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1
發表於 2015-7-18 17:22:02 |只看該作者
第040章 搶先

    片刻後,劉玥才又問:「只是從香味的辨別上就能判斷?」

    「還有手感。」安嵐聲音平緩,「水沉香是香樹倒地,沒入水澤中,歷經千百年而結出的香,絕非僅十年樹齡的香樹結出的香所能比。真正的水沉香入手沉,而這塊香品體積不小,表面看與水沉無異,但拿在手中,卻少了一分應有的沉甸感。兩香貼合的工藝確實稱得上是巧奪天工,其色看起來亦幾乎是一樣,但水沉香表面幽光沉靜,舊氣濃郁。而另一邊露出白木的部分,雖也特意做舊了,但色澤浮躁,肌理乾澀,細看便能辨出不是一樹所出。」

    這番話,較之剛剛王華所說,不知高出幾何。品香室內但凡懂香的人,無一不感到驚異,一個普通的香奴,如何懂得這些。這樣的眼力,定是需要時間和無數經驗才能得來的。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劉玥問出大家都想問的話。

    「安婆婆平日裡會跟我說這些香品的差異,說得多了,也就記下一二。」安嵐遲疑了一下,就垂下眼道。安婆婆確實都跟她說出這些,但剛剛她能看出這塊香品是經過加工,卻並非是因為安婆婆,而是她心有所感。

    但是,她不知該如何解釋,也不想多說。她只知道,那些縹緲的,難以捉摸的感覺,對她來說都是真實的存在,可對旁人來說,卻是虛幻的,和無法理解的。

    「安婆婆?」王玥詢問地看向一旁,連喜兒便道:「安婆婆曾是香殿內的侍香人,據說十多年前,因犯了錯,惹惱了殿侍長,所以被貶降到香院這當差。」

    王玥遂瞭解地點點頭。侍香人犯錯被罰被貶這等事不算新鮮,於是便將注意力重新落回到安嵐身上。

    雖說他還覺得安嵐這個解釋有些牽強,但畢竟安嵐說的這些分析沒有錯。因為沒有錯,所以更顯其眼力不俗。而且。更重要的事,王掌事竟挑了一塊這樣的香品……王玥想到這,就看了王掌事一眼,特意問道:「由此看來,這個漆盤裡的香品,並無一塊是真正的水沉香,如此便與考題不符。不知王掌事是何意?」

    這話問的看似稀鬆平常,但實際上卻是極刁鑽。

    因源香院內,收進來的名貴的香品,都需經王掌事的手。眼下這塊沉香。單就這大小體積來論,價值不菲。王掌事若說他並不知道這塊沉香是以次充好,所以拿過來用於辨香。那就等於是承認了自己的眼力不行,承認了眼力不行,也就等於是承認他能力不足。如此,簡直是給白香師送去一個剔除他的理由;而王掌事若說他知道這就是以次充好的沉香,那也等於是承認他在香使考核的事情上,存在私心,違背了香院的香使考試要公平公正。優中選優的最高原則,如此,一樣是給白香師送去一個除去他的理由。

    安嵐正是因為想得明白,所以剛剛一直猶豫,她不願由自己去做這個導火索。或者說,她不願當著王掌事的面,去引出這個矛盾,因為這樣,王掌事事後必會將怒火發洩到她身上。

    可是,她當時思來想去,都沒有別的選擇,除非她放棄香使的考試。

    面對劉玥不懷好意的疑問,王掌事只猶豫了片刻,就呵呵一笑:「劉侍香有所不知,正如安嵐剛剛所說,她自小有安婆婆教她如何辨香識香,所以她對香的認識,已經高出一般的香奴。因而這場辨香的考試,我有意要考她一考,就特意挑了這塊動過手腳的沉香。」王掌事說到這,就轉過臉,看著安嵐擺出一副長者的派頭,讚許地點頭道,「果真沒讓我失望,不過不可驕傲,後面還有一場考試,只有三場考試都順利通過,香使之位才算是你的。」

    果真,王掌事沒那麼容易就被人拿住把柄,幾句話,竟就將這個危機的輕描淡寫地化去了。

    安嵐有些失望,面上卻不露絲毫,垂下眼,受教地應聲。

    劉玥看著王掌事微微皺眉,此刻他心裡才明白,難怪白香師心裡會忌憚這個人。

    第二場考試,通過者只有三人,分別是王華,桂枝,安嵐。

    最後一場考試,將從他們三人當中選出兩位。

    每個人的機會都很大,但終將會有一個會被淘汰,卻不知究竟會是誰。

    他們也不知道最後一場考試,將會考什麼,他們只知道,考試的時間定在明天上午。

    出了品香室後,金雀即興奮地握住安嵐的手,她覺得勝利已在望。

    安嵐面上卻不見喜色,剛剛出來時,她注意到王掌事盯著她看了好幾眼,就是連喜兒等人,看她的眼神也帶著幾分怪異。

    王華出去後,面帶不甘和憤怒地看著她們,剛剛安嵐和劉玥的那番對答,令他隱隱感到恐慌和不安。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香奴,竟能對香瞭解得那麼透徹。

    桂枝的心情比王華還要糟糕,原以為是勝券在握的事,結果又是安嵐擋在她面前!如果剛剛安嵐只是運氣好蒙對,她倒不擔心,憑她跟王掌事的關係,在這事上,她的贏面還是很大的。可是,剛剛安嵐在劉侍香面前出了那麼大的風頭,她心裡開始有些不確定了。

    ……

    剛回到香奴的院舍,陸雲仙就派人來找安嵐。

    安嵐即起身,金雀拉住她關心道:「要不要我跟你一塊過去?」

    王玉娘剛遭意外,不安的氣氛還未散去,眼下誰要出去,總要拽上一個人陪自己壯膽。

    安嵐搖頭:「不用,天還早呢。」

    金雀看了看天色,便問:「陸香使這會兒找你什麼事?」

    安嵐想了想,才道:「多半是問王玉娘的事。」

    說到這個,金雀即壓低了聲音,悄悄問:「是不是桂枝做的?」剛剛安嵐並沒有明確告訴她下手的那個人就是桂枝,只是說桂枝盯上了王玉娘,隨後王玉娘就出事了。這兩件事聯繫在一塊。要讓人不往那邊想都難。

    安嵐道:「誰也沒看到,是不是她下手不清楚,不過應該跟她脫不開關係。」

    「我覺得也是。當時石竹還幫著她呢,他們倆還是那等關係。依我看,這事跟石竹也脫不開關係!」金雀點點頭,隨後又道,「是不是要告訴王掌事,這樣她可就……」

    「不!」安嵐忙打斷她的話,認真道,「咱們千萬別沾這事。更不能由咱們的嘴說出來。」

    「多好的機會!」金雀有些不解,「而且這樣,正好將她從香使的競爭當中剔除出去,甚至連第三場考試都不用考了。你便能直接當上香使,這可是一箭雙鵰呢!」

    「沒有直接證據,弄不好會惹上一聲腥騷的,桂枝既然能對王玉娘下手,將她逼急了。她沒準誰硬拽著你我一起陪葬。」安嵐冷靜地搖頭,沉吟一會後才道,「而且,留著她還有更大的用處。」

    後面這話,金雀不解。陸雲仙更是不解。

    「你這話是何意?」安嵐到了陸雲仙這邊後,陸雲仙果真是問她關於王玉娘的事,待知道很可能是桂枝所為後,其反應和當下所想的,都跟金雀差不多,而安嵐對此一樣表示反對,因而陸雲仙便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剛剛在品香室內,劉侍香本是要抓王掌事的錯,卻沒想還是讓王掌事給躲了過去。」安嵐沒有直接回答陸雲仙的疑問,而是先將之前香室內發生的事情簡單道了一遍。

    陸雲仙聽後,嘆一聲:「王掌事執掌香院近二十年,經歷過不少事,自是有些手段,哪裡會被幾句話就拿捏住。白香師必是也忌憚他,所以想先拿住他的錯再發作,看來現在就是將王媚娘交給我的東西送到白香師跟前,也只是能讓白香師多下幾分決心,少幾分忌憚,但到底能不能馬上動得了王掌事,還真不好說。」

    安嵐贊同地點頭:「不過今日,白香師已知道您的存在,並且也重視了您的話。」

    陸雲仙心裡終是有些沒底,沉吟一會,便道:「卻不知這份重視能維持多久,而且眼下還不能讓王掌事對我起疑,到底不是件妥當的事。」

    安嵐便道:「所以您需給白香師再送一份禮過去。」

    陸雲仙一怔:「你是說,現在將那冊子送過去?」

    安嵐搖頭:「不是,現在白香師最想要的,是王掌事的把柄,若是由您送過去,作用定能事倍功半。」

    陸雲仙微微皺眉,安嵐遲疑了一會,似下定了決心,就接著道:「若可以,我希望先留著桂枝,並且除我之外,最好她也能坐上香使之位。」

    陸雲仙怔住,愈發不解了,打量著安嵐道:「這是為何?」

    「淫穢二字,在這長香殿內,能定人前程和生死。」安嵐道出這句話後,只覺自己手心都出了汗。她知道,邁出這一步後,就真的,再不能回頭了,這條路上,她只能一直往前走。

    陸雲仙怔然許久,琢磨了好一會,才恍悟過來,隨後看著安嵐道:「你這,當真是大膽!」

    桂枝跟石竹有私情,同時跟王掌事也不清不楚,三人之間的關係,不可能一直這麼穩。若是等桂枝當上香使後,再將他們這些事給捅到白香師跟前,那白香師還愁拿不住王掌事的短嗎。再接著,她又將王媚娘留下的那本冊子交到白香師手中,到時,白香師就是想放過王掌事也不可能了!

    安嵐微垂著臉,未做聲,陸雲仙不禁一聲長嘆:「你才如此年紀,這些心眼都是哪學來的。」

    為了好好活著,也為了,去那裡,她不得不變成這樣。

    安嵐抬起臉,看向窗外的青山,只見那裡依舊雲霧繚繞,嫵媚多情。

    ……

    白書館從王玥那聽說了今日辯香考試的經過後,即一聲喝罵:「他王新墨想做什麼,難道他還想隻手遮天!」

    王玥低聲道:「怕是,他就有那意思,如今那香院裡,沒有不聽他的。」

    「那也看他的手有沒有那麼大!」白書館冷笑,「既然他想在考題上做手腳,那最後一場試題,我親自出,我看他還怎麼動手腳!」

    王玥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只怕,是來不及了。」

    白書館皺眉:「什麼來不及?」

    王玥小心道:「我聽說,王掌事已經將第三場考試的試題,直接跟楊殿侍那邊報備了,楊殿侍也已批准照著他的意思來,所以,您現在……」

    「豈有此理!」白書館未聽王玥把話說完,就氣得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2
發表於 2015-7-18 17:22:23 |只看該作者
第041章 天樞

    當天下午,白書館就去了天璣殿找楊殿侍,只是卻撲了個空,楊殿侍出去了。白書館在天璣殿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見楊殿侍回來,最後只得黑著一張臉回了源香院。

    這事,沒多久就傳到王掌事這,王掌事甚是快慰,晚上躺在床上時,粗大的手掌在桂枝臀上輕輕拍著,笑呵呵地問:「你也想要那個香使的位置?」

    桂枝討好地往他身上蹭著,撒嬌地道:「乾爹明知道人家想著這個許久了,卻還是那麼偏心,好叫人難過的。」

    「難過什麼,兩場考試你不也都通過了。」王掌事被她蹭得舒坦,語氣不禁又柔了幾分,「明兒你好好表現,我會替你想著的。」

    桂枝趁機道:「乾爹就告訴我明兒要考什麼,好讓我做些準備嘛。」

    王掌事在她滑溜溜的腰上捏了一把:「你這是要讓我假公濟私!」

    「乾爹就當疼疼我。」桂枝微微起身,拿手指在王掌事赤裸的胸膛上又嬌又嗔地點著,「還是干爹心裡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了,覺得我不配坐那個位置。」

    王掌事就是喜歡她在床上偶爾跟他發小脾氣的模樣,再加上那對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奶子,沉甸甸的,看得他心裡又燒起一把火,旋即就拉住她的胳膊,將她重新壓到身下,笑呵呵地道:「怎麼會,你這麼聰明,你不配還有誰配。」

    「那干,乾爹……你,到底要挑誰嘛?」桂枝一邊迎合著王掌事的動作。一邊問,聲音酥酥軟軟的,時高時低地傳出屋外。

    「誰聽話,就挑誰……」

    「干,乾爹,我,我還不聽話嗎?」

    「呵呵呵……聽話,現在別。說話!」

    石竹侯在屋外,如往常一般,如院裡所有當值的小廝一樣,面無表情的站著。他看起來如此普通,普通到沒有人會覺得他跟別的小廝有什麼不同,也沒有人注意到,此時他袖中的手。已經隨著屋裡斷斷續續傳出來的聲音慢慢握緊。

    ……

    第二天一早,白香師交代了劉玥幾句,讓他去源香院先拖住王掌事,務必等他回來,再開始第三場考試,然後再一次前往天璣殿。

    照慣例,香院裡的庶務。都是由掌事打理。香師的職責在調香和結交權貴,以及拓展人脈,為長香殿爭取更多的利益,因而香院裡的香使人選,香師一般都不會過問的。

    原本白書館對香院裡的這些雜事也從不關心,但此一時彼一時,之前王心墨暗中出賣他的香方一事,他已經忍下了,卻沒想王新墨事後不僅不知悔過,反還要得寸進尺。妄想在香院內隻手遮天!如此行為,已經嚴重挑戰了他的權威,讓他動了要除去王掌事的心,所以這件事,他非插手不可。

    只是,約半個時辰後,當白書館再次來到天璣殿時,卻聽說楊殿侍又出去了。並且跟他就是前後腳的事,若他只早上半刻鐘,或許就碰上了。

    白書館知道現在著急也沒用,只得客氣地問道:「我有急事。不知楊殿侍是往哪去了,可否告知?」

    「好像是去了天樞殿。」

    「天樞殿?」白書館一怔,那不是白廣寒大香師的地方嗎,聽說白廣寒大香師一般是不喜人過去打擾的。

    「今兒一早,百里大香師去了天樞殿,說是想找白廣寒大香師品茶的,卻到了那邊後,才想起忘了將新得的茶葉帶過去了,便命人回來去。正好楊殿侍有空,便讓楊殿侍給送過去了,白香師若是著急,去天樞殿那等一會,興許就看到楊殿侍了。」

    「多謝。」白書館打聽清楚後,行了一禮,即轉身快步往天樞殿走去。

    長香殿共有七大主殿,每一殿的殿主都是大香師,故長香殿共有七位大香師。一直以來,七位大香師在長香殿的地位並無高下之分,但長香殿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七殿皆以天樞殿為首。

    源香院是在天璣殿的管轄之下,所以七大香殿,白書館進出最多的就是天璣殿,別的香殿他只有特殊的日子,都有幸受邀前往一觀。因而除去天璣殿外,別的香殿,他多多少少也進去過一兩次,唯天樞殿,他不曾踏進半步。

    故,當白書館站到天樞殿殿門口,想起傳聞中那位冷漠的大香師,心裡不禁生出幾分怯意。

    而此時,天樞殿裡頭,百里翎正有些不滿地對白廣寒身邊的侍香人到:「怎麼,他還在調香房內?」

    赤芍欠身道:「白大香師兩天前就進了調香房,並囑咐過我們,不得進去打擾,請百里大香師見諒。」

    百里翎在廳內走了幾步,然後眯著眼打量著赤芍道:「他進去幾天了?」

    赤芍回道:「今兒已是第三天。」

    「也該出來了。」百里翎說著就走到赤芍身邊,「你這麼一位大美人進去看一眼,想必他怎麼也不好怪罪你,快去給我催催。」

    赤芍為難地欠身:「請百里大香師見諒,奴婢實在不敢違背白大香師的話。」

    赤芍是位美人無疑,即便是在七大香殿內,她的容貌也屬上乘。

    但是,站在百里翎面前,旁人第一眼,卻絕不會落在她身上。

    而百里翎,卻是個男人,還是個在道觀裡修行的男人。

    聽赤芍這麼說,百里翎便笑了,這一笑,宛若繁花盛開,滿室生香。

    「丹陽郡主求見那廝,結果令你們受罰了?」

    赤芍不敢應這話,那天她倒沒有受罰,但去通報的赤箭卻被罰跪了一天一夜,起來後,兩個膝蓋全都腫了,結果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才能動。

    「還真是個沒意思的男人!」百里翎有些無聊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桌上一串葡萄往嘴裡送,只是他剛吃下一粒,就看到殿外走進來一個男子。他眼睛一亮,即將手裡的葡萄扔到桌上,然後趕緊起身走過去。

    景炎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百里翎,怔了怔才抱拳微微一笑:「百里大香師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你來得正好,我都在這等半天了,那廝卻連臉都不捨得露一下,你去給我喊他出來。」百里翎一把握住景炎的手,一把拉著他往裡走,一邊道。

    景炎看了看握住自己的那隻手,白皙漂亮得讓人無法想像,這樣的一雙手竟是生在男人身上。景炎隨他走過去後,就拍開他的手,然後詢問的看向旁邊的赤芍:「他又去調香房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
發表於 2015-7-18 17:22:54 |只看該作者
第042章 面見

    「是。」赤芍欠身,神色恭敬,「景公子要的七魂香已出窖,白大香師交待了,景公子若過來,可以直接去存香樓取。」

    「七魂香?」百里翎詫異地抬了抬眉,「那不是十五六年前,白廣寒合出的第一款異香,據說聞之能使人魂迷神亂,景隨心變,境隨心移,怎麼,景兄忽然要這個?」百里翎說到這,就瞄了瞄景炎,目中含著謔笑,如畫的眉眼送出盈盈水波,室內似起紛飛桃色,他伸手輕輕挑起景炎掛在腰上的羊脂白玉環珮,「不知景兄想迷惑誰?白廣寒那廝知不知道?」

    景炎曲指彈開他不安分的手:「這是我費了許多口舌才討來的,你別打主意。」

    那一彈指的力量毫不客氣,百里翎慶幸自己躲得快,回身重新往椅子上一坐,手支著腦袋,微微眯著眼打量著景炎,神態懶散輕慢且浮浪:「我從不打香的主意,景兄若喜歡,我那存香樓裡的香隨你去拿。」

    景炎微微一笑,既不接受,也不拒絕。

    赤芍垂眼侯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看起來像個木頭美人,似根本沒聽見這幾句含沙射影的對話。

    景炎示意赤芍領他去存香樓,百里翎正要說他也去,只是不及開口,侯在正廳外侍女進來道:「百里大香師,楊殿侍過來了。」

    景炎聽了這話遂停下,百里翎見他沒走,便依舊坐在,一邊拈起一粒葡萄,一邊懶洋洋地道:「讓他進來吧。」

    侍女應聲退出去後。景炎才看向百里翎,似笑非笑地道:「這次又送什麼好東西?」

    白廣寒性子冷漠,即便是面對香殿的大香師,也一樣表現得不近人情。而大香師皆有傲氣,再者相互之間本就存在競爭關係,白廣寒如此清高孤傲,故香殿裡的大香師,除了白廣寒曾提攜過的那兩位外。願意主動過來表示親近的,只有百里翎。

    幾乎每隔一兩個月,百里翎就會送點新鮮稀奇的玩意兒過來,初始,還有人對此耿耿於懷,生怕白廣寒要結黨營私。後來發現,白廣寒待百里翎跟對別人沒什麼不同。如此那些人才稍稍放了心。

    「大紅袍,從採摘到熏炒,都是雲山道長親自盯著,據說是宮裡的太后開口要的東西。」百里翎接過楊奇小心捧上的茶罐,隨手擺在自己旁邊的茶几上,「今年只有六斤,我看太后那麼大年紀了。也喝不了那麼多,就只給她留一半。」

    景炎走過去,揭開茶罐,遂有茶香如雲似霧襲來,馨人心脾。他捏起一小撮茶葉看了看:「從崖後那株母樹上摘采的?」

    「沒錯,我看那株老樹快成精了,好的茶葉都故意長到陡岩下面。」

    「不錯。」景炎將手中的茶葉丟回茶罐中,轉頭對赤芍道,「一會讓人送到我那去。」

    赤芍悄悄看了百里翎一眼,卻不敢遲疑。即應聲:「是。」

    百里翎一怔,隨後氣得一笑:「就這點破茶葉,你跟我開口不就得了,還巴巴搶他的。」

    「去年的茶他還沒喝完,你這些送過來也是干放著。」景炎面上沒有絲毫不好意思,交代完後,就要去存香樓。只是他剛一轉身,侯在外頭的侍女又進來。小聲道:「殿外有位白香師求見百里大香師。」

    其實白書館到了天樞殿門口,本是請人傳話給楊殿侍的,只是殿外傳話的人聽說白書館是源香院的香師後,再見白書館面上帶著幾分急色。就誤以為白書館是有急事要見百里大香師,因此便傳錯了話。

    「白香師?哪位白香師?」百里翎不解地掃過去一眼,許是因為都是白姓,所以此時他聽到這話,就顯得比往日還要和顏悅色,於是那一眼的風情,遂令傳話的侍女不禁恍了一下神。赤芍蹙眉看過去,侍女即回過神,趕緊垂下臉道:「是,是源香院的白書館香師。」

    侯在一旁還未退出去的楊奇一怔,他昨晚回來後就聽說昨日下午,白書館曾來殿裡找他,今日他本是打算派人去源香院問問何事。只是要吩咐下去的時候,剛好百里大香師這邊讓人送茶葉過去,他便暫時擱下了。卻沒想就這麼一會,白書館竟找到這天樞殿這邊,而且還是來找百里大香師!楊奇心裡微驚,難不成真的出了什麼事,竟令白書館顧不上跟他說,而直接找到百里大香師?

    若真如此,他在百里大香師面前,定會留下一個失職的印象。

    楊殿侍的神色變化落入景炎眼裡,景炎便看了百里翎一眼:「難得碰到有香院的香師直接過來找到你,還尋到這邊。」

    百里翎也有幾分訝異,便問楊殿侍:「下面的香院出什麼事了嗎?」

    楊殿侍慌忙欠身:「不曾聽說出什麼事。」此時他不敢道出白書館昨日就來找他,他卻沒有及時去問詢事由,所以現在弄得一問三不知。

    百里翎往椅背上一靠,一邊捻起一粒葡萄丟進嘴裡,一邊道:「讓他進來吧。」

    景炎似也來了興致,走到百里翎旁邊坐下。

    殿外,白書館完全沒想到百里大香師會見自己,心裡又驚又喜,一時間腦子竟一片空白,只怔怔地跟在侍女身後。直到進了大廳,看到侯在廳內的楊殿侍後,他才想起自己是因何事而過來。

    而此時,楊殿侍心裡的不安比白書館更甚,白書館一進來,他就看過去。只是眼下有百里翎在,而且白書館本就是香師,真論起來,白書館的身份比他高。只不過因各自的職責不一樣,他又是在香殿裡當差,所以一直以來,兩人都以平級相處。

    百里翎手裡拈的葡萄是西域赤龍珠,串串飽滿,粒粒滾圓,西域的果農在早上天還未亮時將一串串成熟的葡萄剪下,挑出最好的,放入擱著冰塊鋪著絲緞的果箱裡,然後一刻都不耽誤,即快馬加鞭送到港口,包著厚厚乾草的果箱一上船,貨船即楊帆起航。船上備了足夠的冰塊,保證果箱的溫度一直不變,十餘天后,這些葡萄送到長香殿,取出來時,還如剛摘下時般新鮮,連露水的清香都還未散盡。

    紅蜜一樣的葡萄汁沾到唇上,如似上了胭脂,使得百里翎那張臉平添幾分妖豔。白書館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形象極其散漫,甚至有些放蕩形骸,但卻反令人更加不敢直視。

    「不是找我嗎?怎麼不說話?」百里翎見白書館原來是個上了年紀的普通男人,便沒什麼興致了,只是又不耐煩瞧他一直在那杵著,於是吃了半串葡萄,弄花了自己一手黏黏的汁水後,才有些興致缺缺地問了一句。

    白書館本以為是百里翎找他問話的,忽聽到這句話,就一驚,遂不解地抬起臉,好一會後才道:「學,學生,是來找楊殿侍的。」

    「嗯?」百里翎看了楊殿侍一眼。

    楊奇心裡一驚,遂知道自己剛剛猜想的果真沒錯,白書館確實是來找他的,於是趕緊道:「屬下也不知白香師何時,不敢叨擾大香師,屬下……」

    見他要退出去的意思,百里翎將手隨意往自己身上擦了擦,遂見他那身琥珀蠶絲織就,繡著園林山水的闊袖袍上即多了幾處斑斑紅漬,一身好衣裳就這麼毀了。偏這樣的行為舉止,放在他身上,竟不會讓人覺得有一丁點的突兀和粗俗。

    「就在這說吧,正好我閒著。」擦完手後,百里翎漫不盡心地道了一句,隨後才將手放在赤芍命人送來的盥洗盆裡隨便洗了洗。

    楊奇頓了頓,不敢有異議,白書館卻有些為難了。

    香使的考試,由他過問本就顯得有些小題大做,可現在,竟讓他當著大香師的面,道出這件事,他一時間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麼回事?」百里翎對別人向來沒有那麼多耐心,見自己都開口了,竟還是沒人說話,目中遂露出幾分不悅。

    楊奇心裡一慌,忙看向白書館,欠身道:「白香師找我,可是為香院的事?」

    白書館自當看出百里翎的不耐煩,不敢再遲疑,再說,這件事同他的前程息息相關,若不除去王掌事,他日後在香院怕是再難站穩。於是楊奇開口給了他台階後,他即將昨日香使考試之事道了出來,提到了王玉娘的死,同時特別詳細道出第二場考試的經過,言語不偏不倚,但語氣裡隱隱露出幾分擔憂。至於擔憂什麼,白書館沒有明說,但各人聽到耳朵裡,會有各自的解答。

    百里翎聽完這個,眼睛在白書館和楊奇身上來回看了幾眼,然後落到白書館身上:「那小香奴叫什麼?最後辨香的那位。」

    白書館微鬆了口氣,百里大香師願意問,就證明他過來說此事並沒有觸怒大香師。於是恭敬回道:「那香奴叫安嵐。」

    百里翎再問:「多大年紀了?」

    白書館一怔,他沒見過安嵐,並不清楚到底多大,不由轉頭看了楊奇一眼,楊奇忙道:「那香奴約莫十三四歲,據聞在香院當差六七年了。」

    百里翎微微眯眼,楊奇雖不明白具體情況,但已察覺到白書館和王掌事之間的矛盾,準備送白書館一個人情,就接著道:「以前也有香師親自出題的,此事我……」

    「慢。」只是未等他說完,百里翎就打斷他的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4
發表於 2015-7-18 17:23:18 |只看該作者
第043章 出題

    與此同時,源香院內,安嵐等人已穿戴好,隨後出了院舍,往品香院行去。桂枝與她同行,金雀在陸雲仙那求了半天假,陪安嵐一塊過去。

    桂枝瞥了金雀一眼,嗤笑道:「今兒的考試又沒你的份,你還巴巴跟著。」

    「怎麼,你怕了!」金雀瞄了瞄桂枝,「自個肚子裡沒墨,只能靠學些勾欄院的活兒來跟人比,所以心裡還是發虛的吧!」

    桂枝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又不是聾子,我說什麼你沒聽到,還想讓我再說一遍?」金雀撇了撇嘴,「大家又不是瞎子,昨兒晚上誰回來誰沒回來,心裡都明白著呢。」

    桂枝死死瞪了金雀,見安嵐拉了金雀一下後,才冷笑道:「小浪蹄子,自個心裡發春卻又找不到男人弄你,所以眼紅了吧。」

    「我呸!」金雀即朝她啐了一口,幸好安嵐拽了她一下,所以沒啐到桂枝身上。但這卻將桂枝給惹惱了,只見她上來就要給金雀一個耳光,安嵐忙抓住她的手,盯著她問:「你幹什麼?」

    「怎麼,你也忍不住,想跟我動手了!」桂枝上下打量著安嵐,她比安嵐略高,身材也比安嵐豐腴許多,所以兩人站一起,若動手的話,明顯她比較有優勢。

    安嵐緊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平靜:「現在動手對誰都沒好處。」

    「我們還怕她不成!」金雀站在一旁盯著桂枝冷嘲,「平日裡你總巴不得跟我們動手,今日我們就順了你的願。看你敢不敢!」

    桂枝死死瞪了她們幾眼,然後用力一甩胳膊,掙脫安嵐的手,然後抬起下巴道:「是不用著急這一會,我有的是時間讓你們吃苦頭。」

    金雀不甘示弱地回嘴:「說得好像這整個源香院都是由你說了算!」

    安嵐對金雀搖搖頭:「別說了。」

    「我勸你還是主動放棄比較好。」桂枝比她先行一步,然後回頭嗤笑,「免得一會你想哭都哭不出來。」

    金雀咬著唇看著桂枝的背影,一會後。才有些擔憂地道:「看來她真是跟那老色胚勾結好了,怎麼辦?乾脆我們告發他們吧!」

    「你別慌,別自亂陣腳,現在告發他們我們有什麼證據?」安嵐輕輕搖頭,「以下告上,即便最後告成功了,你我也一樣要受罰。」

    金雀氣得頓腳:「真是。什麼破規矩!」

    兩人說著,就已經走到品香室這了,王華比她們還要早,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瞧著安嵐後,目中即露出恨意。在他王家,雖王新墨只是他叔叔。但他家裡很多事都是由說了算。王玉娘的死都沒弄個明白,屍體竟就被送出去了,他甚至不知道該找誰說理去。他一直覺得,王玉娘的死跟安嵐有關,只是苦於沒有證據,但這並不妨礙他記恨她。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他當上源香院的香使,總有機會為玉娘討回公道的,王華心裡如是想著。

    三人默不作聲地分開站著,一會後。連喜兒也過來了,見人都已到齊,便命人開門。

    昨日五人,今日之剩下三人。

    進去後,遂覺得品香室似更加空曠。

    今日,他們當中,最終誰會被淘汰?

    三人分別落座後,心裡都不約而同想著這個問題。

    王華心裡已有底。桂枝亦清楚自己勝算很大,只有安嵐,似乎什麼依仗都沒有。

    片刻後,王掌事過來了。身後依舊跟著石竹和石松兩人。連喜兒忙走過去,王掌事沒多說,目光在案几後面那三人身上掃了掃,正要開口說:那就開始吧。卻這會兒劉玥從外頭進來了,並請王掌事出去,說是有事詢問。

    王掌事似早料到會這樣,給連喜兒遞了個眼神,就同劉玥一塊出了品香室。

    連喜兒這下卻是有些為難了,她知道王掌事剛剛遞給她的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之前王掌事也已經示意過她了,無論發生什麼事,第三場考試都照常進行。可是,今兒一早,王掌事剛交代完她,劉玥也暗中給她傳話,白香師現身之前,不得考試。

    她馬上要離開這裡了,真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任何人,可是眼下的情況,卻讓她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

    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連喜兒感覺自己接過石竹遞過來的,封了口的大信封時,手都在發抖。

    從拆開信封,到將裡面的題拿出來,她一字一字,慢慢看完後,還不見劉玥進來。連喜兒知道再耽擱不得了,只得閉了閉眼,然後才睜開眼睛道:「開始吧。」

    於是監考的香使將考捲髮下去。

    王華接過,看了一眼,然後自信滿滿地提筆;桂枝看清楚考題後,面上也露出喜色,亦那筆沾墨;只有安嵐,接過考卷後,依舊同昨日一眼,遲遲沒有動筆。

    王新墨,果真是下了決心。

    他是個最會權衡利弊的男人,即便心裡再怎麼垂涎安嵐,但安嵐在他眼裡,終究是個物件兒。只有安嵐屈服在他腳下後,他才會施捨一點兒甜頭,在這之前,他不可能拿實際利益去討一個物件兒的歡心。

    香使的位置,就是要留給願意聽他話的人,至於不聽話的,他自有手段對付。

    王新墨在品香室外同劉玥說話的時候,也在留心香室內的考試,他知道,這場考試,安嵐只會交白卷。他的考題很簡單,就是某年某月某日,寤寐林內曾進行過一場斗香,參與斗香的香品有六種,問最終勝出是哪一種香。

    香使需要清楚各種關於香的訊息,這甚至比對香的瞭解更加重要,所以王掌事的這個題,也不算超出範圍。

    桂枝寫完,放下筆後,轉頭看著安嵐,無聲地冷笑。

    ……

    天樞殿內,楊殿侍忽聽到百里翎打斷他的話,心裡一驚,忙收住口,欠身詢問地看向百里翎。

    百里翎想了想,就問道:「王掌事出的是什麼題?」

    白書館一懵,這個他還真不清楚,王新墨是直接報到楊殿侍那邊。楊殿侍心裡也有些發懵,他因之前收了王新墨一匣子好香,因此對這等小事自然沒有為難,直接就答應了。誰會想到,百里大香師竟會在這個時候問起這個,兩人冷汗涔涔,相互看著,都不敢開口。

    「都不知道?」百里翎眯著眼,笑了。

    「大香師,我這……」楊殿侍想要解釋幾句,只是百里翎卻擺擺手:「我也不用知道他的題。」他說著就從桌上拎起一串葡萄,讓赤芍拿個盤盛著,然後才道,「將這個帶回去給那幾個孩子看一看,然後讓他們就著這個挑一款香。」

    楊殿侍和白書館都有些懵了,這是百里大香師親自出題嗎?

    待那兩人捧著那串葡萄畢恭畢敬地出去後,百里翎才打了個呵欠,看著從剛剛到現在一直一言不發的景炎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會出這樣的題?」

    景炎微微淺笑,慢條斯理地道:「大香師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得到。」

    百里翎揚眉:「白廣寒那廝的心,你也猜不准?」

    「他我就更不會猜了,我只管照著他的吩咐行事就行。」景炎搖頭,隨後才問,「怎麼有興趣插手下面的事?」

    「隨便唬他們玩。」百里翎說著就又摘了粒葡萄丟進嘴裡,卻這會兒忽然看到白廣寒從廳外經過,他一怔,不慎將那粒葡萄整個吞下,差點卡在喉嚨裡。咳了幾聲後,他趕緊起身往外走,景炎只得也跟著起身出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5
發表於 2015-7-18 17:23:44 |只看該作者
第044章 選香

    殿外已候著一輛馬車,車廂古樸,殿中侍者將腳凳放下,躬身垂臉侯在一旁。

    百里翎出了殿中大廳,正好白廣寒走到車旁。

    長香殿七大主殿,每殿各有其特色。

    天璣殿古樹盤踞,綠蔭成林;天樞殿山瀑飛濺,聚水成池。

    陽光照在粼粼碧波上,反射出耀眼的雪光,雪光穿過騰升的水霧,落在那一襲白衣上,剎時模糊了他的容顏。

    九天之下,有君一人,白衣勝雪,遺世獨立。

    百里翎和景炎出來時,他只是偏過臉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就收回目光,轉身上了馬車,旋即馬車跑起,往殿外去。百里翎下了台階後,看著已經離去的馬車,有些不甘地微微眯起眼:「他是要做什麼去,走得這麼急,連一句話的功夫都不耽擱!」

    景炎搖頭,百里翎遂看了他一眼,景炎無奈一笑:「他是大香師,某隻是一介商人,凡夫俗子而已。」

    百里翎打量了景炎一眼,一樣是玉樹臨風,風姿卓絕,只是眼前的人笑容和煦,眉眼清晰,明顯比剛剛那人多了幾分人情味。

    「你比他可愛多了。」百里翎哼了一聲,從鼻子裡道出一句。

    景炎嘴角邊噙著兩分笑意,微微欠身:「多謝大香師誇讚。」

    ……

    斗香,名義上比試的是香,實際上比試的是人。

    只不過以香為媒介來比較個人本事,及地位的高低。

    因而,長香殿的香師,絕不僅僅是會和香,除了會和香外,還要會品香,會詠香。單這一個品字。就已包羅萬象,再一個詠字,則更能展現一個人的才情文采與心境。

    所以。長香殿大部分人,耳濡目染多年。即便已學會和香,但多數也只能止步於香使,無法融入那自詡風流的勳貴圈,登不上那香師之位。

    當然,大香師不在此規則中。

    香師必須遵從規則,大香師則可以無視規則。

    所以白書館在寤寐林的斗香會上,因心境被打亂。生怕在眾人面前出現過激表現,於是只得咬牙壓制怒氣退出斗香,如此才能保持好形象。

    而百里翎無論在哪,都不會收斂自己舉止和喜好。即便放蕩形骸,也不會讓人生厭,只會讓人心生膜拜;白廣寒無論對誰,都一副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的模樣。對此,一樣無人敢生出一絲不滿。

    安嵐看著考捲上的那幾個香品名,心裡生出濃濃的無力感。

    她雖不曾親自參與過斗香,但這些年,已從安婆婆那瞭解到。斗香斗的,不僅僅是香。眼前的這幾種香品,她並非全然不知,但是,她對當時的情況卻是一無所知。這幾種香品,任何一種香都有可能最終獲勝,端看放在什麼人手裡。

    所以,她現在,寫出的答案,只能完全憑運氣。

    可是,運氣這種東西,如此虛幻,無跡可尋。

    好運讓人如此嫉妒,無需任何付出,上天就將你的所求送至面前。

    當年,在杖下奄奄一息時,遇見那個人,已用盡了她此生的好運。

    在香院這些年,她一步一步走至今,每件事的結果,不是她竭盡努力才換得的。

    劉玥沒有再進來,白香師也遲遲不見出現,爐中那炷香越燒越短,這場考試順利得讓人絕望。

    當真,要止步與此嗎?

    真不甘心啊!

    安嵐提筆沾墨,卻久久無法落筆,努力了這麼久,竭盡所能,費盡心思,甚至……見死不救,卻也只能讓她走到這裡!

    婆婆曾說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所以,她終究,只能到此為止嗎?

    真不甘心啊!

    這些年,在香院的一幕幕從眼前晃過,視線慢慢模糊,雪白的蜜香紙暈開一滴水漬。她回神,咬牙落筆,既已入局,願賭服輸。黑墨壓過那滴水漬,一筆一劃,如用刀寫在心上。

    ……

    白書館和楊殿侍匆匆趕到源香院的時候,監考的香使已經開始收捲了,王掌事亦準備進品香室,可是,不及轉身,他就看到前面急急行來那兩人。

    劉玥長舒口氣,面露愧色,他知道第三場考試早就開始了,他無法阻止,但是,今日只要白香師能過來,這場考試無論結果如何,都能當場作廢。

    王掌事原本輕鬆的神色慢慢變得凝重,他看到白書館不算意外,但楊殿侍跟著白書館一塊過來,並且來得這麼快,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白香師,楊殿侍,不知……」只是王掌事也僅是片刻的愣神,隨即面上就露出笑容,大步迎上前去,抱拳謙卑地道。然而不等他說完,楊殿侍就打斷他的話:「香使的第三場考試已經開始了?」

    王掌事微怔,隨後點頭:「現在已經考完,楊殿侍是否要親自閱卷?」

    「不用了,此次考試作廢,讓他們準備重考。」楊殿侍一邊說,一邊往香室走去。王掌事心裡一驚,遂看了白書館一眼,見白書館手裡拿著一串紅葡萄,也不知是何意,但眼下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王掌事忙跟上楊殿侍,不解道:「這是為何?今日的考試在下不是早就……」

    「百里大香師親自出題。」走到品香室門口後,楊殿侍才停下,轉頭瞥了王掌事一眼,然後對白書館一臉客氣地道,「就麻煩白香師宣讀考題了,百里大香師必是還等著結果,咱不好多耽擱時間。」

    百里大香師親自出題!?

    王掌事被這個消息震得呆在當場,一時間竟無法恍過神。

    香院裡香使的考試,照慣例,多是由香使長主持,身為院中掌事,也不過是過問幾句而已,以為這一類的結果,一般在考試之前。就已經定下。今年其實也不例外,源香院空出那兩個香使的位置,早有適合的人選。雖出了意外,但並沒有完全脫離王掌事指定的範圍。

    可是。現在,就這個一件不起眼的事,不僅白書館硬要插手,甚至不惜除去王玉娘給他警告。面對香師的怒火,他只能忍下,毫不猶豫地將手裡棄子丟掉,然後不動神色地搶先一步。

    原以為這一戰。最終是他獲勝。

    可是,為什麼結果都已經出來了,大香師卻突然插手!?

    白書館究竟用了什麼法子,去請動百里大香師?那樣雲端之上的人。為什麼會對下面的事感興趣?

    王掌事百思不得其解,心裡由此生出莫名恐懼時,白書館已將百里翎的考題宣讀完畢,然後將那串紅葡萄恭恭敬敬地擺在案几上。

    安嵐在聽到楊殿侍那句「此次考試作廢」時,遂抬起臉往外看去。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不敢相信,竟,真的盼來了!

    只是。當白書館將新的考題宣讀完後,她的心也跟著慢慢冷靜下來。

    山窮水盡時,再現轉機,並非就是柳暗花明。

    三個人瞪著那串誘人的紅葡萄,直接傻了眼。

    其實不僅安嵐等人,此時凡是在香室內的人,無一不是一頭霧水。若非此題是百里大香師所出,怕是被人笑話甚至斥罵。可是,因此題是出自百里大香師,所以,無人不擺出恭敬之態,即便參不透此題究竟何意,也要端正神色,潛心思考。

    百里翎沒有規定時間,但無人敢讓大香師久等,白書館

    王華愣怔地看著那串葡萄,有些發懵,說實在的,他連題目都聽不懂,想問,又不敢。桂枝只看了那串葡萄一眼,就趕緊抬起臉,求救地尋找王掌事。

    王掌事此時整個心思,已被百里大香師親自出題的事給弄懵了,他不知道這個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

    白書館究竟使了什麼法子?王掌事看向白書館,白書館此時是背對著他,故他看不到白書館面上的表情,於是心裡更加忐忑,而忐忑的同時,他心裡隱隱有些後悔,但隨後又翻出怒意,簡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爐中那炷香已燒到一半了,卻還是沒有人動筆,其實眼下不說安嵐王華和桂枝三人,就是楊殿侍和白書館心裡也有些忐忑。一會他們倆總不能拿著三張白卷交給百里大香師吧,丟人不算,萬一百里大香師誤會他們這是不重視,到時可沒法解釋了。

    所以,無論什麼,好歹寫點什麼啊!蒙也蒙一個交差啊!

    楊殿侍自然是不懂這葡萄的深意,於是詢問地看向白書館,白書館也不知百里大香師究竟是何意。但時下唐人雖多愛合香,卻也有專愛瓜果清香者,故很多人家室中常擺盛放新鮮水果的果盤,果盤中還常放著芝蘭和杜衡一類的香草。

    那炷香將燒盡時,王華終於想到果盤,於是琢磨了一下,就提筆寫下芝蘭。

    桂枝一直就盯著王華,見他動筆後,拚命坐直了,伸長脖子,終於隱約看到一個蘭字,隨後琢磨了一會,遂恍悟,也提筆寫下芝蘭。

    安嵐的目光從葡萄移到那個碟子上,然後抬眼問了一句:「那個碟子,可否一觀。」

    白書館一怔,就同楊殿侍對看了一眼。

    百里大香師倒沒交代過,不許看碟子,而且,當時百里大香師特意問了這小香奴的名字。

    於是白書館點頭,連喜兒即上前,將那串葡萄連著碟子一起拿到安嵐跟前。

    葡萄被連喜兒捧在手中後,便看到那個盛著葡萄的是個橢圓的白瓷碟子,造型古樸,質地清透如玉,即便是不懂瓷器的人,也會不由一聲讚歎。

    但是,真正吸引安嵐的,卻不是這個白瓷碟子如何精緻,而是,當她拿起那個碟子時,看到碟子下面刻著一個「樞」字!

    天樞殿的樞!

    白廣寒大香師在天樞殿,百里大香師在天璣殿,碟子是天樞殿的碟子,葡萄卻是百里大香師讓白香師和楊殿侍送來的。

    安嵐沉吟片刻,遂提筆沾墨,落筆時,又遲疑了片刻,然後凝神斂氣,寫下香品名。

    連喜兒看到那個香品名,詫異地看了安嵐一眼。

    白書館和楊殿侍接過他們的考卷,看到安嵐的答案後,也是怔了一怔,然後同時看向安嵐。白書館想問安嵐為何寫這個香,只是要張口時,又覺眼下似乎不是他該問的。楊殿侍怕讓百里大香師等久了,就催了白書館一聲,然後兩人一個捧著葡萄,一個捧著考卷,再次急匆匆往香殿趕去。

    ……

    景炎從天樞殿的存香樓出來,遲疑了一下,又往前殿大廳行去。剛走到殿門口,就看到白書館和楊殿侍兩人氣喘吁吁地從前面走來,他笑了笑,就抬步進了廳內,百里翎果真還在。

    白書館將考卷呈上時,百里翎隨手接過,興致缺缺地翻了翻。待翻到第三張考卷時,他怔了怔,隨後眼睛微眯,就將那張考卷遞給景炎,笑道:「你看這個,有點意思!」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6
發表於 2015-7-18 17:24:15 |只看該作者
第045章 應答

    景炎接過一看,也是一笑,然後抬眼看向百里翎:「如何,符合你的答案嗎?」

    百里翎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右手放在膝蓋上,意態閒散:「答案?哪有什麼答案,本就是逗他們玩的。」

    景炎抬了抬眉,嘴角邊依舊噙著一絲笑意,對百里翎這不負責任的話不做任何表態。

    邊上候著的白書館和楊奇,兩人額上卻都冒出冷汗,同時心裡一陣茫然。

    他們分不清百里大香師這話,究竟是開玩笑呢,還是認真的。

    但,這事,終究會有個結果吧。

    百里大香師都插手了,誰還敢隨意下結論,眼下那三人,到底由哪兩個坐上香使的位置?好歹給個意思,他們也好回去安排啊。

    「不過這個答案很有意思。」百里翎又接過景炎手裡那張考卷,春水般的笑意從飛揚的眼角一點一點溢出,融入殿中的意可香,使那不同凡俗的氣息也添了幾分豔色。

    景炎接過殿中侍女新沏的大紅袍,輕輕撥動茶碗蓋,百里翎瞄了他一眼,修長的手指在那考捲上彈了彈:「一個小香奴寫出這樣的答案,是有意還是無心呢?」

    景炎托起茶盞,細看色澤,閉眼,品其香。

    「這個叫安嵐的,將她帶過來我看看。」百里翎說著就將那張考捲往幾上一放。

    白書館和楊奇先是一怔,然後忙應下,領命退出去,繼續跑腿。

    百里翎又看了景炎一眼,見他還是那副波瀾不興的模樣,便道:「你就不好奇。」

    「你不是已吩咐下去了,我等著就是。」景炎將茶盞放下。慢條斯理地道,「再說,這是你殿裡的事。」

    百里翎斜了他一眼:「有時候你跟白廣寒那廝一樣。讓人討厭。」

    景炎淺笑:「我是沾了他的光,雖令人生厭。卻也無人敢表露不滿。」

    「是景公手段了得。」百里翎身子往旁一歪,手支著腦袋,半闔著眼道,「也是你和景公愛慣著他,讓他越來越目中無人,據說如今如今脾氣怪得,連赤芍和赤箭都不能近身伺候了。」

    景炎眉眼含笑。抬手給百里翎倒茶:「大香師本就高處不勝寒,豈是凡夫俗子能隨意揣度的。」

    百里翎半闔著眼看著那杯中的金波,嘴裡輕輕咀嚼著那幾個字「高處不勝寒。」隨後抬眼看著景炎,眯了眯眼:「也就你敢在我面前說這句話。」

    景炎輕輕放下茶具。將那杯茶放置百里翎面前,然後朝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動作不卑不亢,姿態優雅從容。

    ……

    白書館和楊殿侍再次回到源香院時,王掌事等人以為他們是帶回百里大香師定下的香使人選。卻不想,人選並沒有定出來。但百里大香師點名要見安嵐。

    這話一出,王掌事愣了一愣,隨即眼中露出極其複雜的神色。那丫頭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楊殿侍和景炎公子的意思還沒弄明白,如今竟到了百里大香師……這些人。沒一個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安嵐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是怔了怔,然後有些忐忑地站起身。

    「別磨蹭。」楊殿侍打量了她一眼,目中神色也有些複雜,當日他同景炎公子進源香院時,就覺得這小香奴生得清秀可人,只是那當時,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小香奴能有這麼大的造化。

    這一趟,若真入了百里大香師的眼,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飛上枝頭變鳳凰。

    桂枝看著安嵐隨白書館和楊殿侍起身離開的背影,心裡的嫉恨幾乎要從目中傾瀉出去,她死死撰著拳頭,修得尖尖的指尖幾乎陷入掌心。

    這裝模作樣的小賤人,怎麼就那麼好運!

    整日裡什麼都不做,就有王掌事惦記著,楊殿侍也另眼相看,如今就連百里大香師也點名見她!

    而她,僅為了這個香使的位置,就早早在王掌事面前屈意承歡,後為了多打聽些消息,甚至不得不去討好一個小廝,就這樣了,卻還是不能保證這個位置就是她的。

    可安嵐,什麼都不用付出,只需在那裡坐著,就有各種各樣的好運找上她!這天底下的事,真不公平,真可恨!

    侯在王掌事旁邊,一直垂著臉的石竹,這個時候忽然悄悄抬起臉,看向桂枝。

    她在他眼裡,一直就是個極具吸引力的女人,他知道她不是個好女人,既狡詐又貪心,並且心狠手辣,野心勃勃,跟他在一起,只是為了打聽王掌事這邊的消息。每次看到她毫不避著他去討好王掌事,和王掌事在屋裡顛鸞倒鳳,他都很惱火,惱火到甚至幾次想將她那點事告訴王掌事。

    但是,即便如此,這一刻,當看到她那雙因嫉恨和失落而微微泛紅的眼睛時,他忽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

    一路上,白書館和楊殿侍都沒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因為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開口了。僅半天時間,他們倆就已經來回跑了四五趟,眼下已是下午,但他們連午飯都還沒吃上。

    安嵐自然也一樣,之前交了考卷,就差不多中午了,但因要等著百里大香師的結果,所以他們一直留在品香室內,直到白香師和楊殿侍再次返回源香院,但結果沒有出來,她卻要馬上前去香殿。

    此時,景炎和百里翎已用完午膳,隨後兩人去了茶廳。

    「你也想看看那小香奴。」百里翎嫌茶水太燙,抿了一口後,就讓侍女給他換上梨花冰。

    「能讓百里大香師生出興趣的,我又怎麼會錯過。」景炎輕輕吹著茶水,然後放下,「會寫出那個香品名,自然也想聽一聽是為何。」

    百里翎大笑:「果然也是為這個,可惜白廣寒出去了,不然也叫他過來。」

    「他不會有興趣。」景炎說著就往外看了看。雖已是初秋,但正好趕上秋老虎,所以陽光依舊熾烈。天樞殿的古樹沒有天璣殿那麼多。特別是前殿這邊,綠意更疏。因此從窗外吹進來的風,便帶著幾分燥意。

    殿中侍女將百里翎要的梨花冰送過來,原來是銀耳百合湯,銀耳燉得糯糯的,用蓮花玉碗盛著,再加上碎冰。送過來時,碗內的冰塊已經融了些許。晶瑩剔透,冒著幽幽冷霧,僅觀之,便似有涼意泌心。

    景炎又看了一眼廳外的陽光。然後讓侍女再去準備一份。

    「不喝茶了?」百里翎笑,卻就在這會,白書館和楊殿侍領著安嵐過來了。

    因走得急,三人進來時,都有些喘。額上也都出了汗。

    白書館略緩了口氣,就將安嵐送到百里翎面前。安嵐沒想到景炎也在,只是此刻她沒時間琢磨,就慌忙朝百里翎跪下,俯身磕頭:「見。見過大香師。」

    百里翎輕輕撥著碗裡的勺子,剛剛安嵐進來時他不及細看,便道:「起來吧。」

    「是。」安嵐起身後,就微垂著臉站著。她一路急走過來,臉被曬得紅撲紅撲的,額上和鼻尖都冒出細細的汗珠,因氣喘得有些急,睫毛也一顫一顫的,所以看起來似乎很緊張。

    「還是個孩子呢……」百里翎笑了,又打量了幾眼,然後才問,「為什麼是廣寒香?」

    此香名,直接點到他心坎上,讓他不得不對安嵐生出幾分好奇。

    他出的考題,為什麼會有人以廣寒香作答?

    安嵐有些忐忑地抬眼,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原來這就是百里大香師,竟是個美豔到令人不敢直視的男人,而且氣質跟白廣寒大香師完全不同。

    原來,那串葡萄果真是從天樞殿送出去的,當時景公子是不是也在場?

    「怎麼不說話?」百里翎見安嵐只抬了抬眼,即又垂下,似受驚的小鹿,便又道,「說吧,不會責罰你。」

    安嵐眼角的餘光看向景炎那邊,此時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似乎有些緊張,也有些激動,還有些茫然,所以,會不由自主地想從相對熟悉的人那裡尋找安全感。

    百里翎將手裡的勺子輕輕磕著玉碗,發出細微的,不耐煩的聲音。

    安嵐心裡一驚,醒過神,咬了咬唇,就道:「因為葡萄是從天樞殿送出來的。」

    「嗯?」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卻令百里翎生出幾分興趣,遂停下手裡的動作,「你如何知道那葡萄是從天樞殿送出去的?楊殿侍說的?」

    侯在一旁的白書館和楊奇慌忙搖頭,然後表示當時只宣讀百里大香師的題目,余的一句都沒有多說。

    「因為盛著葡萄的碟子上刻著一個『樞』字。」安嵐依舊垂著臉,「所以奴婢猜那葡萄是從天樞殿送出去的。」

    百里翎點點頭,又問:「那你為何選廣寒香?」

    「廣寒香令白廣寒大香師名揚天下,白廣寒大香師是天樞殿的殿主,能進天樞殿的東西,怎麼能不適合廣寒香。」安嵐說完,就又跪了下去,「這,這只是奴婢的愚見……」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座上之人就已哈哈大笑,白書館和楊殿侍面面相覷,不知百里翎究竟在笑什麼,只有景炎也跟著微笑。

    「別跪著,起來,抬起臉。」百里翎笑完後,就讓安嵐起身,然後仔細打量了一會,隨後身體往椅背上一靠,微微眯著眼道:「倒真有些奇巧的心思,以後你就進我殿裡當差如何?」

    這話一出,安嵐怔住,白書館和楊殿侍也一同愣住。

    景炎握著茶杯的手微頓,轉眼看向那怔在當場的孩子,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

    只是,真正的風雲還未到,化龍也還不到時候。

    茶廳內一時陷入安靜中,安嵐從愣怔到茫然,任她有再多算計,也分不清此時此刻,自己心裡究竟是何種滋味。

    白書館震驚之後,回過神,看著前面那個身量尚小香奴,心裡禁不住生出幾分妒意。遂又感嘆自己時運不濟,當年,他若早些進長香殿,興許也能被大香師看中,那如今,他的名望和地位絕非今日可比。

    楊殿侍則馬上在心裡盤算天璣殿內能空出的位置有哪些,百里大香師打算將這小香奴安排在何處,他是不是要提前準備點什麼。

    安嵐遲遲沒有開口,如此態度似乎有些不敬,百里翎卻並不惱,靠著椅背,手支著腦袋,眯著眼看著安嵐,好整以暇地等著。

    正巧就在這會,殿中侍女端著景炎剛剛要的梨花冰走了進來。

    百里翎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只是,當那侍女將那碗梨花冰小心送到景炎跟前時,景炎卻忽然一笑:「這等養顏聖品,更適合女子。」

    他說著就示意侍女將梨花冰端給安嵐,並接著道:「天樞殿的東西怎能不適合廣寒香,此言值得賞。」

    百里翎微怔,側過臉,看向景炎,目中訝異:「難不成景兄也瞧中這孩子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7
發表於 2015-7-18 17:24:38 |只看該作者
第046章 拒絕

    景炎沒有回答,倒是那侍女怔了怔,轉頭詫異的看向安嵐。

    簡衫布裙,發上無丁點裝飾,連耳釘都未戴。因簡素到了極致,所以在這香殿內反更加引人注目,她就像是一個突然闖入者,明明格格不入,卻偏偏讓人莫名的在意。

    說是個孩子,其實也不小了,說是女人,又還遠夠不上,但是,五官確實生得好,再過幾年,定會更好,興許不比赤芍差。

    倒真叫人羨慕,能讓百里大香師看中,景公子也另眼相看。

    只是這麼一個小丫頭,突然從下面的香院上來,天璣殿裡的人怕是不會輕易接受,百里大香師又不常在天璣殿內,這殿中的人,哪個不是人精……

    侍女將那碗梨花冰端到安嵐跟前時,安嵐回過神,有些茫然地看向景炎。

    景炎對那侍女道:「先給她放在幾上。」

    「是。」侍女應聲,將梨花冰擱在旁邊的茶几上後,又打量了安嵐一眼,然後才退了出去。卻剛出去,就看到赤芍從前面過來,侍女遂走過去笑道:「赤芍姐姐剛剛沒在茶廳內,不知道里頭出了件事呢!」

    「出事?」赤芍即擔心地往茶廳門口看了一眼,「何事?」

    白廣寒大香師出去了,難道是百里大香師和景炎公子之間出了什麼事?她心裡頓時有些慌,白廣寒大香師最不喜殿中有爭執之事,她正要進去看個究竟,卻就聽那侍女低聲道:「楊殿侍和一位香院的香師帶了個小香奴過來,百里大香師給瞧上了,這會兒百里大香師要讓那小香奴進天璣殿當差呢。」

    赤芍一怔,遂站住,看了侍女一樣。目中帶著幾分斥責:「既是百里大香師的事,何須你多嘴!」

    侍女一愣,即收起面上的笑。有些惴惴地垂下臉。

    「去吧。」赤芍收了面上的慍怒,恢復木頭美人的表情。「多做事少說話。」

    「是。」侍女即應聲,雖有心想站在這聽茶廳裡的動靜,但眼下哪還敢留,只得不甘地轉身。她怎麼忘了,這赤芍早已古板到不近人情,將天樞殿的規矩和白廣寒大香師的話看得比自個命還重,她卻巴巴湊上去討個沒趣。

    赤芍走到茶廳門口後。並沒有進去,只是侯門外,然後往裡看了一眼。

    廳內是有個衣著簡素的小姑娘,因背對著門。她看不見那姑娘的臉,但光那背影,看著就有幾分婷婷嫋嫋的味道。那站立的姿勢,不像個小香奴,倒像是自小被教出來的。赤芍看了一眼後,本想收回目光的,但卻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百里翎清楚景炎的行事風格,若是無意,絕不會多嘴一句。

    今日之事。景炎一開始也是只在一旁看著,完全沒有要插手的意思,直到剛剛,他開口要這小香奴進他殿裡當差。

    一直作壁上觀的景公子居然開了金口。

    再看那小香奴,對他的話,竟還遲遲沒有應聲。

    這事,不太正常!

    百里翎頓時來了興趣,就打量著安嵐道:「怎麼,難道你不願進香殿當差?」

    安嵐從景炎那收回目光,遲疑了一下,就硬著頭皮重新跪下,俯身,額頭貼著地板:「奴婢只是個小香奴,又生性愚鈍,擔,擔不起大香師如此重任。」

    或許,這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她跋涉數年,在泥地裡打滾著過來,即便眼睛一時看不清,心裡也明白,這只是百里大香師一時興起的決定,並非是真的看重她。

    她若答應了,必就此永失心中所願。

    已經走到這裡了,沒什麼不能承受的,即便會惹惱大香師,她也不能違背心願。

    白書館愣住,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楊殿侍也有些不相信的張開嘴,一個香奴,居然會拒絕大香師的好意!這,這怎麼可能!可事情就發生在他面前,他不信都不行。

    廳外的赤芍也愣了一愣,隨後趕緊將目光投向百里翎,只是她看過去的時候,卻注意到此時景炎面上露出幾分淺笑。那張臉跟白廣寒大香師一模一樣,但是,卻又跟白廣寒大香師完全不同。白廣寒大香師也有笑的時候,但從來不會想景炎公子這樣笑。

    赤芍微微恍神的時候,百里翎已經開口:「你不願?」

    他的聲音的沒有怒意,只是有幾分詫異,以及不解。

    安嵐不敢抬頭,額頭依舊貼在地上:「是奴婢不配。」

    百里翎哈哈一笑:「真是妙了,那你說說,你願意去哪?起來起來,別沒說上兩句就把臉埋起來!我吃不了你!」

    景炎看著安嵐站起身後,遂在一旁低笑,小狐狸,姿態做得不錯,面上瞧著惶恐,實則心裡明鏡似的。

    安嵐站起身後,想了好一會,才道:「奴婢在香院當差七年,會的只是香院裡的事,認識的也只是香院裡的人。」

    百里翎揚了揚眉:「你的意思是,你捨不得那香院裡的人,所以不願離開?」

    「是……」安嵐垂下眼,是,但不全是。

    百里翎側過臉看向景炎:「還真是個有趣的孩子,倒真叫我捨不得了,不過你若願開口,我也能割愛。」

    景炎一邊倒茶,一邊道:「既只是個孩子,她不願,你又何必強求。」

    百里翎微微眯著眼打量景炎,卻見對方依舊是那副波瀾不興的表情,他便歪著身子靠在椅子上,琢磨了一會,才轉頭對安嵐道:「那就回去吧。」

    安嵐垂臉欠身,再飛快地看了景炎一眼,然後往外退出去。

    白書館和楊殿侍則是有些茫然地站在那,一時間竟不是要何去何從,他們本是等著百里大香師定香使人選的,可眼下這麼個情況,究竟是什麼意思?那兩個香使的位置,應該選誰?

    兩人面面相覷,正遲疑著是不是要問一問的時候,百里翎就對他們道:「那道題她答得不錯。」

    總算給個明白意思了,白書館和楊殿侍即鬆了口氣,忙應聲。隨後,白書館才又小心翼翼地道:「如此,還剩下一個香使的空缺。」

    百里翎動了動玉碗裡的勺子,漫不盡心地道:「香院的事,香院自己決定。」

    「是是是……」白書館反應過來自己多嘴了,慌忙應聲,然後躬著身退了出去。

    「你欠我一次。」百里翎喝完那碗梨花冰後,就看著景炎道,「怎麼回事?」

    景炎卻沒回答他的話,而是看向擱在旁邊茶几上,那碗被遺忘的梨花冰。

    當天,安嵐拒絕百里大香師一事,就在源香院裡傳開了。

    同時,桂枝和王華也將開始最後一輪的競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8
發表於 2015-7-20 11:25:22 |只看該作者
第047章 入魔

    「那麼好的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你居然會拒絕!」陸雲仙甚是不解地看著安嵐,「為什麼?」

    安嵐沉默了一會,不答反問:「王媚娘還在的時候,那些年王媚娘一直有王掌事撐腰,卻還是鬥不過陸香使,卻是為何?」

    陸雲仙一怔,微微皺眉:「怎麼提起這事……」只是她話剛說到一半,就忽然明白過來安嵐為何這麼說。她雖不得王掌事看重,但也並不遭王掌事的厭,再者,她在源香院十餘年,已有自己的根基,上上下下都有利益的牽扯,只要她不阻礙到王掌事,王掌事就不會動她。而王媚娘,資歷本來就比她淺,一直以來都依靠王掌事,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實際上那些風光是犯了許多人的利益,在別人眼裡屬不勞而獲,是最容易遭人眼紅嫉恨的。

    因而,這些年,王媚娘一直沒能除去陸雲仙,並且最終還因王掌事而丟了自個的性命。

    沒有自己的根基,只憑別人的寵愛,要想在一個陌生,甚至是充滿敵意的地方站穩腳跟,比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打下堅實的基礎,慢慢往上爬,要困難得多了。因為別人給你的東西,隨時都有可能收回去,旁人對你的阿諛奉承,其實都是因另外一個人。倘若在你還未站穩腳跟的時候,就失去那個人的依託,那身後的萬丈懸崖,就是你的墓地!

    有無數人在等著你掉下來,曾經你有多風光,到時你就會多悲慘。

    只是這一點,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明白的。

    而道理雖是這麼個道理,但是,陸雲仙覺得,若那麼大的誘惑擺在她面前。她一定沒有辦法拒絕。

    不過,安嵐僅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拒絕的嗎?

    也不全是,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她所求甚大,所以。她需要接受的考驗必然會更多,她的心,必須要更加堅定。

    成功路上,跋涉途中,鮮花遠比陷阱要可怕。

    後者只會讓你警醒,而前者,則會令你迷失目標。

    金雀沒有想得那麼深。但她卻能明白安嵐的決定。得了百里大香師的喜愛,也不過是進入香殿做個體面點的奴才,跟拜白廣寒大香師為師比起來,自當不值一提。

    所以當安嵐從香殿回來後。她只為安嵐感到高興,而沒有絲毫的惋惜。

    而桂枝,自然不能明白安嵐為何會拒絕那樣的機會,所以當她聽到這個消息,嫉恨的情緒幾乎令她不能自持。而當她再聽說。因為安嵐的拒絕,使得她不得不跟王華去爭剩下的那個香使之位時,她對安嵐的恨意,終於達到了頂點。

    因明天還有一場考試,王華當晚便留在香院內。但那晚王掌事卻未宿在香院內。月亮出來後,桂枝開始在石竹身下撲騰扭打,又哭又罵,只是每次一開口就被石竹死死摀住。石竹咬著牙,死死頂著她,喘息地低聲道:「你叫什麼,不要命了!」

    桂枝眼裡含著淚,恨恨地瞪著他,忽然張嘴在他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

    石竹吃痛,卻忍住沒有叫出聲,但下面卻忍不住洩了。

    桂枝這才痴痴笑了起來,看起來有些瘋癲,又有些可憐。

    一會後,桂枝才慢慢坐起身,也不整理身上的衣服,只是盯著石竹道:「我是不要命了,你若不幫我,乾脆跟我一塊去死得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紅的裙子,豔麗的顏色像心裡焚燒的妒火,衣服被扯得凌亂則似她此時的心緒。因技不如人,謀算不夠,所以面對一次又一次突變的情況,她顯得有些束手無策。但她不甘,不甘就此認輸,不甘以後要一直低安嵐一頭。

    石竹看著那雙眼睛裡的*,因流了淚而顯得更加咄咄逼人,再看她因情緒激動,胸口一直劇烈地起伏,於是掛在她耳朵上那對紅瑪瑙墜子也跟著一顫一顫的,襯著她雪白的脖頸和顫巍巍的胸脯,愈加顯得糜豔誘人。

    他記得,這對紅瑪瑙墜子是王掌事之前給她的,這幾天,她為了討好王掌事,一直就戴在耳朵上。石竹定定看了她一會,忽然伸手,將她那對耳墜給摘下來。

    桂枝一怔,就要搶過來,石竹卻一把抓住她撓過來的手:「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你拿我的耳墜做什麼?」桂枝先是怒了一句,隨後打量了石竹一眼,目光一轉,就痴痴一笑,遂收起之前的瘋癲之色,湊過去,貼在他身上,軟聲道,「如今只剩下一個香使的位置了,不是我,就是那姓王的。所以,明天的考試,你讓他永遠也別出現!」

    石竹撰著那對耳墜的手緊了緊,桂枝的話令他忽然想起王玉娘死時的情景,不由皺著眉頭看了看桂枝。桂枝卻毫無懼意地對上他的眼睛:「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你知道該怎麼做最安全。」

    石竹還是沒有說話,桂枝拿胸部在他結實的胳膊上蹭著,豐滿的紅唇輕輕咬著他的耳朵:「你不喜歡我戴那個,我便不戴了,以後就放你那。你放心,有了這些事,以後我是離不得你的,你也離不得我,所以你得幫我,這樣我們才能長長久久……」

    翌日,天才灰濛蒙亮,一夜無眠的王華剛從屋裡出來,就看見他家附近一個幫閒的小子找過來。他一怔,詫異地問何事,那幫閒的小子行色匆匆,走過來後就告訴他,他家裡走水,他母親受了重傷,怕是不好了。幸好王掌事為王玉娘的後事,一早又去了他家,瞧著這麼個情況後,就找了人過來叫他回去,這會兒馬車都等在外頭了。

    王華大驚,也不多問,即跟那幫閒的小子往外去。

    因他並不是源香院的人,又是王掌事的侄兒,所以這一大早要外出,也無人攔著,極其順利就出去了,果真有輛馬車在外頭的巷子那等著。王華慌裡慌張地上了馬車後,那幫閒的小子卻沒有跟他一塊上車,只說讓王華一個人坐車,馬車能跑得快些,不然怕是見不到他娘最後一面了。

    王華出去的時候,並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他。他亦不知道,源香院並沒有那麼容易進出,即便他想要出去沒人攔著,但那個幫閒的小子想要進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連石竹都不知道,今日他能將事情安排得這麼順利,並非是因為運氣好,而是有人偷偷幫了他的忙。

    常在巷子裡巡視的院侍被石松給支開了,馬車順利進來,給石竹沒有人看到的錯覺。看門的那幾個難纏的婆子也被陸雲仙給支開了,讓那幫閒的小子順利進源香院,將王華給偏了出去。

    安嵐知道,桂枝不可能就此認命,又正巧王掌事沒在香院內,因而在第二天的考試之前,她一定會有所動作。所以,當石竹開始行動時,石松和陸雲仙都極其默契地暗中配合,因而促成了今日之事。

    顛簸的馬車令王華越發感到心慌,僅僅兩天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並且是一件接著一件,讓他根本就沒有時間緩神。直到上了馬車後,直到馬車載著他跑了很久後,他才稍稍回過點神,然後覺得似乎已過去很久了,但馬車外出怎麼還那麼安靜。

    雖長香殿是在長安城外,但只要出了長香殿,就是官道。通往長安城的官道,不可能會這麼安靜,於是王華疑惑地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只是就在這會,馬車突然停下了,他即砰地一下撞到車廂上,並差點給摔出去。

    王華按著被撞到的地方,蒙頭蒙腦地問:「出,出什麼事了?」

    車伕嗡著嗓子道:「車輪壞了,請公子先下來,車輪要修一下。」

    「什麼!」王華急了,趕緊掀開簾子下車,「你這是到哪了?車輪怎麼就壞了,我著急回去,這,這怎麼辦!」

    車伕已經先他一步下了車,正背著他彎腰在車輪旁邊查看,見他下車後,就微起身,也不轉頭,只是給王華指了指車輪:「你看,已經壞成這樣了。」

    這究竟是到哪了?怎麼覺得比長香殿那還要冷清,王華左右看了看後,心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聽車伕這麼一說,便下意識地過去瞧一眼。只是他剛走到車輪前,那車伕就往後一退,他則瞧見那車輪好好的,看不出是哪壞了,正要轉頭問,卻就在這會,車伕突然從後面勒住他的脖子!

    王華大驚,下意識的就掙扎,可是車伕的力氣不小,又是有備而來,他甚至不及喊出救命,就失去了意識。

    石竹摘掉斗笠,靠著車廂喘著粗氣,好一會後,他才站起身,有些驚恐地看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華。他剛剛只是用了迷藥,並沒有下殺手,王華應該沒有認出他,這些迷藥,足夠一個成年男子睡上兩個時辰。

    他該回去了,可是剛轉身,又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只要王華醒過來,就保不住王掌事查不出實情,或者,讓王華永遠都醒不過來,才更安全?反正,已經殺了一個王玉娘,不在乎多一個,石竹怔怔的站在那,覺得自己似入了魔!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9
發表於 2015-7-20 11:25:48 |只看該作者
第048章 香使

    石竹回到源香院時,王掌事還未回來,香奴們也還未用完早飯,整個香院看起來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

    桂枝一早就出來坐在院門附近的廊下,手裡揪著幾片草葉自個在那數著,誰也不愛搭理。有香奴從她身邊經過,多數都會打量她幾眼,桂枝心裡很惱火,她知道,這些人現在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安嵐馬上就是香使了,她卻還要繼續加考一場,並且對手還是王掌事的侄兒。

    她們定以為她不可能勝得了那王華,一個個都在等著看她倒霉。

    桂枝恨恨地扯著手裡的草葉,暗暗咬著牙,你們且等著,這筆賬我會加倍討回來的!到時候叫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安嵐和金雀用完早飯,從附近經過時,正好石竹也從院門外經過。

    一直注意著外頭的桂枝即站起身,走到院門口,一邊抬手去摘玫瑰,一邊朝石竹那瞟過去。石竹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就走過去了。

    桂枝眼睛一亮,即摘下一朵玫瑰,有些得意地嗅了嗅,然後回身,正好瞧見安嵐和金雀。

    金雀還是如往常一樣,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笑。

    桂枝頓時冷下臉,就拿著那朵玫瑰走到安嵐身邊,打量著她道:「你是不是以為,從今往後,你就能將我踩到腳下了!」

    「你還真當自己是顆蔥!」金雀撇了撇嘴,瞄著她道,「只要你不犯賤,安嵐有那閒工夫搭理你,你趕緊哪涼快哪待著去。」

    「你也就嘴巴厲害,我看你能厲害到幾時,你當她能護著你。別做夢了!」桂枝看著金雀冷笑,然後又轉向安嵐,陰沉沉地道。「陽關大道你不走,偏要來跟我搶這獨木橋。你可真能耐啊!」

    安嵐往院門口那看了一眼,才開口:「時候不早了,你不準備去前院嗎。」

    「不用你提醒。」桂枝冷笑,轉身前,忽然抬手,手指在安嵐肩膀上點了點,「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金雀瞧著桂枝得意離去的背影。氣得朝她呸了一聲,然後才低聲道:「看她那麼囂張,應該是得手了。」

    「嗯……」安嵐目送桂枝離去後,就道。「我這香使的差事可能要等連香使長卸任後,才正式受領,估摸著也就這幾天的事。」

    「陸香使若順利接替連香使長的位置,你便接替陸香使現在的差事,而桂枝則多半是接王媚娘的差事。」金雀想了想。便有些擔憂地道,「這樣一來,似乎跟以前一樣了,桂枝和之前的王媚娘一樣,有王掌事撐腰。然後她還想對付你。」

    「不一樣,如今王掌事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而且桂枝對王掌事也不似王媚娘對王掌事那麼死心塌地,這些都在咱們的預料當中。」安嵐說著就看向金雀,遲疑了一下才道,「只是我當了香使後,就不能同你一塊兒做活了。」

    金雀立即一笑:「這有什麼,你且放心,我脾氣雖急了些,卻也不是傻子。再說,眼下這情況,我也只適合在後面看著。」

    安嵐點頭,隨後一笑:「你可別犯懶。」

    金雀也笑,然後嘿嘿道:「你放心,我才不會輸給你。」

    ……

    石竹回了自己的房間後,生怕衣服上會沾到什麼,便趕緊從箱子裡拿出一件乾淨的外衣。只是當他將脫下身上的外衣時,伸手往身上掏了掏,遂皺了皺眉,隨即脫下外衣,拿在手中使勁抖了抖,還是什麼都沒有。

    另外一隻瑪瑙耳墜不見了!

    石竹看著手裡那隻瑪瑙耳墜,心裡生出濃濃的不安,是昨晚弄丟的,還是剛剛弄丟的?而正好這會,石松忽然推開門走進來,石竹趕緊握住手心,並將手裡的衣服扔進箱櫃裡。

    石松似什麼都沒有察覺,進來後就隨口道了一句:「怎麼還沒穿衣服,王掌事要回來了,今天還有一場考試。」

    石竹一邊重新穿上衣服,一邊悄悄看著石松問:「你去哪了?」

    「去王華那看看,奇怪,他不在屋裡,這一大早不知去哪了。」

    「沒問問別人?」

    「沒問。」石松說著就轉頭,「你剛剛出去了吧,有看到他?」

    石竹即收回目光,垂下眼系衣帶:「沒有,我是去茅廁。」

    ……

    王華自己離開源香院了,是有個小子過來找他,不知說了什麼,他走的時候很匆忙,誰都沒告訴。

    王掌事回來後,就聽到這麼一個消息,但他根本不信王華會自己離開,當即派人去找。卻找了半天,也沒找著人,就連王華的家都去找了,卻發現他也沒回家。王掌事既不安,又憤怒,他覺得這事太過蹊蹺。一開始他也懷疑是桂枝搞的鬼,只是認真一想,即覺得不太可能,即便桂枝有這份心,也沒這本事。更何況是有人從外頭進來找王華,桂枝還沒那麼大的能耐,可以讓一個外人順利進來又出去。

    有王玉娘的前車之鑑,王掌事直覺此事凶多吉少,就要加派人手出去尋。只是他還不及安排人手,劉玥就領著白香師的話過來,直接駁回他的決定。理由很簡單,也很合理,王華不是長香殿的人,長香殿沒有義務出動人手去尋他,若王掌事想去尋人,可以自己去尋。

    又是白書館!

    王掌事看著過來傳話的劉玥,沉著臉,慢慢握緊手心。

    劉玥卻不看他的臉色,隨後又道,香使的人選王掌事需盡快定下,若是王掌事不能定,那就由白香師親自過來選定。

    「自當……是有合適人選,既然王華自主退出,那這香使的位置,便由桂枝擔任。」王掌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出這句話,僅是香使一事,白香師就請動了楊殿侍,甚至請動了百里大香師,活活將他逼到這份上。前天王玉娘明明白白一條命才交代出去,今日王華又在這當口忽然失蹤,生死不知。當真是一點顏面都不留,也絲毫不念他這些年的汗馬功勞!若沒有他,白書館今日的荷包能有這麼豐足,如今不僅不唸著他的情,竟還想過河拆橋!欺人太甚!

    劉玥似極滿意看到王掌事這樣的臉色,面上即添了幾分笑意,接著道:「白香師說了,香院裡的庶務一日都不能亂,聽聞連香使長也將卸任,那這香使長的接替人選,王掌事需心中有數,挑好了才行。」

    王掌事沉默了好一會,才壓住心裡的怒氣,沉著聲道:「不知白香師心裡可有合適的人選,不如現在就說出來,王某好直接安排。」

    「這源香院向來是王掌事一手打理,香使們如何,還是王掌事心中有數,就往年來說,當然是由王掌事來定奪。」劉玥先客氣地笑了一句,然後才將語氣一轉,「不過,白香師也體恤王掌事這兩日突然失去親人的痛苦,此事白香師已經上報香殿。楊殿侍同樣體恤王掌事的不易,因此接受了白香師的提議,這次源香院接替香使長的人選,白香師就親自選定,王掌事暫且不用費心了。」

    劉玥說著,就拿出楊殿侍的手書交給王掌事。

    之前王掌事送給楊殿侍的那一匣沉香,在百里大香師插手後,徹底失去作用。

    王掌事鐵青著臉接過劉玥遞過來的手書,打開掃了一眼,然後啪地合上,咬牙切齒地道:「那就有勞白香師了!」

    劉玥微笑:「如此,就請王掌事將香使們的情況都與我說一說。」

    兩人之間的刀光劍影,令侯在一旁的人全都低頭噤聲,看都不敢多看。連喜兒心驚之餘,只覺萬分慶幸,她離開得太是時候了。今後的源香院,必將不得安寧,一直到其中一人退出,或是倒下。這香師和掌事之間的爭鬥,真不知會殃及多少人。

    三日後,連喜兒正式卸任,她所掌管的鑰匙香牌和名冊等物,當著劉玥和王掌事面交給陸雲仙。

    白書館根據所有香使的情況,挑選資歷最深,同時又沒有被王掌事染指的陸雲仙接任連喜兒的香使長之位,如此決定,就是王掌事也挑不出什麼來。

    新舊的交接完成得很順利,下午,安嵐和桂枝便被叫道陸雲仙的新居所。

    「這是你們的新衣服,每季兩套,以後但凡外出,都需穿齊整了。」陸雲仙給她們兩指了指擱在桌上的那幾套衣服,接著道,「住的地方……安嵐搬去我原先那屋,桂枝般到對面那屋。」

    對面那屋就是王媚娘的房間,王媚娘就是在那屋裡斷氣的,並且這事也才過去幾天,怕是裡頭還存著陰氣,故桂枝一聽這樣的安排,即不樂意了。

    桂枝不滿地道:「我不想住那屋。」

    陸雲仙抬眼:「你不想住那屋。」

    桂枝咬了咬唇,旋即軟下態度,有些可憐兮兮地道:「陸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王媚娘死才幾天呢,聽說那屋還一直沒人去打掃過,我一個人住著實在是害怕。」

    陸雲仙看著桂枝道:「你原就是王媚娘手裡的香奴,如今當上香使了,照慣例就是用她的房間,每個香使都有兩個貼身伺候的香奴。再說,現在也沒有多餘的空房給你調換。」

    桂枝委屈地看著陸雲仙道:「如今我們都是在陸姐姐手底下當差,陸姐姐向來公正,以後是不是對我們一視同仁。」

    陸雲仙揚了揚眉:「那是當然。」

    桂枝即道:「那讓我跟安嵐換房間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0
發表於 2015-7-20 11:26:12 |只看該作者
第049章 丹陽

    安嵐沒有說話,桂枝又接著道:「王媚娘死的時候,安嵐不特意去看過嗎,有這份情意在,想必更適合住那屋。」

    陸雲仙看向安嵐:「你願意跟她換嗎?」

    安嵐搖頭,桂枝心裡暗恨,就嘟噥一句:「只會裝模作樣裝巧賣乖。」

    安嵐便瞥了她一眼:「當時是陸香使長去送王香使最後一程,我不過是跟著陸香使長一塊進去的,你這話,是在說陸香使長在裝模作樣裝巧賣乖?」

    「我哪句話有這個意思!」桂枝心裡一驚,隨即對陸雲仙道,「陸姐姐,我人笨不會說話,不像安嵐,肚子裡頭不知存了多少個心眼,她當著您的面就想污衊我,挑撥離間,我……」

    「好了!」陸雲仙皺了皺眉,「都少說兩句,房間的事就這麼定了,你現在領著人去那屋裡收拾一下,明日就給你們安排差事了。都別偷懶,香院裡大大小小的事每日都有幾十上百件,王媚娘走得突然,如今已經壓下許多差事。」

    源香院的香使,專門和香農打交道的有四位;負責每月送新香品去寤寐林的也有四位;還有負責庫房的兩位;管理香品器的兩位;以及負責炮製香品的八位。

    統的算起來,一個香院光香使就有二十位,而每位香使手裡都分有八到十二位香奴。除去兩位是貼身伺候,專門做些丫鬟的雜活外,余的都是負責有關香的活兒。除此外,還有粗使的婆子,廚房的廚娘,小廝院侍等,故源香院從上到下,統共有兩百餘人。而每個香殿下面,都分有數個這樣的香院。

    從香殿高處往下看,撇開望之不盡的香田。那一個一個連接起來的香院,其實就是坐落在長安城外。大雁山下的一個萬餘人的大村莊,而安嵐,便是那成千上萬人當中的一員。

    桂枝一聽陸雲仙給自己安排的是跟香農打交道的差事,給安嵐安排的卻是專門外出,去寤寐林辦差的活兒,心裡又有些不樂意了。

    其實,跟香農打交道的差事。私下能撈的油水更多,不然當時王媚娘也不會跟王掌事要這個差事。而能進出寤寐林的差事,則是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沒什麼油水可撈。不過。因寤寐林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香使常在貴人面前露臉,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在桂枝看來,安嵐完全是因為之前安嵐從陸雲仙這討了一個去寤寐林辦差的活兒,並順利勾上那位景公子。然後才有了如今的好運。她不希望安嵐再繼續這樣的好運,但是在差事的安排上,她沒有權利提任何意見,更何況陸雲仙的安排看起來,明顯是更加照顧她。

    桂枝抱著衣服離開後。安嵐才道:「房間的事,她多半還是會跟王掌事提的。」

    陸雲仙抬眼:「怎麼,難道你想跟她換?」

    安嵐搖頭:「我記得東邊還有一間屋子是空著的,只不過那房間比香使長的房間還要好,不是香使應該住的規格,所以桂枝剛剛沒有提,不過她心裡定是惦記著。」

    陸雲仙皺眉,隨後冷笑:「她倒有自知之明,讓她住那屋,豈不亂套了。」

    安嵐卻道:「其實,給她住那個房間,也沒什麼不好。」

    陸雲仙一怔,安嵐往窗外看了一眼,沉吟片刻,才道:「陸香使長難道不覺得,王掌事認輸認得太快了。王玉娘和王華,這兩人不僅是王掌事的晚輩,更是他想要培植的親信,結果一個一進來就死了,一個現在生死未卜。」

    陸雲仙面色凝重了幾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掌事掌管香院這麼多年,若真想查什麼事,即便不能被他查個明明白白,也遲早會被他抓到些蛛絲馬跡。」安嵐看著陸雲仙道,「眼下看著,是白香師在對付王掌事,與旁人無關,可是,白香師總得有幫手,才能辦成這些事。除去王玉娘的事不論,單論王華的失蹤,以及,白香師親自點了陸姐姐你坐上香使長的位置,難道王掌事真就這麼認了?」

    陸雲仙遲疑著道:「你的意思……這兩件事,王掌事會懷疑到我身上。」

    「眼下白香師還不能將王掌事掰倒。」安嵐走到陸雲仙身邊,低聲道,「所以,定要在王掌事查到之前,轉移王掌事的注意力,不能讓他懷疑到你我身上。」

    陸雲仙沉默許久,點點頭,問:「你打算怎麼做?」

    「白香師成功打壓了王掌事的氣焰,心裡出了口氣,現在很容易鬆懈。只要白香師鬆懈了,陸香使長和我,就會被王掌事發現。」

    「沒錯!」陸雲仙臉色微變,「王掌事眼下識趣地認了輸,目的就是為了——」

    「所以,可以將王媚娘留下的冊子交給白香師了。」安嵐說著又抬眼往外看了一眼,「桂枝既然喜歡出風頭,那便順了她的意吧。」

    ……

    翌日一早,王掌事就備了一份厚禮,親自送去白書館那,片刻後白書館的香閣內就傳出兩人其樂融融的交談聲。最後,白書館還命劉玥送王掌事出去,王掌事忙道不用,態度極其恭順謙和。

    只是王掌事剛剛離開沒多久,劉玥就領著一位婆子進來了,隨後那從懷裡拿著一本冊子呈給白書館,又跪下低聲說了幾句。白書館接過那冊子翻了翻,面上的表情極速從晴轉陰,猛地站起身,一下子打翻了幾上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

    與此同時,安嵐已領了新的差事,收拾好後,就將寤寐林那點名要的香品準備妥當,往外去了。因之前安嵐和金雀都是歸陸雲仙管的,所以安嵐接了陸雲仙原來的位置後,金雀自當也歸到安嵐這邊。

    「這地方還真不錯!」金雀隨安嵐進了寤寐林,溜躂了一圈後,由衷讚歎,「之前我還覺得王掌事住的那小院夠氣派,可跟這兒一比,他那簡直是個茅草屋!」

    安嵐笑道:「據說寤寐林這地方,就是皇家御院也不見得能比得上。」

    「我看也是,雖說我沒去過……」金雀贊同地點頭,只是不及說完,旁邊花架後面突然急匆匆走出一個身影,差點撞上金雀。

    遂有甜香襲來,安嵐慌忙伸手將金雀拉到一邊,寤寐林的香使走路絕不會這麼冒失,而能進出這裡的都是貴客,她們若不慎衝撞了不該衝撞的人,那可就有得可受了。

    可是,這個忽然衝出來的人,竟是丹陽郡主!

    安嵐拉開金雀後,抬眼,就認出對方。或者說,比起那張臉,她首先記住的是對方身上用的那款甜香。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6 09:2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