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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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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古心兒 -【盛寵之侯門嫡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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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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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10:47:56 |只看該作者
第010章:往事隨風

  跌跌撞撞,渾渾噩噩;她好似已經無法思考了般;腦袋裡一片漿糊,前世與容末相處的場景,宛若飛花不斷浮現眼前;他說的字字句句,好似仍在耳畔不斷回響著。

  蜷縮在羅漢床上,背靠軟枕,雙腿曲著,將頭埋在兩腿之間;隔著羅漢床幃,思緒早已隨著陸謹,漸漸遠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清風來時,覺察到臉上的陣陣涼意。抬手,方知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容末,容末。

  洛傾雪低低地呢喃著,不斷地在心底重復著那兩個字。

  為什麼每次都要在她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出現;為什麼,為什麼……

  前世她欠他良多,若非因為她,他又怎麼會枉死異鄉,不得善終;今生,她該遠離他嗎?

  每每思及此,左胸腔中的某處便無法遏制的疼。

  或許,是該遠離的罷。

  如果那樣,是不是……是不是他就能改變前世的命運?以他的驚世才華,定能成就一片屬於他的傾世浮華。

  今生,她身負似海深仇,那些永遠無法釋懷的,師父的死;愛情,摸不著,碰不到,卻是穿腸毒藥。從師父死在她懷中的那一刻,她就已決定了此生封心鎖愛,至於容末,前世種種隨風散,那他……也隨風散了吧。

  下定決心,靠在窗前,看著天際魚肚白間染上了些許的金色;不知不覺,淚又溢了出來。胸口絞痛難耐,左手捂著唇,低低地呼喚著,師父,師父……

  「傻丫頭!」

  她多想再聽到那樣慈愛溫和,帶著淡淡無可奈何的呼喚;她多想再看到那張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永遠都掛著淡然從容笑意的臉;她多想再……

  可是她心裡明白,不管她多麼的想,那些想要再間,只能是午夜夢回之時了。

  ……

  「回來了?」

  距離竹園不過數丈之遙的相國寺精舍中,白衣男子盤腿坐在軟榻上。面前棋盤上,棋子黑黑白白,交錯縱橫;如玉般的手指輕抬,兩指夾起一顆黑子,單手撐著下巴,似是思索,似是發呆。聽到有人入屋,側首,臉上帶著淺淡薄笑,氣度清雅,聲音從容。

  「呿,真是麻煩,你怎地自己不去?」

  入屋的青衣少年小聲嘀咕著,單手操起茶几上的玉壺對著嘴咕咚咕咚,竟像是沙漠裡數日未進水的人突然遇到甘霖般。

  「……」白衣男子聞言,並不答話,臉上仍舊掛著溫潤淺笑,狀似隨意地將指尖黑子往棋盤上一放,白子立刻遜色不少;他聲音淡淡,「香憐已至江夏郡,想來,你定不會覺得麻煩。」

  青衣少年面容驚詫,帶著錯愕,若瞧得仔細了,不是剛從竹園離開的陸謹又是哪個?他捂著唇,猛地咳嗽著,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我,我沒聽錯?」

  屋內,又只餘下一片寂靜;唯有淡淡的棋子交錯,還有清清淺淺的呼吸。

  「你,你說的不是真的吧?」

  陸謹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那啥,咱們打個商量,你把她打發回去成不?」

  「她,需要。」白衣男子聲音仍舊淡淡地;堅定,不容置疑。

  這個她值得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陸謹卻是極度無語,嘴角再次狠狠地抽搐幾下,心中腹誹著,「有異性沒人性!」

  林香憐,陸謹的未婚妻;表面上是林家不受寵的嫡女,可自當年被繼母陷害為對面那人所救之後,便成為了暗府四大隱衛之一的朱雀。

  陸謹對她向來最是頭痛,每每遇到都恨不能有多遠繞過多遠,現在竟要一起共事。他揉了揉太陽穴,瞧著仍舊波瀾不驚的白衣男子,他幾乎可以肯定,這絕對是報復,赤裸的!

  不就是為難了下他的心上人嘛,至於嗎?

  殊不知,現在,未來,乃至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的殘酷經歷會告訴他,至於,很至於,非常至於!

  「嗯?」白衣男子神色慵懶,語調散漫;可陸謹卻硬生生從其中聽出了威脅,捂臉,他竟然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頓時,心如死灰。

  「沒,小的什麼也沒說,成了吧?」

  白衣男子轉頭,再次凝視棋盤。

  「聽說太子再次拒絕娶妃留嗣,宗室重臣紛紛上書;太子若執意如此,只怕會被罷免,如今的鳳京正是風起雲湧之時,你這般遠離朝堂就不擔憂?」

  短暫地談笑之後,陸謹恢復那身自信優雅,神色恭謹,表情嚴肅。

  白衣男子執著棋子的手在空中僵了下而後又淡淡地落子,晨曦合著尚未褪去的月光從窗戶飛射近來,樹影斑駁;他淡淡笑著道:「他若當真是那等平庸之輩,焉能穩坐太子之位二十年?」

  縱使不娶妃留嗣又如何,太子正值壯年時,更何況有些事情至今都尚未明瞭。

  當年寇皇后背水一戰,太子被輾轉追殺半年有餘;就在眾人都以為太子含恨身殞,甚至宗室中有人提議在皇陵為他開立衣冠塚時,他竟毫發無傷地回來了。不僅回來,自此遣散東宮所有姬妾,十餘年不近女色不談,朝堂上也大刀闊斧,清君側,斬佞臣,行效律,立皇威。

  若這樣的人能輕易被廢,那也只能算他眼拙了罷。

  「……」陸謹微微嚅唇,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累了半宿,你也去休息吧。」白衣男子再次放下一子之後,這才抬起頭淡淡的;「嗯,那個人,可查到蹤跡了?」

  陸謹俯首,面帶尷尬,「尚未。」

  「繼續追查。」白衣男子眉宇微微顰蹙,不過只是片刻復又舒展開來。

  「爺,請容屬下一言,您……不能有弱點。」陸謹咬牙,心一橫,終是將話說了出來。

  身為暗府四衛之首的白虎,他名為屬下,實際卻不然。兩人同出一門,只無人知曉罷了。比起暗府其他三衛,他本就是不同的存在;可現在他竟然用上了屬下自稱,足見他對此事的重視。

  白衣男子仍舊只是淡淡的笑,不知是想到什麼,那笑聲低低沉沉,好似能撥動人心般。弱點嗎?若那弱點是她,又有何不可;罷了罷手,「退下吧。」

  「……」陸謹深吸口氣,將欲出口的話咽回喉間,「是。」

  精舍的木門,打開,又闔上了。

  白衣男子抬首,望著竹園的方向,嘴角微微揚起。那笑,宛若最美的花;透著淺淡,帶著從容,卻是一笑驚華。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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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10:48:18 |只看該作者
第011章:斷七葬禮

  好久,好久。

  直到天邊的魚肚白漸漸褪去,金烏不甘寂寞地冒頭;洛傾雪才從羅漢床上起身,坐在梳妝台前,用從汝霖的木屋取來的藥膏將那紅腫的雙眸,憔悴的臉稍微點綴了下。

  「小姐,您可是醒了?」

  聽到動靜的錦笙輕輕敲了敲門,而後輕問聲在門外響起。

  「嗯。」洛傾雪側躺在床躺上,淡淡應道。

  門外,兩個聲音小意交談,緊接著是朱門開合。

  「吱——呀。」

  錦笙端著銅盆,繞過歪斜的竹雕插屏,將手中物什放到床對面的圓桌上,這才回頭瞧著睡眼惺忪的洛傾雪,上下打量著,「小姐昨夜睡得可好?這兩日小姐總是無精打采,可把姜嬤嬤和奴婢給急壞了。不過現下瞧著,總算是有些精神了。」

  洛傾雪只是點頭淡笑著,並不語;若瞧得仔細就能發現,她臉上帶著笑,眼底卻一片冰冷的死寂。以她玄醫聖手汝霖關門弟子的身份,若連這點本事都無,那豈不是辱沒了玄門的名聲。

  不知為何,腦中驀然回響出陸謹那句話:所信之人,未必可信。

  她心湖漾起點點漣漪,臻首微抬,望著忙裡忙外服侍她洗漱穿戴的錦笙。前世,就算她最狼狽,眾叛親離時,她亦陪在自己身旁不離不棄;那陸謹說的,自不會是她,那會是誰呢?想著,不足巴掌大的小臉,剪水雙瞳悠悠,如花眉目微微顰蹙,讓人看了恨不能將其摟入懷中好好呵護愛憐。

  「小姐,小姐?」

  洛傾雪剛回過神,就聽見錦笙急促的呼喚,她抿了抿唇,斂盡眸中的探尋,「嗯?」

  「……呼。」

  錦笙長長地松了口氣,「小姐剛才真是嚇死奴婢了。」

  「什麼死不死的,該打!」

  洛傾雪蹙眉,饒是她絞盡腦汁竟也想不出身邊哪個才是陸謹口中的不可信之人;索性先不想了,聽了錦笙的話,她沒好氣地回道。

  錦笙也不惱,反倒是整個人輕鬆了些許,「小姐,您剛都沒聽奴婢說話,害奴婢以為……」說著,她猛地捂著唇,抬頭飛快地瞧了洛傾雪一眼,見她沒有異樣之後這才緩緩道,「再有幾日就是夫人的五七了,做過五七便要封陵閉墓了。昨兒,奴婢聽老太太身邊的錢嬤嬤說,宋夫人和表小姐提議讓清遠大師給夫人主持斷七的法事呢。」

  「做七」乃雲都喪葬習俗。依著各自的身份品階,從頭七到七七不等。依著馮望月鎮北侯夫人的身份,做到「五七」便到極致。若再往上,會被視為「逾制」,對諸侯、皇室不敬了。而「斷七」則是五七的最後一日。雲都的王公貴胄、詩禮簪纓之流在喪葬時,皆喜歡請得道高僧為逝者做法事;當然也有請道家名士做道場的;請來的人越是修為高深,逝者來世便福澤越厚;而斷七之後,方能靈柩入葬。

  當然,斷七後入葬的靈柩大都是承裝死者生前衣物的棺槨,世人稱作「小靈柩」;真正的靈柩早在頭七後就已經入了尚未封閉的陵墓;斷七後,小靈柩入葬,封陵閉墓,葬禮方才算真正完成。

  此刻聽錦笙說起,洛傾雪便不由得回想起前世。那時,她被那面善心惡的兩母女蒙了心,被耍得團團轉尚不自知;因為那所謂的「失貞」,錯過母親的斷七禮,那是她前世到死都無法釋懷的遺憾。想著那些,刻骨的恨意彌散,她雙眸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眼神冷寂,透著一股讓人發顫的寒涼;聲音清冷,帶著轉音的調子,「哦?」

  「那可不是,哼,明明知曉清遠大師自三年前便不再主持喪葬法事,那宋夫人可不知安的什麼心。」錦笙癟癟嘴,說著還小意地抬頭看了洛傾雪一眼,從她臉上的表情可以瞧出對馮素煙、宋芊芊兩母女嚴重的不滿。

  瞧著她那偷瞄的動作,洛傾雪心中只覺好笑,不過隨即心底泛起的卻是濃濃的苦澀。連錦笙都瞧出她們的不安好心,枉自己前世還將她們當做相依為命的親人;可真是……笑話吶。

  「既是知曉她們不安好心,那就且等著罷。」

  錦笙原本擔憂自家小姐會責備自己對宋夫人和表小姐不敬,低著頭,心情很是忐忑;可聽了她的話後,猛的抬起頭,雙眼晶亮,語氣更是詫異非常,「小姐,您,您沒罵奴婢?」

  「……本就是事實,我罵你做什麼。」洛傾雪鼻翼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抬起眼皮瞧了瞧銅鏡裡的女子。眉似遠山,膚若脂玉,宛若清溪般的墨瞳卻如千年寒潭般深邃卻是一片黯然,涼薄的唇邊,噙著清寒薄笑;右鬢邊別著朵半個巴掌大白色麻布簪花,饒是身著最粗鄙的生麻布甚至都未收邊的重孝斬榱,也無法掩去她半分風華,所謂的冰肌玉骨也不過如此吧。

  怪不得前世時,宋芊芊在知曉容末的存在之後會如驚弓之鳥,在自己與她述說心事之後,會那般不折手段將容末置於死地;怪不得她會極力促成那段本不該存在的姻緣……

  錦笙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手執牛角嵌玳瑁的篦子輕輕地打理那瀑柔順的烏絲,壓低嗓音小聲嘀咕著,「可小姐以往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又那是哪樣?」洛傾雪伸手,再取了朵雪色簪花遞給錦笙,「今日髮髻垂在右側,將它垂在喪髻上。」

  錦笙略微猶疑,不過只片刻,便應道,「是。」

  瞧著銅鏡中,錦笙麻利地從兩鬢各取一縷髮絲,精緻地以喪帶穿插其間,最後盤成花式以她剛挑出來的雪色簪花固定在右鬢邊,其餘髮絲柔順地披在身後。一眼望去,兩朵雪色簪花並排著;兩朵花,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給她血肉之軀,將她帶到這世上的母親,生養之恩大如天;一個給她立世之本,教她醫術武功待她如親女的師父,再造之恩深似海。

  胸口抽動可她卻好似已經感覺不到痛,低首垂眸,不讓錦笙發現她的異樣,「時辰不早了,該去與祖母請安了。」

  「可是小姐,您還沒用早膳。」錦笙蹙眉,「現在時辰尚早,老太太向來不到辰時不會起的。姜嬤嬤已經去傳膳,想來也該回來了。」

  洛傾雪抬頭瞧了窗外,剛過卯時,遂點點頭,「嗯。」

  「咚,咚咚——」

  她剛到床邊湘妃竹黑漆描金的羅漢床坐定,就聽見敲門聲響起。

  ------題外話------

  做七,亦稱「齋七」、「理七」、「燒七」、「作七」、「做一日」、「七七」等。舊時漢族喪葬風俗,流行於全國各地。即人死後(或出殯後),於「頭七」起即設立靈座,供木主,每日哭拜,早晚供祭,每隔七日作一次佛事,設齋祭奠,依次至「七七」四十九日除靈止;這裡心兒稍微做了下改動,本文中是按照當時的地位,只有皇家才有資格做七七,一品做六七,然後依次往下……

  斷七,則是指做七的最後一日,通常稱為斷七。

  「斬榱」,上衣下裳都用最粗的生麻布製成的,左右衣旁和下邊下縫,使斷處外露,以表示未經修飾,所以叫做斬榱。對「榱」的解釋,就是指不縫緝的意思。凡諸侯為天子、臣為君、男子及未嫁女為父母、媳對公婆、承重孫對祖父母、妻對夫,都要穿斬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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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20:16:16 |只看該作者
第012章:會好好的

  錦笙將剛洛傾雪洗漱用過的面盆擱到床頭的翠竹描羅漢紋的架子上,聽到聲音趕緊應聲,「誰啊,就來!」

  「嬤嬤,原來是你呀,小姐已經等著了。」錦笙開門瞧見姜嬤嬤,面帶笑意道。

  「小姐今日如何瞧著如何了?」姜嬤嬤邊邁步進門,邊壓低嗓音問道。

  錦笙雙眼晶亮,連連頷首,「瞧著倒是比往日好得多。」

  「那就好。」姜嬤嬤大松了口氣,將托盤放到桌上,側身上下打量著洛傾雪,連連頷首,「瞧著是好多了。」

  「傾雪這身子不爭氣,嬤嬤勞累了。」洛傾雪微微頷首,輕聲道。

  「什麼勞累不勞累的,小姐這般可當真折煞老奴了。」姜嬤嬤受寵若驚,「對了,清遠大師來訪,老奴讓人將他迎到了花廳,小姐是現在去還是?」

  洛傾雪坐在桌旁,手執玉箸正准備用膳,聞言趕緊起身道,「錦笙快請大師過來。」

  「是。」錦笙聞言點頭而去。

  師父前世曾說過,他寄居竹林木屋之事,知曉的人並不多;這清遠既然知曉,有些事情她或許可以與他說說,最重要的是,母親的斷七法事,她想請他主持。原本想著待晚些時候去禪室拜訪,不想人家自動送上門來了。

  姜嬤嬤蹙眉,「小姐還是先用膳吧,待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無妨。」洛傾雪擺擺手,起身整了衣冠。

  在隔著八扇鏤空雕花裱字畫大插屏的外間。

  「阿彌陀佛,清晨來訪,是老衲唐突。」清遠微微頷首。

  「大師言重了。」洛傾雪起身,「錦笙奉茶。」

  錦笙點頭進屋,不過片刻端了茶盞出來;洛傾雪清減不少的臉上掛著薄笑,右手狀似無意地摩挲著左腕間的九璃串珠,「這是丫頭們閒來時收集的翠竹露,大師嘗嘗如何?」

  「風味既淡泊,顏色不斌媚;甘冽清香,自是好茶。」清遠小抿一口,不急不緩地抬頭,視線落在九璃珠上時,神色明顯變了,竟帶上了些許恭謹,「老衲可否與洛施主單獨談談?」

  錦笙臉色一垮,洛傾雪卻含笑點頭,「姜嬤嬤,錦笙,你們先退下,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兩人相顧失色,只片刻又鎮定下來,躬身行禮應答。

  「吱——呀。」

  朱門開合,兩人的身影剛消失在門邊,清遠面色稍變,仔細瞧來好似多了股看不透的謙恭,「阿彌陀佛,洛施主想必已經見過汝霖大師了。」

  「……」聽到師父的名字,洛傾雪的心抽疼了下,點點頭,後起身行禮道,「還未多謝清遠大師提點。」

  清遠面容似是有些糾結,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汝霖大師與老衲關系……匪淺;不過舉手之勞,洛施主客氣了。」

  「不知清遠大師今日前來,所謂何事?」洛傾雪心中有些忐忑,心中有些懷疑可瞧著清遠的表現又不像,若他是自己兩位師兄之一,該認識九璃珠的。

  清遠沉默片刻,半晌薄唇開合,聲音悠然不急不緩道,「昨日酉時時分,竹園兩位宋施主來禪室請老衲為鎮北侯夫人主持斷七法事。」

  洛傾雪面帶詫異,「哦?竟是為信女母親之事,驚擾大師,信女不勝惶恐。」

  「眾所周知,自三年前老衲便不再主持任何喪葬法事。」清遠端坐那湘妃竹黑漆描蘭紋背椅上,寶相莊嚴。

  「……此事的確是姨母和表妹唐突,信女改日定讓她們為貴寺添香加油;還請大師勿怪。」洛傾雪稍微沉默了下,斟酌著用詞。

  清遠卻擺擺手,「此事本不妨,只昨日老衲與寺中大師論道未歸。今早才有沙彌發現,兩位宋施主跪在禪室外暈了過去。」

  「姨母和表妹體質是弱了些。」洛傾雪抿唇,眉宇微蹙做擔憂狀,「待信女為他們請大夫調理一番就是,哪能勞大師特地走一趟。」

  只是這暈倒是真暈還是假暈,只怕就有待考究了。

  清遠仍舊端坐著,雙目輕闔,手握念珠,「此事因老衲而起,老衲責無旁貸。特送來一支養身的山參,請洛施主幫忙轉交。」

  「大師這……」洛傾雪抬頭,看著他,面帶不解。按理他自己送過去也可以,為何偏要自己轉交,瞧那山參的模樣,年份定然不小。

  清遠擺擺手,「不過身外之物,物盡其用,方是正道。」

  「那信女待姨母和表妹謝過大師。」洛傾雪點頭,片刻她響起錦笙早上的話,「清遠大師既不便為家母主持儀式,不知貴寺其他大師是否空閒?」

  「……這……」清遠紫芝眉宇,略微思索,「看在汝霖大師的份上,老衲會請德霄大師下山走一趟。」

  洛傾雪立刻面露驚喜,「能請動德霄大師自然是好,有勞清遠大師,待此間事了,傾雪必奉上十萬兩香油錢,為佛主重塑金身。」

  身為相國寺一代宗師的高僧德霄,從某種角度上比起清遠,在佛道上修為更加高深,算起來也是他師叔輩的,如今相國寺德字輩的宗師早不在外行走,能得他為母親主持斷七法事,了自己前世今生的夙願,是最好不過了。待此事了,她自然也會奉上足夠的酬勞。

  「老衲多謝洛施主慷慨。」清遠點頭恭敬應答,稍後他深吸口氣,「不知汝霖大師如今可安好?」

  聞言,洛傾雪的身子明顯怔了下,胸口抽疼,眼眶濕熱,端著茶杯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淚緩緩滑落臉頰,「師父他,不,不在了。」

  「什麼?」饒是清遠此刻也維持不住那得道高僧的形象,驚呼出聲。

  「師父修為耗盡,本是強弩之末。」洛傾雪抿著唇,淚眼朦朧,那股濃烈到了極致的恨意再次彌漫,她死死地咬著下唇,直到舌尖品嘗到了淡淡的腥甜;帶著濃濃的鼻音道:「若非因為我這個不肖的徒兒,師父又怎麼會……怎麼會……」

  清遠愣怔,響起當初汝霖與他的諄諄囑咐,好似猛然回神,「洛施主節哀,您這般若讓大師瞧見了,也定是不會安心的。」

  「大師放心,我若倒下只會如了那些人的意;所以,我會好好的。」

  是的,她會好好的;好好的報前世今生的血海深仇,她會將她曾經品嘗過的剜心刻骨之痛,千百倍地還回去,至少在那之前,她……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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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20:16:37 |只看該作者
第013章:良心喂狗

  「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漲落,浮浮沉沉方為太平。」清遠深凝洛傾雪,「施主何苦執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洛傾雪薄唇微抿,眼瞼低垂,「大師佛法高深,何似我等紅塵摸滾打爬,早已萬劫不復。」

  「非也,非也。」清遠星月朗目,唇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聲音悠然好似能安撫人心般,「佛曰:種如是因,得如是果。縱萬惡做盡,放下屠刀,亦能立地成佛。」

  洛傾雪唇邊噙著淺淡的笑,眼底卻是一片冷然,宛若九冬寒天下冰封的深潭,「仇深似海,不報無立;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若此仇不報,那她重回一世又有何意義?

  「……」清遠愣怔,就在那片刻他竟然感受到了懾人的殺氣,他曾在前鎮北侯身上感受到過,但那是自戰場用鮮血洗禮而來,可面前這位姑娘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可能嗎?「洛施主……」

  「大師不必多言,我意已決!」洛傾雪語氣鏗鏘有力。

  身死仇,刻骨恨,她與他們,今生必不死不休。

  她看不到,此刻雙手緊緊抓著座椅扶手,眸中充斥著血紅,整個人被那宛若烏雲般的殺伐煞氣籠罩著。

  「阿彌陀佛。」清遠閉上眼,聲音綿長,虛空中仿若有禪音相和,浩渺無垠。

  洛傾雪頓覺陣陣梵音,好似萬千佛陀齊誦般,回過神來,她深吸口氣,強壓下那股戾氣。

  「存於天機外,卻在天道內;望洛施主萬事三思,而後行。時辰不早,老衲先告辭了。」清遠在心中搖頭,思及汝霖大師的囑咐卻又不覺有些頭痛。

  「且慢!」洛傾雪深吸口氣,低下頭斂起眼底精光,再抬首時,面上又是一片冷然,「大師若無要緊之事,可否請你為姨母和表妹診治一番?」

  前世時,母親過世;父親剛出熱孝七七,馮素煙便急不可耐地上門;可憐可悲,竟然是以她年幼喪母不能無人照顧為理由,光明正大地入主鎮北侯府。同年,臘月誕下洛樂康,父親興奮得對府中下人大肆賞賜,尚未足月,便急急地給上了族譜,竟是以髮妻嫡子的身份。算算時間,從馮素煙入府到誕下麟兒不過八月,現在想來,那孽種此刻應該已經在她肚子裡了吧。

  清遠起身,「老衲還有要事不便叨擾,就此告辭。」

  「……既是如此,就不耽誤大師了。」洛傾雪緊咬牙關,她何嘗不知曉清遠是藉口不想幫自己。身為當代玄醫聖手的關門弟子,她雖不說醫術無雙,但比起那些什麼江湖神醫自是好太多;只可惜,她的身份還不能曝光。

  若當真讓人知曉她玄門傳人身份,以她如此孱弱之姿,沒有絲毫武力只會讓那些覬覦玄門傳承之人蠢蠢欲動。

  瞧著清遠漸行漸遠的背影,洛傾雪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從沒有這麼一刻如此恨過,恨自己的渺小,無能和無力。

  「小姐,您哭過了?」

  錦笙進屋時,瞧見她雙目通紅的模樣,蹙了蹙眉,「可是大師他……」

  「沒事,只是想起母親在世的時候了。」

  洛傾雪神色淡淡地,也不顧愣怔地錦笙和姜嬤嬤,淡掃蛾眉,重整衣衫,「時辰不早,也該去給祖母請安了。」

  她們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只是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天真的權利,也沒有傷春悲秋的資格;她需要的是強大,讓自己足夠的強大。

  「……」

  瞧著桌上尚沒用多少卻已經涼透的早膳,姜嬤嬤張了張口,輕嘆口氣。

  竹園,主屋。

  「來了。」瞧見洛傾雪進屋,孟氏怔了下,掩去眼底的不喜,語氣也淡淡的。

  洛傾雪只裝作沒看見般,微微福身,「傾雪見過祖母,給祖母請安。」

  「有心了。」孟氏下巴朝著軟榻左下的竹椅,「坐吧;聽說今兒清遠大師來過了?」

  「是,清遠大師聽聞姨母和表妹病倒的消息,特送來養身的山參讓孫女代為轉交。」洛傾雪低著頭,從頭至尾語氣淡淡的。

  「清遠大師既然來了,你為何不輕他過來為你姨母和表妹診脈?」

  孟氏尚未來得及答話,只聽見一個渾厚的嗓音響起。

  聞言,洛傾雪轉頭,瞧見結伴而來的洛永煦、馮素煙母女,三人的影子在晨光中被拉長交錯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溫馨和諧的一幕刺傷了她的眼。低首垂眸,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和恨意,「女兒見過父親,姨母。」

  「我問你,你為何不請清遠大師過來給你姨母和表妹診脈,哼!枉你姨母待你如親,你……你當真是良心喂狗了嗎?」洛永煦氣急敗壞,「我看你都是被你那個不知所謂的母親給教壞了!」

  孟氏聞言,眉頭微蹙卻只是抬了抬眼皮並未搭話。

  「父親慎言。」早就明白洛永煦的德性,她本不在乎,可既然說到了母親,她自然不會再悶聲下去,「太祖皇帝曾贊譽母親端方識禮,貞靜柔和;當今聖上也曾親言母親知書達理,賢良淑德;您如此說母親,是在反駁太祖皇帝與當今聖上有眼無珠,識人不清嗎?」

  語氣淩厲,句句鏗鏘;每個字的尾音都斷得乾脆俐落,整個人好似把出鞘的劍,凶光畢露。良心喂狗,這屋裡良心喂狗的人又何止一二。

  轟——

  洛永煦頓時怔住,他……他不過是說了馮望月兩句,怎地就變成對太祖皇帝和當今聖上不敬了?

  「雪兒你父親與你開玩笑呢,姐姐賢惠之名,名滿雲都;你父親又怎會不曉得,此話切莫再說了。」馮素煙任由小婢攙扶著,面色蒼白,聲音帶著些虛弱無力道,「素煙見過老太太。」

  「嗯。」

  瞧洛傾雪沒再說話,孟氏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對馮素煙的態度也稍好了些。

  太祖皇帝對洛傾雪兄妹的寵愛,眾所周知;她還真怕洛傾雪心血來潮與太祖皇帝說些什麼不該說的。

  宋芊芊也上前,親密地拉著她的手,「姐姐今日瞧著氣色真是好多了,竟有心思與姨丈說笑呢,清遠大師國手之名當真不虛。」

  一句話,再次挑起洛永煦的怒火。

  「哼!知曉大師醫術精湛也不請他順道過來;當真是……」

  孟氏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趕緊打斷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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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真是晦氣

  「雪兒重病初愈,你這做父親的怎麼說話的。」

  洛傾雪嘴角帶著淺笑,心中卻一片冷然。

  「老太太,姐姐是與姨丈玩笑的,您切莫當真了。姐姐,是不是?」宋芊芊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而後捂著唇輕輕咳嗽兩聲,一副虛弱狀;「實在讓姐姐笑話,妹妹昨夜受了寒……咳,咳咳……」

  洛傾雪不著痕跡地將手解脫出來,「芊芊又忘了,你該喚我表姐的。」

  「姐姐,我……」宋芊芊抿著唇,那巴掌大的小臉,削尖的下巴,雙瞳盛滿盈盈秋水,可憐兮兮的望著她,視線卻是落到了洛永煦身上。

  「昨兒才答應的事,怎地今日就忘了?」洛傾雪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淡笑著,「看來芊芊當真是病得不輕,連腦子也糊塗了;你這如此這般,若讓那不知情的聽了,還以為父親多不重禮法,熱孝納妾,這可是對亡者大不敬,對皇家大不敬,你這是要陷父親於不義還是陷我鎮北侯府於不仁?」

  馮素煙不著痕跡地抬頭打量著洛傾雪,她似乎真的是變了,瞧著洛永煦悄然疏遠的動作,她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不過片刻她又恢復慈善的臉,語氣虛弱,「傾雪言重了,你妹妹年紀尚小,不知事你……」

  「嗯?」洛傾雪斜睨了她一眼,「若我沒記錯,她也不過比我小三個月吧。年紀小?不知事?我流雲律法量罪判刑可沒有因為年紀小就寬待的先例。」

  宋芊芊面色順便變得蒼白,諾大的眼眸中淚雨漣漣,「姐,表姐,都是我的錯,你別怪母親,我,我,嗚嗚……」

  「你,逆女。就算你妹……你表妹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說這麼重做什麼。」洛永煦本就對洛傾雪不滿,此刻就更不留情面。

  洛傾雪只冷哼,「父親教訓得是,不過若論教養,宋家表妹還輪不到女兒來說教。」

  她臻首微抬,倔強地與洛永煦對視著,一字一句,重重地咬著宋家兩個字。

  洛永煦身子微怔,抿了抿唇,到底沒說出話來。

  「咳,咳咳。」宋芊芊捂著唇咳嗽兩聲,「表姐說得是,是芊芊錯了,表姐你別生芊芊的氣好不好,嗚嗚,我知道錯了……」

  孟氏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眼底掠過濃濃的不喜。

  「芊—芊!」

  自幼慣會察言觀色的馮素煙,敏銳地察覺到孟氏的不喜,立刻輕喝一聲,淡笑著上前拉著洛傾雪的手,「姐姐慣會教人,瞧把雪兒教得,真真是蕙質蘭心,知書達理。雪兒也真是的,今早怎麼想起過來了,大病初愈也不好好地在屋裡歇著;若再招寒生病,老太太該心疼了。」

  這是在敲打她,還是提醒老太太她前幾日沒來請安的事情?

  洛傾雪低著頭,薄唇微微抿著,帶著微微笑意,「姨母說得是,姨母和表妹即使病得這般嚴重也不忘來與祖母請安,當真是有心了。」

  孟氏自然也想起到相國寺數日,這還是洛傾雪頭一次過來請安,本就不悅現在心中對她就更加不喜,她抬起頭正打算說點什麼,卻聽見洛傾雪再次道。

  「傾雪前幾日在病中,又被夢魘著,病臥在床實在無法晨昏定省,也唯恐將我這身病氣帶給祖母,所以今晨身子大好了才過來;祖母知曉傾雪的孝心,定不會怪罪傾雪前兩日沒過來請安吧?」

  她抬起頭,眸色清亮真誠,看著孟氏眼神灼灼。

  那樣清澈透明的眼神,瞧得孟氏心頭只化作了春水般,想到以往馮望月在世時也是這般,每每病了都會讓婢女過來服侍,原來是怕她沾染了病氣,可真真是貼心呢。想到如今那可心的人已經不在了,自己以往還曾因為其他幾位媳婦的挑撥對她發脾氣,心裡不由得酸酸的;「馮氏自來會教養人,瞧瞧你母親把你教養得多好,雪兒過來,來祖母這兒。」

  老人家嘛,最是愛聽吉祥、奉承話了。

  「祖母。」洛傾雪視線不經意地劃過馮素煙,瞧見她分明快氣炸了可卻不得不故作端莊的模樣,心中得意非常,對著孟氏盈盈輕喚,「祖母乃太祖皇帝賜封的一品誥命,自有皇天庇佑,可若因著傾雪而損了祖母的福氣,那孫女的罪過可就大了。」

  說完話音未落,她還意味深長地瞧了馮素煙和宋芊芊一眼。

  在她面前裝病?哼!

  孟氏顯然也注意到面色蒼白的馮素煙和時不時捂唇咳嗽,弱不禁風的宋芊芊,眼底盡是不喜。轉頭看著洛傾雪那一閃一閃的大眼睛,清澈透明很是真誠的模樣,心裡熱乎乎的,「雪兒身子當真無礙了?額頭上的傷可得好好養著,待回了府裡,祖母那兒還有盒麗妃娘娘賜下來的百花露,保證雪兒日後還是那個美美的雪兒。」

  「傾雪就知道祖母最疼孫女了。」洛傾雪也不拆臺,順勢應承著。

  宋芊芊死死地咬著牙,寬袖遮擋下,雙手緊緊地握緊。洛傾雪,洛傾雪,為什麼你總是要給我難堪,我不會放過你的,絕不!

  「老太太說得是,咱們雪兒可是最美的了。」

  馮素煙心中氣得吐血,可臉上卻不得不堆著笑,給宋芊芊使了個眼色,「既然瞧著雪兒和老太太都安好,那素煙就先退下了。」

  「芊芊也先退下了。」接到眼色,宋芊芊也立刻盈盈福身一拜。

  「嗯,去吧。」

  原本對馮素煙母女頗有好感,可這兩日也有些變味,遂罷了罷手。

  馮素煙在小婢的攙扶下轉身,宋芊芊也趕緊快走兩步跟上去。

  洛永煦有心想說什麼,卻無從說起。只是愣怔地瞧著洛傾雪,以往她不是很喜歡馮素煙、宋芊芊母女的嗎?甚至比起家裡的庶子庶女,她對宋芊芊可謂是待若親妹,怎地這才來相國寺幾日,態度就全變了?

  「娘,我們……」他念頭一轉,剛開口,突然聽見宋芊芊尖叫著,「啊——娘,娘,你怎麼了娘!」

  孟氏只覺得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瞧著門邊暈倒在小婢懷中的馮素煙,她眉頭緊鎖。

  大清早的又哭又鬧,當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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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不許娶她

  洛永煦頓時面色微變,腳步剛邁開,可轉念想到洛傾雪之前的話,不由得又收了回來。

  「真是……人呢?都作死呢,還不快把人送回房去,堵在門口做什麼。」孟氏揚聲。

  「老太太,姨丈,求求你們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宋芊芊已經慌了,臉上淚跡彌漫,雙眼紅通通的,薄唇微抿,就那麼無辜地看著他們。

  洛永煦的心頓時就軟成一片春水,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撥開丫鬟,欲將馮素煙打橫抱起;洛傾雪卻是聲音冷厲,「姨母這身子可當真是弱呢,清遠大師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前來,相國寺常駐的劉大夫醫術也是不錯的;錦笙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錦笙立刻恭謹應答。

  「嗚,嗚嗚……」宋芊芊仍舊小聲啜泣著。拉著馮素煙的手。

  洛傾雪分明瞧見馮素煙的手輕輕捏了下宋芊芊,她心中更是冷然,果然如此麼。

  不一會兒,孟氏身邊的得力助手田嬤嬤就帶著人將馮素煙抬走,宋芊芊自然也跟著去了。

  「祖母,您近來為母親之事操心許久,就現在屋裡歇著吧。姨母那兒傾雪會好好看著的。」洛傾雪攙扶著孟氏,聲音婉轉低回。

  孟氏抬頭瞧著面上急切的洛永煦,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點點頭,「也好。到底是你姨母,讓劉大夫好好瞧瞧,這女子受寒可大意不得。」

  「孫女明白。」洛傾雪低下頭,嘴角微勾著。女子受寒,不易受孕;馮望月可不就是因為有這毛病才在生下他們兄妹後身子孱弱,再加之洛永煦的冷落,這才抑鬱成疾,早早地去了。

  「孫女告退。」

  洛永煦也想跟上去,卻被孟氏輕喝一聲,「永煦,你站住!」

  「娘。」洛永煦拉長了聲音,帶著不滿。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我以為你眼中只有那個狐狸精呢!」

  洛傾雪前腳離開,後腳孟氏的臉就沉了下來,狠狠地瞪了洛永煦一眼,「那馮素煙到底有什麼好,一個克夫的寡婦;你當真是想讓我洛家榮耀葬送在你手上嗎?」

  「……」洛永煦抿了抿唇,他能越過大哥繼承鎮北侯爵位,這可都是托了馮望月的福;他本人是有些能力,可也只能守住這爵位;再想往上,讓洛氏一族更上一層樓卻是不行的。

  他有自知之名,可當真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時,又是另一番滋味,「娘,素煙她不是,你……」

  「哼!別忘了,馮氏剛亡,她的小靈柩還未入葬呢!」

  孟氏也有些惱了,「熱孝未過就與亡妻妹妹攪合不清,你不要臉,我鎮北侯府還要臉呢!」

  洛永煦低著頭,嚅了嚅唇,顯然對孟氏的說法很不滿,可是卻無力反駁,只能硬著頭皮聽著。

  「我不管你跟那馮素煙有什麼瓜葛,只要有我在一日,她就休想進我鎮北侯府!」

  「娘,您答應過我的。」洛永煦急了,他咬著唇,「當初是您答應我的,只要我不與馮氏和離,孩兒與素煙的事情您不管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孟氏也稍微想明白了,洛傾雪對馮素煙母女的態度分明;以她在太祖皇帝和當今聖上面前的受寵程度,隨便說兩句,只怕鎮北侯府就當真吃不了兜著走了;想到洛永煦前兩日才交予她的鑰匙,她頓時又心疼起來,馮望月的嫁妝之豐厚,整個雲都誰人不知。可現在卻只能看不能拿,可真真是難受死她了。

  洛永煦可管不得這些,「娘,我不管。當初我與煙兒兩情相悅;若非您們,我們又為何會各自婚嫁,現在我們好不容易有機會在一起,我不管,我一定要娶煙兒過門。」

  「混賬!」孟氏厲喝一聲,「我鎮北侯府還輪不到一個寡婦來當家,我們丟不起這人!」

  更何況宋家雖不是勳貴名流,卻也是士家大族;就算宋廉青早亡,他們不待見馮素煙、宋芊芊母女,卻也未必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改嫁。

  再婚,在流雲國那可最是讓人瞧不起的,不管男女。身為男人,撿別人破鞋等同於頭上被帶了頂綠油油的帽子;而女子,本該從一而終,就算夫亡,也應為其守節,改嫁是為朝三暮四。

  洛永煦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將心中的話說出來,畢竟那件事情涉及太廣,越少人知道越好。

  「母親教訓得是。」

  見他鬆口,孟氏的氣也消了不少,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永煦啊,現在朝野上下多少雙眼睛等著瞧咱們洛家的笑話;你父親當年拼命打下來的榮耀,你可不能把它給弄丟了。」

  「孩兒明白。」

  洛永煦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會對馮素煙放手嗎?當然不會。只是看來他得另外想辦法說服母親了。

  ……

  這廂母子爭執,那邊馮素煙和宋芊芊也沒好到哪裡。

  「娘,你……」宋芊芊驚,尚未來得及大聲呼叫就被馮素煙捂著唇,「噓,你小聲些。」

  宋芊芊長松了口氣,「娘,你怎麼裝暈啊?」

  「笨!」馮素煙面色扭曲著,「洛傾雪那個小賤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專門與我們作對;我不是讓你跟她打好關系嗎?」

  宋芊芊撅著唇,臉上很是委屈,「我也想啊,可自從她夢魘醒來,每次與我說話都帶著刺。娘,你說她是不是中邪了?」

  「……」馮素煙垂下眼瞼,眼底劃過一抹狠戾,「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那樣狠戾、冷然的語氣,讓宋芊芊都不由得有些心驚,「娘,你想怎麼做?」

  「想要留在鎮北侯府,你就聽娘的。」馮素煙將宋芊芊的身子拉下,讓她俯身下來在她耳畔小聲地說著。

  宋芊芊先是雙目瞪大,臉上滿是震驚,而後心越來越沉,眸中閃過一抹陰鷙,「好!」

  哼,洛傾雪,這是你自找的,自找的!

  「記得囑咐仔細,別到時候又除了岔子。」馮素煙眉頭微鎖。

  宋芊芊頷首,「女兒明白。」

  「奴婢見過洛小姐。」突然,門外小婢朗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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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20:17:51 |只看該作者
第016章:真假有孕

  馮素煙、宋芊芊兩人四目相對,微微變色。

  「洛傾雪來了,你小心應付著,別漏了馬腳!」馮素煙張口,宋芊芊趕緊點頭示意。

  「吱——呀。」

  朱門開合的瞬間,馮素煙就勢縮進被窩。

  洛傾雪入門時瞧見的便是淚雨漣漣的宋芊芊,輕輕給馮素煙掖被角的畫面,瞧見她進屋,趕緊起身快走兩步,接著又好似想起什麼,邁出的腳步頓了下,抬首抿唇,雙眼可憐兮兮地盯著洛傾雪,「……姐,表姐……」

  語氣悠然婉轉,含淚而泣。

  若是前世,她定早忍不住將她摟入懷中細細呵護安撫一番;可如今,早就看清那人的真面目之後,心中唯余冷然。

  「芊芊切莫擔憂,姨母還需要你照顧呢。」洛傾雪強忍著惡心拉著她的手拍了拍,轉頭對著身邊那身著淺灰繡青竹暗紋長袍,身上散發著濃重藥香的中年男子,「劉大夫,姨母就勞煩您了。」

  劉大夫受寵若驚,哪敢受禮;往側後斜踏半步道,「郡主放心,小人定會竭盡全力為宋夫人診治。」

  「那就多謝劉大夫了。」洛傾雪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劉大夫微微頷首,示意之後,攜著藥童,走到床邊;右手三指輕探腕間,閉上眼。

  「大夫,大夫,我娘她到底怎麼了,嗚,嗚嗚……」

  不等他開口,宋芊芊臉上清淚未幹,猛地撲上去抓著他的衣角,「大夫,大夫,求求你!」

  「別吵!」劉大夫尚未開口,他身邊的藥童臉上已然泛起了怒色,劉大夫也適時地睜開了眼。

  洛傾雪臉上帶著歉意,「劉大夫抱歉,表妹對姨母太過擔憂,這,不知我姨母她的身子可還要緊?」

  「只是身子有些氣虛,不妨事。」劉大夫罷了罷手,「小人給宋夫人開個方子,郡主派個丫鬟過來取就是。」

  「當真?」洛傾雪眉宇不著痕跡地顰蹙起。

  不,不應該的。難道洛樂康真的是早產,還是她算錯了日子?

  不,絕對不是。

  前世洛樂康出世,對外宣佈早產;可對於那時早已醫術臻境的她來說,又怎會看不出來,是不是早產;只是當時容末身故消息傳來,而她又……當時傷心欲絕,哪有心思考慮那些;後來又因為皇家諸子奪嫡,洛族深陷圇圄,一件件事堆積起來,她焦頭爛額,哪有時間細想。

  如今看來,她相信自己的判斷絕對沒錯。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劉大夫在說謊!只是他為什麼要幫馮素煙隱瞞,是馮素煙提前買通,還是有人暗中報信?

  暗中報信?她又猛然想到當初王天寶從宋芊芊房間消失之事,同樣是不過短短片刻時間;來無影去無蹤,那人到底是誰?

  洛傾雪雙目半瞇著,暗自沉吟,心裡卻早已經是七上八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他這般幫著馮素煙和宋芊芊;但又沒有拆穿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什麼?

  「郡主不必太過擔憂,只是很平常的氣血虧損。」劉大夫面色平靜,沒有絲毫異樣,「若郡主沒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先告退了。」

  她深吸口氣,「有勞,芊芊讓青黛與劉大夫走一趟吧。」

  「是。」宋芊芊低眉順眼,轉頭卻雙眼盈淚,「大夫,大夫,我娘她,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這,這個……」劉大夫有些猶豫。

  「我曾聽聞岐黃有一脈精通銀針刺穴,世人謂之針灸;劉大夫更是個中好手。」洛傾雪腦子轉得極快,眼角掛著「昏迷」中的馮素煙那起伏略有些過度的胸口淡淡道。

  劉大夫,名景嵐,對醫術執著;之所以會常駐相國寺,一來是為香客方便,以之糊口;二來是為了清遠;當然後者所佔的比重更大些。

  聽洛傾雪如此,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郡主謬贊,小人慚愧,只學了些皮毛。」

  「劉大夫太謙虛了。」洛傾雪淡淡地,「往日母親病重時,我也曾研讀過些許醫著,針刺神闕,輔以天樞、開元;達中脘,通外陵;可治暫時暈厥之症,可對?」

  劉景嵐雙眸晶亮,嘴角微揚,「郡主博聞強識,針刺神闕,確有此效,只是……」

  「讓劉大夫笑話,我這表妹和姨母自幼相依為命,所以你瞧瞧,這都快哭成小花貓了。」洛傾雪心中冷笑著,面上卻越發和善,「不如劉大夫為姨母刺兩針,再者這藥熬好了,人昏迷著也不好哺喂不是?」

  「……」劉景嵐還想再說什麼。

  洛傾雪卻不給他機會,「本郡主對針灸之術很感興趣,劉大夫請吧。」

  只是自稱的小小變化,劉景嵐心中苦笑著,只能轉身,「童兒,取針來。」

  「聽說這神闕連子宮,效果最是神奇,一直遺憾無緣得見,今兒個劉大夫可得好好讓我見識見識。」洛傾雪故意這般說著。

  若馮素煙知曉自己有孕,那她定不會容忍劉景嵐這針紮下去;若馮素煙不知曉,那就這般讓那孽種消失了也好;她的手早在重生那一刻就註定要沾滿鮮血,那個孩子,要怪就只能怪他投錯胎,不該投生成馮素煙的孩子!

  劉景嵐取了短針,在火上燒著。

  「劉大夫為何不用大針,這醫經明言,針入神闕,三寸三分,難道是我記錯了?」洛傾雪不解。

  童兒面色難看,「師父紮針最忌吵鬧。」

  到底,對洛傾雪不敢對宋芊芊那般隨聲喝斥,只是語氣卻帶著濃濃的不滿。

  「郡主說得是,小人學藝不精,讓郡主笑話了。」話音落,卻是挑了最長的銀針,在火上熏烤著。

  幾乎只是瞬間,她就確定了一件事情,劉景嵐沒有說謊!他的確沒有探出喜脈,不然若他當真被人收買,身為大夫又怎會不知針入神闕,三寸三分除有能讓人清醒之效,還有打胎的作用。

  洛傾雪瞧著劉景嵐的動作,被火燒過之後明晃晃的銀針在空中晃著。

  他左手輕撫寬袖,右手捏著銀針,揚手,落針;一系列動作宛若行雲流水,沒有半分停滯。

  五寸長的銀針沒入肚臍,唯餘長長的尾巴,在空中顫顫巍巍。

  宋芊芊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眼睜睜地瞧著劉景嵐的動作,不到片刻,馮素煙的小腹周圍已經紮滿了銀針。

  ……

  半刻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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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20:18:16 |只看該作者
第017章:沒事就好

  馮素煙終於悠悠「醒轉」。

  「唔……嗯……」輕得急不可察地嚶嚀聲在屋內響起,宋芊芊撥開人趕緊上前兩步,抓著她的手,「娘,娘,您感覺怎麼樣了,娘?」

  洛傾雪薄唇微抿,心中淡笑,這戲演得可當真情真意切,只可惜卻無人欣賞罷了。

  她單手捂著唇,輕輕咳嗽兩聲,轉頭臉上還帶著淡淡地歉意,「劉大夫抱歉,我這表妹有些激動失態,笑話了。」

  「郡主言重了。」劉景嵐低著頭,神色恭謹。

  洛傾雪微笑著,「劉大夫這是說哪裡話。」她側身上前,淡笑著對馮素煙道,「姨母,您可是醒了,芊芊可是擔憂,好在劉大夫的醫術高明,竟連這玄門針灸之術也有涉獵。您現在切莫動彈,若銀針走錯了位,可就不好了?」

  「有勞雪兒和劉大夫了。」馮素煙語氣很是無力,氣若遊絲。

  劉景嵐神色淡淡地,「宋夫人客氣。」

  「不過,我瞧著姨母的臉色有些仍有些不大好。」洛傾雪左右打量著馮素煙,好半晌才淡淡地開口,眉宇微微顰蹙著,一副擔憂的模樣。

  宋芊芊眼淚汪汪地抬頭看著洛傾雪,宛若受驚的小兔兒般,「表,表姐?」

  「既然芊芊如此擔憂。」洛傾雪淡淡地轉身道,「劉大夫,你再給我姨母把把脈吧。」

  「不,我不……」宋芊芊剛想開口反駁,洛傾雪便拉著她的手,「劉大夫醫術無雙,又與清遠大師乃至交之人,是可信的。」

  話音落,童兒沒好氣地狠狠瞪了宋芊芊一眼,他師父的醫術那可是頂頂好的,居然還有人膽敢質疑,要換了他,哼!

  宋芊芊的心微沉,為什麼她總有種洛傾雪與她作對的感覺?抬頭仔細地打量,她卻沒有任何異樣,難道真的是她自己感覺錯了?

  「劉大夫,不知我姨母她?」

  待宋芊芊回過神來,劉景嵐已經把完脈,與洛傾雪交談起來。

  「啟稟郡主,宋夫人的身體已無大礙;只微有些體虛,待會兒小人再給她紮兩針,以後且好好調理就是了。」劉景嵐躬身作揖,之後語氣淡淡地,

  「今兒真真是有勞劉大夫了。」洛傾雪微微頷首。

  旁邊提著藥箱的童兒早已經接到劉景嵐的眼色,准備好了銀針。許是之前宋芊芊的態度讓童兒惱了,這次准備的銀針竟然是最大號的,五寸長不說,竟是比之前用的銀針都要粗上三分。

  「師父。」童兒將銀針遞過來。

  劉景嵐素手拂袖,右手輕輕地試探著馮素煙的穴位,五寸長的銀針高高舉起,他三根手指拈著銀針,在初陽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對准穴位。

  「啊——」

  銀針未落下,宋芊芊卻猛地叫出了聲,聲音淒厲,「不,不要。表姐,求求你饒了我娘吧,求你了,表姐……」

  「砰——」

  一聲巨響,門被踢開。

  劉景嵐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嚇住,手腕顫抖著,不自覺地用力往下一壓。

  「啊——」

  緊接著是馮素煙的驚炸的痛呼聲。

  瞧著突然掙紮著想坐起身來卻偏偏礙於小腹上的銀針又不得不再躺回去的馮素煙,洛傾雪嘴角噙著清寒薄笑,眉梢淺揚,能夠讓馮素煙難過,她自然好過。

  「姨母,姨母,您沒事吧,姨母?」洛傾雪故作模樣。

  「沒,沒事。」馮素煙嘶地倒抽一口涼氣之後,咬牙切齒地道。

  洛傾雪這才大鬆口氣,「呼……沒事就好。」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宋芊芊貝齒輕咬,雙眼通紅地瞧著洛傾雪,眼淚都快出來了,「表姐,表姐,你……」

  「傾雪,你這是做什麼!」洛永煦面色黑沉著,尤其是看到宋芊芊那通紅的眼眶和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卻顰眉蹙頞,滿臉痛苦色的馮素煙,「你,你就是這麼照顧你姨母和妹妹的?」

  說著,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眼瞧著就要揚起。

  洛傾雪也不躲,就那麼靜靜地站著,與他四目相對,下巴微揚,不卑不亢,「父親以為女兒做了什麼?」

  「你……」洛永煦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

  「難道女兒為姨母請大夫竟是錯了?」洛傾雪眉宇間盡是冷傲桀然,「當初母親病重,纏綿病榻時,女兒可不曾瞧見父親這般慌張神色。」

  「你,你渾說什麼。」洛永煦面色微變,眉宇也沉了下去。

  馮素煙也虛弱地單手扒拉著床欄,看著洛傾雪,神色悠悠,「雪,雪兒……你,你切莫胡說,你父親只,只是……」

  「娘,您別說了。」宋芊芊抓著馮素煙的手緊緊地握著,「姨母故去,我們的確不該再與姨丈一家走得這般近的,嗚嗚……」

  「……」洛永煦想要反駁,嚅了嚅唇。

  洛傾雪卻淡淡地,單手捂唇,「女兒只是想說,母親生前待姨母若親妹,如果她知曉在她走後您還能待姨母如此,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父親,您想到哪兒去了?」

  「啊?哦……」洛永煦只覺得心驚肉跳,好不容易回過神來。

  「劉大夫也說了,姨母的身子其實沒什麼大礙。」洛傾雪心頭劃過一道濃烈的嘲諷和譏笑。

  聞言,劉景嵐的心驟然懸起,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小人劉景嵐參見鎮北侯。」

  自來高門大宅的後院便是世間醃臢的聚集地,今兒聽了鎮北侯府的後院辛密,甚至還涉及已故去的長公主之女,劉景嵐心中委實不安,只想早早了事,趕緊離開為好。

  「免禮。」洛永煦這才注意到一直立在床榻旁邊的劉景嵐和提著藥箱的童兒,雖然心頭很不高興,可劉景嵐到底聲名在外,這相國寺也不是他區區侯爺逞能的地方,再加上剛才那些被他聽走的話,面上不由得浮起一層尷尬色,連帶著對馮素煙的關心也淡了三分,遂擺擺手,「素煙的身子如何了?」

  「啟稟洛侯爺,宋夫人的身子並未大礙。」劉景嵐雖心頭好奇,可在相國寺這樣的權貴之地呆得久了也明白何為明哲保身,從頭到尾都低著頭,語氣也不緊不緩。

  洛永煦這才長松了口氣,「沒事?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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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20:18:46 |只看該作者
第018章:保證不苦

  「父親這話說得,好似我虧待了姨母一般。」洛傾雪嘴角微微上揚,眼底劃過淡淡的諷刺,「對了錦笙,今兒早上清遠大師不是送了支百年野山參來嗎?拿去待會兒讓廚房燉了,雖說如今母親新故,我們正值孝中;可母親在世對姨母就疼愛有加,若是知曉姨母因為她而拖垮了身子那母親走了也不會安心的。」

  錦笙立刻躬身,「是,奴婢明白。」

  馮素煙聞言,立刻心下一緊,「這……傾雪,不,不用了。」

  「這本是清遠大師送予姨母和表妹養身所用。若姨母不放心傾雪,錦笙。」洛傾雪輕聲。

  錦笙立刻捧了個黑漆楠木繪紅梅的錦盒,「小姐。」

  「嗯,這野山參雪兒可是連碰都未碰,父親若是,也,不放心,大可讓劉大夫查查。」洛傾雪嘴角微勾,眉宇清朗帶著淡淡的秀色,「劉大夫,您可瞧好了。」

  洛永煦沒好氣地,卻故作滿臉無可奈何的模樣,揉了揉洛傾雪的腦袋,「還在跟父親賭氣吶?你這小丫頭,行了,上次你不是跟父親要皇上賜下的那只雪狐幼崽,父親回去就讓平喜給你送去可好?」

  那雪狐宋芊芊也曾向他討要過,可他到底有些不捨,便多留了幾日。可如今在外人面前他卻必須拿出一個能堵住眾人悠悠之口的理由,不然待過了今日,這外面的傳言只怕會將他們給淹死了。

  聞言,洛傾雪心中也是千回百轉,不過很快,她仰起頭,兩眼晶亮,像極了單純地認為討要到了心愛之物的孩子般,「父親,您此話當真?」

  「你呀!」洛永煦拉長了聲音,輕輕點了下她的鼻頭,「父親的話還能有假?」

  「謝謝父親,女兒就知道您最喜歡雪兒了,真好。」洛傾雪拉著洛永煦的手腕,而後拉著宋芊芊動作親暱,語氣中卻故意帶上了三分炫耀和七分驚喜,「聽說那雪狐幼崽可是蠻夷上貢的,整個流雲也不過一手之數呢。」

  宋芊芊死死地咬著牙,寬袖遮擋下的手,死死地抓著錦帕,那只雪狐幼崽姨丈明明答應送給她的,憑什麼。憑什麼她洛傾雪想要什麼都能輕輕鬆松地得到,而她宋芊芊就處處低人一頭,難道就因為她娘是庶女嗎?

  「嗯?芊芊,芊芊,你難道不為表姐高興嗎?」洛傾雪怎能不知她覬覦雪狐久矣;前世時,她和宋芊芊同時向洛永煦討要雪狐,卻是因為宋芊芊年紀小,略勝一籌。

  只是那雪狐竟然在宋芊芊領會去的隔天就發現死在了花園的湖中,為此洛永煦大發雷霆,甚至還因此連累到她院中的四名婢女;那時,她對宋芊芊亦是真心疼愛,雪狐死後她還勸慰了她好久。不過如今想來,只怕她前世所做種種在別人眼中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宋芊芊愣怔著,猛然回過神來,笑容很是勉強,扯了扯嘴角,「啊,沒。芊芊自然是為表姐高興的。」

  「呵呵,你不知道那雪狐真的好可愛喲。」洛傾雪故意做出一副喜歡的模樣。

  「那,恭喜表姐。」宋芊芊咬著牙。

  洛傾雪捂著唇,「父親您瞧,連芊芊也認為您該將雪狐送我呢,女兒可是記下了。錦笙將那只野山參交給暖春吧,父親以為如何?」

  暖春是馮素煙的心腹,洛永煦自然是沒意見的。

  「這……不,不用了。」馮素煙強撐著身子。

  「宋夫人,您還是先歇著吧,這銀針還有半刻才能起。」一直充當透明人的劉景嵐終於忍不住開口。

  洛永煦急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眼角刮到洛傾雪時,又猛地縮了回來,「素煙既然身子不適,還是挺大夫的話,好好歇著吧。」

  「其實,本也沒什麼大礙的。」馮素煙笑得虛弱,襯著蒼白的面色越發讓人心疼,她語氣淡淡地,「都是妹妹沒用,眼瞧著就到姐姐的五七了,卻不能請到得道高僧為姐姐主持,嗚嗚,姐姐身前待我那般好,可我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到,嗚嗚……」

  「娘,娘。」宋芊芊也眼眶通紅,咬著唇,可憐兒又無辜地望著洛永煦,「是芊芊沒用,嗚嗚,都是芊芊沒用。」

  母女兩人,一坐一臥,又嚶嚶哭泣到了一塊兒。

  洛傾雪只覺頭疼得厲害。

  「小姐。」錦笙抿著唇,輕輕地替她揉了揉太陽穴。

  「這又是怎麼了,哭哭啼啼的,要死人了嗎?」孟氏任由田嬤嬤攙扶著,身後跟著采雪、采霞;面色很是難看,視線落到劉景嵐身上時,這才好看了些,「劉大夫,不知宋馮氏的身子可好些了?」

  劉景嵐躬身,「宋夫人的身子本也沒什麼大礙,只有些體弱氣虛罷了,有野山參調養著,不日也就好了。」

  「咯——登」

  孟氏聞言,心裡竟是猛地跳了兩下,左右掃視,也未瞧見那野山參,心裡對馮素煙本就不好的印象又壞上幾分;想以往馮氏在時,那些個補身藥材哪樣不是先緊著她的?

  「娘,您怎麼過來了?」洛永煦神色訕然,語氣也有些不自在。

  孟氏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既然無事那就好好養著,馮氏的五七快到了,家裡就姚佳氏主持著算怎麼回事,我瞧著這兩日雪兒的氣色也好多了,明兒就啟程回府吧。」

  「是。」洛永煦自然沒有意見。

  「祖母,您不是說身子不太舒服,怎地不好好在屋裡歇著?」洛傾雪清澈明亮的眸子睜得大大的,蒼白的雙唇微微抿著,眉宇微蹙,視線微轉,「既然您來了,不如讓劉大夫也給您瞧瞧?」

  孟氏罷了罷手,「哎,老毛病了,沒什麼好瞧的,倒是雪丫頭,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說著,心裡不覺又慨嘆,這馮氏果真是慣會教孩子的。

  「祖—母—」洛傾雪撅著嘴,撒嬌道,「您都來了就讓劉大夫給您瞧瞧唄,難道您和依依似的,竟是害怕喝苦苦的藥汁?放心,孫女與劉大夫說說,給您多加點冰糖,保證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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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8 20:19:11 |只看該作者
第019章:千年人參

  依依乃洛家大房嫡出最小的女兒,最怕喝苦藥,每次都跟要命似的。上次因著秋涼之故著了寒,把府中客卿董大夫的藥箱給藏起來不說,整個冬天都把自己裹得像球一樣,讓人啼笑皆非,這在整個鎮北侯府,鬧得人盡皆知。

  「噗嗤——」

  孟氏也是給她的話逗樂了,面色自然也好看了不好,連帶著對她的態度又軟和了幾分,拉著她的手親熱地拍了拍,「行,行,行!都依咱們雪丫頭的;不過這藥若是苦了,祖母可是不依的。」

  「劉大夫,你都聽到了,可萬萬不能開苦藥哦,不然我也不依!」洛傾雪聲音清脆,帶著微微驚喜色,嘴角微微嘟著,轉頭對著劉景嵐道,語氣帶著三分嬌憨,竟是讓劉景嵐心頭都不禁有些動容,連連頷首道,「好,好。」

  「老夫人,請。」劉景嵐低著頭,三指隔著輕薄透明的紗絹,閉著眼不一會兒拿開手。

  洛傾雪趕緊開口道,「我祖母身子如何?」

  「呵呵,老夫人身子硬朗,平時將養得不錯。」劉景嵐收起紗絹,「不過到底年紀大了,平日裡還是得注意些。老夫人近來可總是覺得頭暈氣悶,嘗嘗口渴引水又不得解,還恍惚振悸,差錯謬忘,夢寐驚魘,恐怖不寧?」

  孟氏先是神色淡淡地,聽到後面竟是眼前一亮。

  「那可不是,劉大夫我家老夫人這病……」田嬤嬤旁邊的老夫人趕緊開口問道。

  洛傾雪斜眼望去,那身著深綠色對襟繡團福褙子,下身配雪青色褶裙,瞧著約莫四十來歲的婦人,不是錢嬤嬤又是哪個,哼。若非她重生一回,只怕是任她到死都想不到,這孟氏身邊的心腹嬤嬤錢氏竟然會是馮素煙的人吧。

  她低著頭,垂下眼瞼,嘴角劃過濃濃的嘲諷。再抬頭時,眼底卻是一片清明。

  「這也算不上是病,就是有些心氣不定,五髒不足;以上好的人參佐以靈芝,每日用上一碗,慢慢調理著就是。」劉景嵐邊說,邊將馮素煙身上的銀針收起。

  「哎,人參、靈芝都是精貴的吊命之物,就算我鎮北侯府只怕也擔負不起啊。」孟氏坐在榻上輕嘆口氣。

  人參、靈芝這類東西,鎮北侯府自然是不少的,可擔得上「上好」兩個字,年份上起碼得有百年,而聽劉景嵐這話,只怕是得長期養著;說擔負不起,也是正常的。

  劉景嵐自然也想到這一層,思索半晌,「若是貴府有千年以上的山參和靈芝,小人倒是可以將其製成藥丸,只需服用三月便可。」

  「千年靈芝倒是有一株,只是這人參……」孟氏卻有些為難了。

  若是以往,別說一支就算是五支也有的,可因著馮氏這幾年纏綿病榻,用得都差不多了。

  洛傾雪卻突然捂著唇,「啊——」

  「怎麼,雪兒可有辦法?」孟氏突然想起,馮氏對洛傾雪可最是疼愛,或許會給她留一兩株保命也未可知。

  「祖母明鑑。」洛傾雪有些訕訕地看了馮素煙一眼,而後低著頭,絞著手指。

  「雪兒,你要是知道哪兒有千年人參就說啊。」洛永煦也是急了。

  「我……我……」洛傾雪咬著牙,「不,不是……」

  「哎,算了。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用那麼精貴的人參做什麼。」孟氏自然也瞧見洛傾雪神色的變化,遂嘆了口氣,「雪丫頭也不必為難……」

  洛永煦卻是惱了,「怎麼,人參給你祖母用你還心疼了不成?」

  「不,我不是。」洛傾雪縮了縮脖子,貝齒咬著下唇,雙目通紅。

  「吧唧,吧唧。」

  眼淚落到地上,暈濕了青石地板。

  「老爺您怎麼能這麼說小姐呢?老夫人身子不適,小姐最是擔憂的,那千年人參可不在小姐的手上。」姜嬤嬤卻是再看不下去,「小姐說的,可是去年元月時,太長公主給夫人找來的那兩支?」

  孟氏眉頭微微蹙著,「兩支?」

  「是,當時夫人身子不好,太長公主說是為夫人補身的。可大雪時,老太太又感染了風寒,太醫說需用人參調養著,夫人便與了一支;另一支卻是被宋夫人討了去。」姜嬤嬤雖然心中不快,卻也注重著禮節。

  「姜氏所言不差,當時那人參是老奴親手熬制的。」田嬤嬤也開口道。

  孟氏這才猛然回過神來,眼眶竟有些紅紅的,「馮氏果真是個好的,永煦你也真是的,沒問清楚就那麼凶作甚,瞧瞧我們雪丫頭委屈成什麼樣了,來雪丫頭給祖母瞧瞧,這眼睛紅得,可憐的……」

  「祖母,嗚嗚,我,我不是……」洛傾雪眼淚順著眼角,一滴一滴;心中卻早已是冷然成雪。前生,她是高傲的平安和樂郡主,靜安太長公主唯一的外孫女,一言一顰都有規矩,心氣也繼承了雲靜安的,要強。流淚示弱這般手段自是不屑,可宋芊芊卻一次次用這樣的手段俘獲人心;如今,她早已是死過一次,她倒要看看,沒有了她這篇綠葉的襯托,宋芊芊這朵小百花還能不能那麼順利地得到那麼多的人心。

  孟氏見狀摟著洛傾雪又是一陣輕哄,還狠狠地瞪了洛永煦一眼。他面色自然也很是難看,順勢又狠狠地瞪了馮素煙一眼。

  馮素煙這才回過神,可想到那支千年人參,當初宋老爺子重病,宋老夫人旁敲側擊地討要許久她都扛著壓力沒拿出來,現在卻……

  「既然老太太身子不適,給老太太用也是應當的。」

  話雖這麼說,可她心中那個心疼啊;看向洛傾雪時,當真恨不能用眼刀將她給千刀萬剮了去。若非是她提起這茬,又怎麼會讓她捨了一直千年人參。

  那可是千年人參啊,千年啊!

  孟氏可沒放過她眼底的不情願,神色淡淡的,「也罷,這到底不是自家的,左右這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病,劉大夫給老身開幾劑藥喝著就是了。」

  「老太太您這說的是哪裡話。」聞言,馮素煙不由得覺得心頭一緊,她要入鎮北侯府,這老太太可是必須討好的,想著她咬牙,「我立刻派人回去將人參取來,剩下的就有勞劉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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