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5-7-18 17:00:57 |只看該作者
第020章 壽星

  「回什麼差事?」進了屋後,陸雲仙就狐疑地看了安嵐一眼。

  「其實是想跟陸姐姐討一點白茅香,婆婆這兩日總不時會腹中冷痛,偏婆婆那的白茅香前幾日就已經用完了。」安嵐看了陸雲仙一眼,就又垂下臉,有些囁囁地道,「只是我如今還湊不出銀子,陸姐姐能不能先記下,待下個月的月例發了,再……」

  陸雲仙擺了擺手,就起身打開身後的立櫃,取出一個匣子,拿到案几這邊,然後一邊提香匙,一邊問:「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安嵐道:「過來有半刻鐘了。」

  陸雲仙找了個清漆香盛裝了約二兩的白茅香,接著問:「你不知道我這會兒在連香使長那邊。」

  「婆婆忽然不舒服,我著急,就先趕過來。」安嵐說到這,頓了頓,又道,「也沒想王掌事會這個時候過來,幸好陸姐姐提前回來了。」

  「今日那邊要做壽,他當然會過來。」陸雲仙說著就往王媚娘的房屋那抬了抬下巴,然後將案几上的香盛推到安嵐跟前,「拿去吧,這個我會直接在你的月例裡扣,你也別怪我小氣,我不比她們,銀子的來處多。」

  安嵐忙接過那個香盛,一臉感激地道:「多謝陸姐姐,我感激陸姐姐都來不及,如何敢怪。」

  陸雲仙點點頭,安嵐又道:「婆婆那還等著,陸姐姐若沒別的吩咐……」

  陸雲仙打量了她一眼,點頭:「回去吧。」

  安嵐從陸雲仙那出來後,往對面看了一眼,只見那邊燈火明亮,但卻安靜得有些詭異。她看了兩眼,正要離開,那裡突然傳來一些微響,似什麼掉到地上了。正好一陣晚風拂過,帶著絲絲涼意,安嵐不由打個個哆嗦,趕緊抬步離開那。

  陸雲仙去浴房時,也往對面看了一眼,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這地方真髒!

  ……

  那一晚,王掌事沒有在王媚娘屋裡留夜,只草草用了晚飯,又略坐了一會就走了,所有留意這邊的人,都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而王掌事從王媚娘那走沒多久,桂枝就拿著上茅廁的藉口,悄悄去了王掌事的院舍,但卻沒有進王掌事的房間,而是偷偷入了旁邊的一個雜物間。

  石竹早在這等著,一瞧她進來了,即抱到懷裡,不管不顧地往嘴上親。昏暗的房間內傳出嘖嘖的啜吸聲,伴著粗沉的呼吸和急促的嬌喘。女人的柔軟芬芳令石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湧動的情慾折磨著他,讓他幹渴難耐,整個腦子都想著要如何讓這個女人的身體將他容納,給他撫慰。可是雜物間沒有床,只有一張破損的方桌,他在桂枝臉上用力啃了幾口,然後抱起桂枝放在那張方桌上。

  「都是灰,把我衣服弄髒了!」桂枝聞到一股發霉的味道,及是不樂意,石竹卻不管她,制住她撲騰的手,三兩下就摸到她裙底。

  片刻後,房間裡多了衣服脫落的聲音,同時男人的喘息聲更重。月亮從雲層後面露出臉,皎潔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柔柔地漫到那張方桌上,照出那上面糜豔的一幕。女人被張開被曲起的潔白大腿,在男人的撞擊下顛得厲害,一雙奶白的小腿一時繃直一時又無力垂下,令掛著腳踝上那條細細的金鏈子在月光裡甩來甩去,像極了翻騰高飛的情潮……

  方桌本就是破損的,在上面動作太大,就會發出聲響。即便這裡是沒有人住的雜物間,但畢竟是在王掌事的院舍內,很容易被人發現。

  這樣偷情的滋味雖刺激,並且比跟王掌事一起是更加令她興奮,少年結實的身體裡蘊含著蓬勃的力量,這都是王掌事沒有的,也是王掌事無法給予她的歡樂。

  但是,她如今依舊不能承受被王掌事發現的後果,於是她緊緊抱住石竹,兩腿死死纏在他腰上,在他耳邊喘息地道:「停,停一會,別,太用力,會被,被聽到的。」

  石竹這個時候哪可能停得下來,只是這桌子實在殘破得緊,現在他只要一動作,桌子就會搖來搖去,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動又不好動,停又停不下來,石竹覺得這個女人快將他絞殺了,他憋得手上青筋暴起,就將桂枝從桌抱下來,然後猛地將她頂到牆上。桂枝被他這麼一撞,後背又觸到冰冷的牆壁,差點叫出聲。只是她才張開嘴,就被石竹給死死摀住,下身猛地頂進去,然後不管不顧地在她身體裡進出,摩擦的力量令她想驚叫,身體開始整個顫抖抽搐,掛在他腰上的腿幾乎要抽筋。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下來,而她卻感覺自己幾乎被他釘在牆上!

  月亮又躲到雲裡,王掌事的院舍暗了幾分,走廊的風燈未照到的地方,看起來無比神秘。婆子們都開始打盹,院侍們也瞅著空子偷懶,沒有人聽到在那沒人用的房間裡,一對男女正抱在一起,一邊相互愛撫一邊低聲交談。

  「他今晚為什麼沒在那邊過夜?」

  「不知道,只瞧著他回來時,臉色很不好。」

  「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讓我打聽王香使最近在寤寐林那,都跟誰往來。」

  「打聽這個做什麼?」桂枝不解,王媚娘跟寤寐林的人往來,都是王掌事授意,難道……王掌事懷疑王媚娘背著他弄些什麼事?想到這,桂枝即有些興奮,忙問:「還有什麼?」

  「只交代了我這事,不過聽說他還讓別的人去查那個叫馬貴閒的。」

  「馬貴閒?就是那天陳露帶過來的那個商人?」

  「是他。」

  聽到這個消息後,桂枝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只要王掌櫃懷疑上王媚娘,那就代表王媚娘要失寵了,到時,可不就是她的機會!

  「好人,日後你需替我多多留意打聽。」

  「你明晚再過來。」

  「你別著急,如今人都是你的,還怕我會跑了不成。」

  石竹沒有跟她多說,休息一會後又興起,便再次將她壓到牆上……

  三日後,金雀將安嵐需要的香都湊齊了。

  「來得及嗎?」金雀有些擔心地問。

  安嵐點頭:「配好後,只窖藏十天就可以。」

  金雀鬆了口氣,隨後又悄聲道:「不過,我都把香牌放到她那裡,可這幾天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是不是王掌事沒發現?」

  安嵐想了想,就道:「應該是發現了,那天王掌事就沒在王香使屋裡留夜,那晚桂枝也是快下半夜才回來,而且這幾日明明沒什麼事,她卻顯得比往日還要得意。桂枝跟王媚娘走得近,王媚娘那出什麼事,她定也會知道一二。動靜都有,不過都是被他們小心藏起來了,咱們別慌,到時他們會自己鬧出事情來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5-7-18 17:01:23 |只看該作者
第021章 請求

  白香師白書館是個跟王掌事年紀相仿的男人,其家中富裕,年輕時曾中過舉,只不過官路不順,又不願同官場上那些人同流合污,於是不到四十就辭了官,賦閒家中。不過因年輕時一直自詡風流才子,倒也由此結交了好些同樣喜歡玩香弄玉的志同道合之人,其中有幾位還是長香殿裡的香師,於是辭官後不久,他就進了長香殿。

  因身份在那,腹中亦有幾分真才實學,於是不出幾年,白書館也成了長香殿的香師,日子過得越發順意,面子也一日比一日大了起來。

  寤寐林的斗香會定在七月十五,七月十四那日,白書館便將王掌事叫過去,吩咐道:「明日是寤寐林的斗香會,我有幾個知交好友會過去,你到時準備一桌宴席。」

  王掌事笑道:「可是王錚,李琪兩位公子,有段時間沒見到他們二位了。」

  白書館一邊檢查自己的亂香,一邊淡淡道:「還有一位劉茹大人,劉大人下個月就升鴻臚寺少卿了。」

  劉茹和白書館是同窗,兩人當年同朝為官時,鬧出了點不愉快,後來白書館辭官似乎也跟這劉茹有點關係。這些事王掌事都略有耳聞,故而這會即聽出白書館話裡的複雜之意,於是肚子裡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才道:「劉大人比白香師要年長六七歲吧,眼看就快六十,熬到這個年紀才升到從五品,怕是這輩子也就到頂了。」

  白書館這才看了王掌事一眼,然後搖頭失笑:「當年他是最受先生看重的學生,科考時又順利高中,仕途也算順利,如今將致仕前還往上升了一級,不知有多得意。你這話若是被他聽到,可要說你是什麼都不懂只知道眼紅。」

  王掌事忙笑道:「我說的是實話,若說風光,在我眼裡區區一個從五品的官兒,哪有咱長香殿的香師風光。長安城哪個一二品的大官見著長香殿的香師,不都客客氣氣的,還有那些個皇親貴胄,不都想跟咱長香殿的香師結交。」

  白書館笑道:「為官是利國利民之事,不能跟玩香弄玉比。」

  王掌事道:「如今不說長安城,就是整個唐國,哪家哪戶不用香。還有那些藩國,也都是極仰慕咱長香殿的大名,在我看來,香師一樣是為民造福。」

  王掌事這幾句馬屁拍得極其到位,白書館的心情好了幾分,檢查妥當亂香後,就提筆寫了一張菜單交給王掌櫃:「這幾樣菜,你明日須親自看著廚子做。」

  「是。」王掌櫃恭恭敬敬地接過去,然後問,「只是這宴席,是設在香院這邊,還是設在寤寐林?」

  白書館想了想,便道:「就設在寤寐林的琴榭裡,離寤寐林的斗香院比較近。」

  王掌事欠身:「那我就去安排了。」

  白書館點頭,只是王掌事將轉身時,他忽想起一事,又道:「源香院裡是不是有個叫安嵐的香奴?」

  王掌事一怔,仔細看了白書館一眼:「是有個叫安嵐的,白香師怎麼忽然問起個香奴來?」

  「前兩日楊殿侍跟我提了一下這個香奴。」白書館將手中的筆放下,又問,「你可知道那個香奴怎麼引起楊殿侍的注意?」

  王掌事頓了頓,隨後就呵呵一笑:「也沒什麼,不過是前幾日,寤寐林有個香使丟了香牌,懷疑是源香院的香奴撿了去,就氣沖沖地找過來,揪著個小香奴不放,正好被經過的楊殿侍看到。」

  白書館微詫:「還有這等事。」

  王掌事便解釋道:「正好那天您沒在香院,此事經查已證明跟源香院無關,當時楊殿侍也懲罰了寤寐林那位香使,此事便就過去了,香院沒出什麼事,所以我就沒跟您說。」

  「原來如此。」白書館點點頭,只是隨後又道,「我還當楊殿侍是看中了那個香奴,只是這兩天又不見他著人過來說這事,正納悶著。」

  王掌事便呵呵一笑:「說來那小香奴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眼裡倒是有幾分特別,不過怕是還入不了楊殿侍的眼,楊殿侍應該也是隨口一提。」

  「哦?」白書館微微揚眉,有些意外王掌事會在他面前提這個,他知道王掌事好女色,也清楚王掌事在香院裡有幾個乾女兒。雖長香殿明白定下的規矩,嚴禁淫穢,但卻不反對這認干親之事。

  再一個,對白書館來說,他終是需要王掌事替他辦事,王掌事這點嗜好也犯不到他的利益,所以他一直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一直以來,王掌事從未在他面前提過,要對哪個香奴另眼相看,現在突然這麼說,言外之意,就是想收了那香奴的意思。

  長香殿裡倒是有規矩,掌事以上地位之人,若是有看中底下的香使或香奴,只要獲得上峰的同意,並且被看中的人又不反對的情況下,便可以正式收為身邊人。

  這就等於是給了個名分,而有了名分,也就等於是有了一定的約束力。

  比如王掌事如今跟幾個乾女兒在香院裡廝混,他心情好時便哄著她們一些,若心情不好也可以隨意懲罰打罵。而王掌事在做這些行為的時候,乾女兒們即便是死在王掌事手裡,長香殿也不會過問。

  但若是有了名分,無論是香使還是香奴,其生命和地位在長香殿裡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王掌事接著道:「是個貼心的丫頭,倒真讓我有幾分心疼的,本是想過段時間再跟您提這事的。不過今日您既然問起了,我就順便將這事說與您聽。」

  「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跟我說這等事。」白書館說著就哈哈一笑,然後道,「照理我是不該攔你的,只是那個香奴到底是楊殿侍先跟我提了一句,楊殿侍那邊……」

  王掌事忙道:「白香師不必為難,我都活了這把年紀,早是個什麼是都能看得開的人。若楊殿侍真瞧中了那丫頭,我便將她送過去伺候楊殿侍一段時間,待楊殿侍膩了,再讓她回來源香院也行。」

  白書館一愣,隨後又是一笑:「還真瞧不出來,你竟是個痴心的。」

  王掌事微微欠身:「讓您笑話了。」

  白書館擺擺手:「既然如此,我倒不好做這棒打鴛鴦的事,楊殿侍那邊若是真有此意,我便替你回了他,就說那香奴早就定了人了。」

  「多謝白香師。」王掌事先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才又道,「不過若是楊殿侍真開口提了這事,還請白香師不要拒絕,只是請白香師跟楊殿侍說,那香奴終究是香院的人,日後還送她回來就行。」

  若景炎公子是真看中安嵐,那他需要安嵐來拉攏楊殿侍,但他又不想白白放過那小狐狸,盯了這麼多年的肉,不叼進嘴裡嘗一嘗,死都不會甘心的。如今正好白香師提出來,他便藉著白香師的口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好讓他將安嵐送出去之前,能先睡上一晚。到時無論是楊殿侍還是景炎,都不能有什麼不滿,或許還會對他有幾分愧疚,因為是他割了愛的。再一個,他這麼先跟白香師提了,那麼就算將人送出去,最後還是能收得回來,那小丫頭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

  亂香:裝香道工具的箱子,其實並不亂,箱子裡各種香道工具都有固定的位置。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5-7-18 17:01:45 |只看該作者
第022章 忐忑

  次日,王掌事早早就去了寤寐林安排白書館的宴席,他跟在白書館身邊近十年了,極瞭解白書館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是別的事他做不到位,白香師多半不會為難他,但今日這宴請朋友一事,卻是絲毫馬虎不得的,特別是其中一位客人還是白香師當年的同窗劉大人。

  當年白香師為何辭官,他雖不清楚內情,但也知道這是白香師一直以來最在意的事情。今日那位劉大人過來,雖說是朋友小聚,但雙方又何嘗不是抱著相互比較高低的心思。白書館是個極愛面子的人,特別是這些年隨著名氣的抬高,對面子就越加在意,在面對故友時,這份在意已達到苛刻的地步。

  因而,今日這宴席,不用白香師再三交待,王掌事也知道,定要辦得盡善盡美。

  只是當參與斗香的香師和客人紛紛到來後,王掌事突然想起,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白香師,今日會不會參加斗香?

  若是參加斗香,白香師會選哪一款香?

  昨日因跟白香師提了安嵐,竟忘了問白香師今日斗香之事,這是他從不曾有過的疏忽。雖說白香師只吩咐他安排好今日的宴席,斗香一事,與他無關,可是王掌事此時卻莫名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那張香方,遲遲查不出下落,而依王媚娘的說法,那香方簡直就像是不翼而飛了。他當然是不信的,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憑空消失,他早就懷疑香院內有人背著他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只是他從未懷疑到王媚娘頭上。

  可是,王媚娘是最有機會接近那張香方的,一張長香殿的香方,在外面價值幾何,他再清楚不過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王媚娘不會做這種事,不是因為他相信王媚娘,而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知道王媚娘沒有那個膽子,也不會去做這種蠢事,可是……或許是因為此時心神不寧的關係,他對自己的判斷,開始動搖起來。

  若真不是王媚娘,那她藏在屋裡的那塊香牌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王媚娘的習慣,只要她不在房間內,就會將房門鎖上,連身邊的香奴都不讓進去。她還曾帶著幾分得意地跟他說過,她屋裡的東西,就連梳子擺放的位置,床上的褶皺,她都能記得一清二楚。而那晚,他是同王媚娘一塊進屋的,那房門明明是上了鎖,所以不可能是有人栽贓。

  還有,陳露過來源香院那天,他後來得知,也是王媚娘暗中給了陳露許多方便,並提前暗示陳露,安嵐的嫌疑最大。如今越想,越覺得那是王媚娘要給自己找個替死鬼,王掌事面色漸沉,對王媚娘的信任一點一點流失。

  ……

  安嵐隨陸雲仙進了寤寐林後,就直接往斗香院走去。

  今日是個微雨天,空氣濕潤,極適宜品香。兩人進了斗香院後,便見這院子的長廊下,已經三三兩兩站了好些客人,個個衣著不俗,談吐文雅。

  安嵐一邊往裡走,一邊仔細尋找,不一會,就瞧著馬貴閒果真也在這裡,她心裡鬆了口氣。

  此時離斗香正式開始還有段時間,為保持房間的氣味乾淨,院中的斗香室還未開,香使只準備了幾間廂房供客人休息用。不過因為寤寐林的景緻迷人,夏末微雨又是一番難得的景象,所以大部分客人都沒有待在屋裡,而是走到屋外的廊下,一邊賞雨景,一邊閒談。

  安嵐隨陸雲仙進了專供香使們休息的房間後,便見陸雲仙及嫻熟地同寤寐林的香使寒暄,然後不知誰提了一句,於是她們的談話就轉到陳露身上。沒一會,安嵐從她們的對話中瞭解到,陳露如今雖還未被革去香使一職,但手裡的權利已經一點都不剩,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沒臉再在寤寐林待下去。

  有人感慨,有人唏噓,有人幸災樂禍,安嵐卻無心聽他們說這些,便走過去跟陸雲仙悄聲說了句想出去走走。陸雲仙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道了句早些回來,就放她出去了。

  而安嵐剛一出房間,就瞧著馬貴閒正在對面的朱廊下跟旁人套近乎。他今日看起來,明顯比前段時間得意多了,錦衣繡袍襯出好一副人模狗樣,依葫蘆畫瓢的舉止也顯現出幾分風流倜儻。

  香,往往是跟美人分不開。

  譬如紅袖添香,衣香鬢影,憐香惜玉,軟玉溫香……這些文人才子喜歡用的詞字裡,總藏著一縷裊裊動人的香魂,引人無限遐想。

  但凡來這裡的男人,多半是既愛香,亦愛美人。

  荳蔻年華的安嵐,已開始出落,剛剛她推門出來時,就有人注意到她了。此時再看她靜靜立於廊下,雖隔著細雨,臉上的五官看得不夠真切,但那纖楚動人的姿態,還是令不少人忍不住多看好幾眼,這其中,自然包括馬貴閒。

  安嵐知道馬貴閒看到她了,便撐開油紙傘,下了台階,轉身往斗香院外走去。

  她希望馬貴閒能跟過來,因為這裡人太多,她沒有機會。

  可是,她卻不能確定馬貴閒會不會跟過來,所以,心裡有些著急。

  她知道馬貴閒好女色,亦看得出,馬貴閒對她有些意思,但她不知道,這點意思到底是多少,究竟能不能引起這個男人足夠的興趣。

  她對自己沒有什麼信心,她一直覺得她相貌普通,特別是每次一想起藏在心中數年的那個影子,就總會生出自慚形穢之感,然後越發覺得自己平凡無奇。

  「安嵐姑娘。」正忐忑的時候,身後就傳來馬貴閒討好的聲音,安嵐心裡繃著的那根弦微微一鬆,便停下腳步,轉過身。

  微雨下的女子,宛若從古畫中走出來的美人,馬貴閒只覺得心肝都顫了一顫,整個人瞬間魂飛。

  「馬老闆。」安嵐微微欠身。

  馬貴閒回個神,趕緊也回了一禮:「想不到今日又在這碰到安嵐姑娘,真是有緣。」

  安嵐走到另一處相對靜僻的迴廊下,然後明知故問:「馬老闆今日是前來參加斗香,還是只是觀看?」

  馬貴閒的事,她已經從陸雲仙那打聽了些許,知道這個人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馬貴閒討好的一笑:「在下的香鋪裡倒是有幾款好香,今日便挑了其中一款拿來獻醜。」

  安嵐面上露出幾分豔羨,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馬貴閒:「不知是什麼名香,可否讓我一觀。」

  馬貴閒只覺魂兒在頭頂上蕩來蕩去,正巴不得能跟小美人多說幾句,哪有拒絕的道理,於是立馬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香盛,親自打開,遞給安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5-7-18 17:02:38 |只看該作者
第023章 換香

  馬貴閒將香盛遞過來的時候,安嵐為表示對客人的尊敬,以品香之禮抬起雙臂。馬貴閒受寵若驚,忙微微垂下臉,隨即,他在這濃郁的水氣裡,聞到一縷幽香,熟悉莫名。

  安嵐抬眼,緊張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只是腕上的味道,讓她有種可以把控的感覺,令她忐忑的心慢慢平靜下去。之前曾給馬貴閒點過的那款香,香方她稍作改變,然後研磨成香粉,抹於手腕上。

  有的香,遇火而味出,遇水則味濃,炮製的方法不一樣,所得的藥性亦不同。

  不及則功效難求,太過則性味反失。

  沒有人系統地教過她這些東西,她只是在香院內,斷斷續續的,零星散碎的接觸有關於香的一切,然後憑著內心的指引去做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在這個過程中,她經歷過無數次由香引化出來的,似夢似幻,非虛非實的世界。她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些事情,在這個普通人無法觸及的世界裡,她還未遇到能給她指引方向的良師。她只是憑著本能去做,她總以為,她製出來的只是一種迷香,她並不知道,這是上天賜予她的能力。

  有的人天生有神力,有的人可過目不忘,有的人能與鳥類交流……而有的人,則可以借由一些表象,觸其根源,重定規則。

  同樣的東西,在一般人手裡,只能展現其表象。但在有的人手裡,則可以借此引出萬千變化。

  香是什麼?

  聚天地純陽之氣而生者為香。

  世人皆愛香,更有人對香如痴似醉。

  佛前求願,總少不了一炷香。

  為何?

  因為香是天上人間之橋樑。

  香是天地之靈。

  靈是縹緲不定之物,生於虛空,穿梭於過去和未來。

  唯聚之才能顯其妙。

  誰來聚?

  如何聚?

  又,何妙之有?

  能勾動七情六慾,讓人癲,誘人狂。

  能請動諸天神佛,賜人生,定人死。

  此表象之外,此虛實之變,是屬大香師的境界,大香師和香師,僅一字之差,唯一道門檻,境界卻是天壤之別。

  這就是長香殿歷經千年,地位長盛不衰的真正原因。

  這些,安嵐當然不知道,即便她曾有幸窺見天顏,但一眼七年,她依舊還是那個在凡塵俗世的底層裡,掙扎求生的小香奴。

  ……

  安嵐知道王掌事今日也會過來寤寐林這邊,卻不知王掌事進了寤寐林後並未去斗香院,而是一直在斗香院旁邊的琴榭裡為白香師準備宴席。為今日之事,她已竭盡所能地做了該做的準備,但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即便慎之又慎,卻還是會發生無法預料的情況。

  微雨的天,香味停留在空氣裡的時間,要數倍於晴朗和風時。

  景炎剛走到斗香院附近,忽然就停下腳步,然後轉身,換了方向。

  細雨前,香樟樹下,琴榭附近的朱紅迴廊內,他又看到那個總藏著尾巴的小狐狸。

  景炎兀自笑了,撐著傘,隔著花木,將那裡所發生的一切,一點不露的收進眼裡。

  只是安嵐剛將馬貴閒香盛裡的香換好,放回他手上,王掌事就出了琴榭,往斗香院這走來,他心中不安,需過來打聽白香師今日是否會參與斗香。從琴榭到斗香院,必經過此時安嵐所處的迴廊,所以王掌事這一過來,定會看到馬貴閒和安嵐單獨站在一塊的這一幕。

  而這一幕,只要被王掌事看到了,那安嵐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東流。

  景炎並不清楚王掌事和安嵐之間的事情,但他此時不想讓任何人打擾這一幕,於是便往旁示意了一下,跟在他身邊的隨侍會意,即轉身過去攔住王掌事。

  馬貴閒有些恍恍惚惚的離開那裡,一路回了斗香院。

  安嵐站在迴廊下等了片刻,然後長吁了口氣,就走到簷下,打算就著從屋簷上滴落的雨水洗去手腕上的香粉。只是還不等她伸出手,就看到前面走來一人,此時漫天細雨,水霧迷濛,那人撐著一把烏骨油紙傘,眉眼含笑,閒庭散步般地走來。

  那日繁花似錦,他一襲紅衣,濃烈張揚。

  今日細雨綿綿,他一身白袍,清雅出塵。

  繁花換了綠樹,陽光化了細雨,無論紅衣還是白袍,此人的衣著打扮,都能同周圍的景緻契合得天衣無縫,若眼前的美景是一副畫,那他才是真正的畫中人。

  安嵐有些恍惚地看著他含笑的,熟悉的眉眼,忽然明白,有些人的親切隨和,其實本身就帶著距離,那不是他想,亦非是她願,而是地位懸殊所帶來的客觀存在。

  她想要避開,卻避不開,只能怔怔地看著他走過來,然後悄悄將手藏在身後。

  剛剛,他都看到了嗎?還是,只是這會兒恰巧碰上?

  她不及細想,景炎就已經走進迴廊,收了傘,然後看著她道:「安嵐姑娘,你在這做什麼呢?」

  安嵐悄悄往後退半步,欠身行禮:「見過景公子,我只是出來走走。」

  景炎呵呵一笑,上前半步,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

  安嵐一驚,就要掙扎,只是她這點兒力道哪是景炎的對手,他輕易就將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然後垂下眼,看了看她的手腕。

  有香,自她手腕上散出,幽幽撲向鼻間,遂有霧襲來,但霧氣不穩,時聚時散。景炎目中微異,看了安嵐一眼,便見她臉色蒼白,透著絲絲涼意的雨天,她額上卻冒出細微的汗。

  景炎輕輕搖頭,修長的手指在她手腕上一抹,那香味遂淡去,白霧亦跟著消散。

  安嵐收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只知道,作用在馬貴閒身上的香,對他卻一點兒效果都沒有。面對這樣的一張臉,在那一瞬,她幾乎要將眼前的人當成是白廣寒大香師,她的香,對他無效!

  景炎看著她:「你可知,猜香猜錯了,我不會罰你,但若是故意騙我,可是要重罰的。」

  安嵐握著自己的手腕,有些茫然,又有些驚懼。

  他剛剛定是看到了,之前陳露丟了香牌一事,他就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放過她一馬。可現在,他又看到她剛剛換了馬貴閒的香,他會怎麼辦?會揭發她嗎?

  見她遲遲不說話,景炎似有些不忍,便笑了:「怕了?」

  安嵐惴惴地垂下臉,硬著頭皮道:「我,我未曾騙景公子。」

  小狐狸,還想狡辯呢,景炎揚了揚眉,就道:「手上的香粉怎麼回事,那日既猜不出香方,這香粉是如何配出來的?」

  安嵐抬眼看他,一會後,怔怔地開口:「景,景公子,也是香師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5-7-18 17:03:09 |只看該作者
第024章 指引

  景炎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直看到她又惴惴地垂下眼,他才開口道:「我雖不是香師,但也一直跟香打交道,所以辨香的本事還是有幾分的。」

  安嵐抬眼,他是白廣寒大香師的孿生兄弟,又常進出長香殿,當然不可能對香一無所知,即便不是香師,對香的瞭解應該也不會遜色於香師。

  面對景炎的詢問,安嵐只得囁囁地道:「香粉只是我隨意配的……」

  景炎嘴角噙著笑,狹長的鳳目微眯,像只優雅又老謀深算的狐狸:「安嵐姑娘又想糊弄我。」

  安嵐垂下臉,面對這樣的人,她毫無勝算。她那點小心思在他面前,簡直就是個笑話,於是乾脆沉默以對,有種聽之任之的意思。

  景炎問:「是不是改了香方?」

  安嵐遲疑一會,乖乖點頭。

  「改了哪部分?」

  「只是將甘松的量減半,又添了少許茅香。」

  「一次就調配成功了?」

  「沒有,試了三次,才定了這個量。」

  景炎點點頭,然後伸出手,安嵐一時不解,有些茫然的抬起臉。

  景炎面上依舊帶著淺笑,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剛剛換了什麼?」

  他果真什麼都看到了,安嵐臉色微白,咬了咬唇,只得認命地將從馬貴閒那偷換的香拿出來,放在他手裡。景炎接過那個香盛,打開看了一眼,認出是百香堂裡的雪中春信,便合上香盛,然後問:「給換了什麼?」

  安嵐沉默好一會,才低聲道:「玉堂軟香。」

  景炎揚眉:「哪來的?」

  安嵐的聲音越來越低:「照著香方自己和的。」

  景炎再問:「哪來的香方?」

  安嵐面色微白,垂頭不語。景炎目中似含笑,又似帶著探究,沒有繼續這個問題,而是接著問:「這款合香需要用到龍腦,你那天特意挑走龍腦,就是為了和這款香?」

  安嵐咬了咬唇,點點頭。

  「為什麼這麼做?」景炎再問,這次他指的是換香一事。

  安嵐再不說話了,唇抿得緊緊的,這件事她不能再往下說,再說下去,就會將金雀也扯進來。

  景炎等了一會,見她還是一聲不吭,頗有種硬著頭皮抗到底的意思,不由失笑。天賦難得,心思奇巧,亦懂得謀算之道,只是還太嫩了。但的確是一塊內蘊奇彩的寶石,若得仔細雕琢,必將綻放光華。

  片刻後,景炎又道,聲音依舊不慍不火:「不願說?」

  安嵐趕緊跪下,垂著腦袋道:「求公子饒了我這一回,我……」

  景炎嘆了口氣,搖搖頭:「起來,地上又濕又涼的,你跪著做什麼。」

  安嵐遲疑地抬起臉,景炎道:「我這還沒罰你,你就急著下跪求饒了。」

  安嵐一臉惴惴,景炎只得又道:「行了,這麼不禁嚇,起來吧,只要你不是在斗香會上胡鬧,我就不追究你此事。」

  「多謝公子!」安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像只鬥敗的公雞,垂頭耷耳的站在那。

  景炎瞧她這幅模樣,不由低笑出聲,然後問:「喜歡香?」

  這句話,是他第二次問,並且一個字都沒有變,但意思明顯有些不一樣。

  安嵐抬眼,遲疑了一會,點點頭。

  景炎又問:「想學嗎?」

  安嵐怔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景炎再問:「想拜白廣寒為師,跟在他身邊學習嗎?」

  安嵐有點兒傻住,下意識地覺得對方是在跟她開玩笑,逗她玩的。可是,她卻控制不住心臟的跳動和急促的呼吸,全身血液直往上湧,不過片刻,就已激動得雙頰潮紅,於是愈加說不出話。

  安嵐這在一刻,目中陡然現出的渴望,使得那雙眼睛黑得發亮,真像兩顆熠熠生輝的寶石,有種無法形容的美麗。那一瞬,景炎也有些怔住,這個孩子……

  「公,公子是在跟我開玩笑的?我——」安嵐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剛剛才擔心他會去揭穿她換了馬貴閒的香,卻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他就跟她提這事。這個人,說話行事都極隨興,令她有點兒轉不過來。

  「不是開玩笑。」景炎看著她道,「不過想拜白廣寒為師,即便是由我去說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就憑你現在這點兒本事,加上白廣寒那不理俗事的死性子,你即便是到了那裡,也遲早被人欺負死。」

  安嵐怔了怔,隨後慢慢冷靜下來,然後面上的潮紅一點一點褪去。

  卻這會兒,跟前的人又道出一句:「靠自己的本事,上兩個台階,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攀爬的過程,便是歷練的過程,若連自保的本事都沒有,即便擁有再高的天賦,也會夭折在途中。

  安嵐又是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你現在是源香院的香奴,在當上香使長之前,我不會給你任何幫助,願意嗎?」景炎看著她道,「或者,我直接把你從源香院那要過來,隨意給你找個香師,直接入門,十年八年後,你在長香殿也能有一席之位,但就不能拜白廣寒為師了。」

  安嵐急切道:「我,我我願意!」

  景炎挑眉,安嵐穩住心頭的激動,順了口氣,然後一臉認真地道:「公子若說的是真的,我想拜白廣寒大香師為師!」

  景炎道:「那只是一個機會,到時白廣寒願不願收你,卻還是要看你自己。」

  安嵐點頭,表情認真而虔誠:「我願意爭取這個機會。」

  景炎嘴角微揚,將手裡的香盛還給她,安嵐接過後,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公子,為何要如此幫我?」

  她直視他,烏黑的眼睛裡寫滿了認真和疑惑,荳蔻年華的少女,總是最美的。

  景炎指著她手裡的香盛道:「百香堂的雪中春信,一兩要十金,貴不貴?」

  安嵐嚇一跳,點頭,忽覺得手裡的東西有些燙。

  景炎接著道:「雖是貴,但還是有很多人去買,為何?」

  安嵐怔了一會,才道:「因為買的人喜歡此香。」

  「買的人不一定是自用,不是自用就不一定是喜歡。買它,是因為它值得這個價。」景炎微笑地看著她,緩緩道,「安嵐姑娘,我還沒有準備幫你,所以你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讓我覺得你值得這個價。」

  安嵐怔然,隨後往後退一步,深鞠拜謝。

  人生最大的幸事,便是跌跌撞撞走在路上,環顧四野,茫然無依時,遇到一位能給你指引方向的良師。

  當時的安嵐還不知道,這個幸運,其實是需要她付出所有去換取。

  但是,她知道,無論重來多少次,她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即便付出所有,她也要走上這條路。

  雖身處地獄,我們的心,依舊嚮往天堂。

  ……

  待安嵐回到斗香院時,斗香會已經開始了,房門早已關上。幸得陸雲仙給她留個小香奴在外頭等她,她才隨那小香奴從後面的一個側門繞了進去。室內的位置當然都是留給客人的,位置是圍成四方形,以便傳遞品香爐。香使們都是遠遠侯在一邊,安嵐進入斗香室時,正好輪到百香堂的香師試香,這位香師姓李,是馬貴閒特意從長香殿那請來長臉的。

  安嵐悄悄走到陸雲仙身後,陸雲仙瞥了她一眼,倒沒說什麼。安嵐站定後,就抬起臉,在那些客人當中尋找,果真瞧著白香師也在其中,而王掌事則立在白香師身後不遠處。

  李香師和白書館私下裡曾有些過節,所以當李香師捧著百香堂的香入座時,白書館微蹙了蹙眉。

  李香師跪姿坐定後,就將香使送上來的物品依次擺好,然後拿出馬貴閒給他的香盛,輕輕打開。香盛打開的同時,本是要說出這款香的香名,只是就在李香師將開口時,不由一頓。隨後便見他似仔細看了一下手中的香,又微微底下頭,似聞了一聞,然後才抬起臉,看著室中的客人,開口:「此香出自百香堂,名為,玉堂軟香。」他說出香名的時候,目光故意投向白書館。

  這款香是白書館年初是製出來的,只在香院內試過,因此款香用了龍腦,味道較易分辨,故而剛一打開香盛,李香師就認出來了。雖不明白馬貴閒為何臨時換香,但恰巧他知道白書館今日參與斗香的香品,正是玉堂軟香,而且白書館還特意請了幾位好友前來觀看,因此他很願意拆白書館的台。

  李香師的話一出,白書館的臉色就是一變,王掌事的臉色則是刷的一白。馬貴閒卻是一臉茫然,他帶來的明明是雪中春信,怎麼變成玉堂軟香了,哪來的玉堂軟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5-7-18 17:03:40 |只看該作者
第025章 香殺

  李香師道出香名後,坐在白書館旁邊的劉茹和李琪等人,都詫異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後紛紛詢問地看向白書館。

  王錚同白書館的私交較好,也知道白書館跟這位李香師有些過節,便側過頭,低聲問:「玉堂軟香不是你的香品,怎麼到了他手上?還是你將香方賣給百香堂了?上次馥香居的東家又問我這張香方,我才同他說你不願割愛,怎麼如今……」

  白書館面色沉沉,好一會才穩住心頭的憤怒和疑惑,勉強恢復正常的神色,但也不做解釋,只是抿著唇,看著主座那的李香師。

  王錚雖不解,但看白書館這臉色,便知此事定有內情,而眼下這等場合,自是不好多問。於是便朝李琪輕輕搖了搖頭,李琪亦是不解,卻也識趣的沒有開口。倒是劉茹,看了白書館兩眼後,一樣什麼都沒說,卻故意嘆了一聲,那嘆聲裡明顯帶著幾分可惜和憐憫。

  越是愛面子的人,越接受不了旁人是憐憫和同情,因為會給予憐憫和同情的,本身是建立在一種難以名狀的優越感之上。因為我比你強,所以我才會可憐你的遭遇,同情你的不順。

  白書館本是已經忍下了,卻因劉茹這聲嘆息,臉色又是一變。

  今日本應是他的風光,卻莫名地被人搶了風頭!

  而此前他卻一無所知,此刻亦不明白百香堂為何會有他的香方,並且還特意請了李香師前來試香,無疑,這是針對他來的。

  到底是誰做的好事?是誰洩露了他的香方!

  白書館側過臉,看了站在他身後的王掌事一眼,那眼神再不復平日的溫和,而是透著幾分陰霾和斥責。王掌事此時的臉色,絲毫不比白書館好多少,可是他沒想到,真沒想到,百香堂的馬貴閒會有這款香,今日還特意請了李香師過來!

  查了那麼多天,一直查不出下落的香方,原來,竟早就到了百香堂的馬貴閒手裡。而且還在今日這等場合,讓李香師拿出來跟白香師打擂台。王掌事已不管在這件事上,到底是馬貴閒利用了李香師,還是李香師利用了馬貴閒,總歸對他來說,結果都一樣。

  接下來,他將要面對的是白香師的怒火!

  這件事,難以善了,王掌事臉色蒼白,冷汗涔涔。

  他必須想辦法渡過這個難關,待白書館收回目光後,王掌事才僵硬地抬起眼,往香使那邊看了一眼,隨後,他看到了安嵐。

  那小丫頭,並非傾城傾國之色,但就這麼站在一眾衣香鬢影中,卻總能輕易就讓人注意到。

  他知道,這段時間,陸雲仙常會帶安嵐過來這邊。雖說香使有權利指定手下的香奴跟在身邊辦差,但他身為香院的掌事,對於香奴外出辦差之事,同樣有權過問並直接插手,不過對於陸雲仙的行為,他這段時間一直是持默許的態度。

  而安嵐不知道的是,每一次陸雲仙從寤寐林回來,王掌事都會將陸雲仙叫過去,仔細問事情的經過。陸雲仙雖不知道香方的事,但卻清楚王掌事的心思,那天陳露過來找香牌,安嵐得了景炎的另眼相待,只要知曉景炎身份的人,都不會小看此事,因此,她每次都會挑王掌事願意聽的說。王掌事自以為清楚陸雲仙的心思,卻不知陸雲仙已經跟安嵐暗中結盟,所以並沒有懷疑陸雲仙的話。

  看到安嵐後,王掌事目中閃過幾分陰寒,本是想慢慢來的,但眼下事情的轉變已開始脫離他的掌控,楊殿侍那邊,需要他主動去表個態了。

  就在王掌事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白書館強硬忍住心頭怒氣的時候,香使已開始給每位來賓發一套筆墨紙硯。李香師亦已經點好香炭,然後照隔火熏香的順序,埋好香灰,設好灰形,放上銀葉片,待火溫合適後,用銀葉夾夾起香盛內的香輕輕放上去。

  安靜,優雅,令人迷醉。

  泌人心脾的暗香逸出,恬淡飄忽,若閉上眼,便會讓人察覺不出來源。

  香師執起品香爐,先自己聞過之後,開始向右依次傳遞。

  玉堂軟香,除卻王掌事和白書館及李香師外,今日過來的賓客都不曾品過。就是劉茹李琪等人,也只是聽白書館說過,而今日他們本就是慕名來品香的,哪知,這香是品到了,但卻不是出自白書館之手。

  劉茹已經開始懷疑之前白書館所說的一切,這款香,最初究竟是誰和的,如今這麼一看,還真難下定論。劉茹品過香後,點點頭,就遞給坐在自己右邊的白書館,破有些意味深長的低聲道:「確實是好香,較之以往的還要好。」

  王錚和李琪聽到這句話,心裡皆是一跳,面上隱隱露出幾分不贊同,然後有些擔心的對視了一眼,再小心看向白書館。

  以往,白書館每次和出新的香品,都會請劉茹等人過來品香。

  此時,劉茹這話話,明著是贊,實則是貶。

  白書館面無表情地接過品香爐,禮儀絲毫不差,動作依舊優雅。但是,仔細看,便會發覺他此時跪坐的姿勢,筆直得僵硬,似在強硬忍著什麼一般。

  水氣氤氳的室外,暗香浮動的室內,有人神思猶如漂浮雲端,有人心肺宛若火上煎熬……

  最終,白書館沒有等此次斗香會的結果出來,也沒有參與斗香,中途就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出斗香室。

  香師試香,除去手法嫻熟外,心境最為重要。

  他的心已亂,正被憤怒之火焚燒著,在這種情況下,他若還為爭一口氣而繼續參與斗香,便中了李香師的下懷。

  同樣的香,在不同心境下經由香師的手展現出來,效果定會有差別。斗香,斗的不僅僅是香,香師在這個過程中的一切言行舉止,甚至表情的變化,說話的語氣,都會對結果有影響。

  他的心已亂,言行舉止就不可能跟心態和平的時候比,到時,高下立分,他就徹底敗給李香師了。

  白書館出去後,王掌事哪還有心思再待下去,也悄悄退了出去。

  陸雲仙本就不是為看著斗香的結果來的,見王掌事出去,便看了安嵐一眼,然後趁著賓客交流的時候,也不動神色地出去了,安嵐自然是跟在其後。

  源香院的天將變了。

  安嵐隨陸雲仙離開寤寐林的時候,景炎站在寤寐林最高的香閣上,看著下面那個小小的身影,唇邊帶起一抹淺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5-7-18 17:04:05 |只看該作者
第026章 心願

  「李香師怎麼會有玉堂軟香?」回去源香院的路上,陸雲仙忽然開口,隨意地問了一句,並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安嵐一眼。

  安嵐若無其事地搖頭,片刻後才道:「據說李香師和白香師原先就有過節。」

  言下之意,這是李香師和白香師之間的矛盾,眼下出這等事,也不奇怪。

  「我記得白香師的這張香方,還未傳出去,但百香堂今日卻拿出這款香,這事……真有些蹊蹺。」陸雲仙似說給自己聽,也似說給安嵐聽,兀自道,「之前王媚娘背著連喜兒搜查了好幾次存香房,王掌事也暗中讓人查找些什麼,還總是遮遮掩掩的,似怕人知道,桂枝也總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我還覺得奇怪,今日才算是明白了。」

  安嵐不語,微微垂著臉,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邊。

  陸雲仙又看了她一眼:「那天陳露過來找香牌的時候,王媚娘說沉香餅失竊,還大張旗鼓的翻屋搜查,如今看來,那其實就是個藉口,真正失竊的是那張玉堂軟香的香方。」

  安嵐微微抬眼,低聲道:「如此說來,王媚娘要倒霉了,王掌事在白香師那邊,也不好交代了。」

  陸雲仙打量了安嵐一眼,見她雖還是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但神色中卻帶著一種成竹在胸的沉靜。這丫頭,接觸的時間越長,越覺得不可小看。若是換了旁的人,知道自己得了景公子的青睞,真不知得意成什麼樣了,就她,還這麼沉得住氣。

  陸雲仙遲疑了一下,終是沒有刨根問底,追問的話在嘴裡轉了轉,便改口道:「王掌事這一關能不能過得去,就看白香師的態度了。不過王掌事在長香殿的時間比白香師要長,雖一直就只在香院裡打轉,但到底有二十多年的根基在。」

  安嵐默了默,就點點頭:「香院的大小事,都是王掌事管著的,月底連香使長就要走了,源香院的人事調換,牽扯的雜事甚多,白香師從未經手,也不會費時間去接管這些雜事。」

  陸雲仙沉吟一會,輕輕一嘆:「這種時候,王掌事絕不敢再有任何馬虎,不過……今日他觸怒了白香師,接下來必是要開始準備自己的後路了,你心裡可有準備?」

  安嵐輕輕點頭,之前陸雲仙就提點過她,王掌事正在探聽楊殿侍那邊是什麼意思。

  陸雲仙便問:「景公子可有交代過你什麼?」

  安嵐心裡嘆了口氣,她知道陸雲仙此時是想從她這裡聽到什麼,但是,那位景公子剛剛已經明白告訴她,他不會給予任何幫助。此時若將這個意思明明白白道出來,陸雲仙定會大失所望,可是,現在她不能失去陸雲仙的配合。

  於是,心裡斟酌了片刻,安嵐才道:「他希望我能坐上香使的位置,別的,倒沒有特別交代……」

  聽了這句話,陸雲仙心頭一喜,如此,真跟她之前所想的不謀而合。

  若真只是為博紅顏一笑,大可直接給安嵐安排個更好的位置,甚至直接討回自家,都是不無不可的,何須似現在這般,繞這樣的大彎子。

  那位景炎公子,或者說白廣寒大香師確實是看上了源香院,眼下是在培養自己的人手。從香院的香奴裡挑合適的,無論是隱蔽性還是日後的忠誠度,都比從外頭挑好人安排進去強。

  陸雲仙難掩心裡的激動,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差不多就止步於香使之位了。如今看來,眼下不過只是個起點,日後很可能還有更大的造化。

  安嵐擔心陸雲仙沒想明白,又小心道了一句:「只是個香使的位置,或許,那位不會給予什麼方便。」

  「這是自然。」陸雲仙倒沒有多想,認真道,「你若是連這個位置都爭不來,他日後就是給你再多幫助,你也起不了大用。」

  安嵐心中頓開,她沒有看錯人,能想明白這一點,陸雲仙也不是個短視的。

  「這段時間,你需多留心,王掌事那邊若有什麼變化,我會提前通知你。」回了源香院後,陸雲仙又交代一句,「還有,再過三天就是源香院的香使試考,你回去準備一下。」

  安嵐點頭,只是遲疑了一會,終是有些不放心地道:「考香使的名額,都由王掌事決定,萬一……」

  陸雲仙道:「眼下香使的名額只有一個,但考香使的名額可以增加,你放心,這個我會給你提上去的,但是能不能通過考試,卻是完全靠你自己了。」

  安嵐寬了心,欠身道:「我明白,多謝陸姐姐!」

  ……

  回到香奴的院舍時,金雀還未回來,安嵐草草收拾了一下,正打算去揀香院那看看,正巧金雀就推開門進來了。

  金雀沒想到安嵐這麼早就回來了,即回頭往外看了一眼,然後趕緊進屋關上門,走過去問:「怎麼樣?」

  安嵐也問:「王掌事回來了嗎?」

  金雀搖頭:「還沒有。」

  安嵐又問:「白香師呢?」

  金雀又搖頭:「這……不知道,香師的行蹤我不好去查探。到底如何了,你今天的事情順利嗎?快跟我說說!」

  安嵐便將在寤寐林的事大致說了一遍,金雀聽完後,琢磨了一會,便道:「這麼說,那位景公子是想先考考你?」

  安嵐點點頭,金雀撇撇嘴:「真沒意思,一點都不願吃虧的。」

  安嵐輕輕一笑:「這樣倒好,若橫豎都只能依仗別人,日後會過得更是如履薄冰,到時事事需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好壞皆由別人說了算,又有什麼意思。」

  金雀怔了怔,便道:「其實,你為何不選他許你的第二選擇,那樣你便可以直接脫離這裡了,也不用每日這麼擔心那個老色胚會起什麼壞心思。」

  安嵐沉默一會,微微垂下臉,低聲道:「因為我想去那裡,因為我想像他一樣。」

  似心之所向,每次抬頭,看著那雲霧繚繞的青山,她心裡都有一個聲音在吶喊。她想去那裡,那麼那麼地想,這個渴望日夜焚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那麼多年了,這個慾望始終無法熄滅,那麼她只有想辦法去滿足。

  如今,終於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眼前,她怎麼可能會放過。

  佛前一炷香,叩首千年願,不死,不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5-7-18 17:15:15 |只看該作者
第027章 狠心

  金雀回香奴院舍不久,王掌事也回來了,並且一回來,就讓石竹去將王媚娘叫過來。

  「想必是在寤寐林那得了白香師的賞,就是不知都賞了些什麼,白香師向來大方,那幾位大人也都是慷慨的。」王媚娘當時正跟桂枝走一塊,聽著王掌事一回來就要見自己,而且只見自己,心裡難免有幾分得意,就搖頭笑了一句。

  每次王掌事得意之時,但凡喚誰過去,都會有重賞,王媚娘已經佔了好幾次這種光了,每次得的東西都讓桂枝眼紅不已。因此此時聽了這話,她心裡即哼了一聲,就道:「今日回來的這麼早,分明不是宴席該結束的時間,指不定有什麼事呢。」

  王媚娘笑了笑,沒將這句話當回事,走之前還吩咐桂枝將手裡活盡快幹完。

  桂枝恨得咬著唇,瞪著王媚娘的背影,再看向石竹,只是石竹這會兒根本沒看她,待王媚娘轉身後,他也跟著轉身。桂枝氣不過,就彎腰撿起一個小石子往石竹身上扔過去,石竹這才回頭,桂枝即跟他打了個手勢,讓他晚上等她。石竹沒有任何表示,看了她一眼後,就又轉回頭,跟在王媚娘身後走了。

  王媚娘滿面春光的進了王掌事的房間,本以為會看到一張志得意滿的臉,卻不想,當看到王掌事後,即感覺到一種風雨欲來的肅殺和陰沉。特別是當王掌事朝她看過來時,她莫名地就是一陣心慌,臉上的笑意不覺就褪去,忐忑著心,走過去,小心問道:「乾爹,出什麼事了。」

  王掌事定定看了她一會,王媚娘正想露出個體貼的微笑,只是還不及她扯開嘴角,一個巴掌就朝她臉上甩了過來。王掌事的力氣不小,又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處於盛怒當中,王媚娘又沒有任何準備,當即被那巴掌給打得旋了身子,一下子撞到旁邊的炕上。

  王媚娘腦子一片空白,整個懵了,好一會後才回過神,趕緊跪下,眼淚瞬間湧出,戰戰兢兢地道:「乾爹,是,是我做錯了什麼?」

  石竹將這一幕收到眼裡後,就悄悄退了出去。

  王掌事將手裡的香牌扔到王媚娘跟前,寒著聲道:「我真不知道,你還有這裝模作樣的本事,這是什麼!」

  王媚娘撿起那塊香牌看了一眼,隨後愣住,怔怔地抬起臉道:「這,這不是陳露的香牌?乾爹怎麼會有這個……」

  王掌事只看著她,眼裡的暴虐越來越盛,王媚娘話說到一半,就再說不下去了。雖心裡有極大的不解和疑惑,可是她直覺,今日王掌事的怒火,必是跟這塊香牌有關。可是,這究竟跟她有什麼關係?難道今日王掌事去寤寐林時,陳露跟王掌事說了什麼不利於她的話?不過她未曾得罪過陳露,王掌事也不可能只聽一面之詞就對她失了信任!

  「這是從你房間裡找出來的。」王掌事看著王媚娘,走到她跟前,捏住她的下巴,冷聲道,「你和陳露是什麼時候開始私下往來的?今日你若老老實實將這些事都交待了,我唸著往日的情分上,或許不會多為難你。但你若是還敢瞞我,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能讓你站著笑,就能讓你跪著哭!」

  「干,乾爹,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王媚娘眼淚淌了滿臉,渾身發抖地搖著頭道,「陳露,和我怎麼會有私交,我若跟她有私交,也,也沒必要瞞著幹爹你啊,你是不是聽陳露說什麼了?」

  王媚娘是個美人胚子,即便此時這般狼狽,但美人淚下,梨花帶雨,自是惹人憐。但此時王掌事眼裡只有陰霾,不見半點溫情,往日情意綿綿的樣子就像一張畫皮,此時那張皮被撕開,便露出畫皮下猙獰無情的一面。

  王掌事問:「那張香方是不是你偷出去,然後藉著陳露的名頭賣給百香堂的?」

  王媚娘懵了,好一會才道:「乾爹,你,你怎麼會懷疑我,我怎麼可能會去偷香方,我怎麼可能……」

  「為了怕我查到,還故意給陳露暗示,偷她香牌的人是安嵐。」王掌櫃微微眯著眼,「你知道我早就看中那丫頭了,於是就想讓陳露替你除去安嵐,如此,你不僅有了替死鬼,還能一舉除去了日後的勁敵。我知道你有些心眼,卻沒想到,你竟敢將心眼用到我身上!」

  「不,不不不,乾爹,乾爹我冤枉啊。」王媚娘反握住王掌事的手,一邊哭一邊道,「我沒有做過這些事,真的沒有,乾爹你是知道的,我一心在你身上,乾爹,你不能聽信了別人的讒言啊乾爹!」

  王掌事甩開她的手,整了整衣袖,然後看著她,冷冷道:「今日在寤寐林,百香堂的馬貴閒請了李香師過來,當著白香師的面,拿出玉堂軟香參與斗香,當時斗香室內,還坐著白香師的幾位好友。」

  王媚娘本還要繼續哭喊冤枉的,卻聽了這些話後,聲音一下子卡在喉嚨裡了。

  她不笨,不僅不笨,而且還有幾分聰明。

  聽了這個事後,她即明白王掌事此時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局面,也,隱隱猜出王掌事的打算。於是,她的臉色越加蒼白,心裡的恐懼讓她甚至連哭都忘了。

  王掌事漸漸收了面上的怒氣,但眼神依舊陰霾,甚至是冷漠,毫無感情,只剩算計的冷漠。

  王媚娘止不住身上的顫抖,怔怔地看著王掌事,淚流滿面地搖頭:「乾爹,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從十四歲就跟了乾爹你,已經整整五年了,你知道我是一心向著你的,你知道的,不是我,乾爹,不是我,別這樣對我……」

  她猜到了,王掌事想將她推出去頂罪,他不會在意這件事究竟是不是她做的。眼下,他只是需要一個人擋在他面前,唯有如此,他才能在白香師面前留一線希望,為了這個目的,他真的可以將她推出去!

  王掌事沒有說話,依舊只那樣看著她,絲毫沒有被她的淚水和往日的情分打動。

  王媚娘突然大哭,她是被王掌櫃帶進源香院的,她總覺得自己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五年來,王掌櫃待她也有幾分真心,她是真的將這個男人當成依靠,雖也曾惱恨他見一個愛一個,可終究是戀慕他的。

  她也曾見過他狠心無情的時候,卻不曾想過,這份狠心無情,會有用到自己身上的一天!

  ……

  午後,陰暗狹小的房間裡,石竹抱著桂枝,斷斷續續將白天王掌事屋裡的事道給她聽。桂枝興奮得渾身顫抖,在顛簸中用力抱住石竹,在他肩膀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牙印。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5-7-18 17:15:38 |只看該作者
第028章 送禮

  桂枝和石竹在房間裡顛鸞倒鳳的時候,白香師身邊的隨侍就尋到王掌事這,不多會,王掌事從屋裡出來,同那隨侍往白香師的香閣匆匆行去。

  桂枝趴在那張方桌上,從窗戶的細縫往外看去,只看到王掌事凝重的臉從視線裡一閃而過。石竹將她的裙子掀得高一些,箍緊她又白又軟的腰用力撞擊,桂枝抓緊桌沿,低頭咬住衣袖防止自己忍不住驚叫出聲。

  這桌子,石竹前天特意悄悄修整過,還又上下擦得乾乾淨淨的,他極喜歡這張方桌,喜歡到每次看到這張方桌,就會想到桂枝在這上面的模樣,隨即身上頓覺燥熱難耐。

  只是才修好的桌子,這會兒又開始咯吱咯吱地響了起來,桂枝掙扎撲騰了幾下,被石竹死死按住。王掌事出去了,他的顧忌少了很多,壓著桂枝猛幹了許久,狠狠瀉了幾次火才算了事。桂枝趴在桌子上緩過氣後,滿足地嘆了一聲,才撐著胳膊從桌子上起身,然後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惱嗔地瞪著石竹道:「你就不能輕點,也不怕被人聽到!」

  「你打算做什麼?」石竹系好腰帶後,看了她一眼。

  桂枝想了想,就道:「還是先等等,看看白香師什麼態度再說。」

  石竹整好衣服後,又道:「要是王掌事失了勢,你還要巴著上去?」

  桂枝瞟了石竹一眼,因兩人離得很近,她便故意抬手,在他跨下碰了碰:「所以還是先等等看,你跟在他身邊的時間較多,你幫我多多留意。他要真的失了勢,你得提前打聽會是誰來替他,咱需早做準備。」

  石竹沒說話,被她弄得興起,只是身上有些累了,又想到一會王掌事那邊沒準會讓人過來叫他,便有些不捨地撥開桂枝的手,只是跟著又道:「若是王掌事失了勢,到時我就跟白香師討了你,我家中也有幾畝良田……」

  桂枝一愣,不由抬高聲音打斷他的話:「你瘋了吧!」

  石竹便收了聲,有些訕訕地拉開門出去了,過了一會,桂枝也趁人不注意,悄悄離開那裡,神清氣爽地回去了。

  只是石竹和桂枝都沒發現,他們剛走,王媚娘從那房間角落處走出來,此時她臉上的淚還未乾。剛剛王掌事一走,王媚娘也跟著出來了,因哭得花了臉,便想先洗把臉再回去好好想想。只是她不願讓人看到自己這狼狽的模樣,便一個人悄悄出來,卻不料走到這後,就聽到這房間裡似乎有動靜,便下意識地過來看看。

  若是今天之前,她發現這個秘密,定會很興奮,但凡是王掌事身邊的女人,她都不喜歡,都覺得惱恨!可現在,王掌事馬上就要將她送上絕路了,她還會在乎他身邊有多少女人嗎?還會在乎有誰會跟她爭寵?

  ……

  下午,安嵐正跟金雀在揀香場內幹活,王掌事身邊的小廝就找了過來,說是王掌事找她。

  安嵐停下手裡的活,遲疑地問道:「是有什麼事吩咐?」

  「你去了不就知道。」那小廝有些不客氣地道了一句,又打量安嵐一眼,「快點,掌事今兒的火氣可不小,你去晚了,也會連累我受責。」

  安嵐只得趁著擦手的時間,給金雀打了個眼色,然後才出了揀香場。

  安嵐一走,金雀馬上藉口出恭,出了揀香場後,趁人沒注意,跑去找陸雲仙。

  「王掌事這個時候找她?」陸雲仙聽了金雀的話,就看了看門外,只見外頭陽光正盛,便道,「知道了,你趕緊回去吧,就為這麼一句話丟下活跑出來,我念你是第一次犯就不罰你了,但下不為例。」

  金雀著急地直頓腳:「陸香使,他,他哪次突然叫安嵐過去,是有好事的!」

  陸雲仙即看了外頭一眼,然後冷著臉沉下聲道:「這是你能說的話,不知死活的東西,若是被人傳到掌事耳裡,看不掀了你的皮!」

  金雀咬了咬牙,懇求道:「您過去看看吧,都這個時候了,您就多跑一趟,安嵐若真出什麼事,您也落不著好啊不是!」

  陸雲仙這才又打量了金雀一眼:「你們倆,還真是無話不談。」

  金雀沒有否認,只是急切地看著她。陸雲仙想了想,便站起身道:「你回去吧。」

  陸雲仙也在等著如今白香師對王掌事會是什麼態度,風會朝哪邊吹,眼下既然王掌事已經從白香師那回來了,那她這會兒倒是真該去打聽打聽。

  金雀站在台階上,看著陸雲仙出門,確實是往王掌櫃院舍的方向走去,才收回目光,有些忐忑的回了揀香院。

  安嵐過來的這一路,都在琢磨王掌事到底想做什麼。眼下這等情況,他這麼快就想起她來,到底是又起色心,想在他還能在這香院裡叱吒風雲的時候,逼自己就範,還是……另有謀算?

  進了王掌事的房間後,便見王掌事面上不僅完全沒有頹色,反還帶著幾分笑。安嵐欠身行禮後,就小心站在一旁等著吩咐,同時心裡及是納罕。聽說剛剛白香師一回來,就將王掌事叫過去了,照理,寤寐林發生了那樣的事,王掌事不可能還能得白香師的信任。並且很可能要承受白香師的雷霆之怒,可是眼下看王掌事的神色,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是又出什麼事了嗎?還是她忽略掉哪一點了?

  「你把這個送到天璣殿的楊殿侍那。」安嵐走過去欠身行禮時,王掌事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後才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個鑲著玳瑁的小匣子道。

  安嵐怔了怔,就抬起眼:「我送去?」

  王掌事點頭:「你現在就送過去,一定要親手交給楊殿侍。」

  果真是要從楊殿侍那打主意嗎?安嵐默了一默,就欠身應下,然後走過去抱起那個匣子。

  她這一趟,是去長香殿的,想到這個,抱著那匣子的手不由就緊了幾分。

  七年了,她將再次踏足那裡。

  陸雲仙趕到王掌事院舍門口時,正好瞧見安嵐抱著個小匣子從裡頭出來,身後還跟著個小廝。

  陸雲仙心中奇怪,便走過去問:「這是要去哪?」

  安嵐道:「王掌事給楊殿侍送東西。」

  陸雲仙遂看了安嵐一眼:「送去長香殿那?」

  安嵐點頭,陸雲仙想了想,便道:「那就去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5-7-18 17:16:03 |只看該作者
第029章 撕信

  天天看到那座山那座殿,總覺得近在眼前,似乎一抬腳就能走過去。但實際上,光從源香院走到通往長香殿的石階,就走了整整半個時辰,並且走的還是近路的山道,若是走那條能通行馬車的寬敞大道,這時間就得翻倍了。

  源香院本是歸屬天璣殿管,因而執王掌事的手牌可以在此通行。石階並不陡,並且每隔一段就修一個平台,平台上或有桌椅或有涼亭供歇腳休憩,加上兩邊如畫的風景,所以這一路上去,走得並不累。

  「石松,你可知王掌事讓我送給楊殿侍的是什麼?」上了石階後,安嵐就問了那跟著她過來的小廝一句。石松和石竹都是王掌事身邊的小廝,近來頗得王掌事信任,因而王掌事這一趟指派安嵐辦差,特意讓石松跟過去盯著。

  只是王掌事卻不知道,石竹已被女色迷住,並且越陷越深,早沒了當初的忠心。而石松曾承過安嵐一份情,雖過後兩人誰都沒再提過這事,但他們之間,到底是不同於別人。

  三年前,石松剛進源香院當差,什麼根基都沒有,當時不僅常被香院的院侍欺負,每月的月錢也幾乎都被王掌事院裡那些年長的小廝扣下,有時候甚至連飯都吃不飽。

  他和石竹不一樣,石竹是活契,而且還有父母在,家中的光景也一日比一日好;他簽的是死契,父母也早不在了,如今是赤條條一個人,跟香奴一樣,進了香院後,是生是死,都不會有人過問。

  進源香院第三個月,石松就生了場大病,有天傍晚,突然倒在馬廄裡,正好讓安嵐給看到了。那個時候,安婆婆也是頭昏腦熱,因而那藥罐裡還存著些藥渣。許是同病相憐,也許是舉手之勞,總之安嵐將安婆婆的藥渣又煎了一碗藥,偷偷給石松送過去,讓他服下。

  本就是賤命一條,而且正當年輕,就這麼喝了三天藥渣煎的藥,石松的病就好了。

  後來,石松沒有特意過來找安嵐道謝,安嵐也不曾提起這件事。

  那時候,石松還不知道安嵐會被王掌事盯上,安嵐也不知道日後石松會到王掌事身邊當差,並頗得信任。在那被香掩蓋的污穢之地,當年憑著本心送出的善念,宛若一株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日後,終會得到回報。

  「是王掌事私存的名貴香料。」石松跟在安嵐身邊,看了那鑲玳瑁的匣子一眼,「那些香料的價值不菲,除香料外,還有一封親筆信。」

  安嵐有些不安,再問:「信裡寫了什麼?」

  石松看了她一眼,搖頭。王掌事不可能讓他看信裡的內容,就算讓他看也沒用,因為他不識字。香院裡的人,除了掌事和幾位香使,幾乎都是目不識丁。所以,香使之位,本身就帶了門檻。當然,若有香奴得了掌事的青睞,那在考香使之前,掌事會特意讓人給自己看中的香奴惡補一番。臨時抱佛腳,多少能認得幾個字,如此在掌事的照拂下,通過考核也不是太難,總歸日後再慢慢學,幾年後,自當跟以前不一樣了。

  安嵐遲疑了一下,試探地看了石松一樣,再試著打開手裡的匣子,石松將目光移開,什麼都沒說。

  匣子有兩層,上一層果真放著一封信,下一層放著的是奇楠香,沉香中極品,才打開匣子,就能聞到氤氳的香氣。這等一片值萬錢的名貴香材,她自是不敢私動的,只看一眼就趕緊合上,然後將目光落到那封信上。

  只是那封信是封上的,並且還點了蠟油,蓋了印章。

  她若想看信中的內容,定會破壞蠟印,可是,眼下事情已到了關鍵之步,很可能一步之差,其結果就完全不一樣。而且再過幾天,就是考香使的日子了。安嵐看著那封信,越發覺得不安,掙得香使之位,是她通向那條路的唯一機會。她不想出現任何意外,更不能接受有些事就在眼前發生,她卻一無所知。

  捏著那封,心裡掙紮了一會,終是咬著牙,豁出去。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石階的平台上,附近有石桌石椅,安嵐便走過去,將手裡的匣子往石桌上一放,然後撕開那封信。石松看著她,張了張口,終是沒有阻止。

  王掌事的信不長,不過片刻,安嵐就看完了,只是看完後,她的臉色也白了。

  「上面寫什麼了?」石松見她神色有變,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安嵐捏緊那封信,默了一會,才道:「信中說我手巧又伶俐聽話,聽聞楊殿侍這幾日雜事甚多,特意將我送過來幫忙……」

  信中還言安嵐最得他心,是個極體貼的人兒,句句都帶著曖昧的暗示。

  這種送禮又送人的事,在哪都不少見。

  王掌事這次當真是出了血本,她雖不清楚這一匣的極品沉香到底價值幾何,但之前她曾聽陸雲仙說過,有位香師,只用了不足兩斤的奇楠香,就換了一間坐落在長安城內的四進大宅。

  手裡這一匣子的奇楠香,不會少於兩斤。

  安嵐臉色微白,只是片刻後,面上又浮出幾分不大正常的潮紅,因此時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她不知道楊殿侍會不會留下她,無論楊殿侍對她有沒有意思,王掌事送這麼大一份禮過去,又這般誠意十足,在她看來,楊殿侍全部收下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香使的考試就在三天後,她若是被留在這邊,當然就沒有辦法參加香使的考試。到時就算陸雲仙有意要幫她,但面對這等情況,也是無能為力。楊殿侍若真留下她,陸雲仙一個小小的香使能有什麼辦法。而那位景公子也已明言,這個時候不會給予她任何幫助,她必須靠自己的力量站到那個位置才行。

  無論王掌事出於何種目的,此事定是他有意為之。在已經得罪白書館的情況下,他還想著不僅要討好楊殿侍,還要阻斷她所有的機會,如此貪婪陰狠。讓她又驚又懼又憤怒,她不能,就這麼乖乖地認命。

  安嵐捏著那封信,胸口起伏了一會,眼中忽露出一抹狠光,遂抬手,將那封信撕成碎片。

  她不允許有絲毫意外,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阻攔她!

  石松一驚,抬手要阻止,只是跟著又放下。

  待安嵐將那些碎片扔到山澗裡,看著那些碎片被山風吹散,轉眼間沒入鬱鬱蔥蔥的山林,徹底消失後,石松才道:「回去你怎麼跟王掌事交代?」

  「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知道,他也不可能去問楊殿侍看沒看這封信。反正,一會我將匣子送過去,楊殿侍收不收這些香,就是給他的回信。」安嵐面對山澗,站在石階平台邊上,平靜地道出這句話。山風獵獵,揚起她的裙襬,捲起她的長發,清晰了她的眉眼。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6 09:5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