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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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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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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0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abime 克里斯肯定喜歡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克莉絲乘車去驛站接瑪麗她們。

  盧卡斯爵士正好要帶著小女兒去夏綠蒂家,中間經過倫敦,瑪麗她們剛好順路結伴,以免克莉絲來回跑。

  見面後,克莉絲才知道自己被傳召數次的事情都傳回家裡去了,盧卡斯爵士不住問她當今國王身體如何,又順便回顧當年自己覲見榮膺的事情,好不容易才道別了。

  去年聖誕她回去過一陣,和三個姐姐分別不算特別久,很多話可以留到回去再說,大家見盧卡斯爵士離開了,都長長鬆了一口氣上車。

  聽克莉絲說她們可以隨便佈置自己的房間,而且會為她們常留用,莉迪亞和凱瑟琳一路都很興奮聊著到時候要怎麼裝扮,只有瑪麗保持著安靜,趁著下車後將她拉住,等那兩個人歡鬧追趕者跑進別墅,只留下她們兩個人,才擔憂問:「你哪裡來那麼多錢?」

  兩個妹妹對倫敦充滿興趣,高興之下顧不了那麼多,瑪麗卻只是來躲清靜的,所以來時就想過這個問題。

  小弟才二十歲,甚至還在上學,沒有經濟來源,突然買了房子,說不定有舅舅幫忙,可是到目的地後,看清這棟房子,她明白過來,爸爸最近忙著建設浪博恩,恐怕他也一時周轉不出這筆錢。

  克莉絲失笑:「還沒管上家就要問我錢財來路啦?放心吧,沒貸款欠債,也沒有違法亂紀。」

  瑪麗搡她:「你正經點。」

  「我自己做了些投資。」克莉絲隨口解釋,想到這滿屋子情報人員,又認真囑咐,「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管家,我說讓你掌事也只是一個藉口,你就當是來度假的,不要在意那些男僕女僕。」

  瑪麗睜大眼睛,「連僕從你都退讓著,性子也太軟了吧。」

  克莉絲沉默了一會,艱難說:「不是你想得那樣,總之,住幾天你就知道了。」

  瑪麗經她提醒後反而更在意了。

  自從伊麗莎白也嫁出去後,瑪麗被母親放在了重點關注名單,班納特太太只覺得三女兒是書讀多了,如果在管家上處處受到約束,知道以後自己當家做主的舒服後,就願意去結婚了,便要求瑪麗跟著自己管事,時不時還有意挑剔她。

  經過這番「魔音」鍛鍊,班納特三小姐反而更加沉得住氣了。

  第一天,瑪麗決定幫小弟在家裡樹立一番威信。

  她很快發現,這根本沒必要。

  反而因為她的一番敲打後,男僕女僕們彷彿終於得了感情抒發的傾瀉口,豪情萬丈表起忠心,有的人甚至還紅了眼眶,大廳變得彷彿歃血同盟會場,就差沒說要為克莉絲拋頭顱灑熱血了。

  第二天,瑪麗決定按兵不動,觀察一下這些人做事有沒有懈怠。

  她甚至找了其中最不起眼的女僕幫忙倒茶,順便打聽消息,結果當天下午經過廚房時,無意聽到女僕脆聲說:「班納特小姐更喜歡普通的紅茶,反正少爺最近都不在家喝茶,等會下午茶時間換茶還來得及,凱瑟琳小姐喜歡吃瑪芬蛋糕,給莉迪亞小姐準備一份肉派吧,昨天晚餐她對那道動了四次叉子。」

  敬業過頭了,完全是在研究她們吧!

  第三天,瑪麗發現,桌面菜式擺放已經完全是她們喜歡的了。

  第四天,二樓藏書室裡,瑪麗喜歡讀的類型已經集中移動到了她這個身高恰好能方便取閱的那一排。

  第五天,瑪麗已經坐在了庭院中的軟籐椅裡,曬著難得的太陽,身邊是畫畫的四妹,遠處是和女僕玩板球的五妹,開始反思來時摩拳擦掌的自己,是怎麼過上如此懶散生活的。

  這些僕從一個賽一個嘴甜,卻不會過分討好,說起話使人如面春風,察言觀色更是一流,像是會在內部交流互換所有情報一樣,隨便招呼一個人都能照應得體貼周到。

  該說不愧是小弟僱傭的人嗎。

  瑪麗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快就認輸,至少幫上克里斯一些事情。

  兩聯排的別墅有另一位住戶,不過來攝政街已經幾天了,三姐妹都沒見過另一個戶人家。

  下午茶時間,瑪麗提出,或許可以替克莉絲代為邀請他們來家裡吃飯,看看小弟的鄰居是不是靠譜,畢竟要常住,以後也可以互相走動。

  一邊倒茶的女僕體貼提示:「隔壁是一位勛爵獨自在住,他也沒有成家,今早已經和少爺一起出門啦。」

  「我不想去。」莉迪亞毫不猶豫說,「那個人既然已經和克里斯認識,當然應該他來拜訪我們。」

  凱瑟琳也不太想去,委婉道:「既然最近他都是和克里斯一起出入的,克里斯想讓我們來往,應該也會主動介紹我們認識的。」

  瑪麗聽著覺得有道理,點頭作罷,敏銳發現其中有些古怪,只是沒有頭緒,所以按捺在心裡,沒有做聲。

  進入四月,復活節後,伊麗莎白和達西也帶著喬治安娜到了倫敦。

  克莉絲早在信裡就和他們約定了時間來自己家,結果當天早上,一對意料外的「訪客」比他們先到了。

  「爸爸,媽媽?」

  克莉絲驚訝說著,小心從那個絆倒過她的腳踏上走下來。

  班納特太太已經激動跑過來,抱住她,大聲說:「天吶,我的克里斯寶貝!你住上倫敦的大房子了!我來時都看不過來了,路邊太氣派啦,那些馬車裡都是那麼好看的貴人,這裡離白金漢宮那麼近,你以後一定可以做宮裡的大臣的!」

  班納特先生無奈,只好轉向另一位先生,搭訕道:「恐怕要打擾你們的計畫了。」

  克莉絲被班納特太太勒得要喘不過氣了,好不容易哄好她,卻見假勛爵沒有答話,只是看著她,帶著一些小心翼翼,像是被她媽嚇到了,又好像和她爸說話還要經過她允許。

  她只好介紹:「我的鄰居,威爾莫勛爵。這是我的父親。」

  班納特先生伸出手,詼諧說:「叫我老班納特先生就可以了。」

  這下不能算是他主動接近克里斯的家人了吧。

  愛德蒙鬆了一口氣,伸手回握,認真道:「很榮幸見到您。」

  克莉絲正驚訝這個人還有這麼客氣的時候,班納特太太已經湊到她身邊,用並不小的聲音說著「悄悄話」。

  「克里斯,你的鄰居竟然是一位勛爵!他結婚沒有?有多少年金?」

  克莉絲無奈說:「媽媽。」

  愛德蒙扮作神甫時就見過這位淺薄無狀的母親,也並不驚訝她能說出這樣幾乎賣女兒的話,不想使心上人難堪,便面上如常同她說:「今天我一個人去俱樂部吧。」

  克莉絲卻不太放心。

  假勛爵很容易出岔子,心理素質不太好,話題裡有很多雷區。

  這個人有點像是一個落魄貴族的後人,經歷過自雲端跌落的痛苦,遭遇過難以磨滅的仇恨,因而變得陰暗極端,因為後來又掌握了一定的權利,對別人的看法也不管不顧起來了,所以一旦被戳中雷區,什麼樣的話都能說出口。

  好在只要經過自己警告,就會一下恢復正常,所以這些日子裡,她都是跟著出門的。

  將不省心的客戶拉到一邊,克莉絲低聲細緻囑咐起來。

  像是臨別的小妻子一樣。

  愛德蒙不合時宜想著,再加馬車和站在門口的班納特老夫婦,這畫面就像他將克里斯送回娘家休息兩天。

  突然非常想問問班納特太太願意把小兒子賣出多少價錢。

  怕自己再待下去產生更多奇怪的念頭,愛德蒙難得沒有用勛爵那套冷淡以對,只是點頭讓她放心:「我會的。你陪家人吧。」

  既然父母都到了,克莉絲索性讓人送了便簽去天恩寺街,讓舅舅和舅媽今晚也來。

  等到晚飯時間,加德納夫婦和達西夫婦也都到了。

  這下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庭聚會,只是少了大姐夫一家,畢竟……

  「簡有消息啦?」

  加德納舅媽由衷高興道。

  班納特太太開心說:「所以他們今年不能來倫敦了,我們去看看她,順便照顧一下小查爾斯,這孩子太黏人了,連賓利也拿他沒辦法。」

  克莉絲聽著,十分感慨。

  三年抱倆,看來大姐夫的小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不過她沒想到班納特先生居然也願意出遠門,看來這位田園牧歌派是找到後繼之人了。

  眼見著要開飯,班納特太太突然又攛掇克莉絲去請勛爵過來吃晚飯。

  克莉絲不大情願:「家庭聚會為什麼要帶上鄰居。」

  加德納舅舅語氣輕鬆說:「遠親不如近鄰啊,恰好你們都是單身漢,你以後就住在這裡,隨時可以互相關照。」

  克莉絲撇嘴:「我看您就是想打牌了。」

  加德納舅母突然含笑看了一眼瑪麗:「畢竟你舅舅只打惠斯特,你爸爸又不愛打牌,看來還是女婿太少啦。」

  因為這個猝不及防的催婚,克莉絲有些擔心看瑪麗,發現三姐只是扶了下眼鏡,表情很自然,反倒是二姐看了看瑪麗,又看向自己,失笑搖了搖頭。

  克莉絲這下徹底不明白了,唸著這件事,乾脆起身,招呼瑪麗和自己一起去隔壁碰碰運氣。

  她走得很慢,心裡希望假勛爵還沒回來,又趁機向瑪麗問:「舅媽是什麼意思?麗萃突然也變得很奇怪,還衝我搖頭。」

  瑪麗看向克莉絲,表情古怪,還是先解釋:「去年,舅舅他們去我們家玩過一段時間,我被舅媽看見在麥裡屯和一個男孩子聊天,所以調侃我呢。麗萃當然清楚舅媽不會在這上面給我壓力,說這種話,也就猜到了,她是看你連這都不懂,才搖頭的吧。」

  「所以,你明明已經——」想到身邊的人到底是弟弟而不是同性的姐妹,瑪麗還是不自在了一會才說,「你已經經事了,怎麼連這個也看不透?」

  克莉絲被這個問題問得心下一跳,也忘了去問瑪麗那個男孩子的事了,面上自如解釋:「喜歡我的女孩子太多了,我根本不用去費心猜這些,因為她們會直接告訴我愛意,當初也是歐也妮先開口邀請我去玩的啊。」

  瑪麗失笑看她,「國內可沒人會這麼『直接』了。」

  她們走到了隔壁家門口。

  因為自己家裡有客人,屋中燈火通明得熱鬧,反而襯得這個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房子更陰森起來。

  瑪麗嘀咕:「這簡直就是哥特小說的開頭。」

  哥特小說有點像恐怖故事,確實會有幾個人結伴敲響荒宅開場。

  克莉絲上前扣門,沒一會就見到勛爵的男僕拉開了門。

  似乎被囑咐過什麼,那位男僕並沒有請她們進去,而是請她等一等,快步跑上了樓梯。

  瑪麗探頭往裡看,一樓黑黢黢一片,確實像是一個荒宅,「我知道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了,你看那些雕塑上蒙的布,不知道積多少灰了,他從來不請客人的嗎。」

  過了一會,威爾莫勛爵秉燭走了下來,來到門口,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有什麼事嗎?」

  克莉絲便邀請他去家裡做客。

  勛爵看上去有些驚訝,又重複問了一遍,在這個過程裡靜靜看著短頭髮的年輕人,隨即搖頭:「請原諒我。」

  在他意料內,克莉絲鬆了一口氣。

  她甚至衝他笑了,「明天我可能也不會去俱樂部了。」

  愛德蒙只是點頭。

  目送那兩個人走遠,他才緩緩掩門上樓,燭台裡的火被前進的速度帶得近乎熄滅,最後停在了一個明顯沒有被使用的房間,燭火才輕輕跳動了一下,又恢復了光。

  得知那位勛爵不來,班納特太太大失所望,覺得這樣的人根本稱不上是紳士。

  班納特先生調侃道:「我的好太太,你不能要求所有富有的先生都像你最疼愛的二女婿那樣啊。」

  「這麼看,這位勛爵一定是沒有人愛,也沒有愛上任何人,所以才生人勿進,傲慢得要命。達西先生以前不也是這樣嗎,你看,現在他是個多可愛的先生啊。」

  達西受此「厚愛誇獎」,無奈把一盤菜推向岳母,試圖讓她少說些話。

  伊麗莎白掩住臉悶悶笑起來,哪知道下一秒,母親又把話題轉向了她,「麗萃,我多希望也能在哪天也去彭伯裡照看你啊,你看,簡就要有第二個孩子啦。」

  ——這種家庭聚會,他的確不適合參與。

  確定隔壁家不是發生了什麼讓人擔心的事,聽著達西出言維護,「生人勿進,傲慢得要命」的鄰居失笑吹滅了燭火,卻在年輕人幫腔轉移話題裡停下了腳步。

  「您同樣不必催瑪麗她們,反正我也不會結婚。」

  加德納舅舅很驚訝說:「你後面那句話看上去是認真的。」

  克莉絲想了想,馬上就社交季了,不如藉機表態,不過也不必把話說得太死,反而引起注意,便道:「對。畢竟我現在還年輕,沒畢業,事業也才剛開始,近幾年的社交季裡,我只會結識朋友,而不是結婚對象。」

  班納特先生沉聲說:「這件事克里斯也和我聊過,我很理解他的決定。」

  做父親的都開口了,又是從來都有主見的繼承人,所以大家雖然各懷疑惑,還是紛紛表示尊重克莉絲的決定。

  這就意味著,至少這一年裡,做長輩和姐夫的不會幫忙相看或者介紹有結婚意向的小姐,做姐姐的也可以在被打探時委婉說出意思。

  這樣也只能阻攔一部分。

  克莉絲不願意浪費其他人的感情和時間,但也只能盡力去表態,控制不了其他人怎麼想,再加上自己表現出來的價值,背景又簡單,是個很適合投資聯姻的對象,以後這類麻煩事情只會更多。

  反鎖了房門,克莉絲悶著洗了很長時間的頭髮,終於冷靜下來。

  把衣服都扔進籃子,貼身的衣物隨手洗好晾在壁爐邊,鋪好接住水滴以免發出引人懷疑聲響的厚墊子,換上胸前有繁複堆紗的寬鬆睡衣。

  沒了胸口和精神的束縛,克莉絲長長鬆了一口氣。

  雖然搬進四樓,但是只有臥間佈置好了,其餘部分沒完全改造好,很多時候還不能完全放鬆警惕,該收拾的東西依舊要藏好。

  有時候會覺得麻煩而且疲憊,不過也快二十年了,克莉絲已經習慣了。

  實在睡不著,她乾脆點了燈,開始寫論文。

  會做成聯排式,牆壁的隔音效果自然也會得到加強,四下里很安靜,只有羽毛筆和紙張的摩擦聲。

  愛德蒙總算可以從那一系列的聲響裡沉下心,就伴著這樣的書寫聲,開始處理意大利的事務。

  隔壁的聲音停歇後,他才停下筆,聽著那聲短促輕軟的哈欠和床榻下陷的聲音。

  決定終身不結婚是個很好的消息。

  至少不會看到哪位小姐以班納特夫人的身份入駐隔壁了,克里斯自己沒有這樣的意願,他還有個會讓人退卻的母親,那麼除非那位老師插手,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再不濟,自己謹慎一些,也是可以用朋友的身份陪伴一輩子,就這樣同步起居。

  克莉絲班納特在意大利就有意放出「被黑髮法國女人傷透了心」,國王面前也要藉機表態,那天在俱樂部說起來時,語氣確實很認真,今天在家人面前又特意提起,很顯然,他好幾年前就下了這個決定,而且絕不是「為了事業」這麼簡單,期限也肯定是永久的。

  會把和自己的事情編去騙人,還用這種方法防止和正經守禮的小姐有進一步展開……

  和風月場的女性倒是經常來往。

  愛德蒙雖然不懂,但是看在場人聽完「刺激的衣帽間」後反應,那番描述絕對真實而且相當出格。

  他用一把從不離身的鑰匙打開了抽屜,厚厚一摞秘密文件下,壓著一本藍色封皮的法語手冊。

  愛德蒙頓了頓,想到年輕人在這方面已經遠勝自己,這才做足心理準備翻開。

  這本書寫得很細緻,他會這麼快聯想到它原本主人的脖子很敏感,也是歸功於它的教育。

  他開始觀察這本書的翻閱痕跡,只有其中一頁有摺痕……那頁全都是介紹時下的各式避孕套。

  愛德蒙突然想起了莫里哀筆下的唐璜。

  活在政教合一的十七世紀,英俊風流,對鬼神宗教毫無敬意,只尋花問柳,利用自己的魅力欺騙玩弄女人,一輩子都在追逐愛情。

  克里斯當然不會是這樣的人……

  但是這樣一來,就完全無法解釋,為什麼他這樣條件優異的年輕人會這麼果斷抗拒婚姻了。

  尤其他的性格謹慎,會咬死一個決定,那麼就一定有個讓他不會動搖、卻不能說出口的理由。

  ——或許班納特少爺更喜歡男性。

  愛德蒙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除非載客,不論貨船甚至海盜船,規矩是船上不允許有女人的,這也是沿海港口那麼多妓院的原因。所以海船和公學一樣,都是很特別的環境,他過去跑船時,依稀聽說過這種對性別有特別偏好以至於連結婚都拒絕的人。

  只是即使喜歡克莉絲,他也從未將自己往這類人上靠攏,愛德蒙很清楚,他的心已經死去,如果不是這個獨一無二的人,不論男女,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但是如果克里斯恰好喜歡男性呢。

  一旦冒出這個猜測後,很多奇怪的地方都得到瞭解答。

  為什麼從來沒有貼身男僕,為什麼在洗漱和換衣時都會抗拒自己的幫忙,為什麼從來不去公共浴室……

  這段時間在俱樂部聽他們聊天,愛德蒙也發現,他的「朋友」與他恰好相反。

  克里斯對宗教很無所謂,卻很尊崇法制。

  偏偏他生在了英國,被教義和法律雙重禁錮,出於對法律的信仰拒絕了承認和隨心,選擇了遮遮掩掩,讓自己儘可能像個「正常」的男人,又因為強烈的責任心不想牽連女性,所以總是那麼努力證實自己有男子氣概,所以才用簡單的金錢關係解決生理問題。

  對這份感情掙扎至今的人想到這裡,不但沒有解脫,反而更加氣惱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讓他的心上人意識到這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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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納特太太:瑪麗,吉蒂,莉迪亞,隨便挑隨便選。什麼我的小兒子?那是非賣品!除非你把浪博恩買下來!

  愛德蒙:我發現你的秘密了,你是gay!

  克莉絲:啥玩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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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09: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abime 你的法國史最有可能掛科

  克莉絲起得很早,在院子裡恰巧遇到了鄰居先生。

  威爾莫勛爵站在一片蔥鬱的草地上,指間有一隻雪茄,剪過了,卻沒有點燃,像是在看男僕刷馬,又像是把目光放得很遠。

  「班納特。」

  他很快發現了她,彷彿只需要腳步聲就辨別出了來人,側目看過來,難得主動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勛爵看上去三十多歲,比他告知的實際年齡要大一些,還算英俊,有種高出青年人一籌的獨特沉鬱氣質,年紀大的紳士穿了淺藍色外套配上白背心往往顯得輕浮,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升融入藍天白雲裡一樣,這個人卻像是沉默屹立的冰山,是拒人千里的寒冬。

  克莉絲也問了早,隨口說:「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愛德蒙驚訝看向她,笑意稍縱即逝,冰雪的外沿被滾燙的心微融,又很快凝結,語調還是冷冽的,「因為一件事,我以為已經要終生抱憾了,卻看見了新的希望。」

  克莉絲沒想到他會告訴自己,雖然有些交淺言深,看來這件事的確很重要,於是道:「那麼,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她今天和老師有約,也就沒有多做寒暄,向看上去似乎頗受鼓舞的人點頭告辭,轉身就上了馬車。

  費爾德侯爵在倫敦的府邸她已經去過很多次,和門房很相熟,直接放了行,被管家引進餐廳,半路經過小會客廳時,師母突然向她招手,示意過去。

  「班妮你來得正好,」師母放下針線,「你說說,我看上去多大?」

  不明白這對老夫少妻又在玩什麼,克莉絲倒是很樂意給老師挖坑,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為什麼要看,您本來就很年輕啊。」

  師母笑了,「還是年輕的男孩子會說話。」

  她想到了什麼,又說:「你去告訴那個老傢伙,就說我說了,這方面,他應該反過來向你拜師。」

  克莉絲覺得有趣,走到餐廳,原樣描述了一遍。

  費爾德侯爵裝模作樣看報,翻過一頁,故作滿不在乎說:「你是五個姐姐帶出來的,怎麼哄女人高興當然門清。」

  克莉絲於是折回去「告狀」。

  「有些人自己老了,對妻子也厭倦,就連敷衍的心思都沒有了,班妮你千萬不要學。」

  侯爵夫人抿著笑起身,把剛剛繡好的手帕遞給克莉絲。

  拿了「勞務費」,她只好繼續往餐廳跑,半路從管家那裡知道了這兩位今早在鬧什麼彆扭,為了讓他們少支使自己幾次,乾脆直接幫忙翻譯。

  ——師母說您太敷衍了,得哄哄她,生活需要一點甜言蜜語。

  「塞西爾,沒記錯,你喜歡年紀大的女人,這個決定很不錯,等你年紀也大了,就不用擔心自己的妻子有力氣去跳舞了。」

  ——老師說了,雖然已經老夫老妻,他還是不喜歡看您和年輕人跳舞。

  「我既然年輕,當然可以穿那條裙子,我不但要穿,等到舞會還要和你這位年輕小夥跳舞。」

  ——師母說照顧您的心情,那就和我跳,但是您說她年紀大就不能穿好看的裙子也太過分了。

  「那件裙子露出的太多了。」

  費爾德侯爵低聲咕噥,站起身,衝著會客廳的方向說:「你得配著我送你的那條披巾。」

  侯爵夫人已經小跑進來,當著克莉絲的面給了他一個貼面吻。

  「菲利你也太可愛了。我真想再誇誇你,讓你安心一些,不過我得走了,放心吧,我約的是幾位夫人,我們一起去逛街。」

  等師母出門了,老紳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才示意她坐下:「今天的湯不錯,再用一點?」

  克莉絲面無表情說:「不了,我已經飽了。」

  師徒倆最後還是在書房對坐著談事。

  費爾德先就這次議會改革的最新方案,也就是他最近忙著的事情說了下。

  「……總結起來,也就兩個變動,投票資格的門檻適當下調,讓更多人獲得選舉權,將各個選區的席位重新分配。」

  有些「腐敗」選區,整個區域有競選資格的只有一個人,卻在國會有兩個席位,因此,另一個席位每年能賣好幾千鎊,這麼賺錢的營生,背後牽扯了不少利益,動起來就是一齣群像戲。

  克莉絲不在局中,更具體的她在撰寫論文時也瞭解過了,沒什麼好展開去講的,所以這一部分老師介紹得很寬泛。

  「利益分配就讓那些人爭執拉鋸去吧。對於這次改革,我從頭至尾只關心兩件事,一個就是這件事對國家和陛下是否有益,還有一個就是我給你設計的路線是不是會受到影響。現在看,還是有的。」

  克莉絲看他表情輕鬆,問:「是好的影響?」

  「不錯,雖然選區變動還沒下來,你這一年以來積攢了演講經驗,也已經有不少人熟悉你了,會比較方便拉自由民選票,農選民更加不用擔心了,這點資源,我還是能替你換到的。所以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讓你在哪個選區競選。」

  這個時代,當然不像未來那麼公開透明,選票和選區都能操縱,說到底還是一種權利階層的遊戲。

  「你也享受過兩年輕鬆校園生活了,我前幾天遇到了你的院長,他說你本來計畫明年就畢業。不過你的進步比我想像要快,所以我更希望你這一年直接結束學業,有院長出面,讓你直接參加考試還來得及。」

  「當然,這依舊是我的建議,我說過,我只做引導,具體決定和努力,都要看你自己。」

  因為老師延遲回國,自己約等於被放生了一年,那份實習也很輕鬆,克莉絲乾脆把之前兩個學期的課程塞得比較滿,打算提前一年畢業,現在時間再次壓縮,有了準備,倒不至於措手不及。

  她默算了自己剩下的課程和學分,其實有不少自己已經在書單上學過,抱下佛腳去應試肯定是足夠的,便說:「問題不大。」

  大不了這兩個月少去幾趟舞會。

  克莉絲突然發現,自己過去喜歡把什麼都留出空餘時間,最好提前計畫好一切,然後從容應對,現在對老師這種猝不及防的週期壓縮竟然也習慣了,甚至開始享受趕鴨子上架後充實到忙碌的生活。

  果然是被坑過太多次,所以她已經鍛鍊出來了嗎。

  得到她的肯定答覆,費爾德侯爵便拿出一張紙,非常順手就把她要考的科目都列出來了。

  他老人家回國後這麼多事務,連自己的課程都記得這麼清楚,克莉絲大為感動,結果下一秒就聽得他說:

  「這麼看,你的法國史最有可能掛科。」

  克莉絲:「……」

  費爾德並沒有給她反駁機會,接著道:「我上次去你的租處,注意到你在看科明尼斯的《回憶錄》。」

  她點頭。

  老師端起茶杯,富有深意說:「他是個不錯的法國外交家,所著的史料也很有研究價值,你記得好好參考一下。」

  沒想到還能遇到一次透題加劃重點,克莉絲吃驚看他。

  「你還記得我怎麼教你讀史的吧?」

  「記得。因為歷史是由後人書寫的,而人本來就是複雜矛盾的混合體,沒有人能徹底還原真實模樣,其中不免帶有個人色彩或者集體價值。對一個事件,要綜合多方文獻對比,考慮裡面的利害關係和人物動機,要始終保持懷疑。」

  「接下來的日子裡,把這些暫時忘掉。」

  「啊?」

  「教你這樣讀,是為了培養你的看事習慣,獨立思考,永遠保持冷靜,但是這不太適合應試。」

  「考慮到你是個喜歡有始有終的人,我才建議你結業,不然我會讓你直接肄業的,因為讓你入學的真正教學目的,我已經達到了。」

  雖然知道老師並不迂腐,對他來說做一件事情更重要的是目的和結果,克莉絲還是呆了一會。

  她終於反應過來。

  在意大利時,老師或許是臨時得到消息,文件太多,來不及撤走,但是她的行李一直都不多,如果他提前說,自己是可以收拾好的。

  當時讓巴特先生匆匆忙忙去通知自己,除了甩開這位耿直的隨侍,更好處理維也納事務,還可以順便讓自己和來接手房子的使館人員接觸。

  「……您那時候就計畫讓我進辯論社了。」

  費爾德侯爵笑了,「我提醒過你,『和有趣的團體結交』。」

  聯繫起回國後經歷的一切,克莉絲頓時看清了她和老師之間的差距,「還有什麼是您算不到的?」

  新任掌璽大臣笑了:「不要把我看得太厲害,塞西爾。」

  「因為你的成長已經超出我的計算了。」

  克莉絲眨眼,聽到他誇她,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麼著急讓你畢業,當然是因為有人也看到了你的成長,所以要通過我認識一下你,順便給你介紹一份工作,而我認為,這份工作可能不會太輕鬆,需要你全力以赴。」

  「明天還是來這裡見我,我帶你去我們派的俱樂部。」

  克莉絲騰地跟著站起來,頭皮發麻:「明天?!」

  「當然。我覺得不必太早告知你,難道你還要花時間準備,最好再寫一份講稿?」

  克莉絲嘆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太突然了。」

  費爾德失笑安慰:「你連國王都見過,那幫老傢伙面前就更不用怕了。從容不迫,展示真實的自己就足夠。」

  克莉絲心說國王不一樣,陛下多親和可愛,要是來個和您老人家一樣的狐狸上司,她就可以為大英帝國直接死而後已了。

  因為這個懸在明天的見面,克莉絲始終沉不下心,三個姐姐又去達西家和喬治安娜玩了,看天色還早,乾脆叫男僕帶便條去請哈洛德來找自己。

  幾個姑娘常常在院子玩,男僕特意給喜歡畫畫的凱瑟琳搭了小陽棚,克莉絲乾脆也把下午茶擺在那了。

  壓力一大,她就更想吃點好吃的,另外一位也非常能吃,乾脆讓廚房做了兩整套的份量。

  茶沏好,社交季達人剛好到了。

  克莉絲不是話少的人,這位兄弟更是一個話嘮,他坐下,先是灌了一口茶,眉飛色舞把昨天參加的舞會說了一遍。

  「我覺得我邂逅了愛情。」

  克莉絲笑了,「你每年都這麼說,今年又是哪位小姐這麼榮幸被你選中了?」

  「斯圖爾特小姐。」

  哈洛德自信說:「在沒底之前,我不會把她介紹給你,不過你會是第一個知道我好消息的人。」

  「現在說吧,你遇到什麼事了?」

  克莉絲正要說話,就見威爾莫勛爵騎著馬進了院子。

  經過時,他似乎也沒想到她有客人,出於禮貌翻身下馬,三個人不免又各自打招呼,哈洛德聽著好友裝作那天假髮店的會面不存在一樣,語氣自然又互相介紹,一邊給她狠狠使眼色,一面掛了非常虛假的笑和勛爵打招呼。

  克莉絲也就按照禮節隨口邀請他一起坐坐,本來都準備好了後面的套話,沒想到勛爵盯著桌面的兩隻杯子,點頭同意了。

  「請允許我收拾一下再過來。」

  示意僕從把馬先牽回馬廄,他說。

  看著威爾莫勛爵走進了宅子,哈洛德捉住她,擰眉擔憂問:「那天我看你樣子,明顯和他交惡,你很少和人起衝突,肯定是這個人有問題,怎麼你們又成鄰居了。」

  「而且我最近去俱樂部,他們也說你和他關係很好,到底怎麼回事?」

  反正這小子知道一些,還認識納什,一邊的男僕也是自己人,克莉絲直接解釋:「那天之前我們有些誤會。最近走得近,是因為他成了我的客戶。」

  愛德蒙走出別墅時,遠遠就見兩個青年湊在一塊嘀嘀咕咕說話,一樣的青春年紀,金髮的那個還非常刺眼拉著另一個人的手。

  他今天出去是查弗爾南當年英法戰役的事情,射擊俱樂部有位中校恰好和那個出賣拿破崙的將軍有些聯繫,自己提出要買一些戰利品收藏,很輕鬆就從手頭拮據的中校那裡套到了不少信息。

  雖然都沒什麼用。

  調查就是這樣,即使有目的性去查,也會做一些無用功。

  想到這些麻煩後,他心緒平靜了不少。

  未來的外交家果然很周到守禮,在他坐下後,有意照顧他剛剛加入話題,問他今天去做了什麼。

  愛德蒙如實說了買戰爭紀念品的事情。

  之後,他就保持沉默喝茶,任由兩個人繼續聊天。

  克莉絲也不在乎旁邊多了個人,她本來就只是想找人聊天排遣一下,連男僕都沒遣走,勛爵面上看上去有點疲憊,可能是在早上所說的事上遭遇了挫折,所以只想在有人的地方坐坐。

  得知克莉絲要提前結業,哈洛德很興奮。

  「以後我就來你們學院的圖書館複習,你一定要幫我啊,要是我也能成功考完,等暑假我們就可以一起去畢業旅行。」

  克莉絲一愣,反應過來,「差點忘了你今年畢業。」

  抱到了學霸粗大腿的人只覺得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一時得意忘形道:「克里斯,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克莉絲看他表情,知道這哥們老毛病又犯了,只端起茶杯,用關愛傻白甜的眼神看他。

  自戀臭屁的人受此鼓舞,繼續說:「你本來就小我兩歲,咱們認識後你才連跳兩級,之後幫了我那麼多場考試。我們一起從公學畢業,約好了去劍橋,還選了好幾門一樣的課,結果你跑去遊學,又比我低兩級,現在好了,知道我為了畢業考試和社交季撞上頭疼,乾脆和我一起畢業。」

  「承認吧,你肯定是為了我才提前結業的。」

  哈洛德頭頭是道說完,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

  隨便捋一下吧,愛德蒙三個馬甲。

  基督山伯爵是滿級大號,常年登陸的,錢和勢力都在這個身份下頭,水手辛巴德是綽號。他很明智選擇了一開始就透露給克莉絲。

  布沙尼神甫也不常上線,是看著「基督山伯爵」長大的老人家,一般用來套話或者辦事。已經被格里芬扒馬。

  威爾莫勛爵是個倉庫號,放一部分產業,是「基督山伯爵」的仇人,會吸引伯爵真正的仇人現身。克莉絲賣了這個身份,也因此鬆懈,再加上有他一直在英國活動的證明,是最透明但是最頑固的馬甲。

  其實也不用搞得特別清楚,反正都是伯爵,吃醋克莉絲更喜歡哪一個身份是情趣。

  《

  哈洛德:全倫敦城都知道,我們倆才是最好的兄弟,威爾莫勛爵是個啥!

  愛德蒙:果然公學是罪惡的溫床!克里斯就是在那裡被掰彎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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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1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abime 你很在乎我

  哈洛德所學方向本來就只有三個學年,是他自己為了舞會翹了考試才留級,照他這個性子,不管自己哪年畢業,大家都能碰上。

  克莉絲懶得糾正他,只說:「一來一回太浪費時間,我之後就不會去學校了,在家複習,你需要資料和筆記可以來這裡找我借,同樣,畢業旅行我也沒時間。」

  哈洛德這下也忘了那種被盯上的不適感,挪騰椅子,離她更近了些,好奇問:「這麼說,你也要去工作了,什麼職位?」

  倫敦這麼多雙眼睛,還正好是社交季,什麼消息都藏不了太久,這種話題也沒有掩人耳目的必要。

  替好一會沒動杯子的勛爵換了一杯茶,克莉絲自然說:「還沒有安排,明天去他們的俱樂部和那些先生們見一面。你說『也』,怎麼,你要進部隊了?」

  哈洛德抗拒擺手:「我還想多玩兩年。」

  一邊的男僕注意到,威爾莫勛爵拿起杯子,姿勢並不標準,甚至有意調整了握的姿勢,似乎想要將杯子上的一片花紋覆蓋重疊一樣,用茶杯掩住了輕蔑的笑意。

  「是我大哥,之前做希臘史老師,不就是在等一個合適的職位嘛,恰好這次組閣,會有很大人員變動,他又有印度服役經驗,總督替他寫了介紹信,等這學期結束就進控制局。」

  控制局是負責監督東印度公司的機構,這個職務的特點和希臘史老師一樣,側重在收益和體面上,因為控制局是政府的特權部門,比大學教員的社會承認度更高,可以直接支配印度財政收入和資源政策,油水相當豐厚。

  克莉絲公學時常去哈洛德家做客,與他爸埃弗雷特中將打過不少交道,他是個觀念比較保守的軍人,也不太鑽營,連投資項目也都是聽從戰友介紹。

  顯然,這是歐文埃弗雷特自己操作的結果,看來她有點小瞧這位希臘史老師了。

  克莉絲又看向還沒心沒肺「尋找愛情」的朋友。

  算了,親兄弟,上次看關係還不錯,也輪不到她一個外人去插手。

  哈洛德倒先替她操心起來:「你的老師沒有透露一下嗎,畢竟你還不是議員,去了那些機構最多也只是做公務員吧。」

  克莉絲笑了:「不然呢,直接入閣當大臣?」

  「不過我光顧著想明天的會面了,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發自內心來說,我對職務沒什麼特別大的傾向,薪金能維持正常生活就行,如果能做點切實有用的事情,少點浪費精力的交際就最好。」

  「我以為你會喜歡與人打交道。」

  威爾莫勛爵突然說。

  發現展望未來有益於自己分散注意力,克莉絲很樂意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那也得是有趣和有益的社交活動。上次聊天時,你曾經把資產分為三等,那在我看來,人際關係也分為三等。」

  哈洛德在一邊聽著,也顧不上這個人似乎對自己沒什麼好感,忍不住好奇問:「產業的三等是哪些?」

  或許是已經在俱樂部說過一次,勛爵對哈洛德解釋很敷衍,「地產礦山,國債這類固定進款,高於四百萬英鎊(約一個億法郎),是一等產業;公司股份,爵位采邑年俸,合計百萬英鎊,屬於二等,最次等是有盈虧的產業,會被各類因素如人的意志影響。」

  他說完後,用充滿興趣和探究的目光專注看她:「沒想到你能記得我這些狂妄的話,我能知道,你區分的人際關係是哪三等嗎?」

  「和一個有趣的人來往,在保持相互敬意的基礎上,再由相似興趣或者對彼此的好奇產生進展,演變成生活和感情上的親密交情,我認為是第一等,這種關係,我願意傾盡心力;」

  「和一個正常的人結識,不自降品格的適當取悅,盡力保持一個讓大家都舒適的良好氛圍,自由交流信息,取得有利的後盾和良好的印象,這是第二等,我不一定要獲得多高聲望,但是能被認同,處在眾人溫暖友善的目光裡,有益於我自省言行,繼續進取。」

  「至於第三等,就是和不僅無趣還毫無自知之明的人來往,在我想要挑戰自我時,這種關係或許很有趣,但是長時間相處,或者在我想要做一些事的時候被這種人打擾,我會非常為難。」

  克莉絲有意依照勛爵的格式說完,喝了一口茶,抬眼,「你怎麼看?」

  已經自我將幾個身份都帶入一番的人回神,禁不住洩露出幾分情思,旁若無人盯著克莉絲說:「我和你不同。我的世界只有兩個分別,我在乎的,和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的,範圍小的可憐,我只需要用一雙眼睛就能照應過來。」

  「而我不在乎的,那就太多了,我不關心其他人,因為不值得也沒有興趣,我也不關心從未保護我的社會,它對我更多的關注反而是迫害,我同樣沒有義務去保護它。」

  這個似乎有深仇大恨要清算的人,一旦話題觸及心中雷區,就會說出這種話。

  克莉絲早已習慣,無奈說:「你該慶幸你現在坐在我對面。」

  看著那雙用標準姿勢托握瓷杯杯墊的手,愛德蒙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到一片溫暖撫上了手背,輕輕擰他。

  起初還是因為這一年不受社會規則束縛的審判,他會不自覺說出極端偏執的話,發現這能得到和心上人的短暫觸碰後,懷著小心思故意表露了幾次無關痛癢的極端言論,以此騙得年輕人自以為的「用力」提醒。

  金髮青年左右擺頭看了看他倆:「你們在聊哲學嗎,最後又是什麼意思。」

  因為這個只有他們倆才懂的幽默,想到過去他們的默契,愛德蒙原本酸澀的心下突然被撫平了。

  在同一個學校學習希臘語,念十四行詩,結伴同桌上課,或許同寢起居,見過少年時代的克里斯又怎麼樣呢。

  和機敏完全搭不上關係,善惡分明勉強符合要求,善良或許吧,畢竟是小班納特先生的朋友,但是這小子呆頭呆腦,缺乏內涵,很多他和克里斯才會說的話題,他們根本聊不來。

  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露出笑容,他拿起杯子抿住嘴角。

  這時候,一陣翅膀拍打聲響起。

  格里芬落在一邊空置座椅的椅背上,低嘯了一聲。

  雖然最近關係已經不錯,但是它的主人都不在一邊,幾乎瞬間就回憶起被拆穿身份的那天,愛德蒙僵住了。

  結果對面那位自稱是最好好哥們的人比他先蹦起來,直接躲到了克莉絲的身後,大聲叫喚起來:「克里斯!你的鷹!」

  克莉絲無奈嘆氣:「鷹的眼睛就喜歡跟著動彈的生物,你反而引起它的注意了。」

  哈洛德摀住眼睛,「我不行了,我看到鳥類的爪子和嘴巴就頭暈!你為什麼不把它關起來!」

  格里芬像是聽懂了,又或者被聲音吸引,將目光投向他。

  哈洛德被看得背後發麻。

  「它最近不僅脾氣大,口味也變叼了,可能是會捕活食了吧,畢竟倫敦挺多鴿子和麻雀的,我拿他最喜歡的東西也騙不住了。」

  罪魁禍首心虛保持著面無表情,對剛排除嫌疑的青年抱心上人胳膊的動作也勉強原諒了。

  哈洛德顫聲說:「我就先走了。你幫我把注意力引開。」

  就像有人怕狗,有人怕蛇一樣,克莉絲也能理解朋友,交代男僕去拿了護手,起身走到一邊的草坪上,呼哨了一聲。

  等游隼飛走,金髮青年還記著那句「會注意動彈的生物」,幾乎是挪著步子離開的。

  「你好像變重了。」

  克莉絲托著格里芬說,重新回到桌邊,就聽勛爵帶著謝意由衷誇讚:「一隻好鷹。」

  雖然理解,畢竟好友家裡的烤雞上桌都會去頭,但是對自己寶貝的寵物有那樣大的反應,克莉絲心裡還是不免消沉,這時候有人誇它,一下高興起來。

  「你要不要試著摸摸格里芬。」

  放下茶杯,非常自然伸出手,勛爵沒有任何阻礙摸到了游隼。

  那一堆高檔生牛肉沒有白餵。

  愛德蒙欣慰想。

  這還是格里芬頭一次這麼快讓人近身。

  克莉絲不掩驚訝看他,因為輕撫背羽的動作,心下一動,已經不自覺彎了眼,正要說話,手裡的鷹又晃了晃脖子,似乎想在勛爵的另一隻手裡看出什麼,隨即低沉咕了一聲,挪騰著避開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它一下後退躲閃,突然離開了護手保護的範圍,就要踏上她的袖子。

  「嘶。」

  克莉絲發出短促的氣音,連忙將鷹往外送,格里芬剛撲騰開,面前的人卻比她還著急,一把麻利摘了護手,小心託了手腕。

  因為他不規範捧著茶杯的姿勢,手腕上的那隻手被捂得很熱,反而把刺痛給烙得減輕了。

  克莉絲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誤解了她的反應,愛德蒙用更加輕柔的動作一層層捲起袖子,仔細打量起作為男性來說稍顯細弱光滑、骨架也過窄的手臂。

  「問題不大。」

  他只定定看著傷口,低聲說,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他自己。

  游隼是以速度捕食的,本身體重不算特別重,因為發現得快,還隔著兩層衣服,只有兩道比較淺的血痕,甚至避開了幾條比較重要的藍色血管,沒有滲血,即使這樣,因為手臂從來掩藏在長袖下,幾乎沒有曬過太陽的皓白映襯,傷口依舊顯得觸目驚心。

  處理過傷口後,克莉絲看著紗布,開始發愁。

  雖然傷勢不重,她左手寫字問題也不大,但是沒有人能照顧她,穿衣洗澡之類的生活方面會不太方便了。

  假勛爵看上去比她還消沉。

  克莉絲實在想不到這和他有多少關係,還是說:「這只是個意外,動物的行為本來就是無法預料的,而且說到底,其實是人太脆弱了,它眼裡的玩鬧,反而會讓我受傷。」

  不過這好像沒有什麼效果。

  明明自己才是傷員,為什麼要反過來安慰這個人,克莉絲哭笑不得,調侃道:「你不是說,你不但不關心社會,也不關心其他人嗎。」

  威爾莫勛爵只是關切看著她。

  金色的額髮很長,掩了眉骨,甚至籠出陰翳,讓人不太能看清確切的眼型。

  卻掩不住他的目光。

  只是看著她,炯炯,專注,清澈憂傷。

  ——我在乎的,範圍小的可憐,我只需要用一雙眼睛就能照應過來。

  被這樣看著,克莉絲心下驚跳,幾乎下意識脫口道:

  「你在為沒能照應到我內疚?」

  一直以來面前的人都能用各種理由來搪塞解釋他的行為,這下終於抓到了讓他無法在口頭上得逞的把柄,克莉絲得意起來,「所以……威爾莫先生,你很在乎我啦?」

  因為這個稱呼,眼前的人像是清醒過來,又像是被戳中了心思,騰地站起。

  克莉絲終於得以見到了那天在俱樂部無緣看到的狼狽逃離。

  --------------------------------------

  #愛德蒙的戀愛攻略遊戲《今天開始當少夫人》#

  班納特少爺:勛爵,你要摸摸我的鳥嗎!

  A.害羞等待。

  你摸到了少爺的游隼。

  [格里芬對你沒有帶牛肉很不滿]

  [克莉絲好感度+50]

  B.主動伸手。

  你摸到了科多佩斯。

  [克莉絲好感度-999]

  克莉絲:沒想到你是個gay,看來我們性別不配,再見。

  愛德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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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abime 你就像一顆洋蔥

  慣用手受傷,不能碰水,做了太大動作就會難受,克莉絲只能隨便收拾一番。

  好在今天是要去「面試」,也沒必要搞得太花哨,低調沉穩為上。

  這件事也給克莉絲敲響了警鐘。

  因為一直保持鍛鍊,力氣雖然不大,她身體素質一直不錯,尤其年紀輕,基本沒有生過病,偶爾頭疼腦熱也很快就好了。

  但是這種不可預測的傷勢就很麻煩了,這次傷勢輕不要緊,只是沒人照顧,生活上麻煩一點,如果遇到更大的情況,一旦陷入昏迷,醫生一定會發現自己是女性。

  女扮男裝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倫敦上學後,她給自己留的退路只有一條死路。

  寧可世上多一具無名女屍,班納特家失蹤的繼承人必須是男性。

  可是現在,她對這個世界有牽掛了。

  家人和歐也妮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獨的,老師給她指出了一條可以實現自我價值的路,還有……

  要找一個值得信任的醫師,就很麻煩了。

  這件事急不得,心下暫時擱置,克莉絲咬了疊好的手帕,蜷伏在床榻上開始綁束胸。

  夏時衣衫漸薄了,束胸也換了輕薄貼身的面料,同理,綁束時需要的力道就更大,好在伊麗莎白已經把幾處繩結放在了比較方便的地方,她擰眉悶聲綁好,再看手腕,紗布果然滲血了。

  低嘖一聲,克莉絲換了寬鬆袖子的襯衣和馬甲,才拜託瑪麗幫她換紗布。

  瑪麗以前常常長篇大論,現在改了迂腐習氣,囉嗦的習慣卻留了下來,給她穿外套時還在碎碎念。

  「……真不懂你這個不喜歡其他人碰的怪脾氣,至少找一個隨身男僕吧。」

  克莉絲撇嘴:「那我寧可找一個老婆。」

  「可是你在馬賽時不是帶著一個貼身男僕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克莉絲本來仰著脖子由著三姐打領巾,正要垂頭,被她勒了一記,嗷了一聲仰回去,看著牆壁上的掛鐘說:「威廉,你什麼時候來的?!」

  威廉不好意思抬手,下意識要揉頭髮,看到他們這邊又收了手:「我想到一個點子,實在控制不住要和你說,結果忘了時間,六點就到了,是瑪麗小姐在陪我,她說你今天有個很重要的聚會,讓你多睡一會。」

  克莉絲對瑪麗說:「難怪你不在房間裡。」

  瑪麗抱臂看她,「別轉移話題,你出國的時候可沒帶什麼男僕,馬賽是你的第一站吧。」

  克莉絲只說:「那是我的朋友,他是個法國人,我恰好在馬賽遇到了,比賽鬧著玩,他輸了才扮成我男僕的。」

  ——也算是比賽吧,比誰更能騙人。

  威廉果然恍然大悟應和起來:「我就覺得他看上去不像男僕。」

  瑪麗看了眼老實孩子,勉強相信了這個回答。

  克莉絲知道她是關心自己,還是忍不住說:「威廉說話你就信,我才是你的親弟弟吧。」

  發明家反而不好意思垂了頭。

  瑪麗表情自然給克莉絲別好領針,把懷錶放在左手方便拿的口袋裡。

  早餐時間,莉迪亞就她居然會被格里芬這麼小隻的鷹傷到笑了幾句,凱瑟琳憂心說:「我昨天不太舒服先回來,正好看到鄰居的勛爵匆匆回去,他那副模樣太嚇人了。」

  瑪麗皺眉:「是不是他害你受傷了,所以你不方便說?」

  威廉連連點頭:「我也奇怪呢,上次遇到你們好像還關係很惡劣,結果你們突然又好起來了。」

  克莉絲頭也不抬,「是我自己不小心……莉迪亞你把餐刀放下。」

  「一開始有些誤會,勛爵只是看上去傲慢冷淡,好吧,可能性子也古怪了點。」

  現在想,一開始是自己先調查他,也後面才搬過來的,接著又被國王安排了一起活動,這位先生警惕一點很正常。

  大家畢竟是鄰居,以免繼續產生誤會,克莉絲決定給幾個姐姐打預防針,「之後幾天我們可能又要當幾天陌生人啦。別在意,我們的交情就是這樣。」

  什麼交情會兩個人時好時壞像鬧彆扭,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威廉正要說,想起自己朋友沒有克里斯多,到時候不免要被他調侃,說不定會出糗,還是嚥了話。

  出發前,克莉絲問合夥人:「這會恐怕沒時候聊了,是我送你回去,等結束我去找你,還是在這等我回來?」

  「我,我想借你的書房找點資料。」

  克莉絲不疑有他,點頭應了,自然道:「晚上見。」

  費爾德侯爵的馬車已經等在院子外了。

  「看上去沒有昨天那麼緊張了。」老師打量一會,滿意說。

  克莉絲有意說點段子讓自己放鬆些,聳肩,「大不了就回去當地主。」

  事實證明,也的確不必要太緊張。

  因為在場的不止她一個年輕人,克莉絲還看到了一位熟人。

  歐文遙遙衝她點頭。

  費爾德揚眉說:「看來你和這個埃弗雷特也認識。」

  「他是我的希臘史老師。」

  克莉絲隨口解釋,用右手登記了姓名。

  她敏銳注意到,面前的男僕看清名字後,隱晦打量了她一眼,將一隻胸針遞給她。

  胸針被費爾德拿過,打量了她領巾打法和外套衣襟形狀,才挑了個最相稱的地方替她別好,表情嚴肅起來:「手受傷了?」

  克莉絲對老師的觀察力有數,趁著上樓梯時說:「被養的鷹撓了,傷不重。」

  他語氣不贊同道:「你可以直接表現出來,這不算什麼,甚至可以成為一個開場白。真正長久的同僚往來是共贏互惠,退讓放低自己去逢迎不可取。」

  克莉絲點頭:「我知道。不過我有點愛面子,實在不想人家對我的第一印象在這方面。」

  費爾德侯爵忍不住笑了,回身拍弟子的肩膀,「放心吧。你已經有一個非常良好的第一印象了。」

  這小子還不知道這裡有多少人是為了他來的。

  出身是紳士的獨子,過了門檻,恰好在這群眼高於頂的老傢伙會正眼相看的基準線上。

  在羅馬時,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克里斯班納特這個名字,畢竟他們無親無故,自己也有些名聲,會被收為弟子,自然是有潛力的。

  於意大利學得各種技能和入門方法,回國後便繼續進取沉澱,還取得了遠在他意料之外的成績,因為那篇論文和演講,再加上國王的數次召見,俊美風流的年輕人自然得到了政界和社交界的一致關注和認可。

  在馬賽無意發現的璞玉,經過自己這兩年打磨歷練,細心的雕琢,已經變成了一塊無價的玉石珍寶,引無數人矚目讚賞。

  得天獨厚的相貌優勢,身段優雅,氣質脫俗,聲音悅耳,語調溫和,得體有禮,謙遜上進……

  他怎麼這麼有眼光呢!

  老紳士清了清嗓子,才道:「當然,謹慎一點也不會出錯。」

  克莉絲發現,老師還是給了她慢慢適應的階段,他先和平時交好的幾位上議院貴族聊天,她最近與這些先生在他家中接觸過幾次,他們也都露出了適當的好感。

  甚至有些待價而沽的味道,並沒有著急帶著自己走動,中間有過來搭話,才會見機介紹。

  克莉絲還是頭一次直面老師作為一個外交家的言談手段。至少來過那麼多頂白假髮,比他地位高低的都有,卻沒有幾個能從老狐狸這裡撬出準話的。

  難怪他讓自己不必擔心,因為她其實一直都在接觸這個領域的天花板。

  時間還很長,費爾德侯爵和一幫人去打皮克牌,臨走前飽含深意說:「你也可以找幾個年輕人一起玩玩,賭注不要太大。」

  還是他以前囑咐的話:可以和同僚保持友好,不過要謹慎和他們交朋友。

  克莉絲點頭應是,聽著調侃邀約,也跟著他們找了個角落坐下了。

  還是打惠斯特,不過打了沒多久,她右手邊的人藉故離開,找了人來頂位。

  是歐文埃弗雷特。

  他剛坐下來,就看向了克莉絲對面的人,在打招呼時,衝她瞭然笑了。

  惠斯特是橋牌的前身,她上輩子也會一點,規則變化不大,因為兩兩一組,同組的人相對而坐,所以更加考驗兩個人的搭配,由於協作過程面對面共同進退,也是非常適合促進關係的活動。

  克莉絲的隊友是巴特男爵,也就是老師那位隨侍軍官巴特的堂兄,這也只是他們家族的其中一個爵位。

  巴特男爵當然是自己人,這番安排,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掌璽大臣的意思。

  形象點,就是給她立了個牌子。

  ——展覽品,可詢價,請勿觸摸。

  「我聽哈利說,你準備今年就畢業?」希臘學教授說。

  哈利是哈洛德的暱稱。

  克莉絲點頭,輕描淡寫說:「我也聽他提了您的事情,恭喜。」

  「看來他今年總算能出學校,不必再等兩年了。你不必謙虛,我對自己弟弟的本事還是有數的。他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我一直很驚訝。」

  克莉絲表情自然打出一張牌:「其實不用我幫忙他也能畢業,只要考試時間都別和舞會撞上就行了。」

  歐文的隊友突然「好奇」問:「為什麼不考慮讀下去呢?這樣恰好畢業時還能參加劍橋大學選區競選,說不定你會成為史上最年輕議員呢。」

  巴特男爵面上沒心沒肺說:「當年小威廉皮特也沒能在劍橋選區獲選,而且班納特還年輕,誰知道幾年後會發生什麼呢,說不定大家到時候都在野啦。」

  這話約等於說到時候大選他們所在的派會落敗,直接把所有後話都給噎死了。

  克莉絲覺得這種裝傻耿直的風格也挺有趣的,和他配合著,竟然一直贏了下來。

  巴特男爵把存在感刷足後,過了一會也離開,去打桌球了。

  接下來的隊友竟然也是個熟人。

  裡德上校一坐下來,克莉絲就感覺到不少好奇或者說看戲的目光投了過來。

  果然是不用操心生計的有閒階層,生活太無聊了,所以大家都這麼八卦。

  因為組閣基本完成,今天更接近一個「面試會」,上下議院的人都有,這些人都有帶客人來的資格,克莉絲也猜不出他是跟誰一起來的,只能隨機應變。

  裡德上校果然也聽說了她和威爾莫勛爵的關係,一面給她搗亂,一邊還要冷嘲熱諷一番。

  克莉絲趁機把當初他們在洗手房的對話都給詐出來了。

  聽了完整版(不免有一些裡德上校的主觀性詞彙)後,她沉默了一會,目光在到她左手邊倒酒的男僕身上頓了頓,面上自然微笑說:

  「當時我們確實不是朋友。還得多虧你的襯托,我才看清他的本性。」

  得到想要的消息,克莉絲也不再和裡德上校客套,直接拉著隊友一起場場都輸,輸得不一定多,但是絕對鬧心。

  這位一挑就上頭的上校果然低擋不住這樣的精神折磨,沒一會就走遠了。

  克莉絲這才有機會驗證另一個猜測,她抬了手,示意一個偶然經過的男僕給她換一種酒。

  果然,即使在另一邊上,這個人也有意走到了她的左手邊倒酒。

  「您連手傷都替我照顧到了?」

  坐在書房裡,克莉絲將大致情況匯報完,忍不住問,「中間有位先生和我握手時力氣有點大,就有一個侍應過來給他遞酒。」

  費爾德侯爵失笑:「我還沒有細心到這種程度。他們這裡的侍應也都看慣了眼色,可能發現你動作不自然了吧。」

  克莉絲想說這並不是個例,心裡突然湧上一個猜測,又連忙換了話題,「還有一位先生有點奇怪。」

  「在我去找您的路上碰到了,看上去挺和善,不過他只問了我生日就走了。」

  費爾德突然坐直了身子,認真道:「他長什麼樣?」

  克莉絲把幾個外貌特徵描述了一遍,隨即發現他老人家的表情很複雜。

  「你小子真是——」

  「怎,怎麼了。」她眨眼。

  他沉沉嘆氣,囑咐:「你得好好記住這位先生,他是我們的黨鞭。」

  克莉絲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那位看上去很普通的先生這麼有來頭。

  黨鞭,有點像是一個班的紀律委員,手裡握著候選人的「花名冊」,對自己黨派議員的職權和約束力很大,每週發放鞭令,確保黨內議員出席投票,違反鞭令的基本這輩子別想陞官了。

  「他問你生日,恐怕是想看來年開選日期能不能順便照應到你。」

  執政黨有權利定開選時間,她到今年六月才滿二十,而參選議員必須年滿二十一,今年已經重新組閣,暫時不會大選,如果來年選舉日期定在六月後,那克莉絲明年下半年就能進下院了。

  當然也只是順便參考,不會遷就她一個小「練習生」,如果自己再遲幾個月出生,肯定就放生自由等兩年後。

  不過這種特別注意也足夠讓人受寵若驚了。

  師徒倆面面相覷良久,試圖冷靜分析了一番,克莉絲又被老師教育了一會戒驕戒躁(雖然他老人家看上去似乎更需要冷靜一點),才放她離開。

  還記得威廉在等自己,克莉絲囑咐了自己的馬車來老師家接自己。

  她剛進車廂,藉著車內的燈光,看清穿著白袍的啞僕,嚇了一跳。

  自從上封信裡發出邀請後,克莉絲已經有一陣沒有收到基督山伯爵的來信了。

  這一年裡因為他地址變動太快,也有過連續兩個月沒有來信,她就沒有在意。

  阿里把一隻匣子和信封遞給她。

  這次不是正式的書信,信封上面沒有郵戳,內裡只是一張便條,內容也非常短,只有一句話。

  ——早晚各塗一次。

  打開整個玉石雕鏤成的匣子,是有淡淡草藥味道的藥膏。

  克莉絲想問阿里是不是他告訴伯爵自己受傷的,最後還是沒有問這句廢話。

  本來她以為這種背後悄悄安排好,還挺像正為這件事內疚的假勛爵能幹出來的事。

  不過當初在羅馬,基督山伯爵也是在暗地裡安排阿里收拾那些紈袴。

  克莉絲沉默下來,突然拿不準今天那些僕從到底是威爾莫勛爵,還是基督山伯爵安排的了。

  她查過勛爵,過去一年,他確實一直在倫敦活動沒錯,不過很少出面。

  還是自己帶著進入俱樂部之後,在倫敦才活躍起來,偶爾遇到那些情報裡和他有過交集的人,竟然也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

  那時候她以為是因為這個死宅存在感太低,尤其他似乎很抗拒和人產生聯繫。

  現在看……

  「他已經到倫敦了?」

  為了方便,她這一年也學了一點很基本的阿拉伯語,至少「交流」沒問題。

  阿里有點茫然看著表情古怪的大少爺,因為主人吩咐的「對他就像對我一樣」,所以毫不猶豫點了頭。

  克莉絲第一反應是確定眼前的阿里是不是那個人假扮的。

  她隨即脫力扶了額頭,用受傷的那隻手擺了擺:

  「你先出去,我得冷靜一下。」

  --------------------------------------

  【今天份的小劇場】

  克莉絲:怎麼哪哪都有你!過去一年你不會就偽裝成食堂大叔在我身邊吧!

  愛德蒙:你看,現在是不是有點像我們在海上第一次見面?我對你多坦誠,毫無保留!

  《

  在馬賽無意發現的璞玉,經過他這兩年的細心雕琢,打磨歷練,已經變成了一塊無價的玉石珍寶……

  愛德蒙:以後就是我的了。

  老狐狸:巴特,把老子的劍杖拿來!

  《

  #議員班納特的娛樂圈AU#

  經紀人費爾德帶著克莉絲出席聚會,年輕人顏好聲優氣質佳,紳士階級科班出身,勤奮上進,謙遜有禮,發了不少個demo和一張《議會改了個革》專輯,有一批死忠粉,還手握頂尖製作人國王的綜藝節目《覲見》的常駐嘉賓權。

  酒會上眾多導演製片投資人對小鮮肉產生了很大的興趣,所屬公司總經理親切問候,表示下一個大製作《大選》為他調整檔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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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abime 她的星期五還真是不一般

  「……我從北方回來後就有這個想法,他們也都說可行,不過我覺得還是要問問你的意見,克里斯?」

  克莉絲回神,對上了帶著擔憂的綠眼睛。

  「你看上去不太對勁,是聚會不太順利嗎?」威廉說,「不如我們改天再聊吧。」

  自己這個狀態也的確不太適合說正事。

  克莉絲起身相送,抱歉說:「下周我去找你。」

  目送合夥人上馬車,站在院前,她忍不住問:「真的會有人因為另外一個人去改變自己嗎。」

  威廉被這話戳中,呆了一下,在黑暗裡紅了臉,不好意思扒拉頭髮,「這方面我不太懂,畢竟你才是人緣比較好的那一個,不過我覺得……」

  「或許就像把兩種化學物質不小心混合一樣,有的完全沒有動靜,有的會產生反應。如果相遇後發生變化,那就別想太輕易分清楚,因為從那時候起,它們也不是原來的試劑了。」

  好友連這時候都不忘拿自己熱衷的事業打比方,克莉絲忍不住笑起來。

  替他帶上門,目送著馬車駛遠,她才回到房間。

  洗過貼身衣物後,傷口和紗布果然黏在一起了,克莉絲廢了一會功夫才用單手拆下,想到「神甫」的草藥學水平,也不打算不在這方面彆扭為難自己,咬著牙處理過傷口,將藥膏抹上,重新纏了新的紗布。

  藥是膠質的,清涼刺痛攪得人睡不著,而且時間尚早,學期末還要考幾門完全通過書單自學的課程,克莉絲開始「預習」,結果剛翻了幾頁法國史,就不可避免想起了某個法國的政治犯。

  這件事橫亙在心裡,迴避無用,反而會干擾她的思維,倒不如乾脆弄清楚。

  克莉絲坐直了,換了處理事務的思路,重新鋪平一張白紙,左手拿起筆。

  威爾莫勛爵這兩年一直在倫敦活動,基督山伯爵則在歐洲大陸遊覽,這些都是有佐證的。

  阿里的行蹤,克莉絲即使不觀察,那些「男僕」也會告訴她,他每次只會去伯爵在倫敦的私人驛站和他新在倫敦收購的那家銀行。

  同樣因為自家「男僕」,這些人出於職業習慣和隔壁搞好了關係,克莉絲得知,勛爵的僕役都是英國人,她剛回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跟著勛爵了。

  基督山伯爵黑長髮,膚色蒼白,穿的基本都是黑色長袍和神父裝這種不顯身形的衣服,胃不好,喝了酒後會不舒服。

  威爾莫勛爵像很多中年英國人一樣,戴金色假髮,膚色也正常,臉型稍長,更清瘦,常穿藍色夫拉克,酒量尚可。

  活動範圍不同,裝扮不同,口音不同,甚至連性格都有些差異。

  推算到這裡,克莉絲幾乎要以為,這次送藥只是巧合,自己則因為「布沙尼神甫」那次在疑神疑鬼了。

  但是她就是感應到了,也從來沒有這麼明確的直覺。

  ……自己以前從來不信直覺這種玩意的。

  但是一旦順著這個猜想往下想,那些矛盾的地方,以伯爵砸錢的方式完全可以操作佈置,反倒是感性的部分變得有理有據起來。

  因為威爾莫勛爵這個身份做不出這樣的事,他才不得已讓阿里幫他送藥。

  這樣想,這個人會暴露身份,好像都是因為她有事。

  上次是米爾頓的暴亂,這次是她突然受傷。

  「別自作多情。」

  克莉絲盯著紗布對自己嫌棄說,撿起了一本科明尼斯的書。

  ——我想你對你好,和你在一起時,我做的一切只是想讓你高興。

  ——我盼望用一個平等的關係認識你,你是我在世上的唯一慰藉。

  ——我的世界只有兩個分別。在乎的人我只需要用一雙眼睛就能照應過來。

  分針走過三大格,記憶力過好的人挫敗把雙手伸進頭髮裡,因為扯到傷口又嘶了一聲。

  事實證明,即使想通了,自己照樣複習不進去。

  克莉絲憤憤拿起筆,決定把這個包袱甩給肇事者,讓他來收拾爛攤子。

  ————

  伯爵:

  得知你到了倫敦,我非常高興。

  因為你終於可以將阿里領走了。

  考慮到你在畜奴依舊合法的歐洲長大,我得向你解釋一下,英國境內已經廢除黑奴制度了。

  因此,他在我身邊過得並沒有那麼自由,明明可以坦蕩行走的人,為了避免被盤問,只能遮掩改扮後夜裡出門,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上次分別時,你曾經對我提出過的指正,認為我不會向人求助,而我是個從善如流的人,所以,我要拜託你一件事。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一年前,我托你幫忙找的那位布沙尼神甫。

  你現在能聯繫到他嗎?有些問題,我想向他諮詢一下,因為他是我見過最博學多識的老者。

  我在歐洲史上遇到了一些麻煩,我列了一份清單如下:

  ………

  你的,

  克里斯班納特

  —————

  愛德蒙捧著信,目光在「你的」上停了很久。

  順便自動略過「老者」。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封回信,本來準備好的一大堆解釋都沒用上,甚至因為開頭那句話一時心情激盪,差點不顧一切,摘掉偽裝上門拜訪。

  也因此錯過了那句隱晦的試探。

  在地中海的一年裡,因為已經習慣讓自己在看信時短暫放縱思慕,他將信摺疊,掩去中段,留下了短短三行。

  伯爵:

  得知你到了倫敦,我非常高興。

  你的,克里斯

  情不自禁要勾起嘴角,門突然被敲響了,將東西收好,蓋上燈罩,愛德蒙才沉聲讓男僕進來。

  「班納特先生來訪。您看?」

  這麼晚了,他來找威爾莫勛爵做什麼。

  擔心有什麼意外發生,那句「就說我已經休息」還是嚥下了。

  年輕人穿得很規矩,看上去卻風塵僕僕,袖扣都鬆開了,領巾也微亂,看上去剛從外面回來,身形被燈罩的毛玻璃暈染出油畫感,連精緻的五官也變得朦朧起來。

  因為是第一次進這個房間,克莉絲四下張望打量了一會,在一幅宗教畫上停了停,這才轉向坐在桌後的主人。

  她隨口說:「房間這麼昏暗,看來你要休息了?」

  「沒錯。有什麼事嗎。」他盡力冷淡道。

  屈指鬆了一點領巾,克莉絲長長吐出一口氣,「時機差不多成熟了,明天我會安排你和那位先生見面。」

  剛剛還在信裡與自己探討歷史,這時候驟然變成了公事公辦的態度,愛德蒙愣了會神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那個頂級俱樂部的委員會成員。

  也習慣了勛爵的少言寡語,克莉絲當他明白了,轉而開始囑咐起一些細節。

  小班納特先生性子謹慎,考慮周到,預備方案也有一堆,比他的管家還要事無鉅細。因為習慣了演講,音色動人,吐詞清晰,頓挫重音都很精準,就算長篇大論也是一種享受。

  「到時候,我也會在附近幫你。」

  愛德蒙聽得入了神,下意識點頭,這才發現年輕人已經坐在了寬大的桌案上。

  可能因為沒有身高優勢,在熟悉的人面前情緒放鬆時,克里斯班納特會不自覺坐在桌子上,他有幸見過很多次,在馬賽和男僕說正事的時候,去尼日斐讓神甫幫忙看論文初稿。

  這次卻比以往都要近,淡淡的葡萄酒味道侵襲過來,引得他僵硬了脊背。

  ……果然是假下巴。

  因為光線太暗,這時湊得近了,克莉絲終於確定了猜測。

  《魯濱遜漂流記》大結局,魯濱遜回英國成婚生子,星期五帶著一幫小弟照樣留在島上生活。

  這麼看,她的星期五還真是不一般。

  這副偽裝比扮神甫時改進了不少,至少再回到自然光下,自己就沒那麼好找出疏漏了。

  對自己沒認出來,克莉絲起初有點不服氣,這會趁著說話研究久了,也不得不認輸。

  肯砸錢,化學也好,自己在技術水平上就輸了。

  而且她才沒這個人這麼無牽無掛,能滿世界跑,不謙虛的說,她人緣一直不錯,而且因為跳級和實習,基本上是年紀最小的那個,很多人都相當照顧她。

  認識這麼多人,她不可能每一個都去仔細辨認,也沒有人會像星期五這樣喪心病狂,在偽裝上花這麼大的功夫。

  她正想著,面前的勛爵突然擰眉,「你喝酒了?」

  克莉絲滿不在乎說:「你以為是為了誰。」

  愛德蒙被這句話噎住,心下忍不住一跳,很快又反應過來,這近乎親密的嗔意是衝著威爾莫勛爵來的。

  他終於嘗到了太多身份的苦果,只沉聲說:「你上次說過,你有很多考試,這件事不用急。」

  「而且,你的傷還沒好。」

  基督山伯爵花了一天去調製藥膏,布沙尼神甫準備接下來的日子幫忙解決那些歷史問題。

  為什麼偏偏把這些時間花在一個對她冷言冷語的威爾莫勛爵身上。

  還為了他不顧傷勢去喝酒。

  雖然這都是他……

  愛德蒙越想,那些複雜酸澀的念頭越是衝撞心扉,以至於他突然發現,他們是這麼近,只需要抬手就能扣住並禁錮腰肢,攫獲那片胭色,將所有難以傾吐的情意都傳遞過去。

  猜測被驗證後,克莉絲這時再看「威爾莫勛爵」說這番話,突然有種非常奇異的感覺。

  雖然和他所有身份的關係都還不錯,不過還沒有特別多的進展,就被這個人自顧自叫停,又被他操控著從頭開始了。

  這個人倒是藉機從各個角度把自己觀察了個全。

  現在就把他給拆穿了,似乎有點對不起自己在浪博恩和彭伯裡的一無所知。

  克莉絲突然笑起來,「我果然屬於你在乎的那個範圍裡?」

  ——是只有你一個。

  愛德蒙被這句突然響起的話澆醒,抬起的手在暗處頓住,所有衝動潮水一樣褪去,露出了想要避退的沙灘,結果對方反而比他先一步察覺到,伸出一隻手臂扣住了他的椅子扶手。

  是受傷的那隻手。

  怕碰到她,他不敢再亂動,只能看著她俯身,秀美的面龐湊近,屏息凝神,怔怔對上那雙闃黑幽邃的眼瞳。

  鬆了袖扣的寬鬆袖子滑下,露出被綁了紗布的手臂,淡淡的草藥味道漫上,那隻手抬起,攥住了他的領巾,卻像是攫住了他的心臟。

  「先生,你總是逃避問題,我已經放棄了從你這裡獲取答案。」

  昏暗裡,克莉絲垂目看他,揚眉,笑容變得危險而挑釁。

  「所以我來宣佈好了。」

  「你喜歡我。」

  「你在乎我。」

  一年裡宣佈無數犯人罪行的愛德蒙,被他的心上人殘酷審判了。

  而他對這些事實無可辯駁。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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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1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abime 威爾莫勛爵有什麼好的

  掛鐘的聲響突然變得特別大。

  愛德蒙心潮翻湧,面上只能愣怔看向克莉絲。

  早在第一次被問「您說我受人喜歡,那麼您喜歡我嗎」,他就察覺到,即使有喜歡男性的可能,對方和他的心情也並不一致。

  這日益灼熱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曉,所有阻礙,不論教義律法,還是世俗眼光,都比不上他一廂情願這個事實。

  即使對象是所愛之人,三番兩次被這樣殘酷的天真刺探,自尊心極強的人也控制不住惱火起來。

  克莉絲滿意看到面前的人徹底怔住,再次露出了上次在工廠爭吵的敗退。

  這時候,金髮勛爵又很像自己熟悉的那個人了。

  自以為獲勝而得意翹尾巴,全然不知這種行為無異於在捕食者眼皮下打轉探頭。

  然後克莉絲就被抓住了後頸。

  字面意義上。

  伸到脖頸後的手遠看去如同回擁,輕鬆攥了棉麻背心的後襟,隔著領巾,掌心一片冰涼,將因此徹底僵硬的人輕鬆制服。

  像是被揪住耳朵提起的兔子,一動不動。

  眼瞳稍暗,讓手指梳入柔軟的髮尾,愛德蒙傾身迫近,另一隻手撐住桌沿,將已經自覺禁錮了另一半退路,無意把自己整個送到他懷裡的人徹底圈束。

  在克莉絲終於面露慌亂無措時,叫囂的怒意又一次無力褪去了。

  哪怕在這個身份下,他也承受不住嫌惡的眼神。

  他已經不年輕了,負擔不起衝動造成的後果。

  愛德蒙頹喪鬆開手,用力吞嚥,艱澀說:「不錯。」

  「我喜歡你。」

  是愛。

  「我在乎你。」

  只在乎。

  「現在你得到了答案,也請停止這樣的試探和調侃……我不喜歡拿感情的事情開玩笑。」

  因為溫度過低,即使撤開後,那片涼意也像是停留在那裡,讓人十分不自在,沒想到他會承認,克莉絲驚訝抬眼,隨即被憂鬱而譏誚的笑容震懾住了。

  她突然想起了基督山島的會面。

  ——我從沒想過,會在您這裡收到我以為再也得不到的禮物。寬恕我的失態吧,我已經嘗過太多次失望的滋味了。

  本來還理直氣壯,想起這番話,克莉絲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平心靜氣。

  面前的人還在說話。

  「只是,我已經是不幸的人,所以從未奢望過獲得溫暖和幸福。」

  他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聲線,繼續道:

  「所以,請你離我——」

  「很抱歉,我做不到。」

  她突然說。

  心中認定對強大的人心生憐惜是一種侮辱,所以克莉絲不自覺將這份全然陌生的情緒壓下,反而讓好奇的那一面無限放大了。

  換了那麼多身份,不僅在她身邊陰魂不散,還用一堆法國人才能說出口的直白句子表露好意。

  他已經引起了她的在意,這時候才叫停,是不是有點晚了。

  「畢竟你還沒加入俱樂部,而明天我們還有一個約會。」

  她悶聲補充,隨即起身道別。

  反正已經證明了自己的猜測,今晚目的達到,可以戰略性撤退了。

  絕不是狼狽逃離。

  就這樣看著來訪者慌張離開,愛德蒙反而冷靜了下來。

  多個身份的相處裡,有貼身陪伴,有精神交流,有試探往來……他已經足夠瞭解心上人的性情。

  克里斯班納特面上謙遜溫和,其實執拗驕矜,雖然和誰都能友好相處,卻謹慎小心到極點,似乎為了保守重要秘密,所以和誰都保持著距離。

  剛才說出那些年輕氣盛的話,完全是吃準了「威爾莫勛爵」會避退,以為自己還會逃避話題,才出言挑釁試探。

  包括現在。

  這樣多疑的人,在荒島和羅馬時試探逃犯還能理解,明明冷言冷語、只會推拒的勛爵,卻得到了徹底的信任和接納。

  ——所以威爾莫勛爵究竟有什麼好的?!

  第二天一早,克莉絲就到了一家擊劍館。

  按照時下的潛規則,男主人要互相走動過,兩家才算是徹底「建交」,為了讓幾個姐姐可以隨時串門走動,所以那次家庭聚會之後,克莉絲又單獨跑了一趟達西家拜會。

  因為正好遇見二姐夫的擊劍老師離開,她就順便和達西約好了切磋一番,結果沒想到手突然受傷,於是今天只能在一邊看他練習。

  平心而論,二姐夫的劍術還不錯,至少打敗威克姆這種級別的民兵沒問題,不過他在倫敦找的老師有點蹩腳。

  克莉絲在羅馬時特別學過,能被老狐狸挑中,那個劍術老師水平毫無疑問是拔尖的。隱晦向達西提示了幾點,在他輕鬆避開擊劍老師毫無力道的攻擊後,那位先生漲紅了臉,告辭離開了。

  「怎麼會突然受傷,我記得你的鷹相當通人性,也特別聽你的話。」

  達西這會有了聊天心思,走到她身邊隨便坐下,關心說,「而且這時候傷了手,我聽她們說,你準備提前畢業了。」

  「只是一點意外。傷很輕,不會影響考試的。」

  這段時間,克莉絲明顯感覺到了那份藥膏的神奇之處。

  看來「布沙尼神甫」對自己的水平有點謙虛過頭,至少在藥物化學方面,他是一個絕對的行家。

  因為痊癒的進度簡直是肉眼可見,恢復速度快得異常,難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為了避免被詢問傷藥的來歷,她在痊癒後恐怕還要繼續扮一段時間的傷員。

  想到當初神甫能騙過二姐夫,還在彭博裡晃悠了那麼久,克莉絲忍不住好奇道:

  「你還記得布沙尼神甫嗎。」

  時隔一年多再聽到這個名字,達西幾乎是立刻就回憶起伊麗莎白那番話,心中拉響了警報,故作不在意說:「你們原來還有聯繫?」

  「這一年多一直有通信。」

  雖然是和另一個身份。

  達西沉默了一會,才語氣誠懇說:「我發現,這位神甫來頭有些古怪,你與他交往時還是要有所保留。」

  向來正直的紳士頭一次說人「壞話」,不僅業務不熟練,連他自己都嫌棄把「意圖」給偷換概唸成「來路」的可恥行徑,結果更讓他挫敗的是,疑心病看上去根本不在乎這些,反而因為這句話充滿興趣反問:「古怪在哪?」

  達西只好硬著頭皮解釋了一番,將引薦人介紹的目的和他來英國後的行為對比,說他並沒有完成來時的計畫就離開,說不定根本就不是一個神甫。

  而這時對比後,達西繼而發現,布沙尼神甫將白日裡的不少時間都花在了小舅子身上,連忙轉移話題:「他曾說他侍候意大利的斯帕達家族,可是我記得這家已經沒有後人了。」

  這個問題,「神甫」也同她解釋過了,克莉絲只是點頭,心裡對布沙尼神甫這個身份的定位大概有了數,也意識到,這個人同二姐夫結伴去見主教,其實是為了威爾莫勛爵這個身份的受洗證書。

  ——所以威爾莫勛爵這個身份的定位呢?

  達西看她滿不在乎的樣子,更加覺得向來理智的人已經昏了頭,繼續聊只是引她回憶,反而便宜了意大利人,索性換了個話題主角:「你最近與那個威爾莫勛爵走得很近?我在這裡見到過他。」

  小舅子的朋友多,不如說個英國人,至少還被法律給束縛著,而且聽說這兩個人之前交惡過。

  克莉絲眨眼。

  「他為什麼突然要練劍了。」

  擊劍這種活動,對一個改扮偽裝的人來說很危險,所以他肯定是近期才決定的。

  達西興趣成功轉移,大鬆了一口氣:「他請了倫敦最好的老師授課,據說是為了一場決鬥。」

  ——如果你確實為這件事著惱,不如坦坦蕩蕩向我提出決鬥。

  克莉絲:「……」

  口頭上說在乎她,現在又要和她決鬥,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

  -----------------------------------

  伯爵的製藥技術很黑科技,假死藥都不在話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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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abime 我當你朋友,你想當我姐夫?

  愛德蒙正在計畫「基督山伯爵」和「威爾莫勛爵」的決鬥。

  想要瞭解一個人,就先找到他的仇人。

  等到復仇開始,一旦感覺到自己來意不善,他那些已經身居高位的仇敵就一定會查探,發現這兩個身份的敵對關係後,不論他們會向勛爵刺探消息,還是拉攏英國勛爵一起對付自己,愛德蒙都能掌握主動權。

  再加上,以決鬥為契機,讓威爾莫勛爵落敗,他也可以順勢讓這個身份離開英國,正大光明換回基督山伯爵的身份,出現在倫敦,赴約與心上人見面,讓英國社交界都知道他們的交情。

  這兩個結果很誘人,如何做到就需要從長計議了。

  首先,結仇的理由他還沒想好。

  而且,克里斯班納特知道自己是一個逃犯,又親自賣出了勛爵這個身份,這個決鬥該如何向他的「朋友」解釋,怎樣不會引對方疑心,就更加棘手難辦了。

  愛德蒙心裡一瞬間想到了向克莉絲坦白。

  但是就像神甫那次一樣,他已經進退兩難,尤其已經有過一次欺騙,再次出現,即使這次不是他有意接近,也很難解釋清楚。

  即使這樣,他還是坐在了那個由他們一起奔走佈置的會客廳裡。

  愛德蒙欣慰發現,他們連喜好都如此一致,國王那麼多圖紙裡,克莉絲唯獨選中了最有東方風情的那一張。

  班納特家的三小姐招待了他,和上次在浪博恩所見的差別不大,氣質看上去更沉靜了。

  但是她的開場白相當驚悚。

  「你和克里斯現在的關係,是正打得火熱,還是鬧著彆扭?」

  瑪麗用談論天氣的語氣說,「請您務必回答,我聽克里斯說過,這就是你們的相處模式,所以考慮到您和我弟弟當下的關係,我對您有兩套待客方案。如果你們正在冷戰,我會適當冷淡對待您,讓您自在一點。」

  愛德蒙愣了好一會,因為一邊憋笑的四小姐,才意識到這是這位三姐的黑色幽默。

  班納特家會彈鋼琴的三位,在說話方面都隨他們的父親。

  實在想不出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愛德蒙只好用勛爵的冷淡語氣問:「班納特不在家?」

  因為要去見頂級俱樂部委員會的先生,他就著那個胸針換了一套相配的衣服,想讓年輕人先看一看,確保今晚萬無一失。

  「和朋友在樓上聊事情,」瑪麗說,「應該快結束了,請您再等一會。」

  在家不好好學習,又找朋友談事情。

  剛剛翻了一夜書幫忙查資料的「神甫」心裡想著,很自然把他好學上進的小朋友撇乾淨了,遷怒到看著就很厚臉皮的哈洛德埃弗雷特身上。

  結果他猜錯了。

  跟著下樓的是馬賽市長的外甥。

  愛德蒙終於注意到了克莉絲這個不太起眼,卻意外很好的朋友。

  有年輕人偏好的深色頭髮,認識不過兩天就成功卸掉了所有防備。

  並不知道克莉絲在有意給逃犯空出時間離開,愛德蒙很快就回憶起來,當初兩個青年在一起討論問題,班納特少爺就總是支開自己,他們可以一整天都泡在一起研究科學發明,晚上還要結伴去劇院聽戲。

  什麼樣的合夥人會一起去聽戲?

  他們的姓氏甚至被擺在一起,作為公司名堂而皇之登記在文件上。

  被假勛爵面無表情看著,自小就對喜惡感應明顯的發明家壓力頗大,用力嚥了一下,眼巴巴看向好友,試圖請求援助。

  克莉絲以為是人太多,這位兄弟又開始緊張,衝著他安撫笑了笑。

  這個男人的眼神更可怕了!

  威廉心裡欲哭無淚,覺得身邊的人像是一隻護食的野獸,沒有細想,出於直覺垂頭聽著好朋友和瑪麗小姐說話。

  「莉迪亞在麗萃那,今天應該不回來了。」瑪麗把剛剛收到的便條內容描述完,看了眼陷入自閉的發明家,又說,「車方便讓我們使喚嗎,我和吉蒂出去一趟,恐怕要排到很晚才能回來。」

  克莉絲點頭,隨口問:「其實讓採辦去買就好了,最近倫敦又流行什麼啦,還需要排隊才能買?」

  「拜倫出新書了,還是一本小說。」

  看到瑪麗亮起來的眼睛,克莉絲明白過來。

  拜倫勛爵在學生時代就是個風雲人物,劍橋大學禁止養狗,他為了反抗乾脆就養了一頭熊,這位校友生得十分英俊瀟灑,卻天生跛足,因而人格複雜,時而心細敏感,時而放縱不羈,是個徹底的浪漫自由主義者。

  外貌和才華出類拔萃,性格引人注目,長詩《恰爾德‧哈洛德遊記》發表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這部長詩的本質一如他本人和他所有主角,叛逆倔強,對統治階層做出了深刻而極端的揭發披露,眾多維護統治的人群起攻之,以他的風流韻事為把柄,大肆宣揚,甚至造謠誹謗他有不倫關係,以至於有一段時間,拜倫的風評在整個上流社會很差。

  但是這些都阻擋不了他的才華被人欣賞,即使遠在希臘,拜倫依舊是話題中心,何況是一位詩人所寫的小說,這本書一出,絕對會成為未來幾個月裡社交季的主流話題。

  克莉絲拜託瑪麗幫自己也買一本。

  凱瑟琳在一邊擔心問:「你都要考試啦,還有心思看小說?」

  克莉絲故意說:「我買來送給一個朋友。」

  「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故事,就知道適合送給那個人了?」瑪麗笑了。

  因為拜倫的主角有著非常一致的形象。

  而看到這些主人公時,她就會想到一個人。

  隔絕人世,行蹤不定,孤獨憂鬱,愛憎分明,有非凡的力量,與腐敗的社會勢不兩立,對無情的制度輕蔑鄙夷,似乎總是在尋找出路。

  不過她還得想好送給哪一個身份,最好讓這個人對自己扮多個身份的「反省」更多一些。

  克莉絲笑了笑,沒說話。

  等瑪麗她們離開後,三個人在會客廳坐下了。

  克莉絲正式將兩位朋友互相介紹了一遍,知道愛德蒙的來意,打量一番後,乾脆說:「沒問題了。」

  她甚至覺得今晚自己根本不用跟過去。

  就像在馬賽時發現的一樣,這個人天賦太高,進步相當快,很輕鬆就掌握了如何利用俱樂部裡的禮節限制,恰當保護自己的秘密,將話題帶入自己想要的方向。

  這一面,她過去從沒見過。

  男僕言聽計從,伯爵過於熱忱,和神甫更多的是照料交談,克莉絲懷疑他本來就很擅長這些,說不定與自己實力相當。

  但是他前一陣還需要自己在桌子下「提醒」,也只能解釋為,這一年裡發現更多真相後,這個人變得更加極端了。

  馬車被瑪麗她們要走,距離約定去俱樂部的時間其實也沒有多遠,克莉絲便請愛德蒙到時候帶著她一起去。

  順便把威廉送回家。

  威爾莫勛爵只是自然說:「沒問題,畢竟我還沒加入俱樂部。」

  被這句話一下激起了昨晚的回憶,克莉絲也沒問決鬥的事,轉頭向合夥人道:「你剛剛看我,是有什麼事嗎?」

  自從好友過來後,威廉又感覺不到先前的壓迫感,想到自己那副模樣被看到,更加沮喪消沉,似乎連蓬軟的頭髮都怏下來了,低聲說:「克里斯,我是不是太軟弱內向了一點。」

  克莉絲失笑:「你是天才啊,天才有些怪性子,也會被世人寬容對待的。而且誰又有資格規定內向就是一種不好的性格呢。」

  威廉搖頭,結結巴巴說:「但是我想變得更好一點,就像你之前問我,『真的會有人因為另外一個人去改變自己嗎』。我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要改變……」

  威爾莫勛爵又在看他了!

  綠眼睛發明家連忙補充:「但是我最近遇到了一個讓我改變想法的人。」

  威廉說到這裡又有些手足無措,臉上漲紅了,「我能感覺到,她對我至少有好感,不然我不會這麼堅持要讓自己至少變得更優秀一些。」

  克莉絲恍然:「難怪你那時候願意和律師一起去北方。」

  她對「石頭能開花」相當稀奇,雖然沒有感情經歷,好歹對真愛難尋有點體會,知道遇到一個能讓自己喜歡的人太困難了,與其等著變優秀,還不如把握時機去追。

  「那位姑娘說不定就喜歡你這一面呢,有時候你自以為變得優秀,其實對她來說,你已經變陌生了。而且,一個人變優秀後,當然會看到和過去完全不一樣的世界,那時候,你還會不會喜歡她就更是一個未知數啦。」

  克莉絲說完後,連自己都驚嘆不已,實在沒想到這個社恐理工腦能有這一天,感慨起來:「哈洛德信誓旦旦告訴我,說你有情況,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我能知道什麼樣的姑娘能讓你有這種念頭嗎?」

  威廉不自覺笑起來:「深色頭髮,善良,特別聰明,我們能聊上一整天。」

  能和這位兄弟說一天的人可太少了。

  克莉絲更加感興趣,坐得近了一些,挖空心思套話,結果好友這會更害羞,說什麼都詐不出來,只知道是一位Ms.B,他們什麼都聊,雖然那位小姐懂的科學知識不多,卻很樂意聽他的那些研究分析。

  B,班納特,善良聰明,能和他聊一天。

  這是在當面旁敲側擊告白嗎。

  愛德蒙警惕起來。

  讓他操心的人全無自知之明,反而攛掇著威廉說出名字,她可以幫忙讓他們兩個人在社交季更加自在相處見面。

  在好友鼓勵的目光裡,想到不僅是朋友,還有可能是未來小舅子,威廉心裡熱起來,鼓起勇氣說:「克里斯,我喜歡的那個姑娘,就是瑪麗小姐……去年暑假,你把我送去克拉克書店時,我們就認識了。」

  說完後,威廉感覺到,面前兩個人對自己的態度徹底顛倒了過來。

  原本喜聞樂見八卦自己的好友似乎整個呆住,陷入了令人不安的長久沉默裡。

  而本來還對自己審視挑剔的目光,卻一下變得友善起來……

  像是看到了親人?

  -------------------------------------

  給克莉絲點個蠟,在場兩個(她以為的)好兄弟,一個想當她姐夫,一個想當她老婆+丈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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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11: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abime 把你一輩子拘在我眼前

  最後是被吩咐去套車的僕從打破了這樣的沉默。

  愛德蒙自然先請兩位「客人」先上車。

  他再進去時,就見兩個好朋友相對坐著,黑髮一臉思索著抱臂,另一個人在這樣的凝視下,幾乎要把自己縮進車廂的縫隙裡。

  只遲疑了一秒,他在克莉絲身邊落座了。

  「威爾莫勛爵」注重私密性,男僕從來不跟車,所以馬車不大,兩個人對坐起來會很舒適,要是並排就有點擠了。

  向後靠時,連衣料都在窸窣著歡呼這樣親密的摩擦。

  出乎愛德蒙意料,不習慣肢體親密接觸的人卻很自在,似乎適應了彼此之間這樣的距離。

  當初只有男僕有這個待遇。

  不明白為什麼緊跟進來的勛爵面色不善起來,面對雙份的高壓,威廉一縮脖子,還是鼓起勇氣說:「克里斯……」

  「是在麥裡屯的書店裡遇到的?」

  克莉絲平心靜氣問。

  威廉回答道:「瑪麗小姐經常來借書,碰到的次數一多,我們喜歡的類型相近,就認識然後熟悉起來了。」

  克莉絲抱臂看他,明顯沒信。

  不是說文學女和理工腦不能有共同語言,但是威廉這種性格,多次邂逅並不會讓他和一個人相熟,反而會讓他趕緊逃開。

  頭一次被好友這樣看著,威廉終於想起了哈洛德的「友情提示」。

  「去克里斯家做客,你就能看到他那幾個在倫敦都很亮眼的姐姐了,不過千萬別動心思。」

  「相信我,你不會想和他做對手的。」

  「等你好不容易成功,你說不定就多了一個把弟弟看得比你還重要的妻子……哦,還有一位瘋狂的岳母。」

  說到班納特太太,哈洛德似乎回憶起什麼慘痛經歷,表情非常凝重。

  但是他說的時候已經晚了啊。

  威廉沮喪想著,發現自己果然更適合蹲在實驗室裡,面對這種被詢問的情況腦袋裡亂糟糟的,乾脆低著頭,開始如實交代:

  「我們雖然經常在書店碰見,但是一句話都沒說過。克拉克先生聽你的話,每天準時叫我走出房間休息。我偶爾會幫他看店,打下手搬書當做鍛鍊身體。」

  「在書店待久了,也有一些常客……我已經習慣被忽視了,但是瑪麗小姐卻能很快發現我,也只有她叫出我的名字,她還會對我笑。」

  威廉的表情變得靦腆起來。

  克莉絲:「……」

  那是因為家裡也有一個透明體質的四姐,瑪麗照顧這個小跟班習慣了。

  不過現在肯定不止這些原因了,這個美好的誤會還是讓它延續下去吧。

  所以那次舅媽調侃,「在麥裡屯看到瑪麗和一個青年聊天」就是說他們倆了。

  威廉還在繼續說:「我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但是不自覺想要接近她,最好和她說說話,因為一本《浮士德》,我才搭上話。」

  愛德蒙克制住了感同身受拍肩的衝動。

  「……我們聊過好幾次天,我們永遠不會讓話題冷場,我喜歡她的見解,她,她也告訴我,我說起喜歡的東西時很可愛。」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發明家的臉卻比落日還紅,「我覺得,瑪麗小姐對我應該也有好感。」

  因為「可愛」這個詞,克莉絲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瑪麗比威廉要大一歲,這倆如果真在一起,還是姐弟戀。

  不僅是年齡,當看當年莉迪亞「統治」下和吉蒂完全不同的反應,還有後來另闢蹊徑走才女路線,瑪麗都是一個有主見、甚至內心叛逆的姑娘,聽他剛才的描述,兩個人對話裡總是瑪麗在引導,她對威廉也意外的耐心,而威廉因為小時候經歷和父親強勢,所以性子柔軟溫吞,遇事很容易退縮,但凡有一點挫折,他肯定不會這麼有勁頭想著要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能走到這一步,瑪麗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克莉絲不滿輕哼一聲,說:「這麼看來,我過不久就可以叫你姐夫了?突然從平等關係變成兄長,我還真不習慣。」

  威廉因為這個稱呼代表的意義漲紅臉,更不想好友誤會自己,連忙解釋,「其實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姐姐。你也知道我對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我一開始連你有幾個姐姐都不知道。還是這次來你家,我才發現的。我絕不是想佔你便宜,和瑪麗小姐在一起時,我也沒有想過——」

  「沒想過結婚?」

  克莉絲瞪他,聲音沒有拔高,語氣卻更危險了。

  被「想不到你是個玩弄感情還不想負責的人」譴責目光打量,眼見著越抹越黑,威廉看上去要哭了。

  愛德蒙聽出克莉絲話裡的鬆動,這時候再看她裝模作樣凶好朋友,禁不住斂目笑起來。

  畫面突然就變得像是兩隻毛茸茸在對峙,明明身形比較小的垂耳兔晃著耳朵張牙舞爪,把綠眼睛小狗欺負得嗚嗚後退。

  他看過懷錶,時間還很充裕,悄無聲息拉了車內的機關,暗示車伕再兜一會圈子。

  又逗了一番話後,克莉絲心裡平和了不少,「既然是用《浮士德》搭話,我想,你還是能分清歌德和康德的。作為朋友,我覺得你需要這個情報,她以這個理由拒絕了一位追求者的求婚。」

  ——瑪麗也是很受歡迎的!

  「所以,如果是瑪麗,我就要改變一下剛剛的話了,因為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你完全可以堅持原來的想法,再努力變優秀一點。」

  威廉用力點頭。

  見這個傻白甜理工腦確實誠懇,克莉絲心裡的鬱悶才消散了。

  一個情報商人,姐姐在自己老家的情報點,和自己的好朋友,明面上來往那麼久,她居然不知道!

  克莉絲覺得克拉克今年的聖誕獎金可以取消了。

  她終於忍不住說:「你們在我面前見過這麼多次面,我居然都沒有發現。」

  威廉自然接道:「你比我受歡迎太多了,畢竟喜歡你的女孩子那麼多,葛朗台夫人就是直接邀請你的吧,你根本不用費心去觀察一個人是不是喜歡你啊。」

  他注意到,勛爵嘴角沉了沉。

  因為這句熟悉過分的話,克莉絲一下就反應過來,這是那天自己解釋給瑪麗的理由。

  所以是瑪麗告訴這小子的。

  繼二姐和二姐夫之後,自己再度成為了小情侶的談資嗎!

  這次情況更糟糕,達西那面還只是麗萃在單方面輸出信息,這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親姐姐,一個是好朋友,拿著消息互換交流起來,日後再和三姐鬥嘴,她絕對沒有還口餘地了。

  克莉絲感覺很不好。

  她沉默一會才說:「其實我覺得和親戚合夥做生意挺麻煩的。」

  希望在即卻突生變故,威廉心裡嗚咽了一聲,連忙說:「不麻煩,以後就是家族企業了,我改姓班納特也可以——」反正我不喜歡自己的姓。

  後面的話被一邊的勛爵瞪回去了。

  威廉心中只覺得是因為自己心態度秒如年,所以這次回去的路程格外漫長,這會終於看到德文郡公爵的府邸,又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致消沉起來的兩個人,長鬆一口氣,連忙向挨坐著的人道別就跳下了車。

  雖然各懷心事,當晚的會面還是相當成功。

  那位委員會的先生激動表示,威爾莫勛爵這樣富有體面的紳士,絕對不會吃到黑球,反而會成為眾多俱樂部爭搶的會員。

  這次「還人情」算是圓滿完成,有了這個俱樂部的名頭,即使沒有勛章也沒關係了,自己再露面幾次,威爾莫勛爵這個身份就徹底做好,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

  還是上次停車的那片草地,這次車內好好點了燈。

  「上次你說,因為我還沒有加入俱樂部,所以不能離我遠一些。現在,我們算是兩清了。」

  期待著正大光明的相見,愛德蒙面上很自然,根本沒有意識到,承認過在乎和喜歡,這時候不認賬反而會引起面前人的好奇心。

  克莉絲揚眉:「你確定要在這時候和我撇清關係?」

  被這樣認真看著,即使面上是威爾莫勛爵這個身份,愛德蒙也沒辦法違心了。

  他只好別開頭,選擇了比較委婉的告辭:「我要離開英國了。」

  「我能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克莉絲驚訝說,語氣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在意。

  這是前面所有身份在道別時都沒有過的待遇。

  身份下的人再嫉妒「英國勛爵」,也幾乎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了頭,顧不上自己還沒將這個局做得完好,艱澀解釋道:「我的一位仇人要來英國。」

  「原來你是要和你的仇人決鬥,」克莉絲恍然,「所以你現在要臨陣脫逃了?」

  「那個人非常厲害,遠遠勝於我。」

  難怪這一年裡變化這麼大,看來是在復仇的事情上遇到了阻礙。

  克莉絲這次沉默了很久。

  她定定看他,突然道:「如果是為了這件事要匆忙離開的話,那大可不必。」

  「既然你說那個人要來英國找你,看來他不是英國人了?主場作戰,我還是有不少優勢的,即使不能幫你,也能護住你不被設計傷害。如果要決鬥的話,我也挺想見見比你槍術更高明的人。」

  愛德蒙僵坐在那裡,驚疑不定看她,沒想到她會為了勛爵做出這樣的承諾,心下更加複雜難言。

  他的小朋友居然要為了一個明知是假身份的勛爵,去對付基督山伯爵。

  可是她並不知道那個「仇人」是基督山伯爵。

  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他自己。

  愛德蒙不住提醒自己清醒一些,不要為了「如果說出仇人是基督山伯爵,小班納特先生會選擇誰」這種問題而暴露自己。

  不論如何,他終於又一次得到了這個人的關心和在乎。

  而愛德蒙很清楚,這次的幫助和以往都不同。克莉絲極少插手其他人的事情,很多時候也相當照顧朋友的情緒,而現在,根本沒有問自己是否願意接受幫助,就急忙擺明了態度,甚至有些自亂陣腳。

  ——克里斯班納特在捨不得我的離開。

  想到這裡,他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情,任由情意傾瀉,柔聲道:「你有這樣的心意,我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我的仇敵太過危險……」

  說這句話時,愛德蒙想起了真正的仇人,心中更加警惕,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將眼前的人也帶入這個泥淖中。

  克莉絲全然不知他的心理活動,反而氣笑了。

  「你在輕視我?」

  不等他解釋,她已經毫不猶豫攤了牌:「你的護照,是我出手的。」

  這個愛德蒙已經知道,可是下一句話還是讓他頓時失色。

  「對了,你還滿意我親手給納什寫的履歷嗎?」

  愛德蒙錯愕看她。

  對克莉絲的背景,他有過太多猜測,卻根本想不到一個紳士的孩子會與這一行扯上關係。

  難怪去法國時,班納特少爺箱子裡有那麼多的護照。

  他傾心愛慕的人,總是能在他以為已經足夠瞭解這個人時,又展現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愛德蒙很快又忍不住擰眉:「我以為一個情報販子應該八面玲瓏,小心謹慎。你在我面前暴露身份,不怕我將這些說出去?」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放心把這些告訴你?」

  年輕人坐在原處,黝黑的眼瞳看著他,狡黠而危險笑了。

  「如果你想要從明面的船隻離開英倫三島,就必須要護照。而我恰好是個喜歡留後手的人,不僅是我在賣出護照上動過的小手腳,我還有不少方法可以拆穿你這個假勛爵的身份。」

  「不用護照,你只能選偷渡離開,那也可以徹底死心了。你來英國不久,找不到更隱秘的路子,而你能接觸到的那些,他們都會和我有聯繫。」

  「當然,要是你擁有私人的船隻,確實可以不必走上面兩條路,可是我在海關實習一年,想要拜託他們幫忙抓回你也相當方便。」

  扣上袖扣,站起身,克莉絲看向愛德蒙,真摯道:「你知道的已經太多,所以我不會放你走了。」

  「我為什麼要提防你呢……」

  「我完全可以把你一輩子都拘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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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向囚禁play達成【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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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1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abime 瑪麗的讀書沙龍

  他查探納什的事情被克里斯班納特發現了。

  他還沒有完全想好怎樣在年輕人面前去圓兩個身份之間的仇。

  他招惹了一個不得了的情報販子,這番威脅後,威爾莫勛爵這個身份短時間內脫不下來了。

  無數念頭紛湧而過,卻都抵不上一個讓愛德蒙心顫而狂喜的發現。

  他發現了上次在他房間也沒有見過的感情。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告別,引得謹慎小心的人自亂陣腳,願意為了自己去攬下仇恨。

  做布沙尼神甫時,他感受過浪博恩繼承人對親人的在乎,扮威爾莫勛爵後,他也見過了這個人和好友牌友的相處。

  但是和這些都不一樣。

  這是他一直以來祈求的,獨一無二的關係。

  尤其加上「一輩子」這樣的期限後,幾乎讓愛德蒙看到了比「克里斯班納特喜歡男人」更觸手可及的希望和未來。

  他和他的心上人可以有無限的時間,自然也可以將這份在乎變成他曾經妄想的回應。

  愛德蒙一陣頭暈目眩,幾乎想要放縱自己去做一輩子的英國勛爵,甚至盤算著就這樣去復仇也沒關係……

  可是,在見到這樣的希望後,愛德蒙發現,自己變得貪婪,也更加不甘心了。

  他已經擁有了獨一無二的感情,還想擁有更多可能。

  更不想頂著其他人的面孔。

  為什麼會是威爾莫勛爵?

  他數不清是第幾次問自己這個問題了。

  沒有共同患難、親密接觸,沒有泛舟夜遊、體貼入微,沒有靈魂共鳴、徹夜聊天。

  一個冷淡無趣,陰晴不定的英國勛爵,憑什麼得到這樣珍貴的感情。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要和你決鬥的人是誰了吧?」

  成功炫耀過自己本事,克莉絲得意說,如同一盆冰水,讓愛德蒙整個冷靜下來。

  說出基督山伯爵,基本等同於暴露身份;不存在的名字,很快就會被發現;真實的仇敵,也立馬會被拆穿沒有決鬥。

  而且,班納特少爺這樣敏銳,這個身份不盡快離開,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威爾莫勛爵就是曾經偽裝侵入過自己生活的人。

  愛德蒙無法回答,只能沉默搖頭。

  一腔熱意被再次推拒,克莉絲終於冷靜下來,對著自己的衝動輕嗤一聲,這次好好避開了踏腳,跳下車離開了。

  她離開就像抽走了他所有力氣,無法再承受不住還在增加的念頭,愛德蒙將頭埋入雙手。

  只有風燈靜靜燃燒,搖曳。

  搬進攝政街後,少了母親的要求,瑪麗每天依舊起得很早。

  她性子較真,還記得克莉絲在邀請的信裡說需要她來幫忙管家,所以每天起床後都會去看看情況。

  結果不管是那個面面俱到的管家,還是那群說不上哪裡奇怪的男僕和女僕,似乎都習慣了獨自處理再向上匯報,這樣的線程關係下,整個房子的一切事務都周到俱全、滴水不漏。

  今天依舊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她,所以從廚房出來後,瑪麗就回到三樓的小客廳裡,開始看書,順便等人。

  這個房間是特意給三樓住客留下的,沒有訪客時,三姐妹就在這裡打發晚飯後的時間,加上連通四樓的樓梯就在旁邊,克莉絲在家時也會加入她們,大家互相道過晚安再上樓。

  男僕抬了桶熱水上樓,又過了好一會,她要等的人才收拾妥帖下了樓。

  瑪麗坐在原處沒做聲,看黑髮青年頂著捲髮紙摸到咖啡壺邊,完全沒有看見自己,看上去明顯睡眠不足,腳步還有些虛浮,惺忪著摸索杯子,還抬手掩唇,打了一個過分秀氣的哈欠。

  「你昨晚從舞會回來後又熬夜複習了?」

  因為突然冒出的聲音,克莉絲放糖的動作一抖,整個清醒過來,回過頭無奈說:「瑪麗,你嚇死我了。」

  三姐嚴厲看她,因為看書所以戴了眼鏡,非常教導主任範,走近了絮叨起來:「麗萃特意交代過我,你只要忙起功課就忘了時間,平時你就比大家都睡得晚,現在除了聚會能休息,幾乎所有時候都泡在書房裡……」

  克莉絲發現五個姐姐都相當有辦法對付她。

  簡最擅長體貼反過來為自己解釋找理由,讓她心軟,伊麗莎白永遠能敏銳感應到她話裡的漏洞,瑪麗碎碎念講道理,凱瑟琳會請求拜託,至於莉迪亞,她就是個思維黑洞,她們拿對方都沒辦法。

  喝完咖啡,估計瑪麗也說得舒坦了,克莉絲舉起雙手向她服軟投降。

  「我知道了,以後聚會回來我就休息。你可以監督我,定時讓人看我房間的燈光怎麼樣?」

  她還特意模仿了綠眼睛好友的模樣,懇切無辜盯著三姐看。

  大獲成功。

  瑪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你又來這套。」

  克莉絲看向她書邊厚厚的一大摞,好奇問:「那是什麼?」

  瑪麗終於想起了正事,把那一摞邀請函拿過來:「今天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雖然最近我們去的都只是你相熟或者達西引見的宴會,但是也認識了不少人,把邀請函發到這裡了,一開始我還覺得沒問題,現在積攢多了,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克莉絲接過,「這麼多是肯定要取捨的,我來篩選吧。」

  瑪麗又問:「作為回禮,我們是不是也要辦一次舞會?」

  克莉絲低忖,搖頭:「舞會的意義不太一樣,我暫時還沒做好打算。」

  瑪麗明白她的意思。

  舞蹈是動物界常用的求偶手段,人和人之間當然也是這樣。

  這幾乎是一種潛規則,也是為什麼當初大姐夫到哈福德郡,聽說他喜歡跳舞還願意辦舞會,媽媽就欣喜若狂的原因。

  一個未婚的年輕人特別喜歡跳舞,那麼他在感情上就一定是開放等待的,而社交季這樣的環境,一位紳士和一個姑娘在眾目睽睽下多跳幾隻舞,那麼大家就默認你們對彼此已經有了好感。

  瑪麗卻覺得,克莉絲以為不辦舞會就沒事,實在有點天真。

  作為家裡唯一的繼承人,這個人把什麼都往身上扛,所以像是兄長一樣可靠,似乎無所不能;大部分時候又的確是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不會照顧自己,對她們也會撒嬌,生悶氣或者發現有趣的事情後非常孩子氣。

  不過打扮起來花的時間也長,這時候比莉迪亞更像是臭美愛俏的小妹妹。

  記起當初姨媽家的舞會,就是克莉絲指導了她怎麼化妝,現在瑪麗細看,發現小弟果然有意修理了眉毛,面龐光潔白皙,連鬍子都刮得完全看不出痕跡。

  自從進入社交季,大學生不再和鄰居去俱樂部街區,總算記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也把自己變得相當忙碌,白天扎進書房複習,晚上還是會收拾得花枝招展去參加宴會。

  沒錯,花枝招展。

  髮梢好好捲過,仗著俊秀年輕,什麼輕快的顏色都敢穿,偏偏穿起來還相得益彰的亮眼,言談舉止似乎是被有意教導過,永遠是全場最迷人優雅的那一個,連著她們也會得到主人家的熱情對待。

  看著那摞邀請函,瑪麗突然有些憂心。

  傻小子上次還堅持要先立業再成家,聚會果然就只顧著和一群紳士打牌聊天,舞伴除了無法推拒的主人家小姐或者長輩介紹的女士,基本上就是她們四個姐姐。

  ……也和當初說的「不必去費心觀察誰喜歡自己」一樣,完全不知道這些邀請函其實已經在打主意,而他自己又被多少姑娘盯上了。

  面前的人還在想法子:「不過可以用你的名義辦幾次沙龍,回請和我們年齡相近的年輕人。」

  瑪麗頓時失笑,「沙龍都由那些擅長交際周旋的女性主持,我只會看書,說不上什麼話,能辦什麼沙龍。」

  克莉絲理所當然說:「那就辦讀書沙龍嘛。你們如果有玩得很好的女孩子,也可以請過來,大家一起看書,也可以交交朋友。」

  瑪麗聽到這句,眼前一亮。

  克莉絲伸完懶腰,拿起邀請函,抬眼看了時間,低頭問:「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就去書房啦?」

  瑪麗拉住她的衣擺,糾結了一下,才開口:「我聽G……佈雷格先生說,最近每次去聚會,你都會捎上他,是因為你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克莉絲沒接茬,敏銳道:「你的口型不太對,威廉和佈雷格都不是這個發音吧。」

  瑪麗難得臉紅了,「是Gulielmo.」

  Gulielmo,是威廉這個名字的拉丁化。

  想到合夥人也從來不叫瑪麗,更不叫班納特小姐,反而叫著不遠不近的瑪麗小姐,克莉絲表情一瞬間變得非常一言難盡。

  這兩個人看著都挺學術的,沒想到私下裡對彼此的稱呼這麼有情趣。

  大清早被餵了一把狗糧,克莉絲感覺不太好,也沒心思逗三姐,坦誠說:「雖然知道的時候很意外,不過好歹是熟人,威廉比賓利還要單純,我根本就沒打算反對。」

  「帶他去聚會,一部分出於公司方面的考慮,而且德文郡公爵也需要他出面辦點事,當然,他不安也是因為我在為了你們的事情逗他,所以你自己哄去吧。」

  「哦,只要你們倆能多聊點康德,少聊起我,我就更高興了。」

  「這下我真得走了,早餐時間再叫我。」

  瑪麗徹底放下心來,之後的日子,在凱瑟琳的幫助下,她辦了一次沙龍。

  然後她就見識到了小弟招蜂引蝶的本事。

  整個院子幾乎被敞篷馬車塞滿了,眾多女士小姐攜朋引伴,對她們三個人表現出了極大的熱忱,各個精心裝扮,坐在會客廳裡「專心」看書,映襯得屋裡比花園還色彩豔麗。

  過了一會,莉迪亞提出要去打板球,好幾位已經坐不下去的小姐起身跟上了。

  庭院裡傳來歡笑聲後,有的人心浮氣躁張望起來,也有人像是較上了勁,垂頭看書。

  有位小姐趁著和瑪麗聊天時,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班納特先生今天在家嗎?」

  瑪麗憋住笑,回答道:「他在樓上書房。」

  一個姑娘眼前一亮,「上次和他跳舞時,」在一眾目光裡,她得意挺直了身子,「班納特先生告訴我,他準備今年提前畢業,所以他是在複習啦?」

  在一片七嘴八舌裡,瑪麗終於意識到,這裡都是一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姑娘。

  她心裡尊重克莉絲的選擇,便藉著今天看的小說,無意說了一遍那位「法國白月光」。

  瑪麗講起故事並不動人,不過她記憶不錯,能把克莉絲給她說的版本原版還原,這種雲淡風輕的語氣反而引起了極大的效果,在有位貴族小姐掩面落淚抽噎後,又裝作不經意讓女僕開了葛朗台夫人送來的酒。

  第二次沙龍,人果然少了一些,至少只想相看丈夫或者性子保守女性都見機退散了。

  瑪麗也收穫了好幾位確實是真心看書、見解獨到的女性朋友。

  讓她哭笑不得的是,有不少女孩子似乎完全沒有討好「未來姐姐」的意思,卻每次都會來,只是想看看克莉絲,能碰上她下樓就一定要去搭話,類似「你的演講我都會去看」,得到真誠道謝後就會激動得不行,還有單純看幾眼都能樂陶陶摀住臉或者心口。

  瑪麗實在理解不了,有一天三姐妹一塊玩卡西諾,她隨口提了出來。

  凱瑟琳很認真說:「就算克里斯是我的弟弟,我願意多看看他。拜倫勛爵還在國內不是也有一群女性簇擁嗎,他長得好看,還有才華,我們克里斯也不差啊,對女孩子還那麼體貼紳士,當然會有好多女孩子只是單純仰慕他的才華氣度。」

  莉迪亞在一邊一針見血補充:「還有臉。」

  說起拜倫,瑪麗對下一次沙龍主題有了靈感,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趟二樓的陽台。

  鄰居果然在那裡餵游隼,還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模樣,只在格里芬不滿撲扇翅膀時才回神。

  瑪麗大大方方走到自家陽台的盡頭,隔著那段距離對他說:

  「勛爵,您和我們家的奧佈雷又鬧彆扭了?」

  威爾莫勛爵驚訝看她,「班納特小姐,我並不認識什麼奧佈雷,如果您說的是克里斯班納特,」他目光晦暗起來,「那麼……是的,我們之間有一些小問題。」

  瑪麗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認真問:「您今天下午有空嗎?」

  「我聽克里斯說,您是個喜歡清靜的人,為了替前一陣那些女士給您帶來的吵嚷和不便致歉,我誠摯邀請您來我的讀書沙龍。請放心,經過前一段時間的篩選,現在參與者也有不少紳士了,剩下來的小姐也都很安靜有禮。」

  勛爵遲疑了一會,正要拒絕,又聽得她說:

  「順便向您介紹一下奧佈雷。」

  愛德蒙最後還是去了。

  出乎他的意料,這段時間下來,班納特家三小姐的讀書沙龍已經辦得相當有規模,至少來的紳士裡,也有好幾位小有名氣的作家……當然,還有那位未來的三姐夫。

  威廉發現了那位冷面勛爵,想到他和班納特少爺關係親密,默認大家已經相熟,所以主動坐到了他旁邊。

  對瑪麗沙龍的新成員,威廉自發熱心介紹起來:「今天大家討論拜倫的新書,《吸血鬼》。」

  愛德蒙一怔。

  最近他出席了不少聚會,對這個已經風靡全倫敦的故事也有一點耳聞,不過不算瞭解,因為大部分時候,他的注意力也順應眾意,集中在那個社交界的新貴身上。

  「我知道吸血鬼是魯思文勛爵,那奧佈雷是?」

  威廉對他居然沒看過這本書大感驚奇,將手邊帶來的書推了過來,順口介紹:「就是魯思文勛爵身邊的青年,因為對勛爵產生了不可自拔的好奇,尋求刺激,所以和他結伴旅行,旅途裡發現了他的秘密……」

  發明家還在滔滔不絕。

  可是自「好奇」後,愛德蒙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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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思文勛爵其實是拜倫和雪萊他們聊天時講的一個梗,波利多里醫生經他允許後寫成了書《吸血鬼》,算是吸血鬼小說的開山鼻祖,比德古拉還要早。

  《基督山伯爵》原著裡直接說魯思文是拜倫筆下的人物。所以這裡默認這個設定,私設是拜倫在維也納偶遇伯爵後,得到了靈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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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1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abime 《吸血鬼》&掛科啦

  讀書沙龍很快開始了。

  「奧佈雷與魯思文勛爵相識於冬日的倫敦。」

  愛德蒙被這句話戳動,面色一變,不由自主看向沙龍的主持人。

  他很快就明白,為什麼這位三姐會邀請自己參加這場沙龍了。

  「這個相貌英俊、熱情真誠的青年,剛一進入社交界就引起了女士們的關注。可是比起虛榮和舞會,古文物研究學的大學生更愛刺激與新奇,幼年的孤獨時光使他愛上了傳奇故事,他始終在尋找一個怪異的故事主角。」

  「……就在奧佈雷快要死心時,魯思文勛爵引起了奧佈雷的注意。」

  「魯思文是那麼與眾不同,他頻繁出席於名流舉辦的宴會,卻始終像是一個旁觀者和局外人,似乎什麼樣的情緒都無法感染這個人,引起他半分關注。他面無血色,表情冷淡,更少有人見過他與女人主動說話。」

  威廉聽到這裡,有些驚訝看了愛德蒙一眼。

  「奧佈雷無法抗拒這種誘惑力,著迷觀察著魯思文,四處收集他的消息,小心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不論勛爵在哪裡出現,奧佈雷都會第一時間發現,並且興奮去想像,這個人身上或許有某種超越自然的力量。」

  「可是魯思文勛爵拒人千里,從來不分半點注意給任何人,也不與他們有進一步的接觸。因此,在得知魯思文勛爵將要踏上旅程時,奧佈雷察覺到了機會,向監護人提出要外出遊學,並意外得到了勛爵結伴同行的邀約。」

  聯想起年輕人偏好神話故事,這番描述終於讓愛德蒙找到了一點「為什麼是威爾莫勛爵」的頭緒。

  他已經無法再將注意力分到故事之外,甚至在接下來的敘述裡,因為這種過分的熟悉和代入感,連那位「青年奧佈雷」,都有了一張他熟悉的面容,栩栩如生。

  魯思文勛爵與奧佈雷同遊羅馬。

  奧佈雷終於發現了勛爵玩弄人性、操縱命運的那一面。

  無法接受這樣敗壞惡劣的一面,青年與勛爵發生爭執,分道揚鑣,獨自前往希臘。

  這個故事突然變成了一場漫長的夢境,有時兩個人的甜蜜美好,後面又似乎變成了對他們未來的預言,警告著愛德蒙,繼續這樣相處下去,年輕人終究會發現他「審判」的那一面。

  而當初說起未來的夫人標準時,克里斯班納特明確說過,喜歡善良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後,接下來的故事變得不再重要了,不論是「奧佈雷愛上了純潔善良的希臘少女,希臘少女被吸血鬼殺死」,還是「奧佈雷痛失愛人,因此病倒,昏迷高燒,魯思文勛爵突然出現,體貼入微照料陪伴」,甚至「青年與勛爵再度修好,遭遇強盜後,勛爵中彈身亡。」,都無法引起愛德蒙半點反應。

  ……直到「吸血鬼勛爵復活,改變身份姓名,再次出現在奧佈雷身邊,以誓言威脅,神出鬼沒,終於逼死了奧佈雷」。

  愛德蒙心中驚跳,再次慶幸自己沒有說出「仇人是基督山伯爵」。

  連瑪麗班納特都能因為這個故事聯繫上自己,已經看過書,還對自己兩個身份都有一定瞭解,克莉絲幾乎瞬間就能發現真相。

  徹底騎虎難下的人開始思考對策,遺憾發現這幾乎是一個死局。

  「威爾莫勛爵」知道了情報販子的身份,只要消失就會引起警覺。

  「基督山伯爵」遲遲不能赴約,露餡也只是時間問題。

  經歷過陷害與背叛,愛德蒙習慣將結果往最壞的方向想,向克莉絲坦白一切對他來說與決裂無異。

  一邊因為恐怖故事而驚魂未定的沙龍成員,紛紛痛斥魯思文勛爵的「陰魂不散」,表示過剩的好奇心實在不可取,同情奧佈雷的遭遇,更加讓他堅定了一定要好好隱藏,找到更好的方法離開。

  十年牢獄拘束,唯一自由的就是思維,獨自在黑牢中,愛德蒙已經習慣了陷入自己的世界,即使出獄後,他的思維也往往比他的行動走得更快一些。

  本能感應不到惡意,所以直到面前的人出聲,愛德蒙才回神。

  整個東方風格會客廳裡,只剩他和瑪麗威廉了。

  「勛爵,我想,您已經明白的我意思了。」瑪麗說。

  「我的弟弟從小就被關在書房裡,大一些了才與我們來往。他天生就警惕小心,似乎全世界都要加害他一樣,能夠接近他內心的人實在不多。」

  「所以,他看上去交際頗廣,其實對親密的關係完全沒有經驗,連人際交往確切界限也不太清楚。」

  「我注意到,一直都是他主動找您,甚至把您引入他的圈子,我們家的『奧佈雷』對您好像有用不完的好奇心……這讓我很憂心。」

  愛德蒙試圖冷靜說:「班納特小姐,這個世界沒有吸血鬼,這只是拜倫的小說。」

  瑪麗抱臂,「人心比幽靈還要可怕。你敢說,你對他沒有其他心思?」

  拿不準這位小姐是不是猜到了,愛德蒙沒有開口。

  瑪麗繼續說:「最近社交季,我們似乎總是會在各種舞會遇見,可是你作為鄰居,從來不來和我們打招呼,永遠都是遠遠看著。」

  威廉小聲補充:「一旦克里斯去跳舞,你好像會很不高興。」

  愛德蒙有些驚訝看向意外敏銳的兩個人。

  他這一年都在練習著控制表情,只有單獨在一起時,仗著克莉絲毫無察覺,他才會允許自己放鬆一些,更不認為自己會在公共區域表現得這麼明顯。

  下一秒,瑪麗的話讓他頓時失語。

  「我已經打聽到,你過去一年都在費勁鑽營,想要進入上流社會,所以連他搶走風頭也心懷不滿。你利用克里斯已經達到目的了,希望你能識趣離開我的弟弟。」

  ——是你的弟弟不讓「威爾莫勛爵」離開。

  威廉努力鼓起眼睛,在一邊毫無凶意跟著補充了一句:「你才回國,還不知道克里斯的老師和姐夫有多厲害吧。」

  ——我至少知道克里斯比你想得厲害多了。

  愛德蒙面無表情想。

  他因為這本《吸血鬼》心思煩亂,實在無心去解釋,隨即又發現,自己對這兩個人的「威脅」完全提不起興致,甚至覺得有種看到小孩子胡鬧的好笑。

  愛德蒙最後還是說:「勛爵會離開英國,『奧佈雷』不跟去羅馬,就不會有問題。」

  或者是對自己的承諾。

  本來只是想讓這個人收一下壞心,沒想到會得到這樣遠超期待的回答,瑪麗和威廉反倒不自在起來,過了一會就起身告辭了。

  也只有克里斯班納特這樣的人,才會吸引那麼多善良的人在身邊吧。

  愛德蒙忍不住想。

  如果知道自己過去一年所做的事情,他會被怎麼看待呢?

  愛德蒙在那隻他們擠在一起、親手楔好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故事情節實在太過巧合,他終於按捺不住,翻開了手邊《吸血鬼》的引言。

  「吸血鬼的傳說由來已久,在阿拉伯就有一個……前往維也納訪友時,我曾經路遇一位先生,他看上去身份尊貴,面色蒼白清冷,彷彿在哪座古堡裡生活了好幾百年,實在太符合那些傳說的形象了。我無緣與他搭話,不過我那位頗有識人之術的老友對這番描述也很感興趣,給我講述了他在羅馬曾經見過一個極其相似的人,以及一些奇聞異事……」

  「與鉑西(雪萊)聚會講鬼故事時,我突然就想起了這位先生,便以他的形象和老友的描述,聯合塑造了魯思文勛爵……聚會後,瑪麗(雪萊夫人)提出要將《弗蘭肯斯坦》寫出來,這啟發了我,於是我也將這個故事渲染添述,著成了這本小說。」

  愛德蒙合上書,終於從維也納的記憶裡找到了一個希臘打扮、跛足英俊的男子。

  「……奧佈雷的原型是我?」

  克莉絲呆了一會,看向老師手裡的那本《吸血鬼》。

  費爾德侯爵翻到後半部分,示意她看兩個人遭遇強盜的地方。

  「我在維也納辦事時,拜倫恰好經過奧地利,去我住處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人,就告訴了我,我聽著覺得很像你在羅馬那位朋友,就把你們的事情和他隨口說了,沒想到他會寫出來。怎麼,你很在意?」

  克莉絲早就知道老師是個曬徒狂魔,畢竟他經常在信裡寫「XXX來信,向我誇獎了你,我感到由衷高興」,也並不意外他會把自己的事告訴拜倫。

  她搖頭,笑了,「當初在馬賽能遇到您,就是因為拜倫勛爵拜託您調查給希臘的軍火援助船吧,這麼說,他也算是半個引見人了。」

  費爾德隨口說:「希臘這兩年進展不錯,如果成功獨立,他應該會回國,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考試已經結束,最近最新版的改革法案也終於公佈,進入投票環節,師生倆都空閒下來,早課也就重新啟動了。

  「演講和辯論不同,未來在議會,辯論是更重要的能力,除非你是議長或者首相,在你長篇大論時,隨時會有人質詢打斷你,你要搶回優勢,不然就會被起鬨下去。」

  費爾德侯爵連她當初參加的跨校辯論都找人記錄了,這時候翻出來,逐條給她分析講解,甚至讓她將當時自己說的部分復原一遍,糾正她的修辭和停頓。

  為了讓她能沉下心,一般早課上完,老師才會開始談正事。

  「那天帶你去了俱樂部後,有很多先生對你產生了興趣,我也替你爭取到了不少合適的職務,結合我對你的期待,還有你自己的能力,我從中篩選了三個出來。」

  畢竟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克莉絲坐直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給你看個東西,先提示一下,是個壞消息。」

  克莉絲忐忑看他。

  費爾德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推給她,「我昨天親自跑了趟劍橋吃飯,順手抄到了一份這個。」

  克莉絲意識到是成績單,再加上「壞消息」,心裡咯噔一下。

  她是四年學制,想要衝一下榮譽學位,所以今年要考的科目特別多,掃過那一長列,在過高的希臘史和剛剛及格的英國史上停了停,最後落在了法國史上。

  ——她的法國史掛了。

  ——在有老師劃範圍,一個法國人的輔導下,還是掛了。

  學生的表情難得如此精彩,費爾德欣賞了一番後,發現精神萎靡晦暗,才清了清嗓子安慰:「延畢比我規劃的肄業好多了,也不會影響工作。只是一門科目,今年不開補考,假期好好放鬆,到時候重修吧。」

  克莉絲幽幽嘆氣,「我對不起您的指導。」

  費爾德知道學生受到打擊肯定心情不太好,還是控制不住好奇說:「我也奇怪,所以跑去看了你的試卷。」

  「你明明一節課都沒上過,為什麼對法國歷史會有那麼偏曲極端的理解?」

  克莉絲:「……」

  對了。她求助的法國人是個政治犯。

  「你也不要只是盯著掛掉的這一門,以你的本事,很多科目不至於考得這麼平庸。」

  克莉絲沉默一會,想起自己就是為了威廉和瑪麗的事才跑了那麼多其實不必要的舞會,深刻反省了一番。

  這段空白時間裡,費爾德已經準備好了後話,接下來就該如往常的習慣一樣,向年輕人講述專注是如何重要,一心二用十分不可取,還會導致一事無成。

  安靜枯燥的學習,接著又進入聲色娛樂,這不叫放鬆,每天在兩種極端的環境切換,進入狀態就要花費更多時間。

  打好腹稿後,他成竹在胸問:「所以,針對這次考試,你有什麼認識?」

  克莉絲語氣沉痛道:「戀愛果然會影響學習。」

  費爾德:「……」


  -------------------------------------


  求生欲申明:書的部分是我自己寫的,不是複製黏貼,拜倫大神也肯定不是我這種辣雞水平。不過劇情線還是來自《吸血鬼》。

  我是寫到這一卷才去看《吸血鬼》的原著(巨短,感覺就是一本大綱),結果發現我撞了拜倫一堆腦洞,果然大仲馬受了這本書不少影響,合理認為伯爵膚色蒼白和反社會的設定來自於此,不玩梗感覺對不起拜倫(拜倫:關我啥事???)

  《

  克莉絲:戀愛果然影響學習QAQ

  伯爵即將被老師做成表。

  【今天份的小劇場】

  伯爵:那年羅馬雨疏風驟/泛舟夜遊/前塵如夢

  男僕:越獄避難望進一雙深邃眼瞳/宛如阿爾卑斯山巔的疾風

  神甫:後來班家喜宴重逢/家人在側 燭影搖紅

  勛爵:對面不識/恍然間思緒翻湧/望你面容如舊/神色幾分冰凍/誰知我心惶恐

  ——《我的一個血族朋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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