前輩,你抓的人就是我,我為什麼不必知道?有什麼事你總得說一聲吧!」同時悄悄往四下張望,很失望的發現這裡是荒郊野外,目力所及的範圍內看不見一個人影。

左遊仙冷笑一聲:「小子,不告訴你是為你好,省得你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人生苦短。何必自尋煩惱呢?」

梅振衣聽得一頭霧水,摸著後腦勺道:「前輩真是好心啊,那你想讓我做什麼呢?總不能平白無故抓我來此吧?」

左遊仙:「你不需要做什麼,跟著我走就行。算一算還有點時間,不必著急趕路。聽說你自出生以來還沒走出過蕪州,實在有些可憐啊,我就發發善心,暫且帶你各處遊歷一番。」

莫名其妙出現了幾十年前的傳說人物左遊仙,此人又莫名其妙把他擄出蕪州,還莫名其妙地說要帶他去旅遊,梅振衣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甩了甩腦袋,盡量理清思路道:「前輩,就算你修為高超。也不能如此行事啊?我聽說修行境界越高,遇事越應尊緣法而行,你說要帶我走。也不問我願不願意?」

左遊仙看著他笑了:「小子,你在我面前談緣法?我帶你走,必有原因,將來你若要怪,也不要怪我。」

梅振衣眼珠子轉了轉:「前輩,這麼說你是不會傷害我嘍?」

左遊仙很乾脆的點頭:「不會,我不會出手傷你!……眼珠子別亂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逃是不是?只要你自認為能逃得掉,儘管試試。現在就可以撒腿跑了,我看你能跑多快!」

梅振衣還真想逃跑,他可不願意落在這個莫名其妙地左遊仙手中。先拿話試探了一下,左遊仙說不會出手傷人,他就放心了。修為到了大成真人境界之後。說話就是算數的。怎麼逃呢?撒腿跑想都別想,再快也快不過人家,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還可以勉強一試。

梅振衣不跑反而微笑著走上前去,一臉討好的表情說道:「左前輩,你既然神通廣大。我恐怕是逃不掉地。不如這樣。你放了我好嗎,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能辦到地幫你辦就是了。」

左遊仙淡淡道:「好啊,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跟我走,去一個地方,你能辦到,現在就這麼辦吧。」

梅振衣:「你這就是不講道理了,晚輩雖然修為低微,但也會盡力反抗的,我出手你不介意吧?」

左遊仙一揮袖:「不介意,你想對我出手就儘管出手,我不傷你便是。」

話音未落,梅振衣已走到近前,神色不變手也沒什麼大動作,右袖中突然飛出一道白光,去勢如電直抽左遊仙的腦後。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快地出手,左遊仙也躲不開,假如他未及防備被抽中了,結果會怎麼樣?

左遊仙真地沒躲開,但在梅振衣揮鞭之時側身豎起一隻手,攔在自己的耳側。拜神鞭變化由心,鞭梢一轉仍然是抽向後腦,卻被一股力量阻隔,長鞭末段突然飄散,恰恰繞過左遊仙地身形。理論上來講是抽中了,但是被左遊仙的法力所化解。

鍾離權所賜的這支長鞭很特殊,不會輕易被打斷,在有形與無形之間,如果對手反擊地法力太強,鞭身會飄散,然後在法力內勁的催動下可以重新凝聚成形,虛實之間變幻非常詭異。梅振衣第一次祭出拜神鞭與人鬥法,就碰到了這種情況。

一旦出手,就不必再客氣了,第一鞭沒奏效,梅振衣旋身形舞動長鞭,漫天都是銀色半透明的鞭影,如潮水般接二連三地向左遊仙抽去。左遊仙的動作並不多,只是在原地輕輕的側身轉步,伸出一隻手左揮右點,拜神鞭一旦接近,總是飄散而過。

梅振衣繞著他團團轉,鞭子舞成了一片銀光,鞭身連續被法力逼散只留下一縷白煙,一會功夫看上去就像籠罩了一團白雲,將左遊仙上半身都包裹了進去。鞭身在空氣中發出奇異的銳響,還有接連不斷啪啪啪突然爆開飄散的聲音。

這套鞭法,本是用來耍猴的,但看現在這個場面,揮鞭的梅振衣卻更像一支猴,圍著左遊仙團團轉。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梅振衣突然一個跟頭翻了出去,漫天的銀光收回,銳利的風響也在剎那間消失。

「你地鞭法不錯,只可惜法力太差,我甚至不用躲閃就能擋住。小子,你怎麼不動手了,繼續啊?」左遊仙伸手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亂的幾根髮絲,淡淡的問道。

梅振衣喘著氣答道:「累死我了,反正沒用,就不白費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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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1:2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58回、千般機巧皆小技,真人隨遇而行遊

左遊仙嘲弄的一笑:「你還知道好歹,這根鞭子是很不錯的法器,誰給你的?」

梅振衣:「我師父。」

左遊仙:「孫思邈?他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也捨得給你,看來對你這個徒弟很不錯呀?」

梅振衣剛想說不是孫思邈而是東華先生鍾離權,話到嘴邊又嚥回去了,沒有告訴左遊仙自己還有一位師父是大名鼎鼎的東華上仙。穿越前他就瞭解,走江湖的有一條講究叫作「落難莫報家門」,指的就是他現在這種情況。

雖然左遊仙沒說抓他的目的,但梅振衣也瞭解自己的處境----他是被綁架了!至於綁架他的原因,梅振衣現在也猜不透,其中肯定有陰謀。既然對方敢綁架南魯公的長子,恐怕也不會忌憚他是東華先生的傳人,在人世間,南魯公比東華先生更難惹,因為梅孝朗的身份代表的不是某一個人的力量與修為。

聽左遊仙的語氣,他還不知道梅振衣與東華先生的關係,那還是不說出來為好。說出來左遊仙未必會放了他,反而另有忌憚變的更加小心謹慎,有人想找他、救他難度也會更大。鍾離權已經去了崑崙仙境閉關,恐怕不會知道這裡發生的事,就算知道了想來救徒弟,左遊仙事先不知情也更方便。

所以梅振衣沒有傻乎乎的開口就說:「左遊仙,東華先生鍾離權也是我師父,他老人家本事可大了,快把我放了,否則將來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而是轉念說道:「左前輩,您是神通廣大的前輩高人,想辦什麼事自己辦不到。何必與我一個小孩為難呢?」

左遊仙:「有很多事,以我一人之力是辦不到的,比如當年,我就沒有阻止李唐得天下。至於你,我不想為難,但你的身份既是梅孝朗的兒子,就也由不得你自己了。……咦,你這對護腕我很眼熟。讓我看看。」

梅振衣收鞭的時候袖中露出半截護腕,左遊仙一眼看見面露驚訝之色,梅振衣想縮袖已經晚了。左遊仙身形一晃就來到面前,拉住他的手擼起袖子道:「原來是吳王杜伏威地袖裡乾坤腕,落到了你小子手裡?」

聽見這話,梅振衣心念又是一動,這左遊仙雖然修為高超有出神入化境界,但卻不如鍾離權,至少眼界差了許多。他能認出這件東西曾經是杜伏威之物。估計以前也見過,卻不清楚它與太乙真人以及九靈元聖的關係,估計根本就不知道這段傳說吧?

梅振衣露出擔心的表情。縮了縮手道:「原來它叫袖裡乾坤腕?你認識它嗎?不會想問我要吧?」

左遊仙:「我與杜伏威相交多年,怎會不認識袖裡乾坤腕,當年就見過多次。這件東西不僅可以護身,還可以飛出傷人,可惜以你的修為派不了大用場。你放心,以我的身份,怎麼會貪圖你的寶貝?鞭子和護腕都留著吧,但是你藏在靴子裡的那把昆吾劍我要沒收了,它本就不該是你的東西,我認識失主。」

他一招手。取走了梅振衣靴筒裡地昆吾劍,原來早已知道梅振衣身上有這件東西。梅振衣又驚又疑,左遊仙認識昆吾劍的失主?是那個已經死掉的薩滿大巫還是那位逃走的突厥人首領?聽剛才的話,左遊仙綁架自己是衝著父親梅孝朗去的,難道是因為戰場上或兩國間的恩怨糾纏。把他也捲進去了?

想到這裡,梅振衣故意很不滿的嚷道:「您是有道高人,不稀罕我的法器,為什麼取走昆吾劍?這把劍不是丟失地,而是戰場上的戰利品。戰利品歸屬於勝方自古如此。你沒有理由把它拿走,它現在就是我的!」反正左遊仙說過不會出手傷自己。梅振衣也敢嚷嚷。

左遊仙哼笑一聲:「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多道理?等你見到失主本人再談這些吧!」

一試之下,果然把左遊仙地話套了出來,原來他所認識的「失主」還活著,那就應該是在戰場上逃走的神秘突厥部落首領。

左遊仙還說梅振衣會見到那個人,如此說來事情就複雜了,看來要去的地方就是突厥人的部落,南魯公的兒子成了那個部落的人質!至於左遊仙為什麼會插手這樣的事?梅振衣就想不通了。

突厥殘部抓自己當人質幹什麼?有很多種可能,但無論對方是什麼目的,對他以及整個梅家,都大大的不妙!想到這裡梅振衣不覺間出了一身冷汗。

左遊仙再大地本事,也想不到這個少年不僅功夫不錯,而且心機如此的深沉,通過簡單的三言兩語,已經隱約猜出了一系列重大的關節。見這孩子低首不語,還以為他被自己的高人風範所折服,左遊仙一揮手:「鞭子也耍了,話也問了,現在跟我走吧。」

梅振衣一皺眉,苦著臉道:「前輩,我渴了。」

左遊仙:「長江裡有地是水,喝完了快上路。」

梅振衣:「我也餓了!」

左遊仙:「那正好,跟我去找個市鎮,好酒好菜好好吃一頓。」

梅振衣又搖頭:「我還累了,實在走不動。」他不想跟左遊仙走,又沒有辦法逃,乾脆像小孩一樣耍起了無賴。

左遊仙卻誤會了,嘴角微撇笑道:「你年紀不大心眼挺多啊,想騙我施法帶你飛天?一旦施法飛天無所遮蔽,容易被世間高人查覺行跡,你父親就可以請大批高手來救你,對不對?我才不上這個當呢!」

嗯?他還有這個顧忌,梅振衣事先倒沒想到,因他還不會飛。既然這樣就更好辦了,他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那怎麼辦?我真的累了,一步都走不動了!」

左遊仙好氣又好笑:「你還想讓我背你走嗎?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就在這裡坐著賴上一個月,到時候你就算已經餓死了。我也會把你帶到該去的地方。要麼趁著這一個月的大好時光,跟我去遊山玩水。你自己選吧!」

梅振衣拍了拍屁股站起來道:「那好吧,我跟你走!但是你說話要算數,這一個月就去遊山玩水!」

賴在這裡不走只是氣話,只要左遊仙說話算數,還有一個月時間去各處遊歷,總可以想別的辦法脫身。程玄鵠和鍾離權都告訴梅振衣,老老實實待在蕪州。但這次一眨眼就離開了,話又說回來,穿越到大唐這麼久,梅振衣也很想到四處去看看,只是沒想到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左遊仙這個人很有特點,從某些方面來講他也很有意思,並不完全討厭。他帶著梅振衣遊山玩水穿州過縣,住客棧最好地房間,吃當地最好地酒菜。去最有名地風景古跡,日子過地很享受似乎有花不完的金銀。看不出他要去哪裡,就是漫無目的四處賞玩。

梅振衣沒受什麼罪。左遊仙不打他也不罵他,好吃好喝好玩,都隨他的便,走在一起也是經常有說有笑,就算走在集市中,旁人也看不出什麼異常來。

日子過的看似舒服,但也有一點例外,那就是梅振衣企圖耍花樣的時候。有好幾次梅振衣找機會想逃走,都沒有成功,腳下剛想摸油就被抓回來了。左遊仙也沒修理他,反倒是好一頓嘲笑,聽語氣似乎認為梅振衣想逃又逃不走是多麼丟臉的事。五、六天後,梅振衣徹底沒了脾氣,也就放棄了逃跑地打算。

既然跑不掉。那就想辦法向外傳信,等著別人找到行蹤來救他。但很快梅振衣就發現,左遊仙看似漫不經心,其實盯的很緊,根本不給他這種機會。有一次經過常州城。恰好碰見一隊巡城的士兵。衣甲鮮明從面前走過,梅振衣多看了幾眼。耳中就聽見左遊仙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提醒道----

「梅家小子,想向軍士求助嗎?你可想清楚一點,萬一這些人知道你我是誰,真敢向我出手,會是什麼後果?我雖答應不出手傷你,卻沒有答應不向別人出手,這士兵也有父母家人,你可別害了他們。」

梅振衣瞪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繼續走路。左遊仙見他沒什麼舉動,反而又嘲笑道:「小子,真的心軟了?就算這些士兵不是我的對手,你也可以呼救,製造一場混亂,留下線索引人來救你,管他們的死活幹什麼?我看你也就是個自縛手腳的俗人,沒什麼大出息!」

梅振衣站住,學著他嘲笑地語氣反問道:「左前輩,你也太小看人了,難道你當年修煉未大成之時被高手抓了,在心裡就琢磨這些事嗎?」

左遊仙愣了愣:「那你在想什麼?」

梅振衣扭了扭脖子道:「我根本就沒想向他們求助,就是看兩眼而已,看把你緊張的,說話都顛三倒四了!」

左遊仙:「哦,你為什麼沒想呢?」

梅振衣:「他們救不了我,退一萬步說,就算能在此地引起一場混亂傳出風聲,再等救我的人趕到,你早就帶著我走地沒影子了,白白鬧一場亂子,我才沒這麼無聊呢。」

左遊仙笑了笑:「明白就好!那就再提醒你一聲,我既有出神入化大神通,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別想著向外送什麼口信,只要你跟誰提起你的身份,說不定我會殺了那人滅口哦。」

梅振衣哼了一聲道:「我這種人,不會隨便害人,以你的修為,應該也不會隨便殺人。我落在你手裡跑不掉,聽天由命吧,就別扯那些沒用的了。」

左遊仙看著他眼神中似乎很有興趣:「孫思邈真的很了不起,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我卻有些不信,你小小年紀遇事真能如此從容嗎,不會就是嘴硬吧?」

梅振衣硬著頭皮道:「是不是嘴硬,走著瞧,不就是遊山玩水嗎,玩唄!」

左遊仙卻有意拿話繼續逗他:「小子,過了這個月,你就沒想到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嗎?」

梅振衣索性和他鬥起了嘴皮子:「想也沒用,反正你也不打算告訴我。何必自尋煩惱呢?無為之道,難得逍遙,修行人遇事則為,無事不自擾心境。就算下場難免,到時也是行當為之事,天下人都免不了一死,也沒見誰不想好好活了。看透這一點,才是修行人應有的性情。」

左遊仙不禁點了點頭:「那我問你一句話。你怕不怕死?」

梅振衣答道:「我不怕死,但也不會無端尋險,有求生之道不會自棄,遇當為之事也不會貪生。不要忘了我拜師學的是醫家之道,就是為了救助這人間疾苦,讓世人在有生之年活的更好。所學如此,所行當然如此。」

左遊仙鼻孔出氣,仍然嘲弄道:「開口很有悟性,就不知所言能否與行止相印了。我等著瞧。」

他們順長江一路東行,到吳淞口一帶向南,在會稽附近轉了一圈。又折返北上渡江,在丹陽流連幾日,繼續北行來到了浩州府彭澤縣。左遊仙要等著瞧梅振衣地表現,而梅振衣果然說話算數,接下來的日子既不逃跑也不耍花樣,就跟著左遊仙四處遊歷,表現的很是坦然。

梅振衣真能這樣沉得住氣嗎?就算加上他穿越前地年紀,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既然猜到左遊仙很可能要抓他到突厥部落那裡做人質,不焦急驚慌是不可能的。他那天所說地那番話。以及後來的表現,卻一直得自另一個人的指點,就是他的師父孫思邈。

自從逃跑失敗之後,梅振衣又暫時靜下心來於夜間打坐,修行靈山心法。在靈台中向師父孫思邈請教。那天他對左遊仙說的話,也是孫思邈對他說地,正是因為與孫思邈留下地心印每夜交流,才讓梅振衣消去了煩躁,行止變得坦然起來。

這確實是一種很奇妙的心法。孫思邈留下心印之時不可能已知道梅振衣會被左遊仙抓走。卻能教他遇事自處之道,這既是孫思邈地往日教導。也是梅振衣遇事之後的自我思考。在這一路上,梅振衣不僅堅持每夜靜坐修行,白天也開始找機會練習內外家功夫,昆吾劍讓左遊仙拿走了,他就練習打猴鞭法。

梅振衣很乾脆的對左遊仙說:「左前輩,跟著你遊玩很好,但我是個修行人,師父有過交代,用功不可間斷,每到一處我都要找地方練功。」

左遊仙倒也不為難他,每到一處還真會找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讓梅振衣練功,自己不僅施法隔斷外界的聲息打擾,還站在旁邊看,一點也不講究江湖規矩,假如他不是出神入化的高人,旁人簡直會懷疑他是想偷師學法。

左遊仙要看梅振衣也沒有辦法,只有當著他的面練習打猴鞭,練著練著鞭梢一轉衝著左遊仙就去了。左遊仙也不躲避,仍然像那天在長江邊上一樣,揮手施法化解,讓梅振衣圍著他亂打一通,反正也抽不著。

這樣一來梅振衣地收穫可就大了,拜神鞭這件法器的妙用,掌握的越來越純熟,施展開地變化也越來越詭異難防,對付左遊仙這種高手當然沒什麼用,可是拿來對付其它人卻比以前強太多了。為什麼,就因為有左遊仙這樣一位世間難得的陪練。

有人說中國乒乓球水平高,其它國家比不了,是因為整體的訓練水平,包括給尖子運動員陪練的人水平都高,其它國家的運動員就算個人底子好,也沒有這個好條件。梅振衣今天練習鞭法的條件,恐怕世間沒有幾個人能享受到。

拜神鞭在有形與無形之間,凝聚法力可以變化成堅韌的實質,以內勁揮出即可當長鞭使。假如對手反擊的法力太強,會把鞭身打散成無形,抽擊也就沒有了效果,但可以重新凝聚再來。這種妙用說起來簡單,但怎麼練習呢?

平常情況下不太可能找到那樣一位高手,一次次施法將攻來的長鞭震散,卻又不還手傷你,還能夠毫不費力的陪著你將一整套鞭法練完。鍾離權應該有這個本事,但是梅振衣不可能無禮到天天拿鞭子去抽師父,況且東華先生也不可能天天給他當陪練。現在好了,白揀一個左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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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1:2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59回、袖裡銀光隨聚散,閒看劉海戲金蟾

左遊仙天天就站在旁邊看他練功,梅振衣索性拿他練手,反正左遊仙既不閃避又不會出手傷他。有這麼好的機會,梅振衣豈能錯過,短短時間內御器揮鞭之法大有長進,大半個月過去之後,竟然掌握了拜神鞭最神奇的一種妙用。

原來拜神鞭能被法力震散,主要的妙處卻不是被對方震散,而是揮鞭人自己用神識法力去控制。你可以自行用法力震散鞭身,瞬間又將之重新凝聚,可虛可實變化由心,動起手來讓人防不勝防。以前梅振衣不會這一招,因為沒有這種習練的經歷,也沒有那麼強的法力。

日日練功,抽了左遊仙大半個月,鞭身被對方的法力震散過無數次,梅振衣先是熟練掌握了重新凝聚鞭身的技巧,後來又突然間意識到自行散聚的鞭法妙用。這時他恍然大悟,原來他的法力已經大有增長,終於有了真正的御器之能,能發揮拜神鞭的妙用威力。

而左遊仙也挺有意思,梅振衣練功他就瞪著眼睛在旁邊看,也不嫌自己礙眼,梅振衣拿鞭子抽過來他也不生氣,而是面帶嘲弄之色信手破法,不時還嘲笑兩句。

左遊仙看似毫不在意,其實也暗暗心驚----這孩子的資質太好了,練習長鞭十幾天,比初見時大有長進,小小年紀竟然能掌握純熟御器之術,他的弟子當中,可沒有見過這麼好的苗子。有一天,左遊仙終於不再開口嘲笑,而是問了一句:「小子。你的鞭法跟誰學地?」

梅振衣笑著道:「其實是我在鄉下跟耍猴的藝人學的,這套鞭法叫打猴鞭,淺俗的很,恐怕不入高人法眼。」

左遊仙啐了一口道:「打猴鞭?你是想罵我嗎,討這種口舌便宜甚為無趣!我經歷過各種戰陣,十八般武藝什麼沒見過?你這套鞭法還算不錯,但也不是什麼頂尖的武功,在我眼中沒什麼稀奇。我問的鞭法不是你談的鞭法,而是指你這兩日所施展的御器變化之道,前幾天沒見你試過。」

梅振衣收鞭行了一禮:「實話告訴前輩。兩天前我也不會,這段日子來一直向前輩請教。修行有所進益,是剛剛掌握純熟的。其實我要謝謝你,若非你日日在身邊讓我試鞭,此番法器妙用不知何時才能練成。」

左遊仙說的對,這套打猴鞭法本身並不算什麼頂尖地武功,一套耍猴的鞭術而已。至於那一手絕技昏厥鞭,卻十分奇妙,如果沒有抽中打出效果。誰也查覺不到什麼特殊之處。那一手絕技在穿越前地威力並不大,連曲正波教授都可以用針灸破解。

當時據曲正波分析,那一鞭帶著內勁打在人的腦側經絡糾結之處,可以讓人暫時失去意識。穿越後他修練靈山心法突破如神在的境界,可以用神識控制法力,齊雲台下打中彩琴那一鞭自己也有感覺,是將法力透過鞭身切入對手的體內,暫時封閉經絡神氣運行致人昏厥。

此時的昏厥鞭已經不是當初梅太公教他的功夫了。而是由孫思邈傳授心法,結合他自己修行所悟而新創。左遊仙今天說了一句「我問的鞭法不是你談的鞭法。」無意中提醒了梅振衣一件事,那就是若靈山心法境界再上一層樓,昏厥鞭絕技還可能另有奧妙。但它怎麼就能打世間人鬼神呢?梅振衣還不是很明白。

這麼多天來,左遊仙見梅振衣第一次向他行禮,微微有些詫異道:「小子,怎麼變得這麼客氣了?」

梅振衣:「多謝前輩指點,今日方明白御器之妙。禮謝是應該地。」

左遊仙輕歎了一口氣:「你也不必謝我,就算你這幾天修行有長進,也沒什麼大用處,一個月的時間就快過去了。」這是梅振衣第一次聽他歎氣,語氣很有點惋惜之意。

聽見這聲歎。梅振衣心裡有點發涼。分明是對他這個「可造之材」感到可惜,看來不久之後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一場災難。梅振衣放棄了逃跑的念頭。並不是說他不想逃走,而是一直在想別的辦法,已經琢磨了很多天了。

到達彭澤縣城南門外,時間是下午,老遠就看見一群人從城門內走了出來,當中簇擁著一個手拿木劍的道士。左遊仙一揮袖,帶著梅振衣迅速閃到路旁的樹叢中,沒有和那些人打照面。梅振衣耳尖,斷斷續續聽到了風中傳來的一些交談聲。

「劉道長真地能找到金蟾嗎?我怎麼從沒聽過這種東西!」、「當然了,這幾天南門外夜間金光沖天,還有牛吼聲,劉道長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金蟾。」、「老哥,咱們倆是衙門的捕快,職務是保境安民,怎麼跟著道士來捉蛤蟆?」、「小聲點,縣令王大人要抓住金蟾,向朝廷獻祥瑞,一旦升了官,連我們兄弟都能沾光了!」

金蟾?聽見這兩個字梅振衣心中一動。金蟾是什麼東西?傳說中它是一種三足蟾蜍,能口吐金錢,是旺財之物。現在也有很多人將金蟾雕飾放在室中,做為招財進寶的象徵。而孫思邈也曾講過這種東西,是一種異獸,可以入藥,以它為主藥可以煉成外丹餌藥蟾光散,同時它也是傳說中九轉紫金丹中的一味藥。

說金蟾能夠招財進寶,也並非完全誤傳。這種異獸比普通的蟾蜍小多了,只有成年人的拇指蓋大小,平時居住在水中,成了氣候之後,卻非常善於鑽土,喜居於金玉之間。地下有寶藏的地方,金蟾往往有感應,會在那裡構築巢穴。

什麼叫成氣候?異獸之所以稱為異獸,是因為它和普通地獸類不一樣,有天生的特異神通。當它在漫長地月歲中逐漸生長成熟,掌握了這種神通,就叫作成氣候。這種情況可以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鷹的視力非常好而犬地嗅覺非常好,這些都是天生地。但鷹犬之類的能力只能稱之為超常,不能稱之為特異。

異獸生長成熟不僅漫長,而且需要特殊地環境與條件,遇到一隻成氣候的異獸非常難。那麼異獸是怎麼來的呢?有一種說法叫作「化生」----得天地造化而生,有可能千百萬隻蟾蜍中碰巧有那麼一隻,因為種種原因感受天地靈氣或有其它的機緣。自行脫胎換骨發生了特異地變化,成為異獸金蟾。如果碰到合適的條件與環境,這只異獸會逐漸成氣候。

異獸,勉強相當於生而特異之人吧,人生而特異,也需要在合適地環境中生長發育,逐漸穩定的掌握自己的特異能力。它和那種因機緣頓悟、自感成靈的妖怪不一樣,神通不是修行來的,而是出於天成造化。當然。各種異獸也有可能修行成妖。

也曾有仙家高人,尋得天成異獸帶到洞府中自幼馴養,一點點開啟慧根,機緣到時異獸感悟成靈甚至化身人形,可從仙師學習種種修行法門,比如太乙真人的座騎那只九頭獅子就是這個來歷。由於環境與條件的限制,異獸在人世間非常少見,大多出沒於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中。

崑崙仙境中仙靈之氣充盈。奇花異草遍野,異獸較多,甚至還出現了異獸聚居繁衍地地方,其中有不少修煉成妖。當然,這種多是相對人世間而言,異獸本身就是非常少見的物種,它們在崑崙仙境中出現、聚居、繁衍也是經歷了漫長的歲月。

但是今天,居然在彭澤縣城外聽說有異獸金蟾的蹤跡。確實很意外。那群人有拿著鋤頭鐵鍬的鄉民、有拿著鎖鏈鐵尺的捕快、甚至還有抗著糖葫蘆串的小販,真是各式各樣什麼人都有。他們並沒有走遠,出城之後都圍在南門外的大澤旁。彭澤城地南門樓上,還一些人圍著幾位穿官服的也在遠遠觀望。

彭澤縣,當然因為彭澤湖而得名。城外不遠西側就是一望無際的彭澤湖。這個大湖的水系很發達,有一個狹長的灣蕩一直延伸到離縣城南門外不遠的地方。這個湖灣的水面不寬,但卻非常深。

那些人三面圍住了水灣,而當中的那名道士,則走到很遠地水灣與大湖交界處,一手揮木劍,另一手捏法訣,口中唸唸有詞竟然舉步踏上了水面如履平地。他走到水灣入口的中央位置轉過身來,等於把這一片水域迎面攔住了,看樣子是要施展什麼法術。

這名道士的裝束也很有意思,身穿青灰色的道袍,卻披散著頭髮沒有挽道士髻。

這髮型和左遊仙有點像啊,唐代成年男子披頭散髮的可真不多,梅振衣好奇地看了一眼左遊仙問道:「前輩,你聽見了嗎?他們要捕金蟾哎,我們不過去看看嗎?反正這裡人多眼雜,也沒人會注意到我們,我還第一次見你遇人躲躲閃閃。」

左遊仙一指遠方那名道士:「我這個人不願藏頭露尾,但也不想客套麻煩,那名道士是我地弟子,名叫劉海,我懶得過去讓他認出來,又是磕頭行禮,又是懇求仙法的。」

「你徒弟啊?功夫不錯呀,站在水上跟平地似地。徒弟拜師父當然要磕頭行禮,師父收徒弟當然要傳法,看你的樣子好像嫌麻煩啊?」梅振衣不解的問道。

左遊仙一皺眉:「你知道什麼,當日我傳法也是希望他能有所大成,可惜他終究不是那塊料,學了幾手功夫就四處招搖,不去正經修行,我不喜歡,也就不想教了。」

梅振衣笑了:「徒弟不成器,還是你這個師父點化不夠啊。」

左遊仙鼻孔出氣:「弟子自己不爭氣,還要師父替他成仙嗎?天下那麼多人,各有各的福緣,要自己學會珍重。」

梅振衣:「也有道理啊,自古得聞仙法者眾,能出神入化者又有幾人?聽前輩的口氣,你有很多弟子嘍?」

左遊仙:「我的傳人遍佈天下,只可惜有成就者不多。小子。你沒聽說過我真正的名號,我號稱天下左道至尊。」

這人真夠狂地,自號至尊,竟然又自稱「左道」至尊,這可是個貶義詞啊。不過聯想起他姓左,當過道士,還是個左撇子,真有點搞笑。梅振衣忍住了沒敢笑,又問道:「那麼左至尊,你的弟子中名頭最響的是誰?」

左遊仙想了想:「我的門下傳人。名聲最大的叫明崇儼,他的悟性很好。我曾對他寄予厚望,可惜心性終究太下乘,成就不了大神通境界。後來他入朝為官,做官倒是很有一套,一直做到正諫大夫,至於最後在洛陽城外死的不明不白,他有這個下場我也不意外。……估計你一個小孩子家沒聽說過這些。」

怎麼可能沒聽說過?明崇儼就是梅振衣設計殺的,拋屍洛陽城外也是他策劃的!看來左遊仙還不知道這些。否則的話會怎麼對付梅振衣呢,會不會給明崇儼報仇?想到這裡梅振衣暗中打了個哆嗦,住口不敢再多說什麼。

梅振衣不敢多嘴了,遠處那名道士一直沒閒著。他在水面上站定,從懷中掏出一個圓盤狀地東西,比巴掌稍大一些,托在手心唸唸有詞,半天沒有別的動靜。梅振衣半天沒說話終於忍不住又問道:「左至尊。你那徒弟手裡拿地是什麼,羅盤嗎?他到底是捉異獸還是看風水?」

左遊仙一撇嘴:「那不是羅盤,是我早年看他最順眼的時候,賜給他的一件法器,名叫指妖針。」

「指妖針?用來指妖怪的嗎?」

左遊仙:「用御器之法引導神識,可以發現周圍天地靈氣的異常,有妖怪當然也可以指出來,比平常時無意中被動感應方便多了。他拿到這個東西之後。就四處跑去降妖捉鬼不務正業。」

天下還有這麼奇妙的法器,看來除了修行心法之外,這煉器之道也是大有文章啊。梅振衣在這裡琢磨,那邊劉海可有了動作,似乎是指妖針有了感應。他突然大喝一聲。把遠處圍觀的鄉民都嚇了一跳,只見他手中的木劍脫手射出。沒入水下不見。

圍觀地眾人看不清水底深處的情況,只聽見水下突然傳來如牛吼之聲悶如雷鳴,水面上開始出現翻捲的漩渦,一個接著一個的漩渦越來越大,本來清澈的水面也變得越來越渾濁。劉海站在水面上身形起伏不定,一手托指妖針,另一手指著前方不斷的揮動,應該是在水下御器與那金蟾纏鬥。

聽說金蟾的身形只有指甲蓋大小,水下傳出那麼大的吼聲真地令人不敢置信,連遠處的梅振衣都覺得耳膜被震的嗡嗡響,站在水邊的人就更別提了。眾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驚恐,都遠遠的退出了一大截距離,那些拿著鎖鏈的捕快不是來幫忙捉妖的,而是來維持秩序地,現在也拉開鎖鏈攔住眾人往後退。

劉海與異獸鬥法,搞得動靜很大,為什麼招呼這麼多人來圍觀,就不怕波及無辜嗎?梅振衣看了一眼城樓上,當中穿官服的人應該是彭澤縣令,周圍還圍了不少滿身綾羅的體面人,心裡突然明白原因了。

這劉海純粹是為了顯擺,在縣太爺與眾鄉親面前大展神威,那才是倍有面子!假如一個人跑來鬥法沒有人看,那多沒意思呀?剛想到這裡,那邊場面又有了變化,就聽水中一聲爆響,一道金光追著一道烏光射出,帶起沖天的浪花。金光射中烏光,啪的一聲,原來是劉海那柄木劍被一折兩斷。

「沒用地東西,竟然先棄了法器!」左遊仙在身邊冷冷地罵了一句。

「不是沒用,是聰明,既然擋不住金蟾的法力,還不如先棄器,否則法器被毀,人也會跟著受傷地。」梅振衣還有閒心替劉海解釋一句。

左遊仙仍然很不高興的說:「沒出息就是沒出息,他的法力分明不足,就仗著投機取巧,一次兩次可以說他聰明,從來總是如此,那就是不成器!」

這時劉海已經把金蟾逼出水面,眾人看見的就是一線耀眼的金光,此時雖然木劍被毀,劉海似乎早有準備,又大喝一聲揮手打出一團東西,在空中張開像一片血霧,原來是一面極細的紅色絲網,恰好罩住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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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1:2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60回、城門一把沖天火,誰將池魚渾水摸

劉海這些年降妖捉鬼也沒白忙乎,煉成了一件法器血煞天羅,剛才那柄木劍本就是個誘餌,而他對血煞天羅似乎很有信心。被絲網罩住之後,那一線金光左衝右突發出陣陣吼聲,卻總也衝不出絲網的包圍。

劉海面露得意之色,故意大聲念了個含糊不清的咒語,那空中的絲網越縮越小。金光四下亂竄的空間被壓縮,就像被紅霧罩住的一團金芒,掙扎越來越無力,吼叫聲也漸漸弱了下去。這時城樓上傳來鼓掌喝彩之聲,遠遠的縣令大人帶頭喊道:「劉道長神通廣大,下官真是開眼了!」

縣令見劉海收服金蟾,為什麼這麼高興,難道他也會煉外丹餌藥嗎?當然不是,而是要往洛陽送祥瑞。彭澤縣有金蟾出世,那可是大大的吉兆啊,---朝堂彰顯聖明因此天生祥瑞。當朝皇后武氏最喜歡這一套,皇后一高興,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縣太爺帶頭喝彩,城樓上其它人也紛紛鼓掌稱讚,接著圍觀的鄉民轟的一聲都開始大聲喝起彩來,一時之間熱鬧非凡。劉海臉上得意之色更濃,很瀟灑的一揮衣袖,伸手往回凌空一勾,就要收回血煞天羅。

就在這時出了意外的變化,那本以無力掙扎的金蟾突然又發出一陣沉悶的牛吼,這吼聲不算大卻滾滾不斷,血煞天羅中金光爆射耀眼非常。劉海聽見喝彩正在得意。難免有些分心,而那金蟾也很狡獪,剛才只是暫時示弱迷惑對手,此時終於有了機會突然發力掙脫。

只見一線金光衝破絲網激射而去,去地方向非常不巧,正對著城樓中央縣令站的位置。

「聰明!」左遊仙開口誇了一句,顯然不是誇他的弟子劉海而是誇那只逃脫的金蟾。

金蟾衝破紅網,那劉海身形一晃險些沒失足落水,他花了無數心血煉製的血煞天羅被損毀一角。也不知再用多少精力才能修復。但此時他已經沒有餘暇去心疼,因為金蟾射向城樓。假如傷到縣太爺那可一切都砸了!

血網一收劉海啞聲大喝,揮手打出幾乎一樣的金光,這道金光去勢更急,將將在城樓前射中金蟾。一聲痛苦的嘶鳴震耳欲聾,空中兩道金光相擊同時落地,正好落在城門前的空地上。光芒一散,那兩個小點都非常小。視線被眾人擋住,梅振衣也看不見了。

「那是落寶金錢,沒想到劉海手中有這種東西,不是我給他的,應該是他這些年自己搜刮來地。」身邊的左遊仙很有意思,不等梅振衣開口問,主動介紹了。

眼看事情已經收場了,可左遊仙地話音未落,就聽城樓上傳來一聲爆炸,箭樓上的牌匾突然砸了下來。正落在縣令大人的腳邊,緊接著火光沖天,熊熊大火瞬間就燒了起來。梅振衣嚇了一跳,這分明是有人暗中放火,就趕在劉海收金蟾得手之際。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劉海手中有指妖針,卻沒發現有妖物在暗中埋伏,只顧著自己賣弄。活該!」左遊仙冷冷的說了一句,看他的神色絲毫未變,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彷彿早就料到會有意外的變化出現。

有妖怪埋伏?聽口氣左遊仙早就發現了,梅振衣可什麼都沒發現!城樓上突然爆炸起火。眾人的喝彩聲轉瞬變成了尖叫。緊接著有人喊道:「著火啦,快去救王大人!」呼拉一下城上城下亂作一團。

劉海也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突然腳下波浪湧起,一個浪頭就把他捲了進去。只聽一聲怪叫,劉海祭出一片紅光衝開大浪跳到了岸邊,身上已經濕透了,走路也一瘸一拐應該是受了傷。他只看了一眼亂糟糟地城門,頭也不回的向荒野中逃去,瘸了一條腿跑的還挺快,眨眼就沒影了。

剛才的爆炸雖然聲勢猛烈但威力不是很大,縣太爺的官服燒焦了一塊,人已經在衙役的攙扶下逃到了安全地帶。城裡響起了密集的梆子聲,那是救火的信號,不少人提著水桶衝上城牆,而箭樓仍在劈里啪啦的燃燒中。

「老天,這都出什麼事了!」梅振衣目瞪口呆看著城門方向,今天路遇劉海捉金蟾,真是一波三折充滿意外,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左遊仙像是看完一場好戲,點點頭微微一笑:「想知道出什麼事了嗎?跟我走,帶你見識見識,我也很好奇。」

離彭澤縣城外三十里,湖邊有山,丘陵中有一條狹長的小道,遠遠地有兩名女子婷婷裊裊而來,看身姿似乎走的不快,速度卻不慢,一邊走還在一邊說話。

「姐姐,那人世間的道士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下迷仙散,還偷走了我們的落寶金錢。今天可是出了一口惡氣,你看他那狼狽樣,真是笑死人了!」

「妹妹,你為什麼放他走,那種人,乾脆殺了得了!」

「殺他幹什麼啊,不過就是個小偷。」

「從崑崙仙境來到人世間,這世上的男人都是色迷迷的,女人都是惡狠狠的,沒什麼好貨色,人間果然與仙境不同。就碰著那麼一個彬彬有禮的人,看似不討厭,結果卻是要偷我們地寶貝,實在太可惡!妹妹,對這世上凡人,沒必要太客氣。」

「我覺得不是這樣啊,這人世間挺好玩的!你看看現在,不僅落寶金錢找回來了,還得了一隻金蟾和另一件法寶,假如不是那個小偷,我們哪來這兩件寶貝?嘻嘻……」她一邊說還一邊掩口而笑。

遠遠地看過去。這一對姐妹異常秀美,瓜子臉,細長的彎眉大大的眼睛,鼻尖有些微翹,膚色白裡透紅。她們身穿束身長裙,裙裾呈雜彩,是很多彩綢長條豎著縫接而成,走起路來就像一朵盛開地五顏六色地花,每片花瓣顏色都不一樣。

而她們走路的姿勢也很特別。如風拂垂柳扭來扭去,愈發顯得身段柔美。這姿勢稍微有些放蕩。也很有些勾人,但又不得不承認----扭地真好看。姐姐身姿稍顯豐腴、乳波臀浪凹凸有致,妹妹身形窈窕、修腿蠻腰婉轉動人,走在一起真是一對靚麗的姐妹花。

她們正在邊說話邊往前走呢,迎面突然有人開口問道:「誰說這世上男人都是色迷迷的呀?本少俠就不是!你們剛才出言無禮,現在向我道歉。」

姐妹倆聞言吃了一驚,抬頭向前看去。就見兩座小山間地谷道中央,有人搬了一塊大石頭放在那裡,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帶著一臉壞壞地笑坐在石頭上看著她倆。

這人當然就是梅振衣,他開口自稱少俠卻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在現代電影電視中,「少俠」出場往往都是所謂行俠仗義的青春偶像,是個令人羨慕的正面形像。但是在唐代,少俠這兩個字可不是褒義詞,有人自稱少俠不僅是在說自己風流狂放。而且有目無法紀肆意妄為的意思。

一個半大孩子如此說話,著實有點搞笑,但見這荒野之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人攔住去路,姐妹倆也不禁暗暗心驚。姐姐微微一怔,隨即笑顏如花,扭著腰肢走上前道:「這位小哥,你是在說我們嗎?男人好色有什麼稀奇的?你小小年紀,也會在我們姐妹前自稱少俠。奴家著實喜歡呢。」

她邊說邊往前走,離著還有一丈開外,梅振衣突然臉色一變,揮手打出一團白霧狀的東西,在面前一卷凝聚成一根半透明地長鞭。這支長鞭本是銀白色。此時半透明的鞭身中卻隱隱透出粉紅色的光芒。

「軟魂散?就算你不想道歉。也不至於一見面就把我迷倒吧?這是什麼意思,想劫財的話。我兜裡沒錢,想劫色的話,不覺得我年紀有點小嗎?」

梅振衣仍然笑瞇瞇的說話,不動聲色的露了一手,先是用法力震散拜神鞭發出,凝聚鞭身之時,也將那女子悄悄施放出的迷藥軟魂散收聚在鞭身之內。拜神鞭的妙用還可以有這種效果,此時他施展這根長鞭,已經是相當純熟了,而且這種虛實變幻的功夫相當能唬人。

那位姐姐看見他出手不凡,不僅識破了自己施放地軟魂散,還信手施法就收去了,一時也看不清他的底細,退後一步變色道:「這位道友,你我素不相識,何故攔住我們姐妹的去路?」

梅振衣晃了晃腦袋:「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罵世間男子,而我也是其中之一,好端端的被你指責實在無辜,你要向我道歉!」

那位姐姐看了他半天,有點哭笑不得:「是我出言不謹,說錯話了,少俠你不好色,你年紀還小怎麼會好色呢?奴家在此道歉,可以放我們過去了吧?」她一副嬌滴滴的樣子,看上去似乎人畜無害。

梅振衣大大方方的一揮手:「好吧,你既然道歉,我就不怪你了,人哪有不犯錯誤的呢?但是我還是不能放你過去。」

後面的那位妹妹粉臉一沉:「小道友,你這是何意,難道真以為我們姐妹怕你嗎?」

梅振衣晃了晃手中地鞭子:「說錯話的事情就算了,但你剛才是怎麼回事?一見面就給我下迷藥,難道我就不該追究嗎?」

姐姐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在觀察著什麼,仍然露出笑容道:「荒郊野外的,突然看見少俠攔路,我們姐妹心裡怕受欺負呀。既然少俠是個好人,我也就放心了。」

這時妹妹忍不住了,一個墊步蹦到前面,指著梅振衣道:「你快讓開,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你再攔在這裡笑迷迷的,小心我姐姐吸乾你地精血。」這話說地可夠嚇人的,但看她明眸皓齒地樣子卻一點也不可怕。

梅振衣笑著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好怕呀,這樣吧,你們把從那位道士手裡得來的法器留下,再乖乖的讓我把把脈,我就放你們走。」

那位妹妹不解的問道:「把脈?為什麼讓你把脈?」

梅振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看你們有什麼病啊,我是個醫生。」

那位姐姐聞言卻神色大變,拉著妹妹退後幾步,一招手祭出一根五顏六色的像雞毛撣子般的長幡,收起笑容臉色凝重的問道:「你怎知我們剛才得了一件法器?」

「因為剛才我們也在彭澤城外。你們一個人放火趁亂收走金蟾,另一個人暗算那道士劉海。還拿走了他失落水中的指妖針,本山人看地清清楚楚。」這話不是梅振衣說的,而是從那一對姐妹後面傳來,隨著話音能感覺到那人已貼近了兩人身後。

「不好!」姐姐一個急轉身,手中彩幡揮出,五色煙雲翻滾。這人剛才竟然沒有被發現,突然間無聲無息地就來到身後。她驚駭之下立刻出手。

五色煙雲捲向一個身穿紫色錦袍的散發男子,正是左遊仙,只見他一揮衣袖,在袖中彈指射出一道勁風,不僅驅散了煙雲,而且將對手震退了好幾步。緊接著又聽見「啪」的一聲銳響,那位姐姐應聲倒地,原來是梅振衣趁機出手,一鞭正抽中她的腦後。

妹妹剛想動手,突然覺得週身一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此時梅振衣的鞭梢一轉突然散開,一陣淡淡的粉霧罩住了她地口鼻。這本就是她們姐妹擅使的迷霧,平常情況下能夠自我抵禦,可是此時迷霧被濃縮直接送到口鼻,妹妹被左遊仙的法力束縛無法躲閃,來不及運功化解,深深吸入了一口,也全身發酥軟綿綿的坐倒在地。

妹妹動不了。但是眼睛能看見也能說話,聲音有點打顫的問道:「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梅振衣卻沒有顧得上理會她,收鞭站起身來對左遊仙道:「左至尊。我們配合的還不錯嘛?」

左遊仙冷哼一聲道:「仗著我在一旁出手。你也學會了狐假虎威?剛才你搶先出手放倒這兩個人,是不是怕我一不小心把她們給殺了?」

梅振衣陪著笑道:「我是怕她們太弱。經受不了左至尊那麼高強的法力,我看也沒必要殺了她們吧?這倆人雖然戲弄了您的徒弟劉海,但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是劉海先偷了她們的落寶金錢,也怪不得別人。」

左遊仙皺眉道:「你說地什麼話,什麼叫經受不了我的高強法力?算了,既然你要留下她們,這兩個女妖就隨你處置吧,我倒想看看你會怎麼辦?不會藉機偷香竊玉吧?」說完話一轉身走了,身影在山林中消失不見,路上只有梅振衣與一坐一臥的兩名女子。

「你,你,你,想幹什麼?我可警告你,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那妹妹見梅振衣衝她走了過來,嚇得有些瑟瑟發抖。

梅振衣卻沒說話,逕直坐到她的身前,拉過一隻凝脂般的小手,挽起她的袖子就開始把脈,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似乎一邊把脈一邊在思考。妹妹愣住了,定定的看著他不知道這人想幹什麼,大約過了一柱香地功夫,梅振衣睜眼站了起來長出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隨即看見妹妹發傻的樣子,微微一笑道:「別害怕,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就是給你們把把脈,然後留下指妖針,就會放你們走。」

那妹妹似乎涉世不深,看見梅振衣這個樣子,身子不再發抖,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說話算數嗎?真的就是把把脈,我得了什麼病?」

梅振衣:「你沒什麼病,修為到你這個程度,已過了易筋洗髓地境界,離大成真人只差一步,怎麼會有病呢?我有個老朋友是草木之精,我經常給他把脈,看看草木之精與人有什麼不同?以前還沒有給禽獸之妖把過脈,所以今天研究研究。……好了,我研究完了,指妖針在哪裡?就是那道士落入水中地小圓盤。」

「在我懷裡,但我的手發軟抬不起來,沒法拿出來。」

「無妨,我自取。」梅振衣伸手到妹妹地衣襟中取出了一個圓盤狀的東西。手伸到人家衣服裡去了,當然在胸前擦過,感覺很不錯,她的胸房柔軟溫暖還充滿彈性。手背隔著一層薄薄的肚兜從乳尖上掃過,那女妖身體過電般的一顫,還軟軟的哼了一聲……。

指妖針與想像的不太一樣,並不是一個帶指針的羅盤狀,而就像一塊扁圓形的瑪瑙石,表面很光滑,還有螺旋狀的紋路。握在手中以御器之法連為身心一體,神識借法器延伸而出,可以感覺到周圍神氣波動很微妙的變化。

梅振衣發現左遊仙並沒走遠,就在旁邊小山上的林中看著這邊。這指妖針真是好用,不僅能指妖,連左遊仙那等高人都能發現。當然了,左遊仙此時並沒有刻意收斂神氣,否則就算梅振衣有指妖針,這麼遠的距離也難以察覺。

收起指妖針,梅振衣又走到了姐姐旁邊,坐下身來拉起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腿上,閉目把脈大約也是一盞茶的時間。完事之後退到兩丈開外,一鞭揮出抽在她的腦後,只見她驚呼一聲突然跳了起來,轉身看著梅振衣,卻沒敢再上前動手。

「你妹妹中了軟魂散,你自知解救之法,救了她,你們就可以走了,我說話算數。」梅振衣退到道旁讓開了去路。

姐姐被他弄的莫名其妙,一看妹妹軟倒在路旁,不及多想趕緊上前問道:「妹妹,他們剛才都做了些什麼?」一邊伸手在她的口鼻前拂過,一道淡淡的光芒發出。

妹妹打了個噴嚏站了起來,雖然身子還有些發軟,但已經可以走路了。她一起身就拉著姐姐的衣袖道:「這位少俠說的是真的耶,就是給我們把脈,還取走了那個道士的法器,沒有搶我們的落寶金錢和金蟾。」

姐姐神色一變,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這妹妹說話真是毫無心機,這不是在提醒別人自己身上還有寶貝嗎?果然,梅振衣聞言又道:「你們不提我倒忘了,異獸金蟾我以前還從未見過,今日既然有緣,能不能拿出來給我觀賞一番?」

姐姐一轉身攔在妹妹身前,沉聲道:「道友,你們神通廣大,我們姐妹今天認栽了,想要什麼不妨都說出來,但請留我們一條生路。」

梅振衣搖頭道:「你又誤會了,我認真說的話你總是不認真聽!如果我想要你們什麼東西,包括你們這兩個人,剛才就已經自己動手了,何必現在向你請求?你們兩人又是放火又是偷襲,費那麼大勁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就留著吧。我就是看一眼金蟾,沒別的意思。」

姐姐無奈,從懷中取出一金光閃閃的東西,捧在手心遞到梅振衣眼前。梅振衣沒有伸手去接,就是站在一旁皺著眉頭仔細觀看。這金蟾大約有一分錢硬幣那麼大小,傳說中它是三條腿的,打眼一看還真是三條腿,兩前一後。但仔細觀瞧又發現後面那一條不是腿,而是沒有完全退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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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21: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61回、玄鵠車馬自城東,府台設宴望江樓

蝌蚪成長為蟾蜍,一開始只有尾巴沒有腿,先長出兩條前腿,再長出兩條後腿,尾巴漸漸沒有了。大約就是長到拇指蓋這麼大小的時候,有兩條前腿和一條粗短的尾巴,金蟾與普通的蟾蜍不一樣,體形到這麼大、這種形狀就不變了,因此看上去似乎是三條腿。

這隻金蟾半閉著蛤蟆眼,神態十分萎頓,還在微微的喘氣,隨著氣喘身上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與在城外鬥法時所見,這光芒暗淡了不少。它還是活的,但已經被折騰的夠嗆。

「你們取走金蟾,是要煉製蟾光散嗎?易筋洗髓之後,須洗煉元神,蟾光散也正好可以輔助,難怪你們見到金蟾會設法收去。」梅振衣突然問了一句話。

若論修為,他現在還不如這兩個妖精,但談到外丹餌藥的見識,可是比世上大多數修行人都強多了,比那左遊仙都要高出一大截。梅振衣是孫思邈的衣缽傳人,而孫思邈可是連觀自在菩薩也曾誇過的世間第一神醫。梅振衣剛才給她們把過脈,知道這一對姐妹的修為差不多到了什麼境界,當然能猜到她們劫走金蟾的原因。

那一對姐妹不明白梅振衣有這種來歷,聽他不僅精通世間罕見的靈藥用處,且一開口就說出了她們的修行境界與下一步面臨的關口,還以為他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要指點些什麼,神色不覺間變得小心恭謹了許多。

姐姐手捧金蟾淺淺鞠了一個躬,請教道:「您果然是前輩高人,我們今日走眼,開罪了前輩,剛才受些教訓也是應該的。請前輩海涵。說實話,我對蟾光散的煉製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今日前輩現身點化,就懇請指點一二,我們姐妹二人感激不盡!」

一眨眼功夫,梅振衣成了現身「點化」她們的「前輩」,這誤會可夠大的。嬌滴滴的妙齡女子稱一個半大小子為前輩。看上去有點彆扭,但修行高人地年紀、輩分本就不能以外貌論。

梅振衣剛想說話。就看見那金蟾突然睜開了眼睛,碧綠色的眸子可憐巴巴的看著他,還發出一聲低低的,如小狗叫般的哀鳴。梅振衣神識一動,突然感應到金蟾發出的信息,它是在求自己救命!

原來這一隻金蟾不僅僅是成了氣候的異獸,而且已經自感成靈。但修行尚淺還不能變化形狀,也不會說話,只能以天生地神通法力傳達簡單的神念。而梅振衣在修煉靈山心法掌握「喚鬼神」術後,也能在神識中感應到這種信息,不禁對這小東西動了惻隱之心。

幸虧它今天遇到地是梅振衣,換個人還真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梅振衣看著小金蟾答道:「用金蟾煉製蟾光散最常規的方法,就是焙乾之後整只入爐,那樣雖然簡便卻只能得一次之用,可惜了這只異獸。我教你們一個法子吧,不僅可以將它留在身邊豢養。還可以煉成更多的蟾光散。」

蟾光散究竟是什麼呢?普通人聽說藥性可能誤會它是一種強效迷幻劑,只要聞上一小下,眼前就會出現各式各樣的光影幻境,都是平時心靈深處的慾望呈現。一不小心被幻境所惑,人就會不由自主的進入到幻境中去親身經歷,如癡如狂,弄不好會瘋掉。

修行人使用蟾光散,是用法力催動。現眼前圓光,凝神而入。這是一種出入妄境之法,以此修磨心性。如果師父有大神通引導,或弟子別有機緣,另有辦法出入妄境。但若利用外丹餌藥地幫助。最簡便的途徑就是用蟾光散。

假如心性穿鑿的境界未到,這也是比較危險的。外丹餌藥輔助修行向來有這個特點,需要有人在一旁護法。蟾光散還有很多別的用處,比如可以入藥,甚至可以用來攻擊敵人,總之也是難得的修行異寶。

梅振衣教了她們豢養金蟾的方法,這些都是孫思邈留給他的那些典籍中記載的,每過一段時間,可以用特殊的方法催金蟾吐涎,此涎就能夠煉製蟾光散,雖然每次得到地數量很少,但是長年累月加起來比一次性煉藥所獲當然更多,而且可以留住金蟾的性命。

梅振衣並無保留,將自己所知的豢養金蟾、催蟾吐涎、以涎煉藥的方法都告訴了這對姐妹,妖精妹妹聞言笑道:「謝謝前輩,太好了,我們也可以養一隻異獸了,還不耽誤煉製蟾光散,姐姐,把金蟾給我吧,以後我來餵它。」

姐姐把金蟾交給妹妹,端正身形拱手行禮:「多謝前輩指點!既然前輩知道吐涎煉藥之法,那麼更簡便的蟾光散直接煉製之法又如何呢?」

梅振衣一擺手:「教你這些,難道還不夠嗎?其餘的,不必再問!你們可以走了。」既然被誤會成高人前輩,他就端起了前輩的架子。這時妹妹手中的金蟾發出一聲低鳴,聲音中充滿了感激之意。

姐妹兩人正要告辭,遠處傳來左遊仙地聲音:「慢著,我還有幾句話要問,你們是誰,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

妖精妹妹搶前答道:「我叫韋九真,我姐姐叫韋九藍,我們來自崑崙仙境青丘山。」

左遊仙:「哦,原來是兩隻成了妖的九尾狐,有意思,異獸剛剛成妖,又養了一隻將成妖的異獸。……以你們的修為,走不出崑崙仙境,誰送你們出來的?到人間又為何事?」

據《山海經-南山經》所記傳說:「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世間沒有人見過這座山,沒想到它在崑崙仙境中,此山乃是異獸九尾狐聚居之地,左遊仙一聽來處,就猜出了她們地身份。

韋九真毫無心機地答道:「我們是覺得山中無趣溜出來的,恰好在瑤池岸邊碰見了佛門妙音伽藍。是她幫我們出了崑崙仙境,說是到人世間遊歷一番也有好處,只是禍福難料,要我們好自為之。」

左遊仙又問道:「那麼落寶金錢呢?誰給你地?」

「我離開青丘山之後,在山澗中揀的。」這小狐狸精答地很乾脆。

左遊仙的語氣微微有點意外:「山澗中竟然能揀到這種東西?有機會我還真想再去一趟崑崙仙境。好了,我的話問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韋九藍與妹妹又齊身施禮道:「多謝二位前輩。請問高人名號,來日有緣也好拜謝。」

梅振衣看了左遊仙所在的方向一眼。轉頭苦笑道:「那位高人,剛才我稱他為左至尊,你們也聽見了,至於我的名號,現在不方便告訴你們。……記住一件事,既然來到人世間就要守人世間的規矩,凡事不可肆意妄為。否則對人對己都沒好處,比如那吸人精血之事,不論是說還是做,都是萬萬不可的!」

韋九真吐了吐粉紅色地小舌頭:「前輩,我剛才是嚇唬你呢,其實我和姐姐還沒吃過人。」

梅振衣:「沒有就好,以後也不要,快走吧!」

一對九尾狐妖走了,左遊仙的身形從山林中飄然而出,似笑非笑地看著梅振衣道:「你很會做好人啊。就這麼放她們走了?」

梅振衣:「不然怎麼辦?換個情況還有機會多打點交道,但我現在落在你手裡也是身不由己,還不如做個好人算了。……這是你給劉海的指妖針,我要回來了,還給你。」

「謝謝你了!」左遊仙微微一笑,接過指妖針在手中撫摩,這是他第一次對梅振衣說謝謝。

梅振衣眼珠子一轉,笑著又說道:「前輩。我幫你把法器拿回來,能不能商量點事?」

左遊仙:「什麼事你就說,但要我放了你是不可能的。」

梅振衣:「不是不是,能不能把這指妖針借我玩幾天?」

「可以啊,拿去吧!」左遊仙很乾脆的把指妖針扔還給他。又問道:「你拿指妖針幹什麼。找妖精嗎?世間最難遇的九尾狐妖已經讓你放走了,異獸金蟾也讓她們帶走了。還想找什麼?」

梅振衣脖子一仰微微得意道:「看風水呀!」

左遊仙斜了他一眼:「這又不是羅盤,看什麼風水?」

梅振衣:「此物能夠感應四周山川靈氣變化,配合堪輿之術,當然可以看風水了。」

左遊仙:「那你就拿著慢慢看吧。小子,你剛才那一招鞭法很奇妙啊,有什麼關竅講究嗎?」

梅振衣:「一鞭子把人抽暈,有什麼好奇妙的?」

左遊仙:「這當然沒什麼,可你後來又抽了一鞭,能讓那妖精毫髮無傷的醒來,就有點門道了。」

梅振衣眨了眨眼睛:「其實說穿了也簡單,我第一鞭打在腦後經絡匯聚之處,阻滯她地神氣運行以致昏厥,第二鞭再把經絡神氣阻滯之處疏通,不就行了嗎?別忘了我的師父是神醫孫思邈,最擅長的就是這些,如果你也想學我可以教你啊,但是……」

左遊仙打斷他的話:「但是要我放了你?想都別想,你那一手絕活就自己留著吧!……哎,小子,路在這邊,你往哪走?」

梅振衣端著指妖針就往林子裡鑽:「看風水,找個好地方,練鞭法。」

第二天上午,左遊仙和梅振衣兩人又一次來到彭澤縣城,仍然從南門而入。城門上的大火早已被撲滅,箭樓的屋頂塌了半邊,一地的斷瓦殘骸,有不少人正在收拾灰燼中的余物。守門的士兵也顯得沒精打采的,站在那裡唉聲歎氣。

進城當然先吃飯,找個路人打聽當地最好地酒樓在哪裡?當地人都說是望湖樓。這座酒樓座落在城西一塊小高地上,地基就與遠處的城牆平齊,酒樓有上下兩層,打開窗戶,無論樓上樓下都可以看見城西外煙波浩渺的彭澤湖,景致非常不錯。這裡是彭澤縣最大的、最有名的也是飯菜最貴的酒樓。

兩人找到地方徑直走入大堂。夥計見他們衣著光鮮儀態不凡,趕緊唱了個諾將他們引上二樓,找了一張靠西窗地桌子坐下。左遊仙對夥計道:「聽說你們這是彭澤最好的酒樓,有什麼拿手菜儘管端上來。」

夥計陪著笑道:「瞧您說地,不是我誇口,我們家的廚師要在彭澤縣稱第二,那就沒人敢稱第一。這彭澤湖中的水產。不論魚蝦,我們這裡做的都是最拿手的!」

梅振衣看了看周圍。現在時間還早,客人並不是很多,他問了一句:「店家,我見此時客人不多,但剛才上樓時,見樓中夥計出出進進忙個不停,忙什麼呢?」

夥計歎了一口氣。有點幸災樂禍地小聲道:「二位剛到彭澤吧?你們不知道昨天這裡出了一件大事,我們王縣令受了一位道士地蠱惑到南城外去捉異獸,結果異獸沒抓著,一把火反倒把城樓給燒了,那道士也不見了。這事傳到州府,司馬大人今天要來調查問責,今晚王縣令要在我們酒樓給司馬大人接風。縣令大人早就派人吩咐了,上上下下都在做準備呢。」

左遊仙笑了:「你們這位縣令可真夠倒霉地!」

夥計:「誰說不是呢,等司馬大人一到,縣衙裡地官老爺都別想有好日子過。這可是個敲竹槓的好機會呀。」

梅振衣也笑了:「大人敲大人的竹槓,我們點我們的酒菜,你剛才說這家酒樓的彭澤水產做的最好,請問有蟹和鯽魚嗎?」

夥計用略帶誇張地語氣道:「這位小哥,您可真是問對了,如果再往北上過了淮河,可就吃不到金鰲蟹了,我們這裡當然有最好的。」

梅振衣:「有就好。我最喜歡吃兩道菜,野鯽籽和蒸蟹粉,你們都端上來吧。」

夥計愣住了,不好意思的問道:「客官說的這兩道菜,小的沒有聽說過。」

梅振衣:「沒聽過沒關係。你把廚師叫來。我教他怎麼做。」

夥計還在發愣,左遊仙揮手扔給他一塊碎銀子:「還不快去叫廚師。怕我們付不起酒錢嗎?」夥計接過銀子連連點頭而去。

過了不久酒樓的廚師來了,梅振衣一五一十吩咐他如何加工那兩道菜,廚師聽的有些皺眉,弱弱的問道:「這位小公子,這得備多少材料啊?」那一邊的左遊仙卻很感興趣,揮手道:「不要嫌麻煩,就按他說的做,我們有地是時間,等著就是了。只要菜做的好,重重打賞!」

廚師領命下樓,先告訴掌櫃的一聲,有客人點了這樣兩道菜,太費人工與材料,做還是不做?掌櫃的聞言眼神一亮:「好菜式呀,做,當然要做!多叫幾個夥計打下手,不要怕浪費材料,這就叫人再到魚市上去買,另外準備雙份出來,留著晚上的宴席用。縣令大人有吩咐,今晚一定要招待好。」

臨時點這樣的菜,等起來就費功夫了,這兩盤菜直到一個多時辰後才端上來,左遊仙吃的是津津有味,拿著筷子指指點點道:「小子,你挺會享受的嘛,不愧生在王侯之家。」

這頓飯吃地時間不短,從酒樓裡出來日頭已經偏西了,兩人沒有在城中過夜,而是出城向北而去。左遊仙道:「夕陽下湖光山色甚是不錯,我們就且行且賞,在山間看湖光,聽那漁歌晚唱。」說話時已微有醉意。

他們出北門之時,縣城的東門外來了一行人馬,當中是一頂轎子。彭澤王縣令早就帶著縣丞、主薄、倉督等一眾官員在城門外迎接,人馬來到近前落轎,有一中年男子挑簾走了出來,正是新上任的浩州司馬程玄鵠。

王縣令趕緊迎了上去:「程大人,您調任浩州以來,還是第一次駕臨彭澤,下官早就盼望著為大人接風洗塵。來來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些都是彭澤縣屬員,他們早已恭候多時了。……望湖樓中宴席已經擺好,屬下們都等著敬大人幾杯薄酒,以謝您不辭勞苦來此地視察。」

程玄鵠被一眾官員簇擁著進了城,那邊梅振衣也恰好隨左遊仙出了城,一個走東門一個走北門,沒有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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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22:2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齊物論 062回、虛實變幻捆仙索,攔關打滅六根賊

在湖邊遊玩了一天,又繼續北上往淮河渡口而去,看似漫不經心毫無目的,但梅振衣心中知道目的地應該是西北方向,算算一個月的日子也就剩下十來天了,左遊仙要加快腳程北上了。

有意思的是,左遊仙雖有出神入化之能,但在這一路上幾乎不用任何神通。乘船、僱車、騎馬、步行,與正常的行遊之人沒有任何區別。一連這麼多天梅振衣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麼還沒有人發現他的蹤跡?

原因很簡單,因為左遊仙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只要不在人前用神通,被其它高人察覺,就很難引起特別的注意。唐代沒有電視、報紙、互聯網,不像現在,一個三流名星戴著墨鏡上街都可能被人認出來,當時就算皇帝微服出巡,換上百姓的衣服也沒人知道你是誰,何況是左遊仙與梅振衣?

梅家一定在找,但是他們不知道梅振衣是被誰抓走了,這找起來與大海撈針差不多,就算有人幫忙,假如以前沒見過梅振衣,在大街上碰見也不一定會懷疑。況且這麼多天過去了,大家一定以為他可能被人關在什麼秘密的地方,誰能想到左遊仙會帶著他四處遊山玩水?

前兩天在彭澤城中吃飯的時候,偶爾聽說浩州司馬晚上要來,梅振衣心念一動點了兩道菜,但願那位司馬大人能有機會發現自己留下的線索,他早就知道程玄鵠就是新任浩州司馬。左遊仙很精明而且有大神通,梅振衣無法瞞著他做任何事,這是唯一一次在他的眼皮底下留下線索,還讓他沒有查覺。

接下來的日子梅振衣只能聽天由命了,因為他已經離開了浩州境內。左遊仙的腳程明顯加快了。雖然不用神通趕路,但開始取捷徑而行不再四處兜圈。離開彭澤湖後往北偏西方向進發,直接穿越山林野地也不管有路沒路,以梅振衣的身手,登山越嶺劈荊斬棘也不算為難。

這兩天梅振衣經常拿著指妖針把玩,每到一處只要停下休息就開始「看風水」,說是尋找靈氣充盈之處修煉。天天把指妖針捧在手裡當個寶貝。不知不覺已經離開彭澤縣兩天後,穿行在荒郊野嶺中,已離淮河渡口不遠。梅振衣突然道:「咦,前面有個好地方,靈氣充盈匯聚,正適合修煉拜神鞭。」

左遊仙往前望了望,皺眉嘲笑道:「你就知道玩一個破法器,那邊哪是什麼靈氣充盈,而是幽怨之氣不散!」

指妖針有個特點。借助它,神識能夠感應到周圍環境中更細微地神氣波動變化,因而能夠發現一些特殊的異常之物。但是指妖針本身分辨不出是妖怪還是神仙,如果用來看地氣,也分辨不出吉凶,只能查覺分佈的異常,具體的分別還是要依靠施法者本身,法器只是死物,人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再往前走。離前面的山谷近了,梅振衣才反應過來剛才左遊仙為什麼會嘲笑他。前方山深林密,可是那一片密林上空卻佈滿陰森之氣,梅振衣能感應得到。這裡可不是什麼靈氣充盈之所,而是怨恨殘念堆積不散地地方,看來有不少人曾在此意外遭難。

「這深山密林之中,怎麼會有這麼重的怨念呢?咦,林中還有活物!」梅振衣仍然在把玩指妖針,奇怪的自言自語。

左遊仙淡淡道:「怎麼回事,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密林之中有一塊空地。厚厚的落葉堆積散發著腐臭的氣味,然而空地上卻躺著七、八個人,被捆住手腳嘴也被堵上,發出嗚嗚之聲在那裡不住的掙扎,眼神都看著一個方向。只見空地邊上蹲著一隻體形肥碩的金錢豹,正伏低上身,前爪下按腰背弓起,以一種將要發動攻擊的姿態。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看著他們。

那些人眼中充滿了驚恐與絕望,還有人閉上眼睛流出了淚水,就在這時豹子突然警覺地原地跳起回頭看向林間,與此同時聽見啪的一聲銳響,一道銀光飛出在空中靈活的一轉。正抽在金錢豹的腦後。豹子的吼聲剛發出一半就撲通倒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是死了。

接著樹叢中有響動,草葉撥開走出兩個人來。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那些落難的人看見他們,臉上都露出狂喜之色。

出手救人的當然是梅振衣,被救地一共是八個人,五名客商和三名護送的鏢師。他們在從浩州往淮河渡口的路上遇到了攔路的劫匪,貨物和身上的金銀都被搶去,人被綁住手腳堵上嘴,就隨手往這深山密林中一扔。古時深山中都有猛獸,假如不是左遊仙行路進入深山恰好碰到他們,這幾人必死無疑。

這些人當然對梅振衣和左遊仙千恩萬謝,梅振衣問那位領頭的鏢師道:「你既然帶徒弟出來走鏢,就應該有點本事,能保護僱主安全,怎麼自己都被人扔到山裡喂虎豹了?」

那鏢師面紅耳赤,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抓耳撓腮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們所走的不是官道,卻是一條往長安的捷徑,以往聽說山中有虎豹傷人,所以東家請我等護送。沒成想遇到的卻是一夥強人,他們武藝高強且有一身修行法力,我與兩名弟子不敵被擒,真是慚愧呀!」

梅振衣:「強盜有修行法力?你們走的那條路在什麼地方?」

鏢師:「就在前方不遠,轉過這個山口就是了。」

梅振衣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們走吧,按原路返回。」

一群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了密林,有兩個鏢師看見那頭金錢豹不知死活躺在一旁,還想過去剝皮割肉做頓吃地,梅振衣阻攔道:「別動那只豹。就放在這裡,我還有用處。」

轉過一片山谷,山中出現了一條道路,雖然不是官道但比普通的小道寬多了,勉強可容兩車錯行。梅振衣與這群人在路邊分了手,指著浩州的方向道:「你們回去吧,雖然損失了金銀貨物。但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那領頭的鏢師提醒他們道:「二位恩公也要往渡口去嗎?我們遭遇強人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轉過山地峽口,那夥人恐怕還在。不如隨我們一起回浩州報告官府,派捕快緝拿,你們就不要冒險前行了。」

左遊仙淡淡道:「我們走我們的路,用不著諸位操心,撿了一條命,還不快回家!」

梅振衣:「我們也是這世上修行之人。今日到山中採藥偶遇諸位落難,也算是有緣。自信還有些神通足已自保,不懼那剪徑小賊,諸位不必為我們擔心,快回吧。」

五名商人與三名鏢師告辭前請教兩位恩公名號,梅振衣自然不便相告,他們又各自報出了姓名與家住何方,叮囑兩位恩公將來如果有緣路過,一定要到家中來做客云云。這才稱謝離去。左遊仙與梅振衣沿這條野道繼續前行,梅振衣心中好奇前面會不會遇到歹徒攔路?拿著指妖針不斷向四面搜索。

「使用靈覺一類的神通,不是你這種玩法!轉瞬有所感應即可,像你這樣當遊戲,也不怕頭暈眼花,徒耗元氣!」左遊仙終於沒忍住,開口又嘲笑了他一句。

梅振衣訕訕地答道:「你說的對,其實我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催動指妖針感應靈機,一瞬接一瞬而已,看看自己的神氣夠不夠綿長耐久。閒的沒事鍛煉鍛煉嘛。……嗯,前面有人,一共六個。」

說著話道路轉彎變窄,兩邊地山勢也越來越陡峭,迎面是一個峽谷。剛剛走到谷口,就見路旁樹叢中嗖嗖嗖蹦出來幾個人,前面三個後面三個,各拿兵器圍住了他們。

前面當中一位大漢晃手中一把明晃晃地九環大砍刀。發出一聲大喝:「站住!二位,今天算你們走運,碰見我們夾桃山六兄弟,身上有什麼值錢地,就趕緊掏出來孝敬吧。你們放心。我們一般不殺生。只要錢!」

梅振衣微微一笑,轉頭對左遊仙道:「怎麼樣。我沒搞錯吧?果然是六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左遊仙一撇嘴:「這算什麼能耐?隨便牽條狗都能聞出來!」

他們在這裡一問一答,倒把那伙劫匪給搞蒙了。他們在這裡攔路搶劫,碰見過跪下哀求的,碰見過嚇地屁滾尿流的,還有拔刀上來就拚命的,可這兩位倒好,站在那裡自己拌起嘴來,把拿刀的強盜當空氣。

那劫匪首領見自己被如此輕視,顯然很不高興,把手中的大環刀晃地叮噹亂響,高聲喝道:「說什麼廢話,沒看見大爺手中的刀嗎,快乖乖的掏錢!」

聽見這句,想起穿越前的電影中的某句台詞,梅振衣不禁撲哧一笑,轉頭問道:「打劫的,我們方才在林間遇到八個人,被捆的像粽子一樣丟在那裡,是你們幹的嗎?」

那劫匪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把刀提了起來做勢對準梅振衣,仍然惡狠狠地道:「不錯,就是你家六位大爺干的,事到如今,你們還是求大爺給個痛快的吧!」

左遊仙突然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六個蟊賊有些修行,你小心點,別傷著自己。接下來還要趕路呢,我可沒功夫讓你養傷。」聽他的口氣,是叫梅振衣一個人動手,自己不打算幫忙。左遊仙心高氣傲,連自己教的徒弟劉海都看不上,怎會輕易與這些剪徑小賊動手。他的話音未落,那邊的賊首還在做兇惡狀,梅振衣突然一猴身,身體縮成一團從地上彈了出去,就像一柄大錘撞向為首劫匪的懷中。他是說打就打,動手前沒有一點跡象,穿越前走江湖從小也沒少打架,真正會打架的人下手時是不會和對方打招呼地。

事出意外,那大漢也沒有想到這個小孩找死一般撞向自己的刀鋒,下意識的揮刀向前劈去。就聽震耳的一聲響,梅振衣橫手臂格擋在刀鋒上。一股巨大地撞擊力震得他手臂有些發麻,但也僅僅是麻了麻而已。

那袖裡乾坤腕真是有門道,撞在手臂上的力量瞬間一散佈滿全身,梅振衣等於用全身承受這一點,這護腕的妙用已經相當於武功中很高明的卸勁之法了。那大漢可就沒這麼走運了,他手中地九環大砍刀刀背很厚,份量很沉。揮動起來才能發揮威力。然而還沒等他揮刀,梅振衣就迎面重重撞在了刀鋒上。

刀還沒揮起來就被撞回去了,刀背反撞在那大漢的胸口與腦門上,連人帶刀一起飛了出去。旁邊的兩名劫匪才來得及半轉身,就見一道銀光從腦後捲來,啪啪兩聲銳響二人應聲倒地。原來是梅振衣在空中撞飛匪首,順勢向回祭出了拜神鞭。

後面三人這才剛剛反應過來,連聲怪叫一起揮刀砍向身前地左遊仙。前面的梅振衣已經落地轉身,拜神鞭銀光如電也捲向左遊仙。前面有鞭後面有刀。左遊仙站在那裡動都沒動就像沒看見。

這根銀鞭也真是奇妙,竟然在空中散開毫無阻礙地穿過左遊仙地身形,也穿過了那三人擋在身前的刀,瞬間凝聚成實質,空中一卷又是密集地三聲脆響,那三名劫匪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向前栽倒在地。

「小心後面。」左遊仙面不改色的提醒了一句。

剛才被撞飛的大漢,落地之後又爬了起來,不顧滿身的疼痛,大吼一聲揮刀凌空劈來。刀背上地九個環叮噹亂響。帶著一種奪人心魄的力量,刀尖發出淡淡的青色光芒----他果然有些修行,剛才沒來得及施展而已。

看他來勢凶悍已極,似乎銳不可擋要把梅振衣劈成兩半,然而在空中躍起到一半就哎呦一聲落地,重重的砸在道路中央塵土四起,大砍刀也脫手落地,在碎石上濺起一溜火星。原來是梅振衣的拜神鞭突然脫手飛了出去,化成一團霧氣迎向他的身形,隨即又凝結成一根堅韌的長鞭。像一條長長的繩索結結實實的把他凌空捆住了。

「好小子,這一手捆仙繩地法術,也是這幾天剛剛學會的吧?」左遊仙問了一句,目中露出讚許之意。

「捆仙繩?我不知道啊,那不是傳說中一件法寶的名字嗎?」梅振衣拍了拍手,很好奇的問道。他剛才第一次使用了拜神鞭的另一種妙用,左遊仙卻說這是一種叫「捆仙繩」的法術,在《西遊記》中可是一件法寶的名字。

左遊仙破例很耐心的答道:「你這根長鞭在有形與無形之間。凡是這種法器,都可以祭出凌空束縛對手,能不能捆住就看你的修為如何了,這種妙用法術通常稱之為捆仙繩。……至於你說的法寶,傳說中確實有。但我沒見過。捆仙繩既是一件法寶地名字。也是這種法術的統稱,此法術就因為那件法寶而得名。」

梅振衣:「原來如此。多謝前輩指點。其實這種法術我也是前兩天剛剛領悟的,今天第一次在鬥法中使出,果然很厲害。」

左遊仙點了點頭:「這六個人,領頭的功夫最高,雖然一對一誰也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以一敵六也不是那麼容易,我本以為你還要費一番手腳,沒想到一眨眼就搞定了,出乎我的意料啊,這一次我走眼了!以前還是小看你的潛力了。」

梅振衣笑了笑:「其實沒什麼,打架嘛,自有打架的講究,我從小打架習慣了,知道動手怎麼佔便宜,出奇不意而已。」左遊仙有些不解:「你從小?我可聽說你從小得病,能起床還不到兩年,現在也不大呀,跟誰打架?」

梅振衣撓了撓頭掩飾道:「我說地就是這兩年,我家有六個下人與我一起習武,我經常拿他們練手,一對六是最熟悉不過的。」

他們在這裡自顧說話,旁邊還躺了六個劫匪,其中五個昏厥不醒,那個被拜神鞭捆住的頭目摔的七葷八素,此時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在地上驚恐地嚷道:「二位高人,小地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你們,希望二位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吧,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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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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