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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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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3:17 |只看該作者
第180章 密會

    司徒盈袖著急地從背後拽了拽師父的胳膊。

    師父回頭瞥了她一眼,見她霧濛濛的大眼睛裡滿是懇求。

    「師父,我要去追她!」司徒盈袖沒有出聲,只是用口型說了這句話。

    師父居然也看懂了,他點點頭,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兩個人就從剛剛藏身的大石頭後面躍了出來。

    前面的張氏腳步輕輕一點,從港灣旁邊的小山上躍了下去,撲通一聲跳入水裡,往遠處游了出去。

    司徒盈袖倏然變色,恨得牙齒咯咯作響,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摔倒在地上。

    師父忙伸出手臂,托住她的纖腰,沒讓她跌倒在地上。

    司徒盈袖緊緊盯著海灣裡正往外拚命划水的張氏,雙手緊握,長長的手指甲深深挖入掌心,摳得幾乎流血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張氏居然還會游泳!

    那上一世自己和弟弟落水,就算她不是幕後主使!她也曾經見死不救!

    「鬆手!」師父似乎察覺到她在做什麼,忙托起她的胳膊,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掰開她的手掌。

    水銀般的月色下,她掌心的紅痕滲出細小的血珠,卻一點都不感到疼痛。

    師父握著她的手掌,抿了抿唇,從袖袋裡拿出雪白的帕子,輕輕蓋上她的手掌心,將那些血珠擦拭乾淨,低聲責備她道:「你這孩子,又用別人的錯懲罰自己。——師父白教你了。」

    司徒盈袖茫然抬頭,眼圈都紅了:「師父,我要追上去!」

    師父沒有抬頭,只是手頓了頓。淡然道:「她還在海裡,不遠。」說著,指了指她的屋子,「趕緊去換水靠。」

    「可是她已經游得遠了!」司徒盈袖跺腳,「咱們趕緊追吧!」

    「放心,她那點本事,就算早下水一個時辰。我們也追得上。」師父輕描淡寫地道。「快去換!」

    司徒盈袖往遠處看了一眼,見張氏好像在轉著圈兒的游,確實沒有游多遠。速度很慢的樣子,咬牙點點頭,對師父千叮萬囑:「師父幫我看著她游的方向啊!可別讓她溜了!我就是要看看,她深更半夜跑出去。到底要幹嘛!」

    「放心。」師父輕輕推了她一把。

    司徒盈袖只好趕緊跑回屋裡換水靠。

    屋裡的人都睡得死沉死沉,根本就不知道她悄悄出去。又悄悄回來了。

    而在遠處海水裡面的張氏,發現真是邪了門了。

    就跟在海水裡遇到「鬼打牆」一樣,無論她怎麼游,都游不出去。只能在海水裡轉著圈兒。

    師父負手,閒閒看著海面上的波光粼粼,完全沒有把遠處轉著圈兒。游得筋疲力盡的張氏放在眼裡。

    沒過多久,司徒盈袖就換了水靠出來。臉上蒙著面具,那水靠連著手套包著腳,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這貓是怎麼回事?」師父往她腳邊瞥了一眼。

    司徒盈袖低頭,看見小喵不知什麼時候悄沒聲息地跟了出來,蹲在她腳邊,虎視眈眈盯著師父。

    「小喵,快回去。」司徒盈袖往屋裡指了指。

    小喵抬頭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站起來,卻沒有往回跑,而是往海水裡先游了過去!

    司徒盈袖:「……」

    「算了,走吧。」師父搖搖頭,從山石縱躍入水,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司徒盈袖見小喵在前面豎著長長的尾巴,游得有模有樣,有些好笑,緊跟著輕盈入水,舒展手臂,往前方游去。

    他們倆一下水,前面的張氏才覺得那陣突如其來的「鬼打牆」突然散去了,前方就是她要游過去的海岸。

    從海裡上來,張氏累得歪歪倒倒,在海灘上坐了一會兒,等自己氣息均勻了,才抖抖身上的衣衫,往前飛奔。

    小喵最先游了上來,司徒盈袖和師父也跟著上了岸,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面。

    張氏絲毫沒有覺察自己被人和貓跟蹤了。

    她熟門熟路鑽入京城南城蜘蛛網似的坊市中,一時飛簷走壁,一時又貼著牆根慢行。

    遇到有打更的更伕,她往後退一步,隱入黑暗中,等更伕走了,她才又悄悄鑽出來。

    司徒盈袖和師父遙遙跟在她身後,不敢高聲說話,司徒盈袖忍不住湊到師父耳朵邊上納悶說道:「師父,她到底要去哪裡?」

    因隔得太近,她的呼吸軟軟地從師父耳邊掠過,雖然隔著那層材質特殊,將耳朵都能包起來的面具,師父還是覺得自己半邊臉都麻了,他的手緊了緊,低聲道:「跟著往前走就知道了。」

    司徒盈袖閉了嘴,目光盯著前面張氏的背影不放。

    兩人一貓又跟了一程,才看見張氏終於停在南城一個坊市中間的三進小宅院前面。

    那宅院圍牆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只有大門口有一棵又高又直的大葉黃楊樹,粗大的樹幹上爬滿常青籐,綠綠的葉子順著樹身蜿蜒向上伸展,遠看像一條粗大的青蛇。

    司徒盈袖想跳到那黃楊樹上,藉著黃楊樹樹葉的遮掩,看看宅院裡面是怎麼回事。

    師父卻一下子拉住她,指了朝那黃楊樹書樹幹上的常青籐,低聲道:「這常青籐有毒,沾上一點汁液就全身潰瘍,又癢又疼。」

    「啊?」司徒盈袖忙往後退了兩步,又將師父拉回來,「您也小心!」

    「……我沒事。你要小心才是……」師父頓了頓,還是道:「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看看。」

    「師父!」司徒盈袖很想跟著進去,「我可以試試嗎?」

    師父摸摸她的頭,「我先進去探探路,看看裡面有沒有護衛陷阱。如果沒有,我再來帶你進去。」

    司徒盈袖這才展顏用力點頭:「那師父小心!」

    兩人說話間,小喵似乎不耐煩了。在地上伏了下來,兩條前腿伸得長長的,將胖胖的小身子拉成一道弓,然後嗖地一聲,就躍上圍牆,在牆沿上轉了幾圈,才跳了下去。

    師父「嗯」了一聲。飛身而起。越過那道五尺高的圍牆,也往院子裡面去了。

    一到裡面,師父就覺察到這個小院看上去普普通通。其實坑還真不少。

    靠近牆邊的地方,栓了幾隻黑色的獒犬,此時正四肢著地,趴在地上。連頭都敢抬,幾隻爪子緊緊抱著狗腦袋。瑟縮成一團。

    如果是別人闖進來,這幾隻獒犬肯定一擁而上,將那人能瞬間撕成碎片!

    但是現在小喵蹲坐在它們面前,冷冷看著它們。它們一個個老實得跟新出生的貓崽子一樣,就差匍匐過來舔小喵的貓腳了……

    師父不動聲色瞥了它們一眼,身形晃動。往第二進宅院躍了過去。

    他一走,小喵也跟著走了。那股壓制一切的氣勢才慢慢消失了。

    那幾隻獒犬終於能夠站起來。

    它們看了看小喵站過的地方,小小的黑眼睛裡露出貪婪的凶光。

    已經躍上第二道圍牆的小喵回頭看了它們一眼,「嗷」地叫了一聲,那幾隻獒犬嚇得一哆嗦,在原地轉了幾圈之後,夾著尾巴灰溜溜回自己的狗窩去了,連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要嚎叫報信了。

    前面師父已經來到內院,他一眼就看見正房西廂亮著一盞昏暗的油燈。

    夜色中,一燈如豆,屋簷下的鐵馬被風吹動,嘩嘩作響,劃破了夜的寧靜。

    不知道是裡面的人太過自信,還是故意的,總之西廂房的窗戶半掩,並沒有關嚴實。

    小喵一動不動伏在內院的院牆上,和夜色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裡臥了一隻貓。

    師父縱身一跳,落地無聲,來到西廂房外面的迴廊上,貼著牆壁,傾聽裡面的人說話。

    張氏果然在裡面。

    她的聲音傳了出來:「大人,請恕屬下來遲」

    「不怪你。那沈詠潔居然沒死,連我都沒有預料到。」屋裡傳來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中氣十足。

    師父透過半掩的窗戶,往裡看了進去。

    只見張氏穿著那身濕淋淋的水靠,單腿半跪在一個中年男子面前。

    那男子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身穿一件赭黃色綾緞長袍,腰繫白玉腰帶,身形清瘦,很是儒雅。

    「大人恕罪。這件事是屬下的錯。當初應該在沈詠潔蓋棺之前,在她胸口再捅一刀。」張氏慚愧說道。

    不過當時她還沒有進司徒家的門,想做手腳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沈詠潔的葬禮,京城沈相家派了很多人過來弔唁,沈詠潔的靈堂還有明衛暗衛把守,而她是親眼看見沈詠潔的棺材蓋被釘起來了,就沒有想到沈詠潔還有死裡逃生的這一天……

    半晌,那男人抬起頭,對著張氏道:「沒事。你起來吧。這一次我親自來,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沈詠潔到底是如何死裡逃生的?」說著,他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裡走來走去。

    那男子眉目俊雅,嘴唇極薄,一雙瀲灩的桃花眼,看人時眼風斜飛,很是含情脈脈。

    師父不動聲色地往後縮了縮,避開那男子往外看的眼風。

    張氏搖搖頭,「屬下不知。」說完又歎息道:「本來這一次提出要給她移靈的主要目的,是要把那兩個孩子調離京城,方便我們的人下手。沒想到被謝東籬破壞了我們的全盤計劃。」

    如果沒有謝東籬,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根本不能活著到金陵城給他們的娘親移靈,沈詠潔也不會活著回到京城。

    總之是一著錯,著著錯,全著落在謝東籬身上。

    「大人,謝東籬不能留了。」張氏陰沉著臉說道,國色天香的面容,頓時露出蛇蠍般的毒辣之色。

    那男人見了張氏這幅樣子,反而被吸引住了,他在張氏面前停下腳步,伸出一根手指,托住她的下頜,嘖嘖道:「這樣美的面容,這樣黑的心腸,叫我怎麼放得下你?」一邊說,一邊低下頭親到她嘴上,一隻手已經伸到她濕淋淋的衣衫裡面去了。

    師父在窗外瞥見這幅情態,明顯愣了一下。

    門外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變動。

    門內的男子猛然意識到門外有人偷窺,頭也不回,一把細如牛毛的金針從半開的窗戶處灑了出來!

    師父旋身一擰,避開那些牛毛細針,雙手一闔,閉上眼,轉身從迴廊下急退。

    門內的男子一掌震破窗戶,從裡面撲了出來,往師父背後猛擊過去!

    師父並不懼他,在半空中輕輕巧巧一個回身,凝氣於掌,跟著飛了上去,和那男子凌空對了一掌!

    一擊之下,師父心裡一驚:這人居然也是血裔之後!雖然只是半血……

    絕對不能讓這個半血血裔發現自己的存在!

    師父心念電轉,順勢往後疾退,身形如斷線的風箏一樣飄飄蕩蕩往外斜飛出去!

    「大人真厲害!」張氏跟著從破損的窗戶處跳了出來,正好看見那男子一掌擊退偷襲的刺客!

    那男子志得意滿地摸了摸下頜,輕笑道:「論功夫,這天底下能打得過我的人,要麼已經不在這個世上,要麼還沒有出生!哈哈哈哈!」

    他縱聲而笑,十分快意。

    司徒盈袖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終於看見師父從宅院裡面倒退著飛了出來,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來到她身邊,一手拽住她,說一聲「走!」同時將三顆霹靂雷火彈扔到宅院裡面。

    轟!轟!轟!

    那宅院上空瞬間騰起一團火球!

    火星四濺,就連宅院門口的這棵大葉黃楊樹都熊熊燃燒起來。

    小喵從火海裡跳了出來,身上油亮的黑毛分毫無損,翹著尾巴跟在司徒盈袖和師父身後,離開了南城。

    司徒盈袖一路緊張,一直回到了司徒府內院至貴堂後面的港灣岸上,她才著急地問:「師父,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在外面聽見了裡面那人張狂的話語,但是並不相信,她無所不能的師父居然被裡面那人打敗了!

    師父笑了笑,握住她的肩膀,溫言道:「他打不贏我,你別擔心。」

    「可是……」司徒盈袖咬了咬唇,「師父您真的沒有受傷?」

    「沒有。」師父搖頭。

    「我不信!您脫下衣裳給我看看!」司徒盈袖擔心師父會報喜不報憂,隱瞞受傷的事實,猴了上去要扯下師父的手套。

    師父:「……」急忙縮回手,往後退了幾步,惱道:「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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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3:28 |只看該作者
第181章 恩情

    「師父!」司徒盈袖眼圈都紅了,跺著腳追了上去:「您讓我把把脈!如果您沒受傷,我能把出來!」

    當然受了傷,就更能把出來了!

    「你說的什麼話?」師父瞪了司徒盈袖一眼,「什麼脫衣裳?你腦子裡有沒有男女大防?這種話是女孩兒家說的嗎?」

    司徒盈袖伸手去夠師父的衣袖,不假思索地道:「您是長輩,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再說事急從權,跟男女有什麼關係?」

    聽她的意思,好像沒有把師父當成是需要防備的外男……

    不知怎地,師父聽了她的話,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可能是欣慰,也好像是失落,更或者是難言的心悸,他抿了抿唇,做出生氣的樣子,拂袖往後輕輕一掠,退得遠遠地,「你反了!師父的話都不聽了?!——你再這樣,信不信師父永遠不見你了!」

    司徒盈袖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微張了唇瓣,愣愣地看著離她越來越遠的師父,眼裡不由自主露出恐懼的神色。

    她想起上一世,師父就是在教了她半年之後,便無聲無息消失了,直到她在二十二歲那年跳白塔而死,師父都再沒有出現過……

    「師父,我……我不看了……」司徒盈袖哽咽著說道,用衣袖抹了抹淚,「但是您老人家真的別諱疾忌醫。受傷沒什麼,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呢?弟子……弟子真的是擔心您。如果您有個三長兩短,弟子……弟子發誓,有生之年,必當手刃那惡賊,為師父報仇雪恨。以祭師父在天之靈!」

    師父這下真的惱了,聲音跟著顫抖起來:「……我還沒死呢,你這是發的什麼誓?」說著,他又往前走了幾步,逼近司徒盈袖,居高臨下看著她,冷聲道:「在你心裡。師父就這樣不堪一擊?」

    「不!不是!」司徒盈袖慌忙搖頭。

    她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

    只是她一想到師父有可能因為她的好奇而受傷。就有萬箭穿心之感。

    她不想背負這樣大的人情,可是師父對她的恩情,她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師父。您別誤會。在我心裡,您是最厲害,最強大的,這個世間沒有人能比得過您。」司徒盈袖定了定神。伸出兩根手指頭,悄悄將師父一隻衣袖角拽住。「您對盈袖的大恩大德,盈袖這輩子都還不清!」

    師父垂了垂眸,瞥見司徒盈袖攥住他衣袖的小動作,混亂的心情奇跡般熨帖下來。聲音和緩得如同流水淙淙,碎金漱玉:「……真的只是擔心?不是看不起師父的本事?」

    「哪能看不起師父的本事?!誰?誰敢看不起?——給我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我只將他碎屍萬段!」司徒盈袖咬牙切齒在師父面前發誓,恨不得拿蜜抹在師父的嘴上。「師父,所以您一定要長命百歲地活著。好給盈袖一個報恩的機會。您要早早去了,盈袖想報恩都沒處報去……」

    師父「嗯」了一聲,聲音越發溫和:「……我等著你報恩。」

    「師父太好了!」司徒盈袖見跟師父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又被自己追著在這海岸邊上跑了一陣子,但是師父說話的聲音依然中氣十足,走路也沒有一瘸一拐,應該是沒事,「你要想什麼吃的,什麼喝的,可以跟我說,我想法子給您老人家弄了來。」

    「你就這樣報恩?」師父斜睨她一眼,「弄些吃喝就打發師父了?」

    「……當然不是。」司徒盈袖眨了眨眼,「我給師娘打套頭面首飾,用十足真金,西域粉紅金剛石,南海黑珍珠,南鄭國點翠黃羽,找東元國最好的工匠陸大師來做。」

    這個好做,陸大師就是他們司徒家的工匠。

    師父依然垂眸看著她,又問:「還有呢?」

    還要啊?

    司徒盈袖又想了想,偏著頭,道:「還有?您有幾個兒子女兒?幾個孫子孫女?我都會傳話下去,只要是師父的後嗣,都會由我們司徒家照應!」

    師父聽了,半天沒有言語,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道:「……兒子女兒?孫子孫女?我看上去有那麼老?」

    司徒盈袖純黑的眸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狡黠笑道:「我沒有見過師父的真面目,不知道您看上去是老當益壯,還是年輕有為。」頓了頓,她又趕緊打鐵趁熱說道:「師父,不如讓徒弟看看您的真面目是什麼樣子?以後徒弟也好孝敬您啊!」

    師父沒有上套,往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將自己的衣袖從司徒盈袖手裡掙了出來,悠然道:「我就是個糟老頭子,無家無室,你不用變著法兒打聽我。」

    「啊?師父,您這麼大年紀還未娶妻?」司徒盈袖十分遺憾,「要不?我給您做媒?您想要什麼樣的師娘?說出來,我讓我娘幫您找,一定能找到!」

    師父閉了閉眼,有點想把這個越來越棒槌的徒弟掐死,深吸一口氣,按捺住自己翻滾的思緒,淡然道:「行了,你顧好自己就行,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怎麼行?師有事,弟子服其勞。一定要操心,一定要操心的!」司徒盈袖越發熱情,「美人配英雄,我讓我娘給師父找個特別漂亮的姑娘肯定就行了!」

    「真的不用。師父四海為家,沒得耽誤別人家的姑娘。」師父皺了皺眉頭,覺得今天說得太多,抖了抖衣袖,打算要走,改了話題,叮囑司徒盈袖道:「張氏的事,你暫時不要對任何人說,靜觀其變。」

    司徒盈袖見師父不想再說這話了,便也乖覺地不再提了。

    反正不管師父有沒有家室,只要他還認她這個徒弟,她就一定會給他養老的。

    司徒盈袖想到這裡,也氣定神閒起來。笑著應道:「知道了,我暫時誰都不說。」

    師父點了點頭,「最近這些天,我每晚都會過來監督你練功,不要偷懶。」

    「嗯!師父一定要記得來哦!」司徒盈袖笑瞇瞇地揮手,目送師父離去。

    等師父走遠了,她才轉身。結果看見小喵蹲坐在她身後。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司徒盈袖:「……」

    小喵見她轉身,才站了起來,抖抖身上的毛。甩了司徒盈袖一身的水。

    「你這小喵,真是作死!」司徒盈袖忙不迭地躲開,正要抓住小喵,耳邊卻傳來不同尋常的海浪聲。——有人從水裡上來了……

    司徒盈袖忙躲到岩石後面。看著小喵也跟著走到她身後。

    「噓——!」司徒盈袖對小喵搖了搖手指,回頭覷著眼睛往外看。

    原來是張氏回來了。

    過了這麼久才回來。真是夠慢的

    司徒盈袖不屑地撇了撇嘴,看著張氏躲躲閃閃,往她住的正院那邊去了。

    內院裡也有護衛,但是比外院的人要少得多。

    以張氏的本事。還是能夠躲開這些人的。

    她回到司徒暗香的屋裡,見她還在沉睡,才鬆了一口氣。悄悄把身上的夜行衣換下,用個包袱包好了。塞到床底下。

    等明天天亮了,再給她的心腹婆子拿去洗。

    躺到床上,她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剛才南城那個小宅院,已經被三顆霹靂雷火彈摧毀了,而且引來一大堆官差。

    不得已之下,大人才匆匆離開東元國京城,連夜回北齊去了。

    看來,她的任務是越來越難做了。

    張氏歎了口氣,摸了摸放到枕頭底下的藥丸。

    是大人給她的催生丸,吃了能夠很快懷上身孕。

    據說是前朝大周藥聖盛家留下的好東西,很多一直懷不上的女人吃了這個藥丸,都很快就懷上了。

    她以前沒有吃這藥,是因為她生過司徒暗香,以為應該沒有問題。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懷上。

    所以這一次,大人給她送了藥過來。

    張氏細細盤算一番,覺得再沒有什麼問題了,才慢慢睡了過去。

    ……

    自此張氏便老老實實待在後院,連二門都沒有邁出過。

    沈詠潔一邊派人去打探張氏嫁的第一家姓凡的人家,一邊閉門謝客,在家裡調養身子。

    她想馬上好起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到了金秋十月,東元國京城金桂飄香的時候,沈詠潔的身子終於調養得差不多了。

    她不再是以前面黃肌瘦的骷髏樣兒,而是身子豐盈許多,臉上有了肉,就顯得肌膚白膩潤滑,雙眸靈動,恢復了以前清秀佳人的模樣。

    張氏也天天燉各種補藥,自己吃,給司徒健仁也吃。

    她沒有什麼效果,倒是把司徒健仁補得白白胖胖。

    這兩個月,因沈詠潔在養病,司徒健仁就一直跟張氏住在一起,沒有踏足過至貴堂一步。

    現在沈詠潔終於好了,張氏又擔心司徒健仁會去睡沈詠潔,更是處心積慮,變了法兒地用各種花招把司徒健仁留在自己房裡。

    司徒健仁大喜過望,只當張氏一人是命了。

    因將她從妻降為妾,對她很是愧疚,就對司徒暗香越發好了,源源不斷的金銀珠寶和各色衣料、古董,都送到她房裡,又著手在後院給她單獨蓋一座繡樓。

    「……夫人,您真的看著那張姨娘就把老爺絆在她房裡?」沈詠潔身邊的婆子忍不住勸道。

    如果夫人一直沒有寵,那這個正室夫人就是個空架子。

    沈詠潔卻笑道:「我的身子是不行了,張姨娘伺候老爺伺候得好,當有嘉獎才是。」說著,又命人給張氏送了兩匹衣料尺頭,讓她裁兩件衣裳穿。

    張氏一見這賞賜就跟外面青樓裡打賞花娘一樣,心塞得臉都綠了,但是還不得不給沈詠潔磕頭謝賞。

    沈詠潔懶得敷衍張氏和司徒健仁,她現在第一要緊的,是先把女兒的婚事說定,明年就出嫁。

    她要做的事太大,還是先把女兒兒子都安置好了再說。

    因此到她身子剛一好轉,就定了十月初八,在家裡擺桂花宴,將以前熟悉的親戚朋友都請來做客,特別是長興侯府的侯夫人陸瑞楓,也是她從小的手帕交。

    沒想到別人都高高興興接了她的帖子,就陸瑞楓一人沒有接,只是托管事送了禮,婉拒了她的邀請。

    沈詠潔心裡便琢磨開了。

    她這兩個月在家裡養病,雖然說閉門謝客,但是跟她有交情的那些人家隔三差五都會讓管事上門,給她問好請安。

    而陸瑞楓作為她的兒女親家,卻一次都沒有來。

    若不是慕容長青來得還算勤,她都要打上門,問問陸瑞楓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現在她主動邀請,對方還是不來,難道真有什麼別的原因嗎?

    沈詠潔想了想,吩咐沈嬤嬤:「讓外院大管事拿我的貼子去長興侯府,就說,多年不見,想跟長興侯夫人敘敘舊。」表示想要登門拜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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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名聲

    東元國的秋日素有「秋老虎」之稱。

    白日裡依然艷陽高照,滿城楓葉飄紅,看上去更熱了幾分。

    但是到了晚上,還是涼的很快。

    到底是秋天了,跟夏日有很大的不同。

    長興侯夫人陸瑞楓戴著雪白的帷帽,手裡拿著一把長長的花剪,在自己小花園的菊圃裡整治菊花。

    一品品美不勝收的名菊在菊圃裡開得如火如荼,綠牡丹、火鳳凌空、鴛鴦荷、琥珀殘陽是四大鎮圃之花,陸瑞楓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還要貴重。

    陸瑞楓的丫鬟在她身後拎著花籃,笑著湊趣:「夫人,您這品綠牡丹,是皇后娘娘都誇過的。上日您插的那盆綠玉仙子,就是用這綠牡丹做主花,讓侯爺敬獻到宮裡,給皇后娘娘的千秋賀壽,皇后娘娘讚不絕口,給您賜下好些賞賜呢!」

    皇后齊雪筠讚不絕口地,不僅僅那盆綠玉仙子的插花,還有慕容長青的親事,並且誇她慧眼識珠,給慕容長青定的好親事,特意問了陸瑞楓,打算什麼時候給慕容長青成親,她到時候要來喝一杯喜酒……

    一想到這裡,陸瑞楓臉上笑容不變,手裡的花剪卻不受控制一樣,卡卡卡卡幾下剪刀過處,所有的綠牡丹都喪身刀口,被剪得稀爛,玉白青翠的花瓣飄飄蕩蕩落了下來,灑了一地。

    那丫鬟吃了一驚,嚇得不敢再說話了,忙放下花籃,跪到地上清掃那些被剪碎的花瓣。

    這品菊花花朵碩大,跟牡丹的花型很相似,只是花瓣沒有牡丹那麼多層。外層白玉色,越到花朵裡層,那些細長的花瓣卻漸漸變成綠色,青翠欲滴,宛如綠玉,因此雖然是菊花,卻被世人稱為「綠牡丹」。

    綠牡丹非常嬌氣。一般人家養不出來。

    陸瑞楓這輩子的心血都在這些花花草草上。養出了不少名品花種。

    她又愛花道,插的花或者清雅,或者華貴。在東元國也算是一絕。

    而她身份也比一般的花匠藝人更加高貴,她插的花,外面拿銀子都買不到。

    因此皇后娘娘千秋的時候,長興侯府用侯夫人親手侍弄的「綠玉仙子」敬獻。贏得皇后娘娘鳳顏大悅,給長興侯夫人賜下很多賞賜。其中有一套綠玉頭面首飾,更是華貴異常。

    陸瑞楓想起那套綠玉頭面,牙根兒都快咬得咯崩響了。

    她啪地一下把花剪扔到地上,轉身進屋裡洗手去了。

    「夫人。司徒府的沈夫人送來帖子,說好久不見,想登門拜訪。跟夫人見一面。」二門上的婆子從外院管事那兒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趕來報信。

    司徒家不管是來人還是來帖子。他們都不敢怠慢。

    未來世子夫人的娘家,他們有幾個腦袋敢不放在眼裡?

    就算司徒家是商家,但是司徒夫人沈氏,可是沈大丞相的嫡女,而且人家現在也沒死……

    一個活著的丞相嫡女岳母,當然比過世的丞相嫡女岳母要有地位多了。

    陸瑞楓剛洗了手,拿柔絹細細擦著手,頭也不抬地道:「不是送了禮嗎?怎麼還要見?」

    沈詠潔的桂花宴,陸瑞楓沒有打算參加。

    因皇后千秋節的事兒,嚴重影響了陸瑞楓的心情,她也沒有心思去敷衍沈詠潔,便只派了管事去送禮,回絕了沈詠潔的請帖。

    沒想到沈詠潔不依不饒,還要上門了……

    陸瑞楓臉上泛出一個譏諷的微笑,很快又平復了唇角,從丫鬟手中接過漱口茶喝了一口,再吐到另一個丫鬟捧過來的小銅盂裡。

    「送貼子的人只說了沈夫人很想念夫人,說想上門一敘。」那婆子低著頭,垂手豎立在正房門前。

    陸瑞楓輕笑一聲,想了想,道:「那就請她過府說話吧。」說著站起來,走到東稍間自己專門用來插花的花房去了。

    別的丫鬟婆子都留在外頭伺候,只有她帶進來的一個陪房陸婆子跟了進來。

    「夫人,您真的要見沈夫人?」

    「你說我躲得開嗎?嘖嘖,人真是不能行差踏錯。你看,當年她是沈家嫡女,她爹還是大丞相。我雖然也是三侯五相家的嫡女,但是我爹卻不是副相,比她差遠了。如今呢?」陸瑞楓搖搖頭,「我跟你說,她哪裡是想我了?她是想我們侯府的權勢了。說來她也是命苦,堂堂大丞相嫡女,卻只能嫁給一個滿身銅臭氣的商人。嫁了商人不說,還一早就生孩子,差一點死了。這十年,她在外頭也不好過……」

    「您的意思是,她來侯府,是想催世子跟她女兒成親的事兒?」陸婆子眨了眨眼,悄聲問道,給陸瑞楓披上一件軟綢披風,一邊道:「外頭熱,屋裡已經涼颼颼的,夫人小心著涼。」

    陸瑞楓含笑看了她一眼,攏著披風在貴妃榻上歪了下來,捧起一碗晶瑩的桂花藕粉慢慢吃,一邊道:「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初她爹把她嫁給那獨眼商人,我還未誒她可惜了好久,一直挺同情她的……」

    「夫人菩薩心腸,當然看不得沈夫人落難了。」陸婆子慇勤說道,半跪下來,拿了美人捶給陸瑞楓捶腿。

    世人都以為長興侯夫人陸瑞楓給她的兒子,長興侯府的嫡子兼世子慕容長青定下沈詠潔的女兒,是因為她顧念兩人當初手帕交的情意,所以不顧兩家門戶懸殊,執意定親。

    而陸瑞楓當初定這門親事,開始確實是因為可憐當年的至交好友沈詠潔遇人不淑,想幫幫她。

    她的朋友不多,沈詠潔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

    所以當沈詠潔第一胎生了女兒,陸瑞楓立即決定要給三歲的兒子慕容長青定下一門娃娃親。

    當時長興侯慕容辰大力反對,但是陸瑞楓一力堅持,後來慕容辰不知怎地,就同意了。

    這樁親事一提出來。司徒家當然是求之不得。

    長興侯慕容辰當時心裡很不高興,不過連沈大丞相和皇后娘娘都表示大力贊同,他才不敢反對。

    沈大丞相贊同這樁婚事,慕容辰不奇怪。

    但是連皇后齊雪筠都贊同,慕容辰就很是奇怪了。

    他曾經試圖旁敲側擊地問過皇后原因,皇后只是說,他們已經對不起陸瑞楓了。何必在長青的婚事上跟她過不去呢?反正不是嫁女兒。而是娶媳婦,不管那家姑娘有多不好,等娶到侯府。還不是想怎麼調理,就怎麼調理?讓他不要擔心,而且說慕容長青這種出身,比太子也差不了多少。哪裡需要一個有力的妻族來幫他呢?

    說了很多理由,慕容辰聽得半信半疑。但是他也知道,齊雪筠不想說的話,就算是說夢話,她都不會說出口。

    這個女人的嘴比蚌殼還緊。

    可惜這樣一樁親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在陸瑞楓心裡慢慢變了調。

    最開始改變心意,是在她得知慕容長青的生母到底是誰的時候……

    她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皇后齊雪筠。但是這種恨意,卻只能永遠藏在心裡。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天長日久,那恨意發了酵,濃得跟酒一樣,卻不是好酒,而是酸得跟陳年老醋一樣。

    最近在皇后齊雪筠的千秋宴上,發現皇后對這樁婚事居然樂見其成,很是高興的樣子,陸瑞楓心裡就更難受了。

    一切能讓皇后齊雪筠高興的事,都會讓陸瑞楓難受到有想要殺人的衝動……

    陸瑞楓歪在貴妃榻上出了一會兒神,突然覺得自己太傻了。

    如果她沒有猜錯,沈詠潔上門,肯定是來談婚事的。

    結一樁親不容易,破壞一樁親還不容易嗎?

    以前她若是想退婚,還真不好退。

    因為以前沈詠潔「死」了,她生前定下的親事,死後就要退親,未免讓人說她趨炎附勢,不近人情,名聲也不好聽。

    而陸瑞楓最在意的東西,除了她的花花草草,就是她賢惠大度、仗義仁厚的名聲了……

    但是現在沈詠潔沒有死,如果鬧出事來,對方主動退親,就怪不得她了吧?

    再一想到退親之後,皇后驚怒交加的嘴臉,那真是大快人心呢!

    陸瑞楓越想越高興,從貴妃榻上坐直了身子,先問道:「世子在家嗎?」

    「在,在校場演習騎射呢。」

    陸瑞楓點點頭:「準備八樣點心小菜,再溫兩壺菊花清酒,我要跟沈夫人好好喝兩杯。」

    ……

    沈詠潔這一次倒是很快接到陸瑞楓的回帖,說已經備好酒菜,等她過府一敘,又說多年不見,實在想得緊,只是家裡事忙,一時脫不開身來桂花宴,望她見諒云云。

    沈詠潔面無表情看完陸瑞楓的信,輕輕歎一口氣,將信放到妝台上。

    她當年是有名的才女,陸瑞楓這點心思雖然極力隱藏,但還是在她的信裡表現了出來。

    如果說多年不見,真的很想她,怎麼會她回京兩個月了,一次都沒有來過?就連這樣的親筆信,也是第一次送來。

    還說家裡事忙,脫不開身赴宴就更是笑話了。

    長興侯府又不是平民百姓家,要主婦在家裡親手操持家務,準備一日三餐?

    說脫不開身,其實是因為你份量不夠,人家沒有把你放在心上而已。

    若是別人家請客,比如沈相家裡,陸瑞楓除非是病得起不來床了,否則不可能不去。

    沈詠潔沒想到這個當年的手帕交如今也對她用上這樣的心機,臉色有些不好看。

    司徒盈袖過來看她,見沈詠潔臉色不太好,忙問道:「娘,您怎麼了?誰惹您生氣了?是不是張姨娘?」

    沈詠潔搖搖頭,「不是,跟她沒有關係。」說著握了握司徒盈袖的手,含笑打量她,「你去看看你弟弟。我要出去一趟。」

    「娘要去哪裡?」司徒盈袖很是緊張地問道,「要不要帶我一起去?」

    「我要去長興侯府,你也要去?」沈詠潔笑著對她眨了眨眼,「長青不知道在不在府裡……」

    司徒盈袖臉上一紅。不依地跺了跺腳,「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在不在府裡跟我什麼相干?」說著便跑了出去。

    到底是姑娘大了,知道害羞了。

    沈詠潔看著司徒盈袖的背影,微微地笑。

    也罷,不管陸瑞楓如何,慕容長青看起來還是不錯的孩子,對盈袖也好。關懷備至。見天上門請安,每次來,都要問司徒盈袖在做什麼。

    沈詠潔雖然沒有見慕容長青。但是這些事情,幫她管家的沈嬤嬤都一五一十說與她聽了。

    「來人,備車,去長興侯府。」沈詠潔吩咐道。一邊去屏風後面換了出門的衣裳出來,坐著司徒府的大車。往長興侯府去了。

    ……

    陸瑞楓沒有等多久,就等來了沈詠潔。

    「詠潔,好久不見,你的身子都養好了嗎?」陸瑞楓雖然一直沒有去看沈詠潔。但是這一次一見到她,就十分熱情地上前跟她打招呼,就跟先前的冷落是沈詠潔自己多心了一樣。

    沈詠潔也含笑握著陸瑞楓的手。跟她一起走進上房。

    為表示親熱,陸瑞楓帶著沈詠潔來到她日常起居宴坐的東稍間。

    兩人分坐在貴妃榻上的烏木海棠團刻矮几兩邊。

    矮几上擺著八碟乾果和小菜。還有兩瓶酒。

    「來,我記得你當初的酒量很好的。」陸瑞楓親手給沈詠潔斟酒,「嘗嘗我釀的菊花清酒。」

    那酒一倒出來,就清香四溢,聞到酒味兒就醉了。

    沈詠潔臉上的神情又鬆泛了幾分。

    她捧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吃了幾口小菜,又跟陸瑞楓寒暄幾句家長裡短,才進入正題,道:「瑞楓,既然我今天來了,就明人不說暗話。我想問問你,明年袖袖及笄之後,咱們把婚期定在什麼時候為好?」

    陸瑞楓露出幾分驚訝的樣子,很是尷尬為難地道:「詠潔,咱們今日是敘舊,說這些話做什麼?來,再喝一杯……」又給沈詠潔斟了一杯酒。

    沈詠潔沒有再喝了,只是面色平靜地看著陸瑞楓,淡淡地道:「我知道在咱們東元國,女家主動上門談親事,是上桿子倒貼,確實有些沒臉面。但是對我來說,我女兒的終身幸福,比臉面重要。你就給句話吧,這樁親事,到底想怎樣?」

    當年他們可是過了三書六禮的,是真正定了的親事,不是只交換信物的口頭婚約。

    陸瑞楓輕輕咳嗽一聲,只好笑著道:「詠潔,咱們是定了親的,當然要成親,不過,婚期這種事,我做不了主,還得等候爺回來之後再做定奪……」

    沈詠潔這才暗暗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仰脖兒吃了一杯酒,道:「我知道瑞楓你也不是那種人,不然不會跟我們袖袖定親了。你放心,你不要小看我們袖袖的出身,她決計不會辱沒長青的。」

    「嗯,這個我信。只怕長青會辱沒你們家袖袖。」陸瑞楓笑著嘀咕了一句,眼裡卻沒有笑意。

    沈詠潔愕然抬頭,「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陸瑞楓卻已經低下頭,給她夾了一筷子金玉藕夾,笑道:「我說笑呢,你還當真了!——來,這是你從小最愛吃的菜。」

    沈詠潔吃了那金玉藕夾,一邊絮絮叨叨說起新房和打傢俱的事兒,問陸瑞楓什麼時候能把新房定好了,他們來量尺寸打傢俱。

    現在開始打傢俱,到明年成親的時候就差不多了。

    陸瑞楓笑著道:「新房我都想好了,就在長青現在住的院子旁邊再起一個新院子,把他現在的院子並進去當做是跨院就好了。」

    這樣一說,那地方可真是不小。

    沈詠潔臉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殷切地道:「會不會太大了?」

    「不大,不大,以後人多,住得下。」陸瑞楓笑瞇瞇說道,又問沈詠潔:「對了,你們家二小姐最近怎麼不能出來了?我給她送了好幾次帖子,讓她來陪我說說話,她都說不能出門。詠潔,不是我說你,你不能太要強了。司徒二小姐本來正經是嫡女,因為你,她生生變作庶女,已經很吃虧了,你還苛待她,這話傳出去,你的名聲會很不好聽的。」

    沈詠潔微微皺起眉頭,道:「瑞楓,你還是那麼好那些虛名啊?」

    「不是虛名。」陸瑞楓歎口氣,「人活一世,不就圖旁人看自己的眼光嗎?如果大家都看不起你,在背後嚼舌根,活著還有什麼趣兒?再說,你已經得回了一切,不如大度一些,把司徒二小姐養在名下,別人也會對盈袖高看幾分的。」

    沈詠潔這下子聽得不順耳了,放下筷子,盯著陸瑞楓,平靜地道:「你倒給我說說,我把凡春運養做嫡女,別人為什麼會高看盈袖幾分?——這個理兒我真的想不明白。」

    「凡春運是誰?我說司徒二小姐,你扯到哪裡去了?」陸瑞楓不解地問道,拿帕子擦了擦嘴。

    「呵呵,你連凡春運是誰都不知道,卻來幫司徒二小姐說項,還要我把她養在名下當嫡女。——瑞楓,你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沈詠潔似笑非笑地說道,眼裡的光芒已經凌厲起來。

    陸瑞楓眨了眨眼,放下帕子道:「你說什麼呢?我真不知道凡春運是誰。咱們還是說回司徒二小姐。你想想,女人最壞的名聲,一個是不孝,另一個就是善妒。你若是對司徒二小姐養在名下,視為己出,人家都會知道你賢良淑德,而盈袖作為你親生女兒,自然沾的光最多。」

    「原來賢良淑德的名聲是這樣來的,瑞楓,請恕我做不到。」沈詠潔站了起來,正色說道:「凡春運是張姨娘跟她前頭男人生的女兒,就是你口中念念不忘的司徒二小姐。已經讓她姓了司徒家的姓了,還不知足?還要做嫡女?瑞楓,你的胳膊肘兒到底往哪邊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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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3:55 |只看該作者
第183章 覺察

    「唉,詠潔,你既然眼裡容不下砂子,當初怎麼會嫁到那種人家?三侯五相家的好男兒難道你一個都看不上?」陸瑞楓見沈詠潔不買賬,臉上也過不去了,放下筷子,臉上的神情有些憐憫,又帶著幾分譏誚。心情十分複雜地看著她說道。

    誰都知道,沈詠潔當時下嫁的時候,司徒家只是東元國不入流的小商家。

    後來司徒健仁能成為東元國排名第一的皇商,還是沈詠潔嫁給他之後才發的跡……

    就這樣一個攀著老婆的裙帶關係發家的商人,等沈詠潔一死,就忙不迭地娶了一個窮寡婦做填房,還把窮寡婦帶來的拖油瓶改成自己的姓,比自己的親生孩兒還要疼。——這樣的家世,沈詠潔倒不覺得丟臉?還有臉來說自己?

    沈詠潔對這種酸話,在她當年初嫁的時候就已經習以為常了,她只沒想到,這種話會從自己的手帕交嘴裡說出來。

    「瑞楓,嫁人這種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以為你明白的。」沈詠潔笑了笑,「看來我想錯了。今兒來,我是想來談談兩個孩子的婚期。不過你說你做不了主,那就罷了。等長興侯回來,我再送帖子請他過府,跟我們老爺商議吧。——告辭!」

    看著沈詠潔乾脆利落地起身要走,陸瑞楓心下大急。

    如果真的直接找侯爺說婚期,那這個親,肯定是要成了……

    可是她一想到這個親事原來襯了皇后的意,就覺得萬箭穿心!

    「詠潔,你現在跟我話都說不了幾句了,你真的變了,跟以前不一樣了。」陸瑞楓訕訕地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

    沈詠潔回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瑞楓,你當年求娶袖袖為媳的時候說的話,我記得清清楚楚。但是你卻一個字都記不得了,是嗎?」

    「……當然不是。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這麼多年不在。大家都以為你死了,你去問問我有沒有怠慢司徒家?」陸瑞楓眼神輕閃,將手裡的麻紗帕子纏來繞去。不敢跟沈詠潔犀利的目光對視。

    沈詠潔想到這兩個月,袖袖給她說的話,確實提到了這十年來他們姐弟在司徒家,如果不是有長興侯府的親事撐著。早就被她爹和張氏不知道踩到哪裡去了……

    她閉了閉眼,長吁一口氣。緩緩地道:「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然也不會腆著臉親自上門來跟你商談婚事了。瑞楓,你給我一句准話,這親。到底是成,還是不成?」

    陸瑞楓見狀,忙道:「成。當然要成!等候爺回來,我就讓他去你家。跟司徒老爺商議婚期!」

    「那就好。」沈詠潔點了點頭,伸手往屋裡指了一指,「我回去了,你別送了。」

    陸瑞楓便停了下來,目光幽幽地目送沈詠潔離去。

    沈詠潔一走,陸瑞楓便叫了自己的心腹婆子過來,道:「把世子叫過來說話。」

    慕容長青在校場跑了一上午的馬,汗流浹背,正要回房去洗個澡,就聽見他的小廝說,他娘叫他馬上進去說話。

    慕容長青衣裳都沒有換,急急忙忙來到內院上房,對陸瑞楓行禮道:「娘,有什麼事嗎?這麼急叫兒子進來?」

    陸瑞楓笑著看了看他,道:「全身都是汗,臉都曬黑了,快來喝點冰鎮酸梅湯。」

    慕容長青坐下來喝酸梅湯,陸瑞楓手拿一柄雙面繡貓兒撲蝶的團扇坐在他身邊給他扇風,一邊閒閒地道:「沈夫人今兒剛剛來了,說要商議你跟盈袖的婚期的事兒……」一邊說,一邊暗中觀察慕容長青的反應。

    慕容長青聽了,曬得黑紅的面上更加紅了,有些著急地問:「那定了哪一天嗎?」

    「咦?你還挺著急啊?你不是前一陣子對盈袖很不滿嗎?我還以為……」陸瑞楓眼珠轉了轉,打著扇的手停了下來。

    「那時候是很生氣,不過她回江南,接回了她娘親,也算是功大於過。」慕容長青將一碗冰鎮酸梅湯喝得乾乾淨淨。

    一旁伺候的丫鬟忙送上洗漱的巾櫛和銅盂,讓慕容長青漱口,再給他擦臉梳頭。

    陸瑞楓「嗯」了一聲,道:「那敢情好。等你爹回來,就要跟司徒家商議成親的日子。明年盈袖及笄之後,就要辦喜事。家裡面,我都想好了,就在你住的院子旁邊另蓋一所新院子,把你現在住的院子圈進去坐跨院,你看怎麼樣?」

    慕容長青更加高興,點頭道:「都聽娘安排!」

    陸瑞楓凝目注視慕容長青,想從他臉上找出跟皇后齊雪筠相似的地方,但是無論她怎麼看,都看不出來。

    慕容長青實在是跟他爹慕容辰生得一模一樣,所以一直到現在他十七歲了,還沒有人知道慕容長青不是她親生的……

    陸瑞楓垂下眼眸,用手揉著額頭,道:「我自然會為你打算。你最近多去司徒府,找盈袖說說話,她一生下來就跟你定親,你們倆不是普通情份,你要好好待她。還有,司徒府你沈伯母準備的桂花宴,我身子不好,去不了,你沈伯母很不高興。你也知道,司徒家那個樣子,我們不去,就是打他們的臉,別人眼裡看著也不像,所以你一定要去。順便幫我向沈伯母道歉,多去走動,幫他們家把桂花宴撐起來。」

    慕容長青笑著點頭,起身應了。

    母子倆又說了幾句話,才讓慕容長青下去。

    慕容長青走了之後,陸瑞楓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就命人拿了幾匹尺頭和一幅梅花攢珠的花冠,放在一個大大的禮盒裡,命人給司徒暗香送了過去,說是答謝司徒暗香給她做的鞋子和抹額。

    司徒暗香別的不說,一手針線活真是出神入化。

    從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下江南接沈詠潔的靈位開始。司徒暗香就開始很勤便地往長興侯府跑。

    開始的時候,還不敢求見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只是跟著送禮的婆子在院外給她磕頭。

    好巧不巧的是,每一次磕頭,都被來請安的慕容長青遇到了。

    慕容長青最看重規規矩矩的姑娘家。

    司徒暗香先前跟陸家四少爺陸乘元的事鬧得滿城風雨,讓慕容長青很不待見她。

    但是在司徒暗香磕了一個月的頭後,慕容長青終於對她改觀了。相信了她是無辜受累。

    後來沈詠潔回來後。司徒暗香就不能隨便出門了。

    但是這兩個月裡,司徒暗香給陸瑞楓做了八雙鞋,有軟底的大紅鴛鴦睡鞋。千層底梅青色緞面皂裡的走步鞋,還有好幾雙家常穿的百花齊放金絲絨繡鞋,石青、赭藍、月白、絳紅,顏色都很耐看。鞋墊上密密麻麻繡了五蝠捧壽圖。針腳細密,摸在手上更是舒服。

    陸瑞楓本來是不穿別人做的鞋。但是司徒暗香做的鞋一上腳,她就脫不下來了。

    受了人家的鞋,當然要還禮。

    況且司徒盈袖對她什麼表示都沒有,兩相一對比。就顯出司徒盈袖這個姐姐不懂事。

    陸瑞楓捧著茶盞,走到後院的菊圃裡,將熱茶澆到那株被她剪了花的綠牡丹花根上。

    看著那花根被燙壞、漚爛了。她才覺得神清氣爽。

    ……

    司徒府裡,沈詠潔剛回去不久。就聽見婆子回報,說長興侯夫人給二小姐送了禮盒過來。

    這種從外面送進來給內院女眷的東西,肯定是要報給當家主母知曉,然後由當家主母登記入冊之後,再送到女眷房裡。

    如果不經過這一道手續,就是私相授受。

    沈詠潔從回來之後,一直在養病,最近才好些了,可以起來當家理事。

    聽了婆子回報,她看了沈嬤嬤一眼,「怎麼回事?」

    陸瑞楓專門給司徒暗香送禮,肯定是有原因的。

    沈嬤嬤想了一下,道:「應該是給二小姐的回禮。」說著,就把司徒暗香這兩個月給長興侯夫人做鞋和抹額的事說了出來。

    「哦?那是誰給她送出去的?」沈詠潔端起茶盞潤了潤唇,她不認為沈嬤嬤會主動幫她送出去。

    沈嬤嬤附到她耳邊,低聲道:「……是老爺。」

    司徒健仁出面,讓外院的管事把司徒暗香的東西送給了長興侯夫人。

    沈詠潔聽了,只覺得一陣胸悶。

    這就什麼事兒啊!

    幫著別人的女兒討好自己親生女兒的未來婆母,還要不要臉?!

    沈詠潔氣得將手上的茶盞光噹一聲扔到地上,惱道:「怎麼不早告訴我?!」

    沈嬤嬤窒了窒,不敢說是司徒盈袖讓她別說的,忙跪了下來,道:「是奴婢的錯。」

    「嬤嬤快起來!不關您的事!」司徒盈袖聽見了這屋裡的動靜,忙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朝沈嬤嬤使眼色,讓她趕快出去。

    沈嬤嬤不敢動,看了沈詠潔一眼。

    沈詠潔便知道這件事是盈袖的手筆,只好點點頭,讓沈嬤嬤出去了。

    沈嬤嬤出去的時候,將屋裡的丫鬟也帶走了,在門口的滴水簷下站著。

    司徒盈袖便圈起小拳頭,給沈詠潔捶背,笑著道:「娘,您消消氣,消消氣。」

    如果連這都氣,那知道了她爹做的別的事,還不氣暈了?

    司徒盈袖可不想千辛萬苦才活過來的娘親,就被這種破事兒給耽誤了。

    「消氣?你跟我說說,怎麼消氣?」沈詠潔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捶下去,「你說吧,暗香給長興侯夫人做鞋,你爹還給人家送過去了,現在人家連回禮都送來了,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沈詠潔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喃喃地道:「一個二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司徒盈袖站起來,走到沈詠潔身後,兩根指頭按上她的頭,開始給她輕輕按摩,一邊道:「娘。你真別生暗香和爹的氣。暗香做鞋是一回事,別人願意收,是另一回事。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樣一說,沈詠潔也回過味來。

    是啊,按理說,司徒暗香跟長興侯府沒有任何關係。陸瑞楓根本就不應該收她做的鞋。

    結果她不僅收了。而且還不止收了一次,並且送了貴重的回禮,表示她很滿意……

    這就有些意思了。

    司徒盈袖可沒有給陸瑞楓做過任何針線活。

    當然。她的針線活兒不好,也是一個原因。

    給謝東籬改的那兩條褲子,至今還在她房裡的針線櫃子裡放著,還沒有改完。

    「嗯。娘也知道這個理兒。但是很多事情,你不起頭。那些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所以追根究底,還是起頭的人最可惡。」沈詠潔瞇了瞇眼,轉而吩咐道:「把那些東西給長興侯夫人送回去,就說。無功不受祿,我這個當家主母沒有給給她單送禮,不知道她是不是還禮還錯了?」

    按東元國的禮節。女眷給女眷送禮,是要通過家裡主持中饋的主母。男人給男人送禮。那只要通過男主人和外院管事就可以了。

    司徒暗香的鞋和抹額,是司徒健仁這個男主人命外院管事送到長興侯府的,理應是給長興侯,不應該送到長興侯夫人陸瑞楓手裡。

    陸瑞楓拿到手,本來就於理不合。

    她偷著用也就罷了,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回禮來噁心沈詠潔和司徒盈袖。

    沈詠潔知道陸瑞楓這輩子最看重的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就是她「純潔無暇」的名聲了。

    因為如果司徒家主母不承認這禮是女眷送的,那就是陸瑞楓收了司徒家男人的禮……

    往大了說,是不貞。往小了說,是治家不嚴。

    無論哪種結果,都是陸瑞楓偷雞不成蝕把米。

    沈詠潔這一下將回禮正大光明送回去,不僅當面打了陸瑞楓的臉,而且讓她跟吞了個蒼蠅一樣,不僅難受得說不出來,而且還得將司徒暗香給她做的那些活計瞞了下來,不可能再大肆宣揚了。

    只是這臉雖然打回去了,沈詠潔卻不高興。

    打了女兒未來婆母的臉,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這樣做,將來女兒嫁了,遲早會被還到女兒身上。

    可是如果不打回,後果會更嚴重,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更噁心的事來。

    沈詠潔怔怔地看著司徒盈袖帶著淡淡嫣粉的雪白側顏,頭一次,對自己當初定的這門親事,產生了懷疑。

    長興侯府,真的是女兒的好歸宿嗎?

    她自己當初吃盡了「以大局為重」的苦頭,自己的女兒,可不能再同自己一樣了。

    「袖袖,你覺得慕容公子到底怎樣?你悄悄告訴娘,不用害羞。」沈詠潔拉著司徒盈袖的手,推心置腹的問道。

    司徒盈袖感動地看著沈詠潔。

    透過她背後半空的月洞窗,她能看見湛藍色的秋日長空。

    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搖搖曳曳從天上飛過。

    院子門口的西府海棠飄出淡淡的幽香,那粉粉的小花朵堆積如雪,沉甸甸的,掛得樹枝一根根垂了下來。

    四周靜謐得似乎能聽見落花的聲音。

    在這靜默之中,有種窩心的溫馨和鎮定在蔓延。

    這就是有娘親的感覺吧?

    什麼事情都可以對她說,不用擔心是不是於理不合,也不用擔心會不會被嘲笑,或者被傳到別人耳朵裡。

    這種感覺,就跟師父對她的感覺差不多。

    不過師父是男人,她這些小女兒的心思,可沒法跟男人說……

    司徒盈袖在心裡扮個鬼臉,窩在沈詠潔懷裡,低聲道:「娘,慕容公子這個人如何很難說,因為我對他不是很瞭解。但是我知道,慕容夫人的態度很怪異。我不知道她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怎麼說?長興侯夫人為難你了?」

    司徒盈袖搖了搖頭,她想起上一世苦等的那十年,長興侯夫人並沒有出面讓她成親,而是一味讓她等……

    從十二歲等到二十二歲,如果她那一年沒有出事,她覺得自己也會等一輩子,都不能嫁到長興侯府。

    這一世,慕容長青對她比上一世是熱絡多了。

    但是他娘陸瑞楓的態度卻一如既往,一點都沒有變。

    現在她娘親活著回來了,陸瑞楓的態度應該有所轉變,可是今天卻出了給司徒暗香回禮這一齣戲。

    這是往司徒盈袖和沈詠潔臉上打了響亮的一個耳光!

    「……娘,我覺得,您應該好好打聽一下,長興侯夫人,為何態度會變了。」司徒盈袖想了想,還是打算把這個問題提一提。

    她記得,在她剛來京城的時候,陸瑞楓對她比現在好多了,而且根本就對司徒暗香理都不理。

    可是兩年過去,特別是他們從江南回來之後,陸瑞楓的態度卻突然變了。

    不僅對司徒暗香和顏悅色,而且還用她來膈應自己。

    沈詠潔也醒悟過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看來,這其中應該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司徒盈袖坐直了身子,抱著沈詠潔的胳膊道:「您知道就好。陸伯母是您的手帕交,如果她有什麼為難的事,不妨攤開來說……」

    沈詠潔應了,道:「行了,我去查一查,你別管了。明天就是桂花宴,你準備好了沒有?」

    「我只要打扮得飄飄亮亮,到時候跟著娘去大吃大喝就好了。」司徒盈袖將腦袋靠在沈詠潔的肩膀上,笑彎了眉眼。

    有娘的孩子就是寶啊!

    ……

    很快到了桂花宴那天,沈詠潔讓司徒健仁把司徒晨磊帶在身邊,跟他一起在外院迎接賓客。

    沈詠潔自己在內院招待女眷。

    司徒盈袖就沒有過去,只在自己房裡做針線。

    只等賓客來齊開宴的時候,沈詠潔叫她出去。

    慕容長青來到司徒府,先給司徒健仁行了禮,然後站在他身邊,跟司徒晨磊一起迎接賓客。

    來赴宴的人都知道慕容長青是司徒府大小姐的未婚夫,對他都笑著恭喜,問什麼時候能吃喜酒。

    慕容長青滿臉笑意,不斷地說:「明年,明年,到時候一定請您吃喜酒。」

    司徒健仁也樂得哈哈大笑,覺得倍兒有面子。

    沒過多久,一個僕婦從大門裡面出來,對慕容長青道:「慕容公子,大小姐請您進去說話。」

    慕容長青笑著看了司徒健仁一眼,道:「伯父,您看……?」

    「去吧去吧,我這裡再等一會兒也就進去了。」司徒健仁笑瞇瞇地道。

    該來的貴客都差不多來了,剩下的人都是無關緊要,他不用在門口候著了。

    慕容長青拱了拱手,轉身要跟著去,司徒晨磊卻看著那個婆子道:「你不是我姐姐的婆子,你怎麼給我姐姐傳話?」

    那婆子沒料到司徒晨磊居然記得她這個無關緊要的粗使婆子,慌亂一陣子便道:「大少爺,奴婢是二門上管灑掃的。大小姐的丫鬟在二門上候著,奴婢就自告奮勇來報信了。」

    司徒晨磊還是定定地看著她,慕容長青卻滿不在乎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的。你姐姐不方便出來,讓別人傳話也有的。」說著,跟著那婆子去了。

    進了二門,他沒有看見司徒盈袖身邊的丫鬟,卻看見司徒暗香站在二門上,笑著對他招手道:「慕容大哥,總算把你盼來了。來,我們去看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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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4:07 |只看該作者
第184章 “奸夫”

    因有了沈詠潔,現在司徒府宴客,已經不用司徒盈袖在前面操持了。

    司徒盈袖在至貴堂的東稍間埋頭做著針線。

    她這兩個月一顆心都在娘身上,沒有做過針線。

    等娘好了之後,她才拿起針線做活。

    謝東籬那兩條深藍色江綢褲子,她已經重新改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能給他送回去。

    拎起兩條褲子的褲腰,迎著光提起來抖了一抖,看看是不是又把前後兩片縫一塊兒了。

    司徒盈袖細細打量,見褲腰那裡是分著的,沒有和上一次一樣縫起來,滿意地點點頭。

    她把褲子放到面前的長案上,轉身去另一邊屋子取燒紅的炭斗來熨衣服。

    這時,胖胖的小喵悄沒聲息地從窗戶縫裡爬了進來,歪著頭看了看窗下長案上擺著的兩條江綢褲子,然後一躍而下,來到長案上,對準褲腿下方,伸出肉綿綿的小爪子,噌地一聲亮出藏在肉縫裡的小尖爪,朝那褲腿扒拉過去。

    唰!唰!唰!

    謝東籬兩條長褲的褲腿,起碼被小喵抓破了一半。

    它還不罷休,又跑到腰上的位置,伸出小爪子,勾住司徒盈袖來不及拆的線頭,輕輕一勾,便將那腰間的線頭也扯開了。

    「小喵!你在做什麼?!」采芹剛進來給司徒盈袖通傳夫人沈詠潔的吩咐,就看見小喵在窗下的長案上抓來勾去,忙叫了起來。

    司徒盈袖拿著紅紅的炭斗走進來,一眼看見小喵翹起來的長尾巴剛剛從窗台上消失了,忙問道:「怎麼了?它又淘氣了?」

    「大小姐,您看……」采芹指了指司徒盈袖剛才做針線的條案,欲哭無淚地道。

    司徒盈袖放下燒紅的炭鬥。走過去一看,差點沒有暈過去!

    「……作死的小喵!一年別想吃鹹魚!」司徒盈袖也快哭了。

    這這這……這條褲子還怎麼穿啊!

    腰身撕得線頭打開,下半邊褲腿也有明顯的劃痕,綢絲都拖出來了……

    「大小姐,您把這褲子下半截剪了,再給縫上半條褲子吧。還有腰上,這線頭壞成這樣。都不能再修補了。剪了吧。」采芹幫司徒盈袖拿主意。

    採桑則默默遞上一把大剪刀。

    司徒盈袖心亂如麻地接過來,比划了一會兒,還是下不去剪子。道:「算了,我看,還不如再做兩條新的算了。」她沒精打采地道,也不想再做了。將那兩條被小喵撕壞了的褲子塞回到長案靠東牆邊上的針線櫃子裡。

    「大小姐,夫人讓奴婢來知會您一聲。等下會有些客人來您這裡坐坐,讓您好好收拾。」采芹這時才對司徒盈袖說了沈詠潔的囑咐。

    司徒盈袖應了,忙去換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頭。換了首飾,走到至貴堂門口候著。

    很快一群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大小姐在沈遇樂的帶領下,來到至貴堂前。跟她打招呼。

    這一次來的有沈家的二小姐沈遇樂,三小姐沈遇緣。謝家大房的三小姐謝同心、四小姐謝同德,二房的二小姐謝同巧,唐安侯府的大小姐唐海潔、二小姐唐海嘉,王家的大小姐王錦園,另外還有司徒家相與的幾家皇商家的小姐,擠了滿滿一屋子。

    司徒盈袖忙著招呼丫鬟上茶,上點心,又要安排大家的座次,忙得不可開交。

    開始大家都是坐在外間的堂上,不過說了幾句話之後,彼此熟悉了,說話也就大膽了一些。

    唐安侯府的姑娘今兒是第一次來司徒府,對至貴堂很是好奇。

    唐海潔坐著看了一會兒,就對司徒盈袖道:「老是聽說司徒家是東元國富可敵國的大皇商,今兒一見,確實名不虛傳!」

    司徒盈袖眼眸閃了閃。

    她的記性很好,在他們家剛從江南來京城定居的時候,唐安侯府的二公子唐海浪曾經公開嘲笑小磊是傻子……

    唐安侯府跟司徒家一直沒有什麼交情。

    今天他們能來做客,完全是看在她娘沈詠潔面子上。

    以前大家以為沈詠潔死了,司徒健仁又娶了填房,他們司徒家跟沈家的交情就淡了,所以有些人家就更加不把司徒家放在眼裡。

    如今沈詠潔活著回來了,背靠著沈相府這個腰桿子硬的娘家,還有誰不敢把他們放在眼裡呢?

    「唐大小姐過譽了,我們家不過給宮裡打理幾筆生意而已,哪有您說的那樣有財勢?」司徒盈袖掩袖而笑。

    唐海潔打個哈哈,「司徒大小姐真是謹慎。我不過就是這麼一說……」

    沈遇樂見狀,忙把話題岔開,問司徒盈袖:「你這一次去江南,去了那麼久,都有些什麼趣事兒?給我們講講吧!」

    司徒盈袖應了,繪聲繪色給她們講起旅途見聞。

    當然,遇到北齊戰船血戰一場的事太過血腥,這些嬌滴滴的大小姐肯定受不了,所以她一個字都沒有提。

    一個皇商家的大小姐突然問道:「聽說你們是跟著欽差大人一起走的,還在古北小鎮那邊挑了個貴人入宮獻給陛下,是不是真的啊」

    「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宮裡這麼多年沒有添妃嬪,今年卻是一氣兒多了好多。有謝侍郎選來送回去的,還有應藍郡主選的。司徒大小姐你跟謝大人這麼長時間同住在一起,一定知道得很清楚吧」唐安侯府的大小姐唐海潔笑嘻嘻說道,將「同住」兩個字咬得重重地。

    司徒盈袖當然不會順她的意,笑著推托道:「這我可不知道。我跟我弟弟是跟著欽差大人的船走,哪有福氣同住啊!而且欽差大人辦公事的時候,我們可以沒有在旁邊守著。」

    沈遇樂往唐海潔那邊打量了幾眼,見她不斷找司徒盈袖的茬兒,索性刺她道:「唐大小姐,大家都知道你心儀謝侍郎,你們家還托人去謝家求過親。是不是啊?求到沒有?」

    「你--!胡說八道!我們家哪有這樣不要臉!」唐海潔頓時氣紅了臉,有些心虛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她確實心儀謝東籬。在座的大小姐凡是見過謝東籬,哪個會不心儀他?!

    他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冷冰冰不苟言笑,但是生得樣貌是要了命的好看,而且氣勢無人能及……

    不管他站在哪裡,大家的眼睛裡都只有他,別人都成了他的陪襯!

    而唐安侯府近來確實在商量要不要遣官媒去謝家提親。為此他們專門去了沈相府。找沈大丞相套口風,當然,也是托沈大丞相傳話的意思。

    提親這種事。總要兩家私下裡談得差不多了,才能正式遣媒人上門。

    不然貿貿然上門,只會自討沒趣。

    沈遇樂是沈家人,恰好從她娘親王月珊那裡聽說了這件事。

    本來她是不想說的。但是唐海潔不斷在她面前拿話刺司徒盈袖,就是不把沈家放在眼裡。

    既如此。她還給她留什麼臉面?直接說出來就好了!

    屋裡的姑娘們大多是還沒有定親的,所以家裡人願意讓她們出來做客,也是為了說親著想。總是躲在家裡面,怎麼能有好親事上門呢

    聽見沈遇樂這樣說。大家都對唐海潔起了敵意。

    謝侍郎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春閨夢裡人!

    這唐家太過份了,居然女家上趕著男家去提親!

    唐海潔的妹妹唐海嘉見勢不妙,忙嚷嚷道:「喂!你們這是什麼眼神?我們家哪裡有去謝家求過親?這種沒影兒的事能夠編出來!」

    司徒暗香一邊領著慕容長青往至貴堂走。一邊叮囑他:「我姐姐面皮薄,等下肯定是不會承認她讓我來請你去說話的。你問了,若是她說不是,你也別在意,就當是我請慕容大哥進來的好了。」

    慕容長青知道自己跟司徒盈袖的婚期就要定了,心情非常好,笑著道:「說是你請的?你為什麼要請我?你姐姐也不會信啊……」

    「慕容大哥相信我就可以了。」司徒暗香對著慕容長青綻出絕美的笑容。

    慕容長青被那笑容晃得眼睛都花了,笑道:「暗香要是大了,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才能消受呢?」

    「慕容大哥的福氣更大,因為你能娶我姐姐。」司徒暗香羞怯地笑了,飛了他一記眼風,快步進了至貴堂的大門。

    因今日宴客,剛才來了一批客人,至貴堂守門的婆子以為是夫人讓他們過來的,便沒有阻攔。

    司徒暗香和慕容長青進來的時候,正聽見裡面吵吵鬧鬧的。

    司徒暗香在門口笑道:「咦怎麼這麼多人啊」

    屋子裡的姑娘看見一個俊逸英武的青年男子來了,忙都住了口,變得文雅嫻靜起來。

    司徒暗香笑著走了進來,在屋裡找了一圈,才看見坐在沈遇樂身邊的司徒盈袖,笑著道:「姐姐,慕容大哥來看你了。怎麼一會兒功夫不見,你這裡就多了這麼多客人」說著還對她擠擠眼,又道:「在這裡坐著有什麼趣兒咱們去東稍間吃點心玩投壺吧,不然打雙陸也行。」

    司徒盈袖正頭疼怎麼打圓場,聽司徒暗香一說,忙點頭道:「正是呢,忘了招待大家去吃點心了。采芹、採桑,把點心擺到東稍間,還有,準備投壺、雙陸,讓大家好好玩玩。」說著,便帶頭往東稍間走去。

    采芹和採桑忙帶著丫鬟婆子佈置起來。

    東稍間的長榻上擺了一張長長的條桌,地上擺著一個大大的花梨木鑲螺鈿的大圓桌,桌上擺著七八盤點心,屋角有個茶龕,上面坐著茶壺,旁邊是茶具,有個小丫鬟在那裡烹茶。

    慕容長青沒有跟進去,便一個人坐在外間的堂上喝茶,等司徒盈袖出來。

    司徒暗香在東稍間笑著對司徒盈袖道:「姐姐,你快出去跟慕容大哥說幾句話吧,慕容大哥都喝了一肚子茶水了」

    屋裡的姑娘們都知道司徒盈袖是跟長興侯府的世子從小定親的,便笑著推她出去:「你快去陪貴客,我們在這裡自己玩」

    沈遇樂也笑著對司徒盈袖擠擠眼。

    司徒盈袖也想問問慕容長青有什麼事,問完了好趕緊把他打發走。

    而且她不高興看見慕容長青和司徒暗香走得那麼近。打算要提醒提醒他。

    司徒盈袖便大大方方地道:「來者是客,我去看看有什麼事。沒事就讓婆子送他去外院吧。」

    「去吧去吧。」司徒暗香笑瞇瞇地說道,在外人面前跟她表現得很是親熱,雖然私下裡她們已經不太說話了。

    司徒盈袖去了外間,對慕容長青問道:「你怎麼進來了?我爹和小磊不是在外院嗎?」

    慕容長青看了司徒盈袖一眼,笑道:「不是你派人來找我的嗎?有什麼話嗎?」

    「我什麼時候派人去請你了?」司徒盈袖皺起眉頭,「是暗香說的吧?她啊。慣會說白話。」

    慕容長青見果然被司徒暗香說中了。司徒盈袖是不會認的,而且還把責任推到司徒暗香身上,便笑著搖搖頭。「你啊,如今還不如你妹妹爽朗大度,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難道你娘回來了,你也變得嬌氣了」

    司徒盈袖見慕容長青又犯了左性。根本就不聽她說話,只是自以為是地在那裡瞎琢磨。也很頭疼,知道跟他不能拐彎抹角,得把話說實了,就道:「暗香也不小了。她姨娘正想給她說親,但是她老往你們家跑,還給伯母送鞋。你不覺得不妥嗎?」

    慕容長青聽得這話裡面好像帶著淡淡的醋意,心裡更高興。笑著道:「也不能這麼說,我們招待她,也是看在你家的面子上,否則誰知道她是誰,是吧?」

    司徒盈袖聽他這樣說,也不像是沒成算的,心裡好受些,笑著點頭道:「我不過白提醒一聲,你知道就行。」

    「我當然知道。你放心,我娘已經在家準備蓋新房子,給我們成親了。」慕容長青說得手舞足蹈,「你想要什麼樣的院子說給我聽,回去我讓他們改圖紙……」

    ……

    東稍間裡,姑娘們聚在一起玩投壺,很快玩得投入了,大呼小叫十分熱鬧。

    司徒暗香特意把那投壺放到司徒盈袖的針線櫃子上,笑說:「這裡不高不矮,正好咱們玩。來,誰投得最多誰就贏」

    幾個人鬧哄哄投了一圈。

    唐海潔覺得不過癮。

    她是將門世家唐安侯府出來的姑娘,手勁兒大,在家裡也練過的。

    為了拔得頭籌,她卯足了勁兒往那八仙過海冰裂紋細頸梅瓶裡砸投竿!

    沈遇樂也是玩投壺的行家,而且投壺這玩意兒講的是巧勁兒,不是牛勁兒,所以她的得分很快就比唐海潔高了。

    唐海潔看不得沈遇樂得意,咬了咬牙,索性拿了三根投竿在手裡,對著那只細口梅瓶瞄準了半天,終於脫手扔了出去!

    嘩啦!光當!

    放在針線櫃子上的梅瓶晃了兩圈,終於不堪重負,要掉下來了!

    唐海潔和沈遇樂兩人一起衝上去,要把那梅瓶扶住。

    兩人跑得太快,一起裝到那針線櫃子上。

    梅瓶沒有扶住,在她們腳下啪嗒一聲摔得粉碎。

    兩人忙往後退了一步。

    就在這一撞一退當中,那針線櫃子的櫃門晃了兩下,吱吱呀呀被撞開了,櫃子裡面沒有放好的東西一股腦兒掉了出來。

    唐海潔和沈遇樂往後又退了一步。

    司徒暗香忙道:「采芹、採桑,還不去收拾」

    采芹和採桑對視一眼,分開眾人,走過去收拾從針線櫃子裡掉出來的東西。

    「慢著這是什麼」唐海潔眼尖地看見采芹慌亂地把兩條打眼的醬色男式褲子揉在一起,忙探頭過去看了一眼,掩袖笑道:「哎呦,司徒大小姐真是賢惠,給未婚夫都親手補褲子了嘖嘖,別人不過是親手做鞋,司徒大小姐真是豪放,直接上褲子!」

    沈遇樂撇了撇嘴,護著采芹,道:「關你什麼事你以後要是定了親,你給你未婚夫做小衣都沒人說你。就怕你找不到可以讓你做小衣的人!」

    唐海潔豎了眉毛,指著沈遇樂道:「你罵誰?!」

    「好了好了。別吵了。」司徒暗香走過來,大聲道:「這是我姐姐給慕容大哥做的針線活兒,你們吵什麼啊?給我!慕容大哥就在外頭呢!」

    她這話傳出來的時候,司徒晨磊帶著謝東籬剛剛走進至貴堂外堂的大門,在對慕容長青行禮。

    慕容長青忙向謝東籬行禮,道:「五表叔,您有事說一聲就行了。怎麼親自來了」又說司徒晨磊:「小磊。你怎麼把外男帶到你姐姐的閨房來了?」

    他當然指的是謝東籬。

    謝東籬肅著臉,背著手冷然道:「我來叫你出去外院坐席。」

    這是在說慕容長青不該一個人跑到司徒盈袖的閨房裡。

    司徒晨磊當然對謝東籬更有好感,教他唸書。護他性命,還把小喵讓給他,便大著膽子順著謝東籬的話道:「慕容公子,我娘讓我和謝大人來請你出去呢。」

    慕容長青的眉頭擰了起來。正要說話,便聽見裡屋司徒暗香說司徒盈袖給他做了針線活兒。臉上露出笑意,得意地瞥了謝東籬一眼,然後問司徒盈袖:「你給我做了什麼針線」

    司徒盈袖心裡一緊,暗道糟糕。不會是謝東籬的那兩條褲子被她們發現了吧

    情急間,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東稍間的門簾掀開了。司徒暗香捧著那兩條褲子跑了出來,對慕容長青道:「慕容大哥。你看!姐姐給你補的褲子!」說著,她當著大家的面抖開了。

    慕容長青馬上變臉:他從來沒有給司徒盈袖送過舊褲子修補!

    他回頭怒視司徒盈袖,想也不想伸手就朝她脖子處掐了過去,厲聲道:「你房裡怎麼會有野男人的褲子?!說!姦夫是誰?」

    司徒盈袖被慕容長青吼得一愣。

    眨眼間慕容長青的手已經快掐到她的脖子邊上了。

    她忙纖腰輕擰,腳下一滑,不動聲色避開慕容長青掐過來的手掌,站到司徒暗香身邊。

    而就在司徒暗香抖開褲子那一剎那,那兩條長褲居然飛快地以大家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縮了水」!

    謝東籬瞇了瞇眼,微笑著垂眸,滿意地將自己的目光從那兩條褲子處移開。

    沒人看到他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深處雲霧氤氳,有綠瑩瑩橫七豎八的線條一閃而過……

    大家只驚訝地盯著司徒暗香手上拎著的兩條褲子,那不過是兩條小孩子穿的褲子而已!

    別的人根本不知道剛才那褲子是長還是短,只是看著司徒暗香得意洋洋拎著兩條小短腿江綢褲的樣子太滑稽,都忍不住笑開了。

    司徒盈袖側頭看去,也驚訝地發現那兩條褲子突然奇跡般地變細變窄、變小變短了!

    原先明明是給謝東籬或者慕容長青這樣身高腿長的男子穿的褲子,如今看起來只有短短的兩個小褲腿,最多只能司徒晨磊這樣的小孩子穿!

    沈遇樂馬上指著那兩條小短褲腿兒道:「暗香,你真是會指鹿為馬。這明明是小磊的褲子,你怎麼說是慕容世子的褲子?」

    小磊是司徒盈袖剛滿十歲的弟弟,還未成人,可不是慕容長青這樣的大男人!

    哪怕他們定了親,但在未成親之前,傳出司徒盈袖給未婚夫補褲子的傳聞,可不是什麼好話!

    更何況這流言還有可能會走樣,變成是別的男人的褲子!

    剛才慕容長青不是企圖掐司徒盈袖的脖子,大叫這是「姦夫」的褲子!

    這樣說來,這褲子明顯也不是慕容長青的......

    所以沈遇樂立刻回擊,不讓這件事繼續被「誤會」下去。

    慕容長青聽了也是一愣,他猶猶豫豫縮回手,狐疑地看了看司徒暗香手裡的褲子,又看了看司徒盈袖,不確定地問:「……真的?這真是你弟弟的褲子?你們家什麼時候連針線上人都用不起了?還要你親手給你弟弟縫褲子?」

    司徒盈袖根本不敢看站她斜對面謝東籬的臉色,只能側頭盯著司徒暗香,素著臉,不知該怎麼回答。

    司徒晨磊也很疑惑,不過他看見那褲子上被貓爪扯脫的江綢絲,心裡一動,撲上去從司徒暗香奪過那兩條褲子,翻了她一個白眼,道:「小喵把我的褲子扯壞了,我本來說不要了,姐姐說要練針線活兒,就把我的褲子拿過來了。這也值得大做文章?還是你又想給我姐姐潑什麼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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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4:20 |只看該作者
第185章 意決

    司徒暗香被司徒晨磊問得張口結舌,再一看司徒晨磊手裡奪過去的褲子,根本就是給他量身定做一樣!

    說好的外男的中褲呢?!

    難道自己又被坑了?!

    司徒暗香一陣心慌意亂,但是張氏這些日子教她的東西不是白教的,忙眨了眨眼,臉上堆起笑,對司徒晨磊道:「啊原來是你的褲子怎麼不給二姐給你修補呢二姐沒別的本事,就是針線活兒還不錯……」

    「是啊,小磊,你二姐給長興侯夫人又做鞋,又做抹額,卻從來沒有想過給你這個名義上的弟弟做做針線。 嘖嘖,暗香,你真是厚此薄彼啊!」司徒盈袖忙把話接了過來,和司徒晨磊一起把司徒暗香的話頭壓了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司徒盈袖已經意識到今天的這一幕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設局。

    但是好端端地,那兩條褲子怎麼突然變成了小磊這樣大的孩子穿的尺寸呢?

    司徒盈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屋裡的人聽說司徒暗香居然去給她姐姐未來的婆母做針線討好賣乖,再想到她之前跟陸家四少爺鬧出來的事,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捏了捏手,笑道:「看來暗香小小年紀,最喜歡是姐夫呢。先是表姐夫,這會子是親姐夫......」

    「我沒有!我沒有!我真以為是慕容大哥的褲子!」司徒暗香急了,跺了跺腳,絕美的小臉漲得通紅。

    沈遇樂因司徒暗香被攪了婚事,雖然她也慶幸沒有嫁人之後才發現陸乘元的不堪,但是司徒暗香本來就沒有安著好心。沈遇樂也不會對她感激涕零,只冷笑道:「哎喲餵!你怎麼這麼熟悉慕容世子的褲子?難不成你見過……?」

    司徒暗香眼見自己越描越黑,終於大哭一聲掩住臉,從至貴堂的上房衝了出去。

    「跑什麼跑?瘋瘋癲癲成何體統!」門口傳來沈詠潔一聲帶著怒氣的低斥。

    司徒暗香用帕子捂著臉往外跑,結果一頭扎進一個婆子懷裡。

    那婆子將她攔住,用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她頓時動彈不得。一雙可憐兮兮的大眼睛首先下意識向謝東籬看了過去。謝東籬卻一直垂眸負手,對堂上這幅亂糟糟的情形完全無動於衷的樣子。

    司徒暗香只好又看向慕容長青。

    慕容長青卻依然滿臉疑惑,目光定定地落在司徒盈袖臉上。

    司徒暗香馬上哀求地叫了一聲:「姐姐。」這是想讓司徒盈袖幫她說情。

    她一直覺得。司徒盈袖是姐姐,當著外人,特別是她未婚夫的面,肯定是要裝和善大度。是不會計較那些事的,只要她服個軟。司徒盈袖如果不給她說情,落在慕容長青眼裡,肯定又是疙瘩。

    屋裡的人都被司徒暗香和司徒晨磊兩人吸引住了,就沒有看見沈詠潔鐵青著臉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已經站在了至貴堂門口。

    沈詠潔在門口清清楚楚看見了這一幕。特別是慕容長青剛才瞬間變臉出手要掐司徒盈袖脖子的情形,更是看得她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兒了

    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掐老婆脖子要老婆命的男人,怎麼能嫁?!

    特別是想到自己被無良的男人灌藥毒害。差一點被活埋的經歷,沈詠潔當下就下了決心:這個親。是一定不能結了

    她想馬上將女兒嫁了,本來第一目的就是為了她能保命。如果連這都做不到,她又何苦把女兒嫁給這種人家?!

    總不能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站在一起,聽見聲音是沈詠潔來了,忙迎了上去。

    沈詠潔拎著裙子跨過門檻,一邊一個拉住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手,極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氣,對屋子裡的姑娘小姐們笑道:「讓大家見笑了。暗香這孩子一向是她姨娘帶的。我才剛剛病好,沒有功夫去教她,她說話是有些不知輕重,大家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不要為難她。以後我會讓她姨娘好好管教她的。」輕描淡寫將管教不嚴的罪名給張氏安上,又道:「木樨亭那邊已經開席了,咱們快過去吧。」

    反正司徒暗香也不是第一次鬧笑話了,大家也不在意,嘻嘻哈哈對沈詠潔行了禮,跟著領路婆子往木樨亭去了。

    等客人都走了,沈詠潔沉下臉,對始終拉著司徒暗香胳膊的婆子道:「二小姐今兒行止不端,哪有大家小姐在來客的時候到處亂跑,領外男進內院的?我說了讓你們姐妹在房裡候著,等客來齊了自然叫你們去前頭見客。看你完全不懂什麼規矩!關回後院的小佛堂跪上一天。小小姑娘家,長嘴饒舌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司徒暗香今天不應該出來晃蕩,當然更不應該去領慕容長青進內院。

    因先前時辰還早,沈詠潔本來是囑咐司徒暗香和司徒盈袖都在自己房裡候著,等客來齊了再叫她們去見客。

    以前沈詠潔不在的時候,司徒盈袖沒有倚仗,只能和張氏爭這家裡的話事權,因此有大宴小宴,她都要在前頭料理,也是沒法子的事。

    現在娘回來了,她就不用再做這些管事娘子做的事,加上又要出嫁了,老老實實待在自己房裡才是正經。

    只是沒想到人在家中坐,禍事也不放過她。

    司徒盈袖知道今天的事,都是司徒暗香一手扯出來的,既無奈,又心煩,只當沒有看見司徒暗香求助的目光,淡淡注視前方,並不說話。

    慕容長青在旁邊聽見了,也有些訕訕地,見司徒盈袖不開口,只好自己笑著道:「沈伯母,這件事其實是個誤會,暗香也是一番好意。她也不知道的。不知者不為罪,您就饒她一次吧。」

    「喲,慕容世子給二小姐說情,二小姐好大的臉面。」沈嬤嬤在旁邊笑著湊趣,勸沈詠潔:「夫人,看在慕容世子的面子上,您就饒二小姐一次吧。」

    沈詠潔淡笑點頭。「那好吧。既然慕容世子說情,今日就暫且饒她一次。罷了,讓她回去吧。今兒的桂花宴,她就不用出來了。」

    司徒暗香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慕容長青一眼,轉頭就跑下至貴堂的台階。回張氏的院子去了。

    沈詠潔看了看謝東籬和慕容長青,伸手做了個「請出去」的手勢。「兩位,外院也已經開席了。小磊,你快帶著謝大人和慕容世子過去吧。」還對慕容長青說:「你娘剛才來了,還問你呢。」

    謝東籬頷首應允。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司徒晨磊忙道:「謝大人!我跟你一起去!」說著,急匆匆將兩條褲子塞到司徒盈袖手裡。追了出去。

    他跟謝東籬來內院,本來是聽謝東籬問起他的功課。他一時心熱,打算要向謝東籬展示他這些日子寫的功課,沒想到遇上這樣一齣戲……

    慕容長青覺得自己跟謝東籬是不一樣的,依然留了下來,還是不放心地對沈詠潔道:「沈伯母,這件事有些蹊蹺。您想想,盈袖就算要學針線,也不會拿小磊的破褲子來練手吧?貴府上難道連像樣子的布匹尺頭都拿不出嗎?」

    這還不依不饒了!

    沈詠潔心頭騰起一股怒氣,面上卻越發溫和,她微笑著道:「依慕容世子看,又是什麼蹊蹺呢?」

    慕容長青看了看低下頭的司徒盈袖,狠了狠心,咬牙道:「這件事,應該徹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小磊的褲子!」

    「呵呵……」沈詠潔乾笑一聲,往屋裡走了兩步,悠閒地坐了下來,又問:「如果查出來,不是小磊的褲子,是別的孩子的褲子,又當如何?」

    「別的男人,不管年紀多小,這都是不能允許的!」慕容長青激動地揮舞著拳頭說道:「聖賢有雲,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件事,不管那孩子多小,只要是男的,都是有傷風化!」

    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妻會給別的男人補褲子,哪怕是她親弟弟,慕容長青都覺得彆扭…….

    沈詠潔看著慕容長青這個樣子,更是大怒,坐直了身子,冷笑道:「原來給自己弟弟補條褲子都叫有傷風化。慕容世子,你這想頭是教給你的?我看你瘋了吧!」說著,沈詠潔從靠背交椅上站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

    慕容長青被沈詠潔的氣勢蓋住了,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喃喃地道:「……難道不是嗎?」他的想法難道不對

    「當然不是!如果連親姐弟都要想到風化上頭,慕容世子,我看你要去看太醫治治腦子了!」沈詠潔厲聲說道,雙手交握在腰間,控制住自己的怒氣,眸光沉沉:「慕容世子,我已經說了,請你去外院赴席,今天的事,我等會去你娘說個明白!」

    慕容長青卻以為沈詠潔是贊同他的話,要跟他爹娘道歉,忙喜笑顏開搓著手道:「不用不用了您只要好好在家裡教導盈袖就可以了,在她出嫁前,最好不要見外男。還有,小磊也十歲了,不太適合繼續跟盈袖一起住在至貴堂。」

    沈詠潔當然不是要找長興侯夫人道歉,她是要退婚!

    看著慕容長青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沈詠潔也有些頭疼。這孩子的性子,跟他娘陸瑞楓一點都不像!

    也不知道是怎麼生出來的……

    長興侯慕容辰也沒有這樣腦子一根筋啊!

    沈詠潔想了想,只好對他沉下臉,道:「慕容世子先請回吧。今日之事,是你失禮。不過,你不用向我們道歉了,我自會找你爹娘。」

    「我失禮」慕容長青驚訝得瞪大眼睛,忍不住道:「沈夫人,您不能護短到這種程度吧?慈母多敗兒,您不能這樣縱著盈袖!」

    「我如何教女兒,輪不到你一個晚輩指手畫腳。慕容世子,你哪來的自信?!我看,你真是要找太醫治治腦子,是不是撞客著了?!」沈詠潔伸臂指著至貴堂門外,「你出去!」明明白白趕慕容長青走。

    慕容長青這才明白沈詠潔是說真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姑爺是嬌客,司徒夫人這個樣子,哪有把他當嬌客的意思?!

    「沈伯母,今兒多有得罪!我去問問我娘有什麼事,就不領宴了!回見!」慕容長青怒氣上頭,傲慢地拱了拱手,飯都不吃了,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司徒府。

    「娘……」司徒盈袖拉拉沈詠潔的手,「您別生那麼大氣。只是個誤會,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沈詠潔看了她一眼,轉身往裡屋走,「你跟我進來!」

    司徒盈袖忙跟了進去。

    沈嬤嬤就在月洞門前守著,不讓別人進來。

    司徒盈袖來到東稍間,將那兩條「肇事」的褲子扔回到針線櫃子裡,回頭對沈詠潔道:「娘,您真別生那麼大氣,慕容公子確實有些糊塗,但是心地不壞……」

    「心地不壞?!要不是你機靈,他都要掐死你了!」沈詠潔心疼地招手,「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脖子有沒有傷到?」

    「沒有,我那麼機靈,早就躲得遠遠的,他傷不到我。再說,慕容公子只是嚇唬我,沒有真心想傷我……」司徒盈袖吐了吐舌頭,不敢跟娘說她有功夫,就算跟慕容長青對打,她都不怕他!

    沈詠潔卻撫著她的面容,歎息道:「你這孩子不知道輕重有這種惡習的男人,動手動慣了,真的會打死人的」

    她以前做姑娘的時候,就見過把自己的妻子活活打死的男人……

    「袖袖,你年紀小,不懂這些。娘告訴你,這種男人不能嫁。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遲早有一天,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沈詠潔輕聲勸道。

    而且通過這件事,她還發現了慕容長青的一個問題,就是太過偏執,對老婆跟防賊似的,還怎麼過日子?!

    司徒盈袖一愣。

    娘這話,好像是要退婚的意思……

    她對於嫁給慕容長青並沒有什麼感覺,可能她曾經有過的一絲幻想和憧憬,在上一世十年的等待中已經耗盡了。

    而這一世,長興侯夫人的變化無常,慕容長青的偏執易怒,已經讓她心萌退意。

    但兩家地位權勢的差距,讓她也只能氣極了偶爾發個狠說句氣話而已,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有這樣一天!

    「娘,這是您給我定的親事,您不覺得如果退婚,會讓您沒面子嗎?」司徒盈袖軟軟地說道,抱住了沈詠潔的肩膀。

    沈詠潔心疼地道:「什麼面子,有我女兒的終身幸福重要你放心,這個親,我們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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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4:46 |只看該作者
第186章 退親

    「真的能退?!」司徒盈袖心裡頓時百感交集,不知是什麼滋味兒。

    可是娘親剛剛去長興侯府催婚了,怎麼能突然開口退婚呢?

    催婚期,跟請期差不多,這種事讓女方來做,是很丟人的,但是娘還是去做了,是不是娘親也很重視這門親事呢?

    司徒盈袖咬了咬唇,低聲把自己的疑慮問了出來。

    沈詠潔沒想到司徒盈袖能想得這麼多,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了。

    但是仔細想一想又覺得心疼。

    這要吃過多少苦頭,才能在這樣的年紀就思慮周詳呢?

    「袖袖,娘也不瞞你。開始的時候,娘真是覺得這門親事不錯,沒有想到他們會變成這樣……」沈詠潔搖搖頭,當初陸瑞楓突然起意要跟她剛出生的女兒定親,沈詠潔其實是很歡喜的。

    這樁婚事,在司徒盈袖剛出生的時候看,無論是從大局來說,還是從一個做母親的私心來說,都無可挑剔。

    長興侯府手握重兵,如果司徒盈袖能夠嫁進去,他們的大業也會更有保障。

    而且長興侯府的主母陸瑞楓是沈詠潔從小的手帕交,性情溫和,最愛花花草草,無論怎麼想,她都沒有料到陸瑞楓如今會態度大變。

    也許陸瑞楓改變態度是有原因的,但是如今見了慕容長青的樣兒,沈詠潔已經不想去弄明白陸瑞楓為何會態度大變了。

    因為不值得。

    現在對沈詠潔來說,什麼家國天下,都比不上女兒和兒子一輩子的幸福重要。

    「本來還想著只要長青是個好的,慕容夫人看在我的面上,也不會太過份。沒想到。現在是長青有問題。」

    沈詠潔也知道,婆母不是親娘,肯定不會如同親娘一樣關懷備至,但是她女兒要嫁的男人卻絕對不能是慕容長青這樣的。

    還沒過門呢,就動上手了!

    司徒盈袖有些惘然,眉頭輕蹙,「……齊大非偶。我也想過的。」

    「你也覺得有問題?」沈詠潔挑了挑眉頭。若有所思地站了起來,在屋裡走了幾步,看著這間寬闊軒朗的東稍間笑了笑。

    這樣寬敞的東稍間。就算在長興侯府,也找不出幾間。

    尋常人家宴客的正堂有這麼大就不錯了。

    他們司徒家雖然是皇商,身份不高,但是過得從來就比那些世家大族只好不差。

    只是這份富貴。也是有代價的。

    不然怎麼只有司徒健仁發財,別人難道都是傻子?

    沈詠潔停住腳步。回身凝望司徒盈袖:「長青這個樣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司徒盈袖點點頭,「剛來京城的那兩年,慕容公子還算不錯。並沒有這般偏執。只是他後來跟著長興侯和皇后娘娘出使了一趟北齊,回來就不一樣了。」

    「和他爹一起跟著皇后娘娘出使北齊?」沈詠潔心裡一沉。

    凡事跟這個皇后娘娘沾上邊,都不會有好事。

    這樣一想。她這個親更是要退,而且都不用跟別人商議了。

    但是長興侯府跟皇后娘娘走得這麼近。難道陛下不擔心?

    沈詠潔半天沒有說話。

    司徒盈袖走到她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娘是不是很為難?不過長興侯府應該是不願意娶我過門的。長興侯看不上我做侯府的世子夫人,他從來不掩飾這一點。」

    其實司徒盈袖也知道,人家長興侯府,應該壓根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上一世,她等了十年,長興侯府也沒有要履行婚約的意思。

    這一世,娘親活著回來了,還要親自上門去催婚期。

    這樣看來,不管哪一世,他們壓根都沒有想過要真的娶她過門吧?

    可見他們對她也很不滿意。

    既然如此,退婚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兒吧?

    「呵呵,他還敢看不起我女兒?」沈詠潔譏嘲地撇了撇嘴,「我還看不上他兒子呢!」

    「您剛剛去了長興侯府,跟長興侯夫人談過婚期的事兒,轉頭就要說退婚,長興侯夫人最要臉面,她會同意嗎?」司徒盈袖擔心地問道,「這件事好聚好散最好,不要鬧得滿城風雨。咱們家得罪不起長興侯府。」

    「我省得,不會讓他們鬧的。」沈詠潔笑了笑,「長興侯夫人最近態度變來變去,我不耐煩再跟她打啞謎了。趁著她今天也來了,等散席了,就把話說開了吧。」

    強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也不能強按頭。你們不願意娶,我們還不願意嫁呢!

    「要定親當然不容易,但是要退親還不容易嗎?」沈詠潔譏諷了一聲,起身拉起司徒盈袖,「好了,咱們也要去坐席了。」

    司徒盈袖跟著娘親來到木樨亭。

    偌大的花廳佈置得一派富貴風流景象,滿廳裡珠圍翠繞,鶯歌笑語,比司徒府以前請客的時候,不知熱鬧了多少倍!

    大部分人都是跟紅頂白的。

    現在司徒府比以前熱鬧,就是因為他們司徒府現在的主母,是大丞相嫡女沈詠潔……

    「大表姐!過來坐這邊!」沈遇樂舉著琥珀犀角杯,向她招手。

    司徒盈袖看了看她娘。

    「去吧去吧,跟你表妹好好喝幾杯。」沈詠潔笑瞇瞇地道,也走到夫人奶奶們那一桌坐下,就坐在長興侯夫人陸瑞楓旁邊。

    今天來的女眷當中,就數陸瑞楓的品級最高了,坐了首席,沈詠潔是主家,也只能坐在她的下手。

    陸瑞楓見沈詠潔坐下,馬上側頭往她身後看了看,帶著酒意笑問道:「咦?怎麼只看見你的親生女兒?你家不是還有一個二小姐?雖然人家是填房帶來的女兒,如今由嫡變庶,已是吃了大虧。你還不依不饒,連見客都不讓人家出來見了。嘖嘖,這孩子我倒是經常見,見天去我們侯府給我請安,比她姐姐勤勉多了。很乖巧伶俐,生得又美。照我看,滿京城的貴女。通沒有一個人有她生得好。如今才十歲。就已經是美人胚子了。」

    司徒家大小姐的未來婆母,見面就問二小姐,不僅誇得花好月好。還是當著大小姐的親娘面上誇。

    這是什麼情形?

    大家都看住了。

    沈詠潔眸光輕閃,往陸瑞楓臉上看了過去。

    以她們倆從小手帕交的交情,沈詠潔對陸瑞楓太瞭解了。

    自從她回京城之後,他們家和長興侯府發生的種種事情。一一在沈詠潔腦海裡掠過。

    再想到昨天陸瑞楓特意給司徒暗香送來的回禮,沈詠潔豁然開朗。

    她明白了。

    陸瑞楓這樣做。無非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跟他們退婚!

    但是她一向圖賢名,所以要退婚,她陸瑞楓是絕對不會先開口!

    所以她擠兌沈詠潔,故意打司徒盈袖的臉。好讓她沈詠潔知難而退,主動提退婚!

    陸瑞楓也盯著沈詠潔,目光閃爍。心裡面微微有些歉意,但是這歉意。比不過她對皇后的蝕骨恨意。

    本來她今天是不準備來司徒家桂花宴的,早就婉拒了帖子,還引得沈詠潔昨日親自上門催婚。

    結果今天早上,慕容長青走了沒多久,皇后齊雪筠就給長興侯府賜下大量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還有各色古董孤本,明說了是給長興侯世子成親的時候用做給司徒大小姐的聘禮!

    陸瑞楓一見這些賜下來的「聘禮」就瘋了,恨意在她心裡如春草般蔓延生長,無可抹滅。

    所以她立刻決定,她要來司徒府,出席沈詠潔的桂花宴!

    她要馬上把這樁親事給攪黃了!

    沈詠潔明白了陸瑞楓的意思,從她面上收回目光,淡淡笑道:「長興侯夫人對我們家二小姐倒是關懷備至。」

    「那是自然。暗香這小姑娘特別可人意兒,就衝她給我做了這麼多雙好鞋子,我也不得不看顧她。」陸瑞楓笑著說道,還伸出腳下的鞋子給眾人看。

    眾人跟著連聲稱讚,言笑不絕。

    今天司徒府桂花宴來的貴客雖然多,但是論品級身份,還真沒一個人有長興侯夫人陸瑞楓高。

    所以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大家都只有跟著附和的份兒。

    沈詠潔跟著笑了一回,轉身對沈嬤嬤道:「去把二小姐請來吧。」說完又對陸瑞楓道:「我把她放出來,完全是看你面子上。你知道她今日做了什麼事?——我不得不禁足她啊!」

    沈詠潔一說,今日去了司徒盈袖至貴堂的那些小姐都掩面輕笑。

    「禁足?為什麼要禁足?」陸瑞楓眨了眨眼,「暗香年紀小,她不懂事,你多教導她就是了,何必這樣呢?」

    這是在暗示沈詠潔故意擠兌司徒暗香,不讓她出來見客人。

    沈詠潔笑著沒有說話,轉頭給坐在她另一邊的娘家大嫂王月珊敬酒。

    王月珊關切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沈詠潔對她做了個「放心」的眼神,表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很快,沈嬤嬤就帶著司徒暗香來了,對沈詠潔道:「夫人,二小姐來了。」

    司徒暗香委委屈屈給沈詠潔行禮,嬌怯怯地道:「母親,我再不敢了,您饒我這一次吧。」說著就跪了下來。

    沈詠潔故意慢了一拍說話,果然陸瑞楓已經起身走到司徒暗香身邊,親手扶起她,嗔道:「你這孩子,平日裡我誇你是個聰明懂事的,這會子怎麼鑽牛角尖了呢?你嫡母最是和善仁德,一定不會為難你。——來,到我這邊坐。」說著,拉著司徒暗香在自己身邊坐下,不斷給她夾菜。

    席上的人看著這番情景,都把目光投向了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一點都不在意,笑嘻嘻地捧起仙鶴展翅的酒瓶,起身給大家一一斟酒。

    司徒暗香見長興侯夫人在這樣的大場面上給她臉面,驚喜交加,更加使出渾身解數籠絡她。

    等司徒盈袖斟酒斟到陸瑞楓這邊的時候。陸瑞楓居然拿手蓋住了自己的酒杯,對司徒暗香努努嘴,道:「暗香,你從你姐姐那裡接過酒瓶,給我斟酒。」

    竟然拒絕司徒盈袖給她斟酒。

    沈詠潔一直冷眼旁觀,到了這個時候,才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一拍桌子。做出羞惱不已的神情斥道:「長興侯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瑞楓見沈詠潔發火了,心裡高興起來。臉上不露分毫,詫異道:「我怎麼了?我不過是讓二小姐給我斟酒而已,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沈詠潔做出一副怒極反笑的樣子,掰著指頭數:「您收了暗香給您做的那麼多雙鞋和抹額。後來又重禮回送給她,一直誇她比她姐姐好。這會子居然連敬酒都不用我們大小姐敬了。只用二小姐。——在您心裡,二小姐真的比大小姐要好得多吧?」

    陸瑞楓淡笑道:「我跟你是手帕交,不說那些虛禮。確實,暗香在我心裡。是比盈袖好一些。不過,我也知道,是你親生女兒跟我們侯府世子定的親。你大可放心,就算我更喜歡暗香。也是絕對不會違背我們當初定下的親事的!」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用心險惡。

    一邊把司徒盈袖踩到腳下,一邊把司徒暗香捧到天上,然後轉頭就說到當初定的親事,說得好像是司徒盈袖搶了她妹妹的親事一樣!

    沈詠潔雖然對陸瑞楓知之甚深,此時也被陸瑞楓的話噁心得剛才吃的酒都要吐出來了,她冷笑道:「那是呢。難怪您這樣喜歡暗香,她連慕容世子穿的什麼褲子都曉得,自然對您的喜好也摸得一清二楚了。我們盈袖是個直腸子,做不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你說誰見不得人?什麼褲子?你在說什麼?」陸瑞楓微微一怔,起身站了起來。

    屋裡的姑娘們才從司徒盈袖的至貴堂過來,聞言就把剛才發生的事在席間傳開了。

    待知道司徒暗香將自家弟弟的褲子看做是慕容世子的褲子在人前顯擺,大家都笑得前仰後合。

    沈遇樂更是笑得彎下腰,拉著她娘王月珊要給她揉揉腸子。

    司徒盈袖也不僅莞爾,打圓場道:「不過是看錯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司徒暗香暗暗叫苦,尷尬得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陸瑞楓聽了,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嘴唇翕合了兩下,慢慢坐了下來。

    沈詠潔卻不會放過她。

    「既然您看不上我們家大小姐,只看得上二小姐,那我也給個實話,我們高攀不起你們長興侯府!請您把我們盈袖的庚帖趕緊送回來,咱們就這樣算了吧。」沈詠潔快刀斬亂麻,趁著長興侯不在,趕緊把婚約給解了,又吩咐沈嬤嬤:「你去把慕容世子的庚帖和定婚書都拿過來,順便也請張姨娘過來一趟。」

    陸瑞楓正中下懷。

    她要的就是馬上解除婚約,免得夜長夢多。

    「沈夫人您真是……既然您執意堅持,我也不好強人所難。總不能鴛偶成了怨偶。——來人,回侯府把司徒大小姐的庚帖和定婚書都拿過來。」陸瑞楓也趕緊吩咐下去,讓自己的貼身婆子回侯府去取庚帖和定婚書,生怕沈詠潔會反悔。

    沒過多久,沈嬤嬤就拿著準備好的司徒暗香的庚帖和慕容長青的庚帖和婚書送了過來,她身後還跟著一頭霧水的張氏。

    很快,陸瑞楓的貼身婆子也趕了回來,將司徒盈袖的庚帖和兩家當日立下的定婚書都拿了過來。

    陸瑞楓將司徒盈袖的庚帖和定婚書忙不迭地交回給沈詠潔,帶著歉意道:「詠潔,對不住了,是我的錯。等以後我置酒給你賠禮。」

    沈詠潔微笑著取過庚帖和定婚書仔細看了看,見沒有作假,正是當年的原件,滿意地將庚帖收下,將那自己和長興侯府一共兩份定婚書撕得粉碎,命沈嬤嬤拿到一旁的熏籠裡焚了,才笑著道:「好了,以後咱們各自婚嫁,兩不相干了!」

    陸瑞楓也笑,伸手道:「我們世子的庚帖呢?」

    沈詠潔卻沒有給她,只是將司徒暗香叫過來,扶著她的肩膀,對陸瑞楓笑道:「長興侯夫人,您這樣喜歡暗香,甚至為了她,不惜跟我們大小姐退婚。而她又跟慕容世子過從甚密,連人家的褲子都上了心,我不知道以後她還能不能嫁得出去。既然如此,您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娶她做兒媳婦吧!——來人!把暗香的庚帖拿過來,給長興侯送去!

    「夫人,您說真的?!」張氏站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

    「張姨娘,今兒是你女兒大好的日子。蒙長興侯夫人青眼,她想娶暗香做兒媳婦,我也覺得妥當。因此今日當著大傢伙兒的面,跟長興侯府解除盈袖跟慕容世子的婚約,改由暗香頂上。——長興侯夫人,這豈不是求仁得仁,皆大歡喜嗎?您一定是不會拒絕的吧?」沈詠潔冷冷看著陸瑞楓說道。

    誰都看得出來,她是一臉怒氣。

    陸瑞楓慢慢站了起來,皺了皺眉頭,知道上了沈詠潔的惡當,只得強作鎮定,推辭道:「婚姻大事,怎麼能這樣兒戲?」

    「兒戲?您也知道是兒戲?我好好的女兒,從生下來就跟令郎定親,剛才您卻是說解除婚約,就解除婚約!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您剛才做的事更兒戲的!我們大小姐既然不入您的眼,為何一定要嫁到您家去受挫磨?而您剛才把暗香誇成一朵花,恨不得是她做您的兒媳婦。如今我說把暗香給您做兒媳婦,您怎麼又不願意了?難不成剛才您說的話,都是假的?!」沈詠潔步步緊逼,不肯給陸瑞楓留絲毫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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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4:58 |只看該作者
第187章 截胡

    陸瑞楓本來以為沈詠潔怒而退婚,肯定是會跟他們長興侯府劃清界限,兩不干係了,結果居然還要把司徒暗香再塞給她!

    司徒暗香……怎麼可能?那是什麼東西?!怎麼能給司徒盈袖比……

    司徒盈袖好歹是大丞相的嫡親外孫女,司徒暗香呢?不過窮寡婦帶來的拖油瓶,改了名而已,還想到侯府登堂入室?

    陸瑞楓緊緊抿了唇,露出鼻子兩邊兩條深深的魚尾紋。

    其實她內心深處,還是很想給慕容長青聘了司徒暗香做妻子的。

    小雜種只配小賤人,明明是天造地設的良緣……

    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做得太明顯,也不能做得太過份。

    當初主動給慕容長青定下司徒盈袖,她還是捏了一把汗的。

    不管怎麼說,司徒盈袖到底有個大丞相的嫡親外祖父,而且那時候沈詠潔沒死,司徒家雖然是不入流的小商家,但因為有了高門出身的親娘,這樁婚事也不算特別離譜,所以她敢拍板定親。

    她的夫君長興侯慕容辰雖然不滿意,但並沒有強烈反對,最後還是默許了這樁親事。

    可是現在如果馬上給慕容長青定下司徒暗香這個窮寡婦帶來的拖油瓶,別說慕容辰會劈了她,就連慕容長青都會跟她反目……

    而她,絕對不能讓慕容長青跟她離心,因為那樣只會便宜了齊雪筠那個不守婦道的蕩婦!

    所以慕容長青的婚事,她一定要捏在手裡,徐徐圖之……

    「這個啊,和大小姐退親我可以做主。但是和二小姐定親,我一個人確實做不了主。當初已經錯了一次。讓我們侯爺很不高興了。這一次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我得回去跟我們侯爺商議。」陸瑞楓曼聲說道,看也不看張氏。

    張氏心裡一緊,咬著下唇,看了沈詠潔一眼。

    沈詠潔笑著輕輕推了陸瑞楓的肩膀一把,道:「慕容夫人啊慕容夫人,您當初要跟我們盈袖定親的時候。那個果斷。那個迅速,根本不容長興侯反對!如今怎麼又膽兒小了,說自己不能做主?您別說話言不由衷。給個實話吧。您到底是喜歡暗香呢,還是不喜歡?」

    陸瑞楓扯著嘴角「呵呵」兩聲,敷衍道:「喜歡,我當然喜歡暗香了。暗香是個好姑娘。」

    剛才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誇暗香比盈袖好,怎麼可能馬上就自己打自己的嘴呢?!

    「喜歡?那就好辦了。喜歡她。就把她娶回去!不願意把她娶回去,那就是不喜歡她!——您不是那種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兩面三刀、低三下四的賤人吧?那多傷您和善仁德的名聲啊?您說是嗎?」沈詠潔字字句句扣著陸瑞楓愛名聲的毛病。不許她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陸瑞楓被沈詠潔擠兌得汗都要冒出來了,張口結舌擰著帕子,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我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我得回了侯爺才能定奪。」咬緊牙關,不肯再輕易許婚。

    沈詠潔微微一笑,回身對沈嬤嬤道:「把慕容世子的庚帖給張姨娘。還有長興侯府的三書六禮,也給張姨娘送去收起來。」說著看了沈嬤嬤一眼。

    沈嬤嬤在心底歎息一聲,趕緊回去將昨天找出來的東西送到木樨亭。

    昨天他們還指著這些東西成親呢,今兒就要退婚了。

    在場的賓客頓時來了興趣,打點精神看著這齣好戲。

    「既然已經退婚,我也把盈袖的庚帖還給你了,長青的庚帖當由我帶回去,你怎麼能給別人?」陸瑞楓當然不幹了,上前伸手要慕容長青的庚帖。

    「慕容世子的庚帖,我已經給張姨娘了。如果你們侯爺不願意,讓他來找我們老爺來拿。」沈詠潔就是不肯如陸瑞楓的意,總不能什麼便宜都讓她佔了。

    想定親就定親,想退婚就退婚,以為她是皇后娘娘呢?!

    何況就算她是皇后娘娘,沈詠潔也不買她的帳!

    將這些事情吩咐清楚,沈詠潔又對張氏眨了眨眼,道:「張姨娘,還不快去找老爺報喜?我給暗香找了這麼好一個婆家,你該謝謝我才是!」

    張氏聞絃歌而知雅意,馬上明白過來:這件事要成,肯定要司徒健仁出面!

    張氏忙對沈詠潔行了大禮,道:「多謝夫人成全!」說著,拉了司徒暗香就走,到外院去找司徒健仁說話去了。

    沈詠潔看也不看一頭汗水的陸瑞楓,只望著張氏和司徒暗香的背影微笑。

    這樁親事,只要張氏說與司徒健仁聽,至少成了一大半。

    為了張氏這個女人,司徒健仁連殺妻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都敢做,更別說只給她的女兒找個婆家罷了!

    只要司徒健仁的要求不過份,在這東元國內,自然有人會出各種力,幫他達成心願……

    所以沈詠潔只提醒了一句,張氏就趕緊去外院找司徒健仁拿主意去了。

    司徒健仁被人從宴客的外院花廳匆匆叫了出來。

    聽張氏說長興侯府跟司徒盈袖退了婚,而夫人沈詠潔想把司徒暗香嫁到長興侯府,簡直喜得要暈過去,連聲問道:「當真?當真?你沒哄我吧?夫人會那麼好心?!」

    這下子,他是確實相信,沈詠潔完全忘了當初她是怎麼「死」的!

    這件事在他心底提心吊膽兩個多月了,生怕什麼時候沈詠潔就要跟他反目,要對付他……

    現在他肯定沈詠潔是不記得他當初對她做過的事,所以就更加高興了,哈哈大笑道:「這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親生女兒剛退了長興侯府的親事。

    張氏見他這樣高興,也跟著笑了一回,然後拉著他走到僻靜的地方,低聲道:「老爺別高興得太早。長興侯夫人雖然跟大小姐退了婚。但是並不願意跟我們暗香定親。」說著,就在司徒健仁面前哭了起來,「我知道他們是嫌棄暗香的出身,可是我沒有辦法,誰讓我遇到老爺的時候,已經成親了呢?」

    這話說得司徒健仁渾身上下骨頭都酥了,他將張氏摟在懷裡連聲安慰。一疊聲地道:「我的心肝兒!別哭!別哭!你放心。我去找人,讓呂大掌櫃找人,去長興侯那裡說項。到時候。我給暗香多多陪送,比給盈袖的陪送還多!」

    張氏這才破涕為笑,伸出一根蔥管一樣的手指在司徒健仁的胸前點了點,道:「老爺可別哄我。我什麼都沒有,只有老爺了……」

    「你老爺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司徒健仁豪氣陡升。忍不住將張氏拉過來,在她耳邊道:「……你什麼時候能給我生個兒子?只要你生兒子,我的這份傢俬都是你們娘兒倆的!!」

    張氏打了個激靈,抓緊了司徒健仁的胳膊:「老爺。您是說……?」

    「現在暗香的終身有了著落,你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兒子了。」司徒健仁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生了兒子,我的一切都是你們母子的!——正室位置算個屁!」

    張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吃了那藥好幾個月了。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她都快愁死了。不過這個時候,她是不會告訴司徒健仁真話的。

    「老爺,生兒子這種事,我一個人可不行。您少喝點兒,晚上早點回房。」張氏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卻又停下腳步,回頭媚眼如絲,斜睨司徒健仁。

    海棠樹下,張氏的笑容比樹上的海棠還要艷麗奪目。

    司徒健仁暈陶陶地走回宴客的大廳,眼睛都快發直了。

    他剛一離開宴會花廳,這邊的人也得知了內院剛散出來的熱辣辣的新消息。

    「哎!唐兄,你知不知道,司徒府的大小姐,剛剛跟長興侯府的世子退親了!」

    「啊?真的假的?不是說婚期都定了嗎?剛才慕容世子還說明年成親?」

    「切!你聽他的!你忘了?剛才慕容世子只打了個花呼哨就走了,根本就沒有留下來坐席。我當時看著就覺得不對勁……」

    「這倒也是。明明先前在門口還好好地,他去了一趟內院出來臉色都變了,看來真的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哈哈,這事兒我知道!剛才我那夫人的婆子出來給我傳話,讓我少喝點兒,順道說了內院的熱鬧事兒!——這一次啊,又是妹妹截了姐姐的胡!」

    「快說快說!」

    一群平日裡正兒八經的男子突然變身喜愛八卦的三姑六婆,把內院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

    張家二房的三少爺張林全一聽是司徒盈袖退親了,馬上嚷嚷道:「一定是那司徒家的大小姐不守規矩!不然怎麼人家侯府不要她了?」

    「就是就是!被退了親的人,都是有毛病的人!以後肯定沒人要!」跟司徒盈袖曾經有過過節的唐安侯府二少爺唐海浪趁機埋汰司徒盈袖。

    謝東籬聽了,緩緩站了起來,背著手,靜靜看著唐海浪。

    他的臉色越來越冷峻,目光如有形質,漸漸壓得唐海浪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縮了頭就想躲出去。

    謝東籬往門口一站,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出口,眼神往花廳裡一掃,喧鬧的花廳頓時靜了下來。

    謝東籬漠然出聲:「……我也退過親。」

    「敢說我們才高八斗、英明神武的謝大人有毛病,沒人要?!——唐海浪,你死定了!」跟著來湊熱鬧的南鄭國二皇子鄭昊看熱鬧不怕台高,敲著碗大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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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發表於 2021-4-12 09:35:09 |只看該作者
第188章 心思

    「我就是退過親的,怎樣?你們有問題嗎?」謝東籬的態度很和藹,語氣也很舒緩,好像在跟尋常好友一起談天說地一樣,但是他那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卻閃著森寒的光芒,見之膽怯,冰冷刺骨。

    張林全和唐海浪兩個人卻汗如雨下,嚇得臉都白了。

    在謝東籬凌厲的目光下,他們兩腿直哆嗦,站都站不穩,要不是身邊就是桌子可以扶著,他們真的要跪了……

    啪!

    「謝……謝大人,我們……我們不是說您……」唐海浪首先往自己臉上扇了一記耳光。

    唐安侯府還想將他們大房的大小姐唐海潔說與謝東籬為妻呢……

    瞧他多得什麼嘴!

    「怎麼不是說我們謝大人?!」南鄭國的二皇子鄭昊哈哈大笑,「你們還狡辯!我們都聽見了,明明你說,退過親的人都有病!都沒人要!」

    謝東籬的目光又看了過來,漠然盯著唐海浪。

    一旁的張林全鬆了一口氣,偷偷往牆角縮去。

    他都忘了,這謝東籬,曾經是他們張家大小姐定了親的未婚夫,可是被他們張家退親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花廳的眾人見狀,忙打圓場:「就是就是!退個親有什麼打緊?就算是成了親再合離,咱們東元國都多得是!哪像北齊國,還賜什麼貞節牌坊!——我呸!」

    謝東籬回頭看了阿順一眼。

    阿順會意,衝到唐海浪身邊,一拳拳揍了過去:「姓唐的!你什麼東西!敢看不起我們五爺?!我打你個天花亂墜!」

    阿順是有功夫的人,四五拳砸下去,就把唐海浪砸得鼻血直流。長嚎不已。

    張林全急忙後退,可是他哪裡有阿順快?馬上就被阿順抓到,拎著他的衣領,照他嘴上左右開弓,啪啪啪啪扇了四五個巴掌!

    兩個人也是世家子弟,出門的時候身邊都帶著小廝長隨。

    見自己公子爺吃了虧,而且是被阿順這個小廝打的。張相家和唐安侯府家的下人們忍不住也擁了進來。幾個人圍打阿順一個人!

    謝東籬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不動聲色走到他們中間,做出拉架的架勢。

    「五爺!您快走!他們人多!」阿順嚇得大叫。飛奔過來幫謝東籬擋拳頭!

    大家都知道謝東籬沒有功夫,看著這般險境,也都捏了一把汗!

    阿順雖然拼了命護主,謝東籬的胳膊還是被一條長鞭掃到。嘩地一聲將他的袖子撕開一道口子。

    「住手!住手!都給我住手!」張家的二爺張紹齊本來一直坐在席上裝沒聽見,任由他們下場打鬧。反正要說起來,也是謝家沒理,誰讓他家小廝打唐安侯府和張相家的公子少爺?

    此時見謝東籬被傷到了,才不得不出聲干預。

    司徒晨磊見狀。忙叫了司徒家的護院過來,將他們這些打架的人都制住,大聲道:「要打去外面打!這屋子裡都是酒席。莫要打壞了!」又問謝東籬,「謝大人。跟我去內院上點藥吧!我已經差人去請大夫了。」

    司徒晨磊一面指揮護院將打架的小廝們扔到花廳前面的空場地裡,一邊心急如焚,很想去內院看看姐姐和娘親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前在至貴堂的事,他也看見了,他雖然對慕容長青非常不滿,但還是沒有料到姐姐會被退親!

    鄭昊看了看這屋裡屋外亂糟糟的情形,又見司徒健仁出去還沒有回來,就對司徒晨磊道:「小磊啊,你爹呢?」

    司徒晨磊四下看了看,搖頭道:「剛才出去了,想是有事吧。」

    外院的花廳上發生了這一通打鬧的時候,司徒健仁正跟張氏在外面僻靜的地方說話,還沒有回來。

    謝東籬對著司徒晨磊淡然點頭,跟他一起往二門上去了。

    鄭昊想要跟去,卻被張紹齊拉住了,笑著給他敬酒,道:「二皇子殿下,來,您在東元國這麼久了,可想過要回南鄭看看?快要過年了……」

    這正是鄭昊想的,無奈之下,只好坐了下來,拱了拱手,問道:「您有法子嗎?」

    他是質子,東元國不放他,他不能隨便離開東元國京城的。

    張紹齊也是五相之一,人稱小張大人,他是分管禮部這一塊的,不過現在看起來,謝東籬是要接他的位置了。

    「如今我還有法子,過一陣子,我縱然有法子,都不管用了。」張紹齊笑著說道,對自己的兒子張林全使了個眼色,讓他出去帶著下人快走。

    司徒家的護院不敢攔著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了。

    司徒健仁這時才滿臉笑容地回到席上,四下看了看,見慕容長青早就不在這裡了,忙扯著一個人問了問,「……慕容世子呢?」

    那人指了指外頭,「早走了,司徒老爺忘了?」

    司徒健仁有些遺憾,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大聲道:「來人!上好酒!今兒真是個好日子,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啊!」

    大家聽得面面相覷,真不知道有何喜可言……

    司徒府不過是皇商,弄丟了長興侯府的婚事,司徒老爺居然沒事人一樣!

    不過剛才謝東籬發飆,這些人不敢造次,再不敢提一句有關「退親」的話,生怕傳到這位謝侍郎耳朵裡,引起什麼不該有的聯想就不好了。

    謝東籬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前一陣子還做欽差巡視江南貢院,據說帶回一箱子冊子呈給陛下,大家心裡都打著鼓。

    特別是把持了禮部科舉事宜十幾年的張家,最近真是如坐針氈,一見謝東籬就恨不得給他磕頭,想要他放張家一馬,哪裡還敢得罪他?!

    已經溜出司徒府的張林全一想到這件事。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了……

    這邊司徒健仁既然樂呵呵的不以為意,大家就更不提退親的事兒了。

    很快有客人來給他敬酒,司徒健仁就把心裡小小的遺憾拋開,跟眾人一起痛飲。

    大家說說笑笑,又有歌姬舞女歌舞助興,一場桂花宴十分熱鬧,賓主盡歡而散。

    ……

    謝東籬跟著司徒晨磊走出外院花廳。對他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內院現在肯定也是不太平。」

    「可是謝大人。您受傷了!」司徒晨磊指著他的袖子,很是擔心說道。

    謝東籬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袖,默然半晌。道:「我就這邊的抱廈等著,你去找你姐姐拿點兒針線過來,給我悄悄縫上就好了。至於傷勢,暫時我還忍得住。等回去再順路去藥堂看跌打。」

    司徒晨磊搓著手。一個勁兒搖頭:「不行不行!您是為了我姐姐受的傷!我怎麼能就這樣放您走呢?!——您等著!我馬上去叫我姐姐拿針線和藥酒過來!」

    謝東籬:「……」不會吧?有這麼明顯嗎?

    他從抱廈踱了出來,反手往自己的胳膊揉了揉。轉頭看見阿順垂手侍立在門口,上下打量他一眼,問道:「你沒事吧?受傷了嗎?」

    阿順搖搖頭,鼻子眼睛都擠一塊兒了。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

    「……你想說什麼?」謝東籬見阿順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心裡有話要說。

    阿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五爺。小的覺得剛才唐二少和張三少沒有說您的意思!」

    五爺真是管得太寬!別人家的姑娘退親,他也要往自己身上扛。真是太……一言難盡了!

    「你腦子不好使,聽不出他們的言外之意。」謝東籬的臉色沉了下來,「怎麼?我還沒有你聰明?見事沒有你明白?」

    「沒有沒有!」阿順嚇了一跳,忙擺手道:「小的怎麼比得上您呢?一定是小的太笨,沒有聽明白他們那點兒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謝東籬橫了他一眼,轉身又回到抱廈裡面坐著。

    沒有多久,司徒晨磊就帶著司徒盈袖來了,後面還跟著一串丫鬟婆子。

    司徒盈袖挽著針線笸籮,抱著一個包袱,裡面還放著一瓶藥油,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謝東籬從抱廈窗前轉頭,靜靜看著她。

    「謝大人,您沒事吧?怎麼就打起來了?」司徒盈袖走上前,看見他的袖子被撕開一條口子。

    司徒晨磊跟了進來,聞言忙道:「姐姐!是謝大人聽他們亂說你退親的事兒,謝大人著實氣不過,才跟他們打了一架!」

    阿順從門口探進頭,一本正經地道:「錯!是我阿順跟他們打了一架,大人去拉架,才被那幫兔崽子給揍了!」

    司徒盈袖咬了咬唇,心裡感激,嘴上卻說不出來,拿了針線出來,道:「我出去一下,您把身上的衣裳換下來,再換上包袱裡的袍子。那是全新的,以前是給我爹做的……」

    謝東籬點點頭,看著司徒盈袖出去之後,拿了包袱去屏風後面換了衣衫出來。

    「好了。」他朝門外叫了一聲。

    司徒盈袖忙走進來,拿起謝東籬換下來的撕破了袖子的袍子,匆匆忙忙給他縫了幾針,道:「我手藝不好,您多包涵。」

    謝東籬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嗯」了一聲,半晌又道:「……退親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壞的不去,好的不來。」

    這是在安慰她?

    司徒盈袖訝然抬頭,眼裡帶著盈盈笑意,用力點點頭,「那就承您吉言了。」說著,收了針,將謝東籬換下來的撕破的衣衫折好了,包在包袱裡,遞給謝東籬,想了想,又悄聲道:「……那打了您的張三少和唐二少,我必不會放過他們!」

    「你要幹嘛?」謝東籬警惕地問道,「你是姑娘家,少惹是生非。」

    「我不幹嘛。我請人幫您出氣!」司徒盈袖笑瞇瞇地搖頭,心裡已經打算好等晚上見了師父,一定求他去整治張林全和唐海浪這兩個嘴賤的人!

    謝東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一陣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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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9:35:20 |只看該作者
第189章 補償

    謝東籬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眸,撣了撣衣袖,冷聲道:「不用了。我用不著別人為我出氣。」說著跨出抱廈,帶著阿順往出外門的垂花門那邊走。

    司徒盈袖朝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喃喃地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所以這個氣,是一定要找人為謝東籬出的!

    她的話音剛落,走在前面的謝東籬腳步停了下來,他想了想,還是回過頭,走到司徒盈袖面前,漠然看著她:「我又不是為你說話,更不是為你挨打,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不欠我人情。」頓了頓,見司徒盈袖面露窘迫之色,聲音不由自主溫了一溫:「我也退過親。他們這樣說你,也是在說我。」

    司徒盈袖恍然,想起來這位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的狀元郎,當初在還沒中狀元的時候,也曾經被人嫌棄,並且退了親。

    原來他挺在乎這樁婚事的,所以被人一提退親就發火了……

    司徒盈袖霎時對謝東籬充滿同情,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對謝東籬誠懇道:「謝大人,真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了,您還念著張家的那樁親事。唉,也是造化弄人。我聽說那張家三小姐已經嫁人了,好像兒子都抱上了,您千萬別太傷心了。強扭的瓜不甜,人家已經嫁了,您就不要再糾纏了,也不能強綁著人家拜堂是不是?您想開點兒……」

    謝東籬心底的怒氣騰地一下竄了起來,他背著手,也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看著司徒盈袖晶亮的杏眸,皺著眉頭沉聲道:「你以為我是捨不得那樁婚事?」

    「當然了!」司徒盈袖並不怕他,倒很同情他,忙道:「您別不好意思,別生氣上火,我懂的,我明白。我不會告訴別人……」說著還對謝東籬眨了眨眼。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小俏模樣兒。

    謝東籬只覺得五內俱焚,胸口如有一團火,燒灼得他無與倫比地難受,可是看著司徒盈袖一臉同情安撫的樣子。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好閉了閉眼,只覺得一口甜腥從嗓子眼裡冒了出來,哇地一聲摀住胸口,竟吐了一口血出來!

    司徒盈袖大驚失色。想上前攙扶,但想起謝東籬的怪病,又不敢造次,急得連聲對司徒晨磊道:「不成!快拿帕子!還有漱口水,對了,娘親那裡有冷雪丸,可以敗火止血,小磊,快去取兩丸過來!」

    司徒晨磊忙飛跑去內院找娘親沈詠潔。

    阿順先還在旁邊呆呆地看著,只覺得這兩人越站越近。好像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只沒過多久,五爺居然就吐起血來了!

    阿順以為是剛才謝東籬在花廳被張相家和唐安侯府家的小廝長隨們毆打所致,到底是受了內傷,心中大急,撲過去道:「這群狗娘養的!到底傷了五爺的臟腑!——不行!得趕快去見大夫!」說著伸手要攙扶謝東籬。

    「不要過來!」司徒盈袖大叫一聲,用胳膊將阿順格開,瞪著他道:「你給我站遠點兒!」

    她記得謝東籬說過,現在什麼人都不能碰觸他,一碰他的怪病就要發作了……

    眼看謝東籬已經受了內傷。再要怪病發作高熱不退,乖乖,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阿順嚇得忙往旁邊跳了一下,避開司徒盈袖。見她擋在謝五爺面前不許他靠近,很是莫名其妙,但是正想問她為什麼,卻見謝東籬在司徒盈袖身後對他微微搖頭,阿順便不再靠近,伸出手指指著司徒盈袖道:「你趕快給五爺吃藥!吐血可不是玩的!」

    「我知道!還用你說!」司徒盈袖橫了他一眼。轉身見自己的丫鬟端了漱口水過來,忙接過來用托盤裝著送到謝東籬手裡,小心翼翼不要碰到謝東籬,甚至連他的衣服邊兒都小心防範。

    謝東籬陰沉著臉,對阿順做了個手勢,阿順會意,倒退著先出去了。

    司徒盈袖回頭看見阿順走了,不滿地道:「謝大人,您這個小廝實在是太大模大樣了,您不能太寬縱他,都蹬鼻子上臉了。」

    謝東籬沒理她,自己漱了口,深呼吸幾下,舒緩胸口的堵塞之氣,又聽見不遠處傳來司徒晨磊的聲音,好像還有沈詠潔的聲音,知道這位不是一般精明的沈夫人要來了,匆忙間低下頭,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在司徒盈袖耳邊耳語道:「我被退親,就是因為我得了那個怪病。而那個怪病,又是你帶過我的。你說你連人情都不願意欠,那你闖的禍呢?——要如何補償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的頭壓得那樣低,低沉渾厚的聲音迴盪在她耳邊,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說話時候的炙熱氣息,很快給她潔白晶瑩的耳垂描上一抹嫣粉。

    「……我會補償你。」司徒盈袖低下頭,捻弄著自己的衣角,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謝東籬的眉梢跳了跳,簡直不敢相信司徒盈袖突然開竅了,心頭不受控制地升起一抹狂喜,正要說話,只聽司徒盈袖又道:「……要多少銀子,你開個價吧。」

    簡直是一盆冷水迎面潑來!

    謝東籬全身的熱血頓時冷卻下來,雖然失落,但是並不失望,他早就知道沒那麼容易……

    他冷冷看著她,不動聲色地道:「嗯,你等著,等我想清楚了,再給你開價。」說著,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他的背影剛從幾步遠的垂花門前消失,沈詠潔就帶著司徒晨磊一起過來了。

    「袖袖,謝大人怎麼了?傷得嚴重嗎?你這孩子,也不早些跟娘說。謝大人在咱們家受了傷,這可不是小事!」沈詠潔快步走了過來,探頭張望。

    司徒盈袖看見娘手裡拿的小白瓷瓶,忙道:「這是冷雪丸?快給謝大人送去!他剛走了!」

    沈詠潔回頭叫了沈嬤嬤過來,「把這瓶藥給謝家送去,就說,是我送給謝大人療傷用的。這冷雪丸,止血治內傷有奇效。」

    沈嬤嬤應了,袖著那冷雪丸,急急忙忙出垂花門,往外門上去了。

    司徒盈袖這才問沈詠潔:「娘。客人都走了?」

    「都走了。」沈詠潔臉色有些疲憊,她一隻手扶在司徒盈袖肩上,帶著轉身往二門上走,「我也累壞了。咱們得好好歇歇。」

    宴散之後,司徒盈袖跟著沈詠潔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然後跟著沈詠潔回至貴堂歇息。

    ……

    這邊慕容長青怒氣沖沖離開司徒府,在街上轉悠了一圈,並不想回長興侯府。所以他走了之後,司徒府裡發生的事情,他還一無所知。

    他在東市上漫無目的地逛了一會兒,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突然攔下他的馬,笑著道:「慕容世子,我們皇太孫有請。」

    慕容長青抬頭,見皇太孫元應佳背著手立在鹿回頭酒樓的二樓窗前,微笑著對他頷首示意。

    慕容長青牢記著娘親的囑咐,不跟皇室中人太過親近,笑著抬頭對皇太孫拱手道:「見過殿下。我還有事,今兒不能陪殿下吃酒了。」

    皇太孫居然從酒樓上走了下來,也翻身上馬,對慕容長青道:「正好碰見你了。孤今日回東宮,有要事要跟你說。」不容慕容長青拒絕,又道:「是跟你父親有關的。」

    慕容長青心裡一緊,忙道:「殿下請!」便跟著皇太孫去了東宮。

    結果來到東宮,皇太孫卻沒有說有關他父親的事,只是笑著命人治酒席,請慕容長青上座。又道:「長青真是孝順。孤不過是托辭一說,你就信了。其實令尊好的很,沒什麼事。是孤想跟長青說說話。」

    見慕容長青正要發火,皇太孫趕忙又道:「不過確實也有一事。」說著。對自己的太監吩咐道:「去跟皇祖母說一聲,就說長青來了,皇祖母這些日子一直念叨著你要成親了,今天剛給你賜了聘禮,也沒見你進宮謝恩。孤只好為皇祖母分憂,親自去尋你過來說話了。」

    慕容長青因還沒有回侯府。根本不知道皇后娘娘賜聘禮的事兒。

    此時聽說了,心情很是複雜,悶了半天,甕聲問道:「真的賜了聘禮?我卻是不知道。我一大早就去司徒府了,還沒來得及回家呢。」

    皇太孫聽慕容長青說起司徒府,便笑著轉了話題問道:「聽說司徒府的主母沈夫人因病假死避世,如今病好歸來,是這回事嗎?」

    「是的。沈伯母剛回來的時候,確實憔悴得不成人樣兒。養了兩個多月才養好,不過聽說身子還是挺虛弱的。」慕容長青歎息道,他對沈詠潔還是敬重有加。

    「是不容易啊。病臥十年,聽說一直暈迷不醒?」

    「嗯,我親眼看見她在京城碼頭才醒過來。」慕容長青感慨說道,給皇太孫斟了一杯酒。

    兩人還沒喝完一杯,就聽見太監回報:「皇后娘娘到!」

    皇太孫拉著慕容長青站了起來,笑道:「皇祖母來得這麼快,可見你們長興侯府的聖眷正濃呢!」

    慕容長青陰沉著臉,低頭不語。

    隨著一陣香風傳來,還有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正是皇后齊雪筠的聲音:「……來了?在哪裡呢?」

    落地罩的深紫蜀錦垂花簾被人從兩邊分開,一個華貴美貌的宮裝女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孫見過皇祖母!」

    「臣見過皇后娘娘。」

    皇太孫和慕容長青一齊躬身行禮。

    「免禮免禮!賜座!」齊雪筠扶著宮女的手,坐到素花碎錦四方高榻上。

    兩個宮女搬來兩個錦凳,一個給皇太孫,一個給慕容長青。

    皇太孫優雅地坐了下來。

    慕容長青卻直梗梗地站著,低頭道:「臣不敢造次。」拒絕坐下來。

    「長青,皇祖母讓你坐你就坐,難道你敢抗旨不成?」皇太孫半是玩笑,半是命令說道。

    「不用了,別逼他,長青是個老實孩子,他想站,就站著吧。」皇后齊雪筠看見這個自己從來沒有盡過一天母親責任的孩子,居然很快就要娶妻生子了,心裡也不由升起一股慈母之心。

    皇太孫忙跟著點頭:「皇祖母說得是。」

    齊雪筠又看了慕容長青半天,才緩緩地道:「……本宮今兒給你賜了聘禮。」又問慕容長青:「婚期定了嗎?」

    慕容長青想起司徒盈袖溫婉的樣子,心情好了些。低著頭道:「定了,明年等盈袖及笄,就成親。」

    「那快了。只有半年多了,來得及準備嗎?」皇后的聲音非常好聽。帶著股甜意,聽起來很悅耳。

    「家裡已經要蓋新房了。半年差不多,多請些工匠。」慕容長青的頭漸漸抬了起來。

    齊雪筠看著他俊朗的五官,跟長興侯慕容辰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心裡不由對他更加內疚。

    因她開始的時候擔心被人看出來慕容長青是她的孩子。從來沒有跟慕容長青單獨見過面,如今知道他生得跟自己一點都不像,才敢大著膽子來見他。

    她笑著對他說:「你是長興侯府的世子,長興侯是我們東元國的國之支柱。你大婚,本宮一定向陛下請旨,為你和盈袖請一道賜婚旨意!」

    這個「賜婚」,不是要為他們的定親,而是在他們成親的時候,御賜一份婚書。

    有了御賜婚書,以後要合離。也需要陛下許可。

    對女家來說,這可是了不得的賞賜,比賞金銀珠寶要實惠得多。

    慕容長青綻開笑顏,微微點頭道:「多謝皇后娘娘美意。若是不麻煩,還請在我們大婚的時候,御賜一份婚書。」

    「你放心!包在本宮身上!」齊雪筠覺察到慕容長青態度的變化,心頭大喜,想著以後要跟這個兒子多親近親近。反正這個秘密,除了慕容辰,還有北齊的兩個大人物。別人都不知道……

    皇太孫見狀,也忙恭喜慕容長青:「司徒家的大小姐能嫁給慕容世子,真是有福氣啊!」

    「那是我有福氣。太孫這話說偏了。」慕容長青忙道,在外人面前很給司徒盈袖面子。

    皇后齊雪筠笑了笑。對慕容長青囑咐道:「以後多進東宮,多親近太孫,別跟那些沒眼力價兒的人瞎混。」如此囑咐一番,才放慕容長青回去。

    慕容長青離開東宮之後,皇太孫問皇后齊雪筠:「皇祖母,您也太看得起姓司徒的一家人了。他們何德何能。能跟長興侯府結親?我以前說,妹妹的親事還沒定呢,不管是謝東籬,還是慕容長青,都合適,您總也不拿主意。」

    皇后捧著茶盞,一邊轉著茶蓋,一邊似笑非笑地道:「你妹妹不能嫁給慕容世子。就算本宮同意,你皇祖父也不會同意的。而司徒家,雖然只是商人,但是能夠做這麼大生意,也不是等閒之輩。你要跟慕容長青交好,順便將司徒府籠絡過來,就萬事大吉了。——至於謝東籬,本宮勸你不要打他的主意,這人看上去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其實臉酸心硬,手段狠辣。這種人,你目前只能跟他做朋友,不要跟他做敵人。」

    「我把妹妹嫁給他,還不是跟他示好的意思?」皇太孫不解地問,「妹妹好像……」

    「大哥,我沒有想過要嫁給謝侍郎。」郡主元應藍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先對皇后屈膝行了禮,「皇祖母。」然後看向皇太孫,「如果要嫁,我寧願嫁給慕容世子,對大哥的幫助更大。」

    不為別的,只為長興侯府手裡的兵權,就值得她嫁。

    十萬大軍,可不是說著玩的。

    「不行!你嫁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給慕容長青!」皇后齊雪筠斷然翻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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