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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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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2:31 |只看該作者
第230章 真心

    這就走了?!

    司徒盈袖瞪著謝東籬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直到他跨過二門的門檻,往垂花門外走去,再也看不見了,才疑惑地轉身,回到煙波閣。

    「咦?這麼快就走了?」沈詠潔探頭往窗戶外看了一眼。

    已經快入冬了,院子裡一片蕭索,樹上的樹葉都快落光了。

    風一吹,那樹葉就打著旋兒在青石板路上轉。

    小喵和以前比,瘦了不少,在院子裡追著落葉轉圈。

    司徒晨磊拿了弓箭要去外院練箭。

    家裡的一切都是如此平和安好。

    司徒盈袖坐到沈詠潔身邊,用手撐著下頜,靠著軟榻上的憑幾皺眉,低低地應了一聲:「嗯,就送到二門上。」

    「也沒跟你說說話?」沈詠潔笑著悄聲問道,「東籬今天吃飯的時候看了你好幾眼,你傻乎乎地,就沒有想一想是為什麼?」

    司徒盈袖怔了怔,想起剛才謝東籬問她的話,心裡很不好意思,當然也不能跟娘說。

    她知道謝東籬臉皮薄,他那種病,肯定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原因。

    那就先瞞著再說吧……

    至於師父那邊,她要不要催師父,幫著找一找治療的方法呢?

    以前沒有跟謝東籬定親的時候,司徒盈袖覺得向師父求助治療方法,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但是現在定親了,她卻說不出口了,總覺得怪怪地。

    「……也沒問什麼話,就問我是不是真心願意嫁他的。」司徒盈袖慢慢地道,把能說的話都對沈詠潔說了。

    「啊?他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不情願?他看出來了?」沈詠潔也很驚訝,不明白謝東籬為什麼會這麼問。

    司徒盈袖慌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哪有不情願!我說了我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

    「那他怎麼會這麼問?」沈詠潔狐疑地看著司徒盈袖,臉色嚴肅起來:「袖袖,以前娘問過你,問你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成親。」

    「是啊,怎麼了?」司徒盈袖更加不解。

    「那是在定親以前,你如果有看中的人,還有轉圜的餘地。但是現在已經定親了。你就不能再想這種事了。你心裡只能有你的未婚夫。」沈詠潔拉著司徒盈袖的手,語氣很是慎重,「朝三暮四的女子要不得。萬一成親以後你們實在合不來。過不下去了,要合離也使得,但是你不能在合離之前就跟別的男子有首尾,明白嗎?」

    司徒盈袖「啊」了一聲。待看見沈詠潔豎起來的雙眉,忙又道:「哦。我知道了,娘,我不會做朝三暮四的女子,心裡也不會有別的男子。」

    至於師父。司徒盈袖默默地將他劃到「長輩」那一欄裡,這樣就不在沈詠潔說的「別的男子」的範疇了。

    那麼她心裡有師父也就無所謂了。

    就像她的長輩親人一樣,比如爹、外祖父、大伯父、二伯父……

    沈詠潔看見司徒盈袖懵懵懂懂的樣子。歎了口氣,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她「難產而死」的時候。這孩子才四歲,在她成長的這十年中,很多需要親娘言傳身教的東西,盈袖明顯都沒有體會過。

    而張氏那種北齊專門培養出來的女間者,能教給盈袖什麼好東西?

    肯定全是去其精華,取其糟粕,生生把這孩子養得不知所謂。

    沈詠潔想到被關到白塔大獄的張氏,還有不知所蹤的凡春運,又警醒幾分。

    凡春運跑了,多半是被張氏送到北齊。

    這人不除,以後必是袖袖的大敵。

    想到這裡,沈詠潔生起幾分緊迫感。

    「袖袖,這些話,應該從小就跟你說,但是娘這些年也是身不由己,希望現在教你,還不遲。」沈詠潔打起精神,細細對司徒盈袖說起男女之間的大防。

    「你是大姑娘了,明年及笄之後就要嫁人。你要記得,跟別的男子保持距離,不能讓他們碰你。」沈詠潔低聲說道,「姑娘家冰清玉潔的身子,要自重。最疼愛你的人,是你以後的夫君。他對你好,你也要對他好。人心都是肉長的,你……」

    想到司徒健仁,沈詠潔又躊躇了,便換了一種說法:「絕大部分人的心都是肉長的,可以以心換心。少部分人例外,那種人沒有人心,只有狼心狗肺。」

    司徒盈袖本來怔怔地聽著,待聽到「狼心狗肺」,噗嗤一聲笑了,趴在憑幾上肩膀直抖,道:「娘,您這個彎轉得可真大的。——那萬一,我要遇到狼心狗肺怎麼辦?」

    「萬一不幸遇到了,也沒什麼,咱們合離就是了。」沈詠潔在這方面很是大度,「只要別在合離前理虧就行。」

    司徒盈袖又「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什麼男人都不能碰嗎?除了夫君以外?」

    「當然。」沈詠潔說得很嚴肅,「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聯手都不能拉。當然,性命攸關的時候不算在內,比如東籬那次救你,就不算在內。如果他就是因為看了你的身子就要娶你,我也是不會答應把你嫁給他的。」

    「啊?」司徒盈袖又張大了嘴,糊塗了,「可是您剛才又說,聯手都不能拉。現在是他……他……看了我……您又說不嫁……」

    「我說了,特殊情況例外。比如你中了毒,不如此你就會送命,這個時候,還談什麼男女大防?當然是活命最重要。沒了性命,就什麼都沒有了。」沈詠潔拿手指頭點了點司徒盈袖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道:「真是個榆木疙瘩!你娘我答應把你嫁給東籬,還不是看在他對你有幾分真心的份上!」

    司徒盈袖:「……」額頭的上汗涔涔而下。

    娘這個誤會真是大了!

    她怎麼才能跟娘解釋,謝東籬願意娶她,多半是因為他那奇怪的病……很可能一輩子都不能生兒育女了……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決定把這個事實爛在肚子裡。永遠不跟娘提起。

    她定了定神,又試探著問道:「娘,連親戚、長輩都不能拉手嗎?」

    「親戚、長輩?哪個親戚、長輩要拉你的手?讓他出來!娘保證不打死他!」沈詠潔眯了眯眼,心驚膽戰地看著司徒盈袖。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有一個小夥伴,是王家的一個小姑娘,因為年幼無知。被她家的一個長輩親戚弄了。後來事情鬧出來,那小姑娘被遠遠送走,從此不知去向。王家那個人面獸心的長輩也永遠消失了……

    從那時候起,沈詠潔的娘親就告訴她,對外男要防,對自己家裡的男性親戚更是要防!

    因為外敵好擋。家賊難防。

    男性親戚,不管是長輩。還是同輩,甚至是晚輩,如果年歲過了十五,就絕對不能允許他們對小姑娘動手動腳……

    司徒盈袖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沒有親戚、長輩要拉我的手!我就是好奇。看娘說得那麼嚴,還以為自己家的人是沒關係的。」

    「呵呵,有時候。越是親近的人,才是越傷人的。」沈詠潔鄭重囑咐司徒盈袖。「你要聽娘的話……」

    為了讓司徒盈袖信服,沈詠潔將她童年那個王家小夥伴的事,一五一十對司徒盈袖說了,只是隱去了真實姓名。

    司徒盈袖聽得目瞪口呆,用手捂著胸口,惡狠狠地道:「娘!我不怕!如果有男人膽敢這樣對我,我一定親手打死他!」

    她可不是弱質女流,她有功夫在身!

    沈詠潔說著又笑了,道:「其實啊,娘也是白囑咐你。咱們家裡這麼多丫鬟婆子,不管你走到哪裡,她們都會跟著你,就連見自家親戚都不例外,娘放心得很。」一邊說,一邊安撫司徒盈袖的情緒,免得把她嚇壞了。

    司徒盈袖明白娘的心意,跟娘又說了一會兒話,等管事婆子要進來回事的時候,才告辭離去,回到自己的至貴堂。

    她在屋裡坐著嫌悶,一個人走到至貴堂後院的藤蘿架下坐著,看著港灣對面的那座小山出神。

    剛才沈詠潔的話,對她很是震撼。

    但是她想來想去,依然認為師父是例外。

    如果師父真的是那種人面獸心的男人,根本用不著教她這麼多事情,更用不著總是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出現,救她於水火之中。

    而昨夜帶著她去白塔大獄,解除她的心結,更是讓她感激涕零。

    重新給了她新生的人,就算要把這一切再拿走,她也毫無怨言。

    ……

    平靜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初一,也是元宏帝的萬壽節。

    這一天,東元國舉國上下張燈結綵,歡慶陛下的生辰。

    東元國的京城打扮得尤其漂亮。

    每條主要街道兩邊的樹幹上都披了紅綢,掛了紅燈籠。

    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象徵長命百歲的萱草和萬年青,還有一長串五福小荷包。

    今天陛下生辰,要普天同慶,晚上會在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口放焰火。

    司徒盈袖打算帶著弟弟司徒晨磊去看焰火,因此一大早就開始準備車馬,還有在車上吃喝玩樂的東西,務必要佔據最好的位置,跟弟弟和娘親好好過一個萬壽節。

    沈詠潔沒有阻攔,反而給她出了很多主意,甚至鼓勵她去元宏帝要出現的西城門去湊熱鬧。

    司徒盈袖向來不喜歡湊熱鬧,笑著問司徒晨磊:「小磊,你想去哪個門?東南西北四個門任選。」

    司徒晨磊聽娘說西城門的焰火是最好看的,馬上道:「西城門!當然是西城門!」

    司徒盈袖笑著應了,對沈詠潔道:「娘,那我先去西門看看。」

    沈詠潔點點頭,「早去早回。」

    她要早些出去,才能在西城門那邊占一個停車的好位置。

    東元國京城講究的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他們司徒家住在東城區,不像那些達官貴人,直接就住在西城區,在自己家院子裡的高臺上就可以看見焰火,不用出去跟老百姓擠得水泄不通。

    司徒盈袖他們只是皇商,想去西城門看焰火,就得一早去占位置。

    又因為陛下要去西城門,因此西城坊區那邊一大早就設了關卡,為了控制人流,需要主人家出面去占位置,一般下人都沒法進去
步步風流。

    司徒盈袖起了個大早,匆匆套了件雀金呢天馬皮大氅,抱著手爐,坐著大車往西城區行去。

    半路上,正好遇到謝東籬騎馬過來。

    看見是司徒府的大車,跟著謝東籬的小廝阿順忙過來打招呼,「請問是司徒府的車嗎?」

    司徒盈袖從大車裡探出頭,見是阿順,先對他笑了笑,才道:「阿順,你要去哪裡?你主子呢?」

    阿順嘻嘻一笑,不好意思說,只朝身後指了指,「我們五爺在那邊呢。」

    司徒盈袖抬眼看去,見謝東籬在街角勒馬而立,披著一件蓮青色斗篷,面色蒼白,眸光冷凝,瘦了很多的樣子,忙朝他招手:「謝大人!」又要掀開車簾下車。

    自從上次謝東籬在她家突然不告而別,她已經有十來天沒有見過他了。

    謝東籬本來不想理睬司徒盈袖,但是又做不到熟視無睹地從她身邊走過。

    況且他今日出門,說是隨便逛逛,但是逛著逛著就走到往司徒府去的路上,已經被阿順臊眉耷眼看了好幾次,他臉上也有些過不去。

    不過司徒盈袖主動跟他打招呼,又要下車來跟他說話,謝東籬臉色方好了些,忙策馬過去,冷冷地道:「別下車,外面冷。」

    司徒盈袖剛掀了一半的車簾,聞言放又不是,掀又不是,尷尬了一瞬,訕笑著道:「謝大人,真是巧。」

    謝東籬點點頭,漠然道:「我要去丞相閣。」說著,看向前方的路,也不看司徒盈袖,自顧自問道:「你要去哪兒?」

    司徒盈袖看了看前方,暗道丞相閣怎麼是那邊?走反了吧?忙給謝東籬指路:「謝大人,丞相閣不在那邊,在這邊。」她往謝東籬的後方指過去。

    謝東籬眯了眯眼,不再說話,勒轉馬頭,往後方轉身就走。

    司徒盈袖搖搖頭,暗忖脾氣還是這麼大……一大早上,跟吃了炮仗一樣,好好說句話會死啊……

    一邊腹誹,一邊命車夫快點往前趕,等晚了就搶不到停車看焰火的好位置了。

    謝東籬策馬繞大街跑了一圈,又從街的另一邊繞了回來,依然走在司徒盈袖大車旁邊,冷冷問道:」你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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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2:43 |只看該作者
第231章 奪妻之恨

    司徒盈袖掀開車窗的簾子探出頭來,目光往謝東籬身上掃了一眼,又往他身後看去,滴溜溜轉了一圈,才又落在他面上。

    「我問你去哪裡。你耳朵聾了?」謝東籬抿了抿唇,眉頭深深擰了起來。

    他問這句話起碼問了三遍了,這個女人怎麼還沒有聽見?

    司徒盈袖無奈看他一眼,有氣無力地道:「還能去哪裡?大家都往西城坊區跑,我當然也去那裡。」

    「司徒大小姐,您是來找我們五爺的嗎?」阿順聽了,忙驅馬上前,從謝東籬身後探頭問道。

    謝家是五相之一,就是住在西城坊區。

    「多嘴!」謝東籬回頭低斥阿順,眼角的餘光卻不由自主瞥向司徒盈袖,帶了些許希翼。

    司徒盈袖笑著搖搖頭:「我是來占位置的。晚上我弟弟想來西城門看焰火。」

    阿順「哦」了一聲,訕訕地縮回頭,不敢再說話了。

    謝東籬的眸子轉了回來,重新平視前方,淡然道:「走吧,前面好像還有空位置。」說著,勒馬上前,走在司徒盈袖的馬車前面。

    來到西城坊區門口,司徒盈袖倒抽一口涼氣。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來得夠早了,沒想到很多人比她更早!

    坊區門口擺上了木柵欄,有守衛在那裡指揮人群排隊。

    大家只能按順序進去。

    司徒盈袖囧了。

    這得排到天黑啊!

    等她進去的時候,裡面還有位置嗎?

    別說給馬車停的位置,就連給人站的位置都沒有了!

    司徒盈袖撂開車簾看了看,皺著眉頭道:「算了,今晚這西城坊區沒法來了。我回去跟小磊說,就在家裡看東城門的焰火也是一樣的。」

    謝東籬瞥了她一眼,翻身下馬,把韁繩扔到阿順手裡,道:「我進去一趟。你在這等著。」又對撂開車簾觀望的司徒盈袖道:「下來。」

    阿順接過韁繩,將兩匹馬拉到一旁,忙躲開自家五爺的火氣。

    司徒盈袖也覺得謝東籬有些氣不順。忙從善如流地從車上下來。陪笑道:「謝大人,您去忙吧,我就轉轉。隨便看看。這裡人多……」

    話沒說完,謝東籬已經大步往坊市的另一個出口走去。

    那裡沒人排隊,只站著兩個玄甲軍士。

    司徒盈袖看了看謝東籬的背影,有些躊躇。

    阿順湊過來。在她背後低聲道:「還不快去?!要五爺過來拖你啊!」

    司徒盈袖一震,忙跟了上去。

    她的兩個丫鬟也要跟上去。卻被阿順叫住了,道:「有我們五爺,你們擔什麼心?」

    再說這個坊市現在確實不能放下人進去,除非是本來就住在坊市裡面那些達官貴人家的下人。

    兩個丫鬟只好停下腳步。在大車旁踮著腳盯著司徒盈袖跑去的方向。

    那邊的兩個玄甲士兵見謝東籬來了,忙給他行禮:「謝副相!」

    謝東籬點點頭,「我要進去一趟。」

    那兩個玄甲士兵忙打開柵欄門。

    謝東籬回身看著司徒盈袖。目光有些不耐,「我還有事。你快點。」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進了西城坊區。

    一走到西城坊市裡面,就如換了個世界。

    這裡街市寬廣潔淨,街道兩邊都是高屋大宅,亭臺樓閣,庭院深深。

    沿街掛著的紅綢和燈籠也分外精緻漂亮,和別的坊區確實非常不同。

    司徒盈袖一路走一路感歎,很快跟著謝東籬來到離西城門不遠的地方。

    西城門前有一大塊空地,這裡是離西城門城樓最近的地方。

    等晚上元宏帝來與民同樂的時候,這裡是最接近他的地方,抬頭就能看見城樓上的皇帝,皇帝低頭也能看見城樓下的人群,是最好的黃金地段。

    空地上用炭筆畫了數個方格,有的寫著字,有的沒有。

    司徒盈袖仔細看了一下,大概寫了字的,就是已經被人占了,沒有寫字的,就是還空著的。

    她的心一下子激動起來,忙對謝東籬道:「謝大人!您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幫我去占個空位置吧!」

    謝東籬的臉繃得緊緊的,看起來很是不悅,但是並沒有說一句反對的話,而是大步走到那邊負責登記發牌的地方,對那裡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

    那裡的人當然是應之不迭,彎著膝蓋將一個竹牌塞到謝東籬手裡。

    謝東籬點點頭,轉身走回來,將那竹牌遞給司徒盈袖:「拿著,晚上中間那塊地就是你的。」

    司徒盈袖笑得眉眼彎彎,從謝東籬手裡接過竹牌,又跑去看著衙差在最中間的那塊地上用炭筆寫上「司徒」兩個字。

    她一邊看,一邊讚歎,還拿出一塊碎銀塞到那衙差手裡,笑著說:「您拿去打酒喝。」

    那衙差知道她是跟謝東籬一起來的,忙道:「不敢當不敢當!」不過碎銀子還是接了。

    司徒盈袖將那竹牌塞到自己的袖袋裡,笑著轉過身,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謝東籬背對著她,站在她身前幾步遠的地方。

    而在她和謝東籬的對面,立著一個面色沉鬱、身材高大的戎裝男子。

    正是幾個月不見的慕容長青。

    他好像剛從北面興州回來,身上的戎裝還沒有換,風塵僕僕,白皙的肌膚曬成了小麥色,卻更顯彪悍。

    「謝五表叔,真是幸會!」慕容長青瞪著謝東籬,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這句話完全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他在興州兩個多月,沒想到京城裡風雲突變,司徒盈袖居然又定親了,而且是跟謝東籬定的親!

    一開始,沒人敢告訴他這個消息。

    直到前些日子他爹慕容辰帶著人去興州換防。卻遲遲不放他回京城,他才覺得有異,暗中留心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因為司徒盈袖跟謝東籬定了親……

    一知道這個消息,慕容長青就在興州待不住了。反正他爹也去了,他在不在都無所謂了,他就不管不顧。一個人騎著快馬跑回京城。

    今天剛剛進城。才知道今天正是陛下的萬壽節。

    他一回來,連長興侯府的家門都沒有進,就去謝家找謝東籬。要問個明白。

    但是謝東籬卻不在家,他只好轉了出來,沒想到沒走多遠,就在西城門的邊上。看見了這倆人!

    謝東籬微微頷首,雲淡風輕地道:「長青你回來了。先去兵部繳印吧。」

    「繳印?繳什麼印?」慕容長青雖然在笑,眼裡卻滿是痛楚。

    他一步步向謝東籬這邊走近,腳步沉重,手裡拎著馬鞭。目光緊緊盯在謝東籬面上,「謝五表叔好計策!好謀算!」

    慕容長青怒極,忍不住長臂一抖。手裡的馬鞭唰地一聲揚天抽響!

    司徒盈袖嚇了一跳。

    她想起慕容長青以前易怒的性子,還有動不動就要打人的習慣。十分緊張地從謝東籬身後走了出來,擋在謝東籬身前,對慕容長青低聲呵斥道:「慕容世子,你冷靜點兒!大庭廣眾之下,你發什麼瘋?!」

    謝東籬一怔,忙對司徒盈袖低斥:「旁邊兒待著去!你搗什麼亂!」

    司徒盈袖也不回頭,只是側著頭往後道:「你快走吧。我來對付他!」她有功夫,比謝東籬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強多了,至少對抗慕容長青,司徒盈袖還是試過的。

    慕容長青見了這一幕,臉都氣得扭曲了,惱得將手裡的馬鞭又抽了一響,冷笑道:「呵呵,大庭廣眾之下,郎情妾意做給誰看?!——盈袖,你給我過來!」

    他虎視眈眈地盯著司徒盈袖,手裡緊緊握著馬鞭,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司徒盈袖揚著頭,毫不畏懼地道:「慕容世子,這裡是大街上,還請給我們幾家留些臉面。有什麼話,咱們回去再說。」

    「回去?你今天跟我回去,我就饒你們倆!」慕容長青朝司徒盈袖伸出手,「你要不來,我就告你們司徒家一女嫁二夫!」

    「你胡說!」司徒盈袖氣得渾身發抖,握緊了拳頭,恨不得朝慕容長青臉上狠狠砸去,「我早就跟你退親了!」

    「退親?我不同意,就不算數!」慕容長青看著司徒盈袖,眼圈漸漸紅了,聲音也軟了下來:「盈袖,你跟我回去,找我娘親,我們……」

    謝東籬聽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站到司徒盈袖身邊,對慕容長青沉聲道:「長青,我念你剛回來,不知者不為罪。剛才那些胡話,就當我沒有聽見,你回家,有話以後再說。」

    「以後?」慕容長青仰頭大笑,「謝五表叔,盈袖她年紀小,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你把我調到北面興州,然後搶了我的未婚妻,你好意思當我一句表叔?!——奪妻之恨,我跟你誓不兩立!」說著,他雙手一闔,抱拳揉身朝謝東籬沖了上來!

    司徒盈袖大驚,顧不得要隱瞞自己有功夫的事實,左腳往前飛起,勁凝足尖,一條腿筆直地跟箭一樣踹向慕容長青胸口檀中穴!

    那是人身上的五個大穴道之一,只要被踹到,非死即傷。

    慕容長青當然不會傻得直接迎上去,他兩眼緊緊盯著謝東籬,耳邊聽到踹腿的風聲,以為是他的暗衛來了,馬上側身避開,回手一鞭就朝剛才有人踹他的方向抽了過去。

    司徒盈袖連忙收腿旋身,但是她剛才大驚之下,出力太大,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慕容長青察覺到不對,愕然回頭,手中的長鞭已經揮了出去,卻正是對著司徒盈袖胸口的方向!

    他無法收手,大吼一聲:「快讓開!」

    就在這時,謝東籬突然從側面撲了上來,緊緊抱住司徒盈袖,用自己的肩膀,為她擋了這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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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2:54 |只看該作者
第232章 激化

    叱啦!

    那鞭子從謝東籬背上劃過,將他背上的袍子扯出一條口子。

    謝東籬將司徒盈袖的頭按在懷裡,用自己的後背承受了所有的壓力。

    他的這一舉動,不僅讓慕容長青呆在那裡,也嚇得司徒盈袖魂飛魄散。

    她比別人擔心得更多。

    不僅僅是他背上挨得那一下脆響的鞭子,還有她知道他跟別人不同,他有怪病,不能跟人碰觸!

    現在他卻奮不顧身地撲了過來,抱住自己,為自己擋了一鞭……

    司徒盈袖大急,用手擋在胸前,著力要把謝東籬推開。

    謝東籬雙臂如鐵般堅硬,把她箍得緊緊地,寬闊的胸膛將她罩在自己懷裡,似乎能抵擋一切風霜困苦,給她撐起一片天……

    雖然只是一次萬不得已的相擁,卻好像已經熟極而流,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懷抱,好像就是為了契合她而生,寬一分則疏,窄一分則擠,不多不少,不遠不近,恰恰正好。

    那懷抱太過強勁溫暖,甚至讓她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這是師父的懷抱……

    不過這感覺也只在司徒盈袖腦子裡一閃而過,自己也明白這想法是極為荒謬的。

    她知道師父和謝東籬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再說師父的功夫深不可測,不會被慕容長青的鞭子抽到,而謝東籬卻只是在死撐而已。

    一個連騎馬都會喘的文弱公子,怎麼經得起這樣的鞭打?!

    再說他不能跟人接觸,這下子緊緊抱著自己,還不得病入膏肓?!

    司徒盈袖越想越懼,不由更加用力推著謝東籬。帶著哭腔急道:「謝大人,你鬆手啊!你鬆手啊!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別這樣!你這樣會犯病的!」

    謝東籬此時頭暈腦脹,滿臉通紅,聽她在耳邊聒噪,忍不住低聲呵斥她:「……住嘴!你才有病!」

    「好好好!我有病!是我有病!行了吧?那你放開我行不行?看你臉上……」司徒盈袖驚恐地看著謝東籬面如冠玉的白皙面龐,幾乎是眨眼間,就佈滿紅疹。

    這一次。不僅紅疹又多又密。而且他的臉都腫了起來!

    比以往任何一次發作都要嚴重。

    司徒盈袖情急之下,只想掙脫謝東籬的懷抱,忍不住用了師父教的功夫。拿住他肘間的穴道,想要用勁掙脫,沒想到謝東籬無意識地挪動幾下胳膊,就給她全數化解了……

    怎麼掙也掙不脫。就像長在她身上一樣。

    謝大人看上去文弱,可是他的力氣倒是不小……

    司徒盈袖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

    不用照鏡子。謝東籬也知道這一次的紅疹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勢洶洶。

    他不僅身上奇癢,胳膊腿酸軟無力,就連喉嚨都腫了起來,漸漸堵塞了他的呼吸。

    謝東籬的意識終於模糊。很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司徒盈袖眼看著他在自己眼前失去了知覺,暈迷過去,一雙胳膊卻還緊緊護住自己。心裡感動莫名,忙扶著他。將他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抬頭對慕容長青怒道:「你瘋了!敢打謝副相?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慕容長青氣勢洶洶,來的時候一腔激憤,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恨不得對謝東籬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跟他拼了!

    但是當他真的一鞭子將謝東籬給抽暈了,看見謝東籬就算暈厥,還緊緊護著司徒盈袖,心裡那股氣又泄得乾乾淨淨,只覺得全身冰冷,手腳無力,站都站不起來了,高大的身軀略顯佝僂,痛苦地看了司徒盈袖一眼。

    「盈袖……」慕容長青啞聲說道,慢步走了過去,剛要彎腰將謝東籬扶起來,一個人影打斜刺裡竄了出來,一腳將他踹飛,然後撈起地上躺著的謝東籬,飛快地向謝家奔去。

    那人行動迅速得如同一陣風一樣,誰都攔不住。

    司徒盈袖回過神,大叫著追了上去:「你不能碰他!放下他!放下他啊!」

    那人卻徑直翻牆,進了謝家。

    司徒盈袖跑到謝家門口,看了看那院牆,雖然她也能翻,但是瞥一眼身後跟著的一長串看八卦看得目不轉睛的人群,她還是跺了跺腳,走到謝家大門旁邊的角門處敲了敲門。

    門子應聲而開,見是司徒盈袖,忙陪著笑臉道:「司徒大小姐,您有何貴幹?」

    這可是他們謝家以後的五夫人,他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她……

    司徒盈袖顧不得跟門子客套,著急地道:「謝大人受了傷,剛剛被人送進去了,你讓我進去看看他。」

    「啊?五爺受傷了?什麼時候進來的?小的不知道啊?!」那門子也唬得腿都軟了,拉開角門四處看,卻沒有看見謝東籬人在哪裡。

    司徒盈袖推開那門子,進了謝家的角門。

    慕容長青被剛才的灰衣人踹倒在地上,倒是沒有受傷,他很快爬起來,見那灰衣人應該是謝東籬的影衛,才放了心,一直默默地跟在司徒盈袖身後,見她進了謝家角門,也想跟進去。

    那門子卻不讓他進了,拖長聲音道:「慕容世子,您先回家吧。要來謝家,請先送拜帖。」

    慕容長青冷笑,手裡拎著長鞭,指著司徒盈袖的背影,道:「她怎麼進去了?她可有拜帖?」

    「司徒大小姐不是外人。」門子乾脆俐落說道,咣當一聲關上角門。

    慕容長青咬了咬牙,朝謝家的大門恨恨地瞅了一眼,大步離去,回長興侯府去了。

    ……

    司徒盈袖跟著謝家的門子往二門上去,遇到剛剛得到消息的謝家大嫂陸瑞蘭和二嫂甯舒眉。

    「盈袖,出了什麼事?聽說五弟受傷了?」甯舒眉很是擔心說道,拉著司徒盈袖的手,「跟我來。去五弟的南山軒。」

    司徒盈袖點點頭,跟著甯舒眉走了幾步,又回頭對陸瑞蘭道:「陸大夫人,勞煩您使人跟我的丫鬟送個信。她們就等在西城坊區門外,跟貴府上的小廝阿順在一起候著。」

    陸瑞蘭應了,派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去傳話,一邊走。一邊問司徒盈袖。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徒盈袖定了定神,低聲道:「我今兒早上本來是來西城坊區占位置,晚上好看焰火。路上遇到謝大人。承蒙謝大人多禮,親自帶著我去西城門城樓底下拿竹牌,結果我們剛看好地兒,就……就看見慕容世子來了。」

    「慕容長青?」陸瑞蘭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個小兔崽子,他做什麼了?」

    司徒盈袖想起來慕容長青正是陸瑞蘭的堂外甥。飛快瞥了她一眼,還是據實說道:「……他是為了退親的事而來,我就跟他吵了起來。結果慕容世子動了鞭子,謝大人為了救我。被鞭子抽了……」

    「什麼?!」陸瑞蘭大怒,氣得渾身發抖,「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早就退了親了。怎麼現在才來鬧?!這是故意不把我們謝家放在眼裡,挑釁是吧?!」

    司徒盈袖不敢接話。只是道:「陸大夫人,您別急,趕緊去請大夫要緊。」又問她:「謝大人身邊是有個影衛吧?剛才好像是他把謝大人送回家的。」

    陸瑞蘭胡亂點點頭,對甯舒眉道:「二弟妹,你帶著盈袖去看五弟,我去請大夫。」順便跟謝東籬的大哥二哥說一聲,讓他們去陛下那裡參慕容長青一本,然後自己再去長興侯府興師問罪!

    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敢打謝家的人,長興侯府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

    司徒盈袖跟著甯舒眉來到謝東籬住的南山軒,繞過院子裡的影壁,進了堂屋。

    兩個丫鬟迎了上來,給甯舒眉和司徒盈袖屈膝行禮,也是一臉焦急地道:「五爺剛剛回來,就在屋裡躺著。奴婢去熬藥了。」

    甯舒眉叫住她們:「熬什麼藥?大夫還沒來呢。」

    那兩個丫鬟忙道:「五爺不僅有鞭傷,還有紅疹,這一次看著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嚴重,奴婢不敢大意,想馬上去煎藥。」

    不等甯舒眉回答,司徒盈袖就道:「我來幫你們。」

    她熟知藥性,知道這一次非要加大劑量不可,但是要如何加,卻是一門大學問。

    對於藥材來說,劑量也是重器,可為治病良藥,也可以成為殺人的利器。

    那兩個丫鬟不敢做主,只看著甯舒眉不說話。

    甯舒眉想到謝東籬第一次發紅疹的時候,就是司徒盈袖送的方子治好了他,便點點頭:「讓司徒大小姐看著吧,司徒大小姐上次送來的藥方很管用。」

    司徒盈袖謝過甯舒眉,跟那兩個丫鬟去耳房煎藥。

    耳房裡的小火爐常年不斷火,上面坐著一口小鐵鍋。

    司徒盈袖將那方子的劑量加了兩倍,又怕太烈,中間加了幾味佐使的陪襯藥,免得謝東籬吃太多苦頭。

    她心裡著急,將那火扇得很旺,恨不得馬上就把藥煎好。

    但是這樣急切,那藥也只能慢慢煎著。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終於煎好了第一碗藥。

    司徒盈袖親自捧著來到謝東籬的臥房。

    陸瑞蘭已經請了太醫來了,坐在謝東籬床邊,要給他診脈。

    謝東籬側躺在床上,背對著床外面的方向。

    司徒盈袖見了十分著急,忙端著藥碗過去,道:「先給他喝了這碗藥,給他消消腫。」一邊說,一邊將那太醫擠開了,不客氣地坐在謝東籬床邊,要給他喂藥。

    那太醫也認得司徒盈袖,知道是謝東籬的未婚妻,倒是沒有在意,對司徒盈袖道:「這是什麼藥?給我看一看。」

    司徒盈袖無法,只好把藥給那太醫遞過去。

    那太醫聞了聞,沉吟道:「還好,給他吃吧。」又對陸瑞蘭道:「陸大夫人,你跟我出來一趟,我先開個方子。你命人去抓藥,是為了鞭傷。」

    陸瑞蘭忙應了,跟那太醫出了屋子。

    司徒盈袖一心想趕緊讓謝東籬好起來,一隻手拿起調羹在藥碗裡晃了晃,舀了一調羹藥,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給謝東籬喂藥。

    謝東籬臉上腫的厲害。又暈著。怎麼能吃藥?

    司徒盈袖費了好大勁兒,也只能將一點點藥喂了進去,其餘大半的藥。都順著謝東籬的嘴流了出來。

    「這可怎麼辦啊?」司徒盈袖急得上火,想要用嘴喂他,但是想起謝東籬不能跟人接觸,如果嘴對嘴地喂。說不定就把他送上西天了……

    不過急了一會兒,她倒是想出一個法子了。問甯舒眉:「甯二夫人,貴府上有沒有蘆葦管?」

    甯舒眉皺眉,道:「沒有蘆葦管,不過有麥秸管。你要嗎?是小孩子玩的。」

    「要!要!麥秸管也行!」司徒盈袖眼前一亮,麥秸管不比蘆葦管差!

    很快麥秸管送了過來,司徒盈袖含著麥秸管。吸了一管子藥,含住不放。然後將麥秸管的另一端送到謝東籬嘴裡,就這樣,將一碗藥全給喂了進去。

    司徒盈袖自己免不了吸進去一點點藥滴,覺得舌頭和嘴唇都被那藥給苦得失去了味覺。

    她放下藥碗,回頭去看謝東籬,不由更加著急。

    只見謝東籬的臉上比先前腫得還要厲害!

    她的藥怎麼不管用了?!

    自己剛才明明是用麥秸管喂的藥啊?!

    又沒有碰著他!

    甯舒眉也發現了,跟著著急起來:」咦?這藥怎麼不管用了?」

    兩人說著話,陸瑞蘭領著那太醫進來了,見藥已經喝完了,道:「萬太醫,您給診診脈吧。」

    萬太醫,正要伸手按住謝東籬的手腕,司徒盈袖大喝一聲:「慢著!」

    萬太醫嚇得一抖,縮回手,「怎麼了?」

    司徒盈袖四下看了看,問甯舒眉:「甯二夫人,您這裡有沒有絲線?不如拿根絲線過來,綁在謝大人手腕上,讓太醫懸絲診脈吧。」

    「你放肆!」那萬太醫忍不住斥責司徒盈袖,「哪有懸絲診脈這回事?你以為你是盛家的神醫嗎?!」

    「盛家人會,您怎麼不會?」司徒盈袖不想萬太醫再碰謝東籬,免得他的病情更加嚴重。

    「懸絲診脈早就失傳了。如果你能找得出一個盛家人,我就會懸絲診脈!」萬太醫恨恨瞪了司徒盈袖一眼,回手就抓住了謝東籬的手腕,給他診脈。

    司徒盈袖還想撲過去推開那太醫,卻被甯舒眉一下子扣住手腕的脈搏,阻止她道:「司徒大小姐,您這是做什麼?給五弟治病要緊!」

    司徒盈袖恨不得說出真相,但是一想到這件事實在太丟謝東籬的面子,就說不出口,可是不說,如果謝東籬病情更加嚴重怎麼辦?

    一顆心千回百轉,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臉上急成了豬肝色。

    陸瑞蘭和甯舒眉對視一眼,覺得這未來的五弟妹對五弟真是上心,兩人悄悄抿唇笑了。

    而那邊萬太醫已經拿出金針,飛快地在謝東籬頭頂和脖頸間插上明晃晃的金針,紮得他跟刺蝟一樣。

    司徒盈袖不敢再看,別過頭,呆呆地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還有南山軒院門前那棵高大的菩提樹,眼裡漸漸蘊滿了淚水。

    如果謝東籬有個三長兩短,她這輩子就賠給他,再也不嫁人,為他守一輩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萬太醫的聲音響起來:「好了,已經消腫了,再給他煎兩碗剛才那藥。還有這金創藥,記得敷在他背上的鞭傷上面。那鞭傷抽得有些重,要好好照應,別碰水,等傷口結了痂就好了。」

    司徒盈袖愕然回頭,見謝東籬的臉上果然消了腫!

    雖然還是有紅疹,但是沒有像剛才那樣腫得都快看不清人樣兒了。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那萬太醫碰了謝東籬,他的病情沒有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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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3:05 |只看該作者
第233章 坦白

    司徒盈袖怔怔地看著已經浮腫全消的謝東籬,腦子裡雲山霧罩,如同進了迷霧山,只看見前面有一星燈火,但是卻不知道路在哪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瑞蘭和甯舒眉看見司徒盈袖的怔忡神情,猛地想起當初謝東籬的前未婚妻張貞琴,她就是見了謝東籬出紅疹的樣兒,被嚇跑的!

    不會這個未婚妻,又這樣被嚇跑了吧?!

    陸瑞蘭和甯舒眉不約而同揉了揉太陽穴。

    「盈袖啊,累了吧?來,去大嫂屋裡坐坐,大嫂給你喝甜湯。你喜歡什麼口味?」陸瑞蘭眼珠轉了轉,走過來要將司徒盈袖拉走,免得謝東籬這一臉紅疹的樣子嚇得這位姑娘又打退堂鼓。

    甯舒眉會意,也跟著道:「盈袖啊,二嫂那裡有些剛從南鄭來的衣裳料子,雖然你家不缺這些,但是這些料子據說是南鄭岡山上的雪蠶吐絲織就的,堅韌雪白,做成中衣最好了,還能作養肌膚。」

    司徒盈袖被謝東籬兩位大嫂一左一右拉著,忙道:「二位不必客氣,我還是在這裡陪著謝大人吧,等他醒了我才放心的。」

    「哦?」陸瑞蘭眼神閃爍,仔細打量司徒盈袖,像是在判斷她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言不由衷,「去喝點甜湯再來吧,也不耽誤功夫。你看五弟臉上好多了,都消腫了。」

    司徒盈袖心裡一動,含笑道:「我不餓。」說著,她伸手指指在床上側躺的謝東籬,道:「謝大嫂,有薄被嗎?給謝大人蓋上吧。」

    陸瑞蘭忙點頭。快步去屋子另一邊的箱籠裡拿了一床袷紗被,抱著過來,親手給謝東籬蓋上。

    司徒盈袖定定地在旁邊看著,不放過陸瑞蘭的任何一個動作。

    她清清楚楚看見陸瑞蘭將袷紗被蓋在謝東籬身上,然後還幫他掖了掖被角,最後拿巾子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整個過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謝東籬身上的衣衫。

    如果按照謝東籬以前跟她說的話。他應該會起紅疹。而且是很嚴重的紅疹,就跟剛才他因為護著她,將她抱在懷裡。所以才發了這麼嚴重的病一樣。

    司徒盈袖決定要仔細觀察一番。

    她笑著對陸瑞蘭和甯舒眉道:「謝大嫂、謝二嫂,我能不能在這裡守一會兒,等謝大人醒了我就離開。但是這會子我真的很擔心……」

    「真的很擔心?」陸瑞蘭忍不住臉現喜色,跟甯舒眉交換了一個眼神。

    太好了。這姑娘一點都不怕!

    「是啊,真的很擔心。」司徒盈袖鄭重點頭。「雖然剛才萬太醫說沒什麼大礙,但是謝大人不醒過來,我還是很不放心。」

    「那好,你就在這裡候著吧。我使人給你送甜湯過來。」陸瑞蘭放了心。知道司徒盈袖沒有被謝東籬的病嚇到,當然是求之不得,「丫鬟們在外面。有事你隨便吩咐。」

    甯舒眉也笑道:「那料子也就你配穿。我回頭使人給你送家去。」

    「不用了,不用了。」司徒盈袖忙擺手婉拒。「謝大人是為了救我受的傷,你們不怪我,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能又吃又拿?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

    「盈袖,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不拿你當外人,你也別外道。」陸瑞蘭收了笑容,正色說道,「我們家一家子向來是和和睦睦,沒有別人家當面對你笑,背後插一刀那樣的事,也不會一家子鬥得烏眼雞似的。我們的公公婆婆去得早,五弟是我和二弟妹一起帶大的。說句不客氣的話,長嫂如母,我們看你們二人,就跟看我們自己的兒女一樣,只有想著為你們好的。」

    這番話說得動人至極。

    司徒盈袖也感動了,微笑著道:「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大嫂、二嫂你們也別客氣,不要拿我當外人。自家人照顧自家人,就不用那些虛禮了。」

    說來說去,還是不要那些禮物。

    甯舒眉和陸瑞蘭相視而笑,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以前她們也擔心過司徒盈袖商家出身,會不會有些小家子氣,錙銖必較,她們可得小心一些,寧願讓她多佔便宜,只要一家人和和氣氣過日子就好。

    沒想到司徒盈袖真不愧是沈相家的嫡出外孫女,是沈詠潔的親生女兒,這番氣度和舉止,不比任何一個世家大族的姑娘要差。

    「好了,我們就不客氣了。不過,你也別叫五弟‘謝大人’了,就叫他東籬,或者,叫哥哥也行。」甯舒眉朝她眨了眨眼。

    司徒盈袖一下子想起當初下江南的時候,謝東籬讓司徒晨磊叫他「大哥」的事,心裡又是一動,但很快按捺下來,紅著臉點點頭,「那我叫他五哥好了。」

    「哎!這才像個樣子!」陸瑞蘭和甯舒眉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一起離開了南山軒。

    司徒盈袖站在冰裂紋的紫檀木窗櫺前目送她們離去,等看不見她們的背影了,才轉身繞過屋子正中半人高的屏風,來到謝東籬床邊的搖椅上坐下,以手撐頤,靠在搖椅扶手上看著他。

    謝東籬剛剛吃完藥,又紮了針,呼吸漸漸平順,臉上浮腫盡去,紅疹雖然還沒有消褪,但是也並沒有如她想的一樣增多。

    司徒盈袖倒是不計較這個,她最計較的,是謝東籬的紅疹到底是怎麼回事。

    「五爺!五爺!您怎麼樣了?」沒過多久,門外傳來阿順的聲音。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叫阿順進來,道:「你們五爺背上受了嚴重的鞭傷,你幫我看看,那裡的傷口清理乾淨沒有?」

    阿順大急,忙撲到謝東籬床邊,掀開袷紗被看了看,發現那繃帶已經被血滲透了,臉色立刻變得很不好看。他回頭,對著司徒盈袖惱道:「司徒大小姐,您先出去一下,小的要給五爺換身衣衫。」

    司徒盈袖站著不動,笑著道:「他的衣衫在哪裡?我去幫你拿過來。」

    阿順指了指牆角的箱籠,「在那邊的櫃子裡。」

    司徒盈袖走過去,揀了一身非常輕軟的天青色薄綢中衣。給阿順捧了過來。自己走到屏風後面站定,一邊聽著屏風裡面的動靜,一邊問阿順:「阿順。你們五爺一般都是誰伺候的?」

    「丫鬟婆子啊,當然還有我阿順。」阿順掀開被子,將謝東籬背上的繃帶解了下來,再解下來已經汗濕的中衣。拿巾子給謝東籬擦了擦背上的汗,又給他換上司徒盈袖拿過來的中衣。

    阿順的動作很快。馬上就給謝東籬換好了。

    司徒盈袖聽見阿順出來,悄悄叫住他,問道:「阿順,你們五爺是什麼開始有這個出紅疹的毛病的?都有多久了?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阿順實在忍不住。瞪著司徒盈袖道:「司徒大小姐,您什麼意思啊?我們五爺從小沒有這個毛病的,第一次出紅疹。還是兩年前從外頭遊歷回來之後!那次您也在這這裡!」

    「哦?是哪一次?我好像記不清了。」司徒盈袖心裡砰砰直跳,繼續套問阿順的話。

    「就是你們來謝我們五爺送小黑的時候啊!哦。它現在不叫小黑了,叫小喵。」阿順白了司徒盈袖一眼。

    雖然知道司徒盈袖是他未來的主母,阿順還是看她不順眼。

    司徒盈袖心裡頓時有了隱隱的猜想。

    「哦,是那一次啊,我想起來了。後來我還給你們五爺送了方子過來了。」司徒盈袖慢條斯理地說道,在屋裡慢慢走動,隨便看著,又道:「那你們五爺要是生病了,能有人貼身服侍他嗎?比如給他喂藥、換衣、盥洗?」

    「當然有了。生病了自己不方便動彈,沒人伺候怎麼行?——司徒大小姐,您問這些幹嘛?難道還擔心我們沒人伺候五爺?」阿順瞪著眼睛,很是不滿司徒盈袖的問話。

    「那被別人伺候,總免不了碰觸到他的身子,他……不會因此起紅疹嗎?」司徒盈袖終於忍不住,將這個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怎麼會?!」阿順又翻了個白眼,「那還能活嗎?被人碰一下就起紅疹!——您又不是不知道,這種病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厲害起來,是要人的命的!」司徒盈袖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要問清楚,免得以後出了事,不知道該如何料理。」

    阿順這才心裡好受些,抱著謝東籬換下來的中衣,道:「那您坐著,小的去把這些衣衫繃帶拿到浣衣房去。」

    司徒盈袖側過身子,讓阿順走了出去。

    她自己走回謝東籬的床邊,沒有坐回搖椅上,而是坐到了床沿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謝東籬。

    以前她就奇怪,謝東籬每次起紅疹的時機,好像都是在跟自己有所碰觸之後……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以為是巧合。

    後來還被謝東籬誤導,以為他所有人都不能碰觸!

    這人真是!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眯著眼睛打量謝東籬,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輕輕往謝東籬的眉間點了過去,卻又在離他眉間肌膚一毫釐的位置停住了。

    如果她再碰他一次,他的病會不會再一次復發?

    但是復發起來實在太痛苦,司徒盈袖覺得有些不舍……

    就在這時,謝東籬睜開了眼睛。

    司徒盈袖忙把手縮了回去。

    謝東籬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司徒盈袖緋紅的雙頰,還有一雙若有所思的沉靜雙眸。

    「你沒事吧?」謝東籬脫口而出,他往後平躺過去,立刻碰到了背後的鞭傷,忙又側了過來。

    司徒盈袖的心又軟了下來,她搖搖頭,「我沒事。你背上的傷還疼嗎?」頓了頓,又道:「你有事。」

    「這傷?不礙事。」謝東籬淡淡地道,「死不了。」

    「是死不了。」司徒盈袖也淡淡地道,又伸出手,「能讓我幫你換一下藥嗎?」

    謝東籬看著她,目光漸漸變得黑沉沉的,如同暗夜裡的大海一樣深不可測。

    「……不用嗎?讓我想想,剛才,你大嫂給你蓋了被子,擦了汗。阿順給你換了繃帶和中衣。而你……」司徒盈袖低頭俯視謝東籬,「你到現在都一點事都沒有。——你告訴我,你的紅疹,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東籬的眼裡閃過一絲懊惱和慌亂,他很快閉上眼,沒讓司徒盈袖察覺。

    「為什麼不說話?」司徒盈袖見謝東籬閉上眼睛,不由捶了捶床,虛張聲勢地嚇唬他:「我最恨別人騙我!」

    小樣兒的,還不說實話?!

    謝東籬心裡一顫,過了許久,他緩緩睜開眼睛,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著司徒盈袖,仰月唇抿成了一條薄線。

    司徒盈袖再一次伸出手:「不說,我就自己尋求答案了。」作勢要去碰他的手背。

    謝東籬飛快地縮回手,放到被子裡,垂眸看著被面,聲音極是暗啞:「是,我是騙了你。我的紅疹,只因你一人而起,跟別人沒有關係。」頓了頓,又緊張地道:「所以你要負責,不能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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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3:17 |只看該作者
第234章 算賬

    「真的?你的病真是由我而起?」司徒盈袖皺著眉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碰別人沒問題啊!怎麼碰了你就……」

    「碰別人?你還想摸誰?」謝東籬眯起眸子,不善地看著司徒盈袖,「你是我未婚妻,除了我,別人你都不許摸!」

    「你我也不能摸!摸了就要你的命了!」司徒盈袖白了他一眼,「還騙我!你說,我要如何跟你算這筆賬?!」

    謝東籬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只是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後背,低聲道:「背上有些痛……」

    司徒盈袖頓時想起他幾次相救,特別是今日不顧性命替她擋了一鞭,心裡又軟了,給他掖了掖被子,嘟噥道:「要不是知道你就是這樣彆扭的性子,換了別人這樣騙我,我早跟他絕交了……」

    謝東籬垂下眼簾,唇角卻高高地勾了起來,怎麼也不能平復,只好儘量平靜地道:「我的性子怎麼彆扭了?我最大度和善不過,從未與人有過爭執。」

    「你?」司徒盈袖忍不住想嗤笑,但想著這樣對救命恩人不好,還是忍住了,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傻?慕容長青那鞭子可是好挨的?」

    我傻?謝東籬的唇角抿了起來,心裡極是鄙夷。

    比他聰慧的人這個世上根本從來沒出現過……

    不過他明智地保持緘默,免得自己一還嘴,這女人又要說些戳他心肝的話。

    司徒盈袖見他垂眸不語,只好又道:「其實慕容長青根本動不了我,你又何必強出頭?」

    「我是你男人,他在我面前跟你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謝東籬對這件事很是強硬。

    他微揚著頭。眸色深黑,定定地看著司徒盈袖的眼睛。

    不知怎地,雖然他臉上紅疹密佈,幾乎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但是司徒盈袖眼裡只看見他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

    那雙眸子隔著千山萬水看了過來,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一個久久的凝望。

    謝東籬只是這樣看著她。司徒盈袖就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她清了清嗓子,順勢咽下一口口水,站起來想告辭。笑道:「我能保護自己,你護好你自己就夠了。」

    「你是看不起我?」謝東籬沉下臉。

    說得好好的又翻臉。

    「當然沒有,我哪敢看不起謝大人您啊……」司徒盈袖忙陪笑說道。

    謝東籬是病人,她得讓著他。不跟他一般見識。

    「謝大人?」謝東籬皺了皺眉頭,別過頭看向窗子的方向。聲音有些飄忽:「……我好像聽見你答應我大嫂、二嫂,要改稱呼的?」

    司徒盈袖的臉一下子紅了,驚訝地道:「……你聽見了?你剛才不是暈了嗎?」

    謝東籬一時語塞,只好又「嘶」了一聲。顯示自己的後背有傷沒好很痛。

    為了轉移話題,司徒盈袖飛快瞥了謝東籬一眼,帶著幾分嬌嗔又說:「瞧你以前嚇得我。我還真以為你什麼人都不能碰……」

    「那又如何?」謝東籬聽著她這話不對,拖長了聲音。很是不悅,「但是我的病只因你而起,你可別忘了,你得負責……」

    「當然,我當然會負責。」司徒盈袖含笑說道。既然知道了緣由,她就能幫助他了。

    「……真的?」謝東籬聽了「負責」兩個字,卻還是不太放心。

    他萬事盡在掌握,唯獨司徒盈袖,總是能做出超出他掌握之外的決定,讓他氣極……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司徒盈袖挑了挑眉,轉了話題,道:「既然你已經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明兒再來看你。」

    謝東籬轉頭捶了捶後背,咳嗽了兩聲。

    司徒盈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幫他,但是想到自己根本不能碰觸他,只好訕訕地縮回手,道:「你看,你傷口痛我也幫不了你,我在這裡有什麼用?」

    謝東籬從被子裡伸出手,敲了敲床沿,頭也不抬,說道:「當然有用……坐下。」

    司徒盈袖不肯再坐下了,紅著臉道:「你醒了就好。我也幫不了什麼忙。」

    「……能幫。」

    「怎麼幫?」司徒盈袖左右看了看,「我去給你再煎碗藥?」

    「不用。」謝東籬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帶著期許看著她,「……叫聲五哥我就不痛了……」

    司徒盈袖覺得自己的臉可以煮熟雞蛋了,也深深低著頭,坐在謝東籬床沿上,咬了咬唇,半天沒有做聲。

    謝東籬知道她面皮薄,有些後悔唐突了,正要轉移話題,就聽司徒盈袖低低地叫了聲:「……五哥……」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謝東籬卻如聽仙樂,只覺得一份酥麻從頭頂灌入,一分分、一寸寸,攻城掠地,一直酥到腳底。

    司徒盈袖叫完就跳起來往外走。

    謝東籬回過神,看著她一步步離去,眸子裡似乎燃著一簇火苗,一直跟著她的背影來到門簾跟前,眼看她就要撂開簾子出去了,謝東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一句話脫口而出:「晚上我陪你們去西城門看焰火。」

    司徒盈袖果然停下腳步,訝然回頭,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可是你的傷還沒好啊……」

    這個念頭本來只是在謝東籬的心裡打轉,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說了出來。

    不過既然說了出來,他也不否認了,掀開被子下床,他走到司徒盈袖面前,一手撐在門框上,正好擋住司徒盈袖的路,他堅持道:「我晚上陪你們去。我的傷已經不礙事了。」

    「可是你臉上這樣……」司徒盈袖委婉地看了看他的臉,「出去不怕別人笑話嗎?」

    畢竟謝東籬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這樣出去,有些太毀形象了。

    「你不讓我跟去,是不是嫌我丟你的人?」謝東籬指了指自己滿上紅疹的臉。神情肅然。

    「當然不是。」司徒盈袖滿頭大汗地否認,「我是那種專門看臉的膚淺女子嗎?」

    「不是嗎?看不出來。」謝東籬斜睨她一眼,那雙眸子牢牢吸引了司徒盈袖的視線。

    「我真不是。哪怕你天天蒙著臉,我也不會看不起你。」司徒盈袖誠懇說道,說完就知道說錯話了,生怕謝東籬追問誰會天天蒙著臉,忙有些慌亂地別過眼眸。一隻手摳在門簾的繡線上。將那繡著翠竹的絲線摳得飛了絲。

    謝東籬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悶悶地道:「吃飽了撐的才天天蒙著臉……腦子有毛病吧?」

    司徒盈袖不滿。橫了他一眼,嘀咕道:「蒙臉怎麼了?你才有毛病……」言罷還特意緊緊盯了謝東籬滿是紅疹的臉看了一會兒,表示「你才有病」。

    謝東籬捂住胸口拍了拍,給自己順了順氣。才道:「好了,就這樣說定了。晚上我陪你們去看焰火。」

    「你真不怕別人笑話你?!」司徒盈袖急了,她記得以前謝東籬出紅疹的時候,都是在家裡養病從不見人,等紅疹褪了才出門的。

    「只要你不笑話我就行了。我管別人說什麼?」謝東籬放開門框,往後退了一步,抱著胳膊。背靠在門框上,垂下眼簾。看著司徒盈袖,「再說,我眼裡從來看不見別的女人。」

    司徒盈袖聽了這話,嫣然笑道:「這可怪了,你伯娘嫂子侄女她們不是女人?——就會在我面前胡說八道。」

    「不是。」謝東籬正色說道,「在我眼裡,她們是親人,不是女人。」

    司徒盈袖怔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對謝東籬點點頭,喉嚨卻像是哽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他這樣彆扭的性子,大概是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能這樣曲裡拐彎地給她解釋,就是要她放心而已。

    畢竟他這個人實在太招人了……

    「那說好了,你先回去,晚上天黑之後我去你家接你和小磊來看焰火。」謝東籬這才讓開門洞,允許司徒盈袖出去。

    司徒盈袖忙道:「不用那麼麻煩。你有傷,別跑那麼遠。等我和小磊晚上過來,順便在你家門口停一停,你上車跟我們一起走。」

    謝東籬想了想,點點頭應了,又叮囑道:「別擔心慕容長青,他一時半會出不來了。我大嫂出手,已經讓我大哥參了他一本,這會子應該已經被拘到兵部去了。」

    司徒盈袖想起慕容長青不容分說就動手的習慣,也恨得牙癢癢,道:「該!讓他吃個虧,以後看他還敢不敢動不動就打人!」

    謝東籬微笑著目送她離去。

    等她一走,謝東籬就將門閂插上,自己走到屏風後頭,拿了一個小匣子出來。

    打開匣子,裡面有著整整齊齊一排金針,比萬太醫今天用的還要精緻齊全。

    他坐到屏風後面的太師椅上,拿起金針,往自己的頭頸紮去……

    ……

    而就在謝東籬早先紅疹激化暈迷的時候,千里之外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的密室裡,一個奇怪的黑匣子咯噠一聲,自己開啟了。

    一粒粒紅豆似的紅光在黑匣子表面閃爍來去,發出肉眼看不見的信號,往遙遠的星空傳去。

    密室裡本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是借著那紅豆大的紅光,可以看見那黑匣子的頂部刻著一個小小的齒輪。

    那紅豆似的紅光在齒輪邊緣不斷閃爍,看起來就好像那刻著的齒輪在慢慢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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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3:29 |只看該作者
第235章 壁咚

    司徒盈袖離開謝家,急急忙忙出了西城坊區,看見兩個丫鬟在外面急得團團轉,都快哭了。

    「你們這是怎麼了?我沒事。」司徒盈袖笑著上了大車,和她們一起回家去了。

    採桑在車上對她道:「大小姐,您真是嚇死奴婢了。那慕容世子沒有把您怎樣吧?」

    慕容長青和謝東籬二人當街爭妻的事,就這半天的功夫,已經傳遍了東元國京城上下。

    司徒盈袖沒法子,只當沒有看見路上的行人對她家的車指指點點,對採桑道:「我沒事,咱們趕緊回家。娘和小磊肯定等急了。」

    雖然謝家大嫂陸瑞蘭已經派人去她家傳過話,但是沒有看到人,沈詠潔肯定會擔心的。

    果然她們回到司徒府大門前的時候,看見沈詠潔正帶著司徒晨磊從角門出來,要坐車來尋司徒盈袖。

    「娘、小磊!」司徒盈袖叫了一聲,撂開車簾下車。

    沈詠潔停下腳步,松了一口氣,快步走過來,拉著司徒盈袖的手左看右看,心有餘悸地道:「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久才回來?謝家大夫人不是說你在他們家,馬上就會回來的?」

    司徒盈袖一窒,不好意思說謝東籬跟她歪纏,紅著臉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娘、小磊,咱們先進去吧。」又道:「晚上謝五哥也說要跟我們一起去看焰火。」

    沈詠潔敏銳地察覺到司徒盈袖對謝東籬已經換了稱呼,眯著眼笑道:「是嗎?他不是受傷了嗎?」

    司徒盈袖點點頭,「他的傷不礙事。今天多虧了謝五哥,不然我就慘了,又要挨一鞭子。」

    沈詠潔見司徒盈袖還是不開竅。提醒她道:「他這是一番苦心,你可要小心些。人家對你好,你也要對人家好才是。」

    「我當然對他好了!」司徒盈袖忙叫了起來,又在心裡暗道,他騙我我都不在意了,還要怎樣?

    司徒晨磊笑著拉拉司徒盈袖的手,走到她的另一邊。和沈詠潔一起。讓司徒盈袖走在中間,一起進了角門。

    去二門的路上,沈詠潔輕聲對司徒盈袖道:「你爹來信了。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啊?」司徒盈袖很是驚訝,「這麼快就要回來了?」

    就在張氏被抓的那一天早些時候,司徒健仁被呂大掌櫃拉去內務府,後來沒有回家。徑直帶著呂大掌櫃去了南面雷州,據說是一批貨出了問題。需要他親自處置。

    如此忙亂一番,等司徒健仁送信說要回京城的時候,張氏已經在白塔大獄被關了好一陣子了。

    既沒審結,也沒判刑。不知道還在等什麼……

    而且自從張氏出事之後,沈詠潔就不再回沈家,好像跟他們生份了一樣。

    這一次來西城門看焰火。沈詠潔都沒有讓司徒盈袖去找沈家人幫忙。

    司徒盈袖聽沈詠潔說了話,掐指算著日子。皺眉道:「那豈不是明天或者後天就要回來了?信怎麼送得這麼慢?」

    一般信應該比人早個十來天的樣子。

    沈詠潔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肯定是你爹不想送信,百般阻撓。呂大掌櫃費了好大力氣,才提前把信送到了。不然啊,就等著你爹直接出現在家門口吧。」

    司徒晨磊在旁邊笑道:「爹還給張姨娘送了信……」說著,對司徒盈袖擠了擠眼。

    她爹應該還不知道張氏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她被抓的消息。

    司徒盈袖看了看沈詠潔,低聲道:「娘,您打算好怎麼跟爹說沒有?」

    沈詠潔掩袖而笑,道:「我打算什麼?這件事跟我沒關係。」又道:「你們別管了,跟你們也沒關係。回去好好吃頓飯,等晚上咱們一起去西城門看焰火。」

    司徒盈袖有些不放心,盯著沈詠潔細看。

    沈詠潔只好攤了攤手:「娘都能想開了,你為什麼不能想開?反正等你爹回來,肯定要大鬧一場,咱們現在能快快活活地過,就趕緊快快活活地過吧。」

    司徒盈袖仔細看著娘,見她真的一點不悅都沒有,才放了心。

    她雖然對男女之間的情愛不是很懂,也看得出來,娘對爹是一點夫妻情意都沒有了。

    司徒盈袖有些惋惜,不過她相信娘自己有主張,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

    回到內院,他們一邊準備晚上出去要用的東西,一邊準備了晚飯。

    因晚上要出去,所以他們今天吃晚飯比平時要早一些。

    吃過晚飯,司徒盈袖穿了淺紫色纏枝月季緙絲窄褃襖,領口和袖口翻著雪白的兔毛,下面套著撒腿褲和麂皮長靴,將褲腳塞在長靴裡面,很是英姿颯爽。

    司徒晨磊穿著一套海藍色天馬皮箭袖袍子,系著犀牛皮腰帶,戴著兔毛帽子,玉雪可愛。

    沈詠潔看著自己一雙兒女,覺得心滿意足。

    縱然司徒健仁不是東西,他和她生了一雙兒女,她這輩子也別無他求了。

    天色漸漸黃昏,殘陽如血,掛在東元國京城西面的天空,灑下一片餘暉,將整個京城裝點得燦燦如金。

    司徒盈袖和沈詠潔、司徒晨磊坐了司徒家的大車,帶了兩個丫鬟,兩個婆子,還有四個護衛,一起去西城坊區。

    憑著白日裡謝東籬幫司徒盈袖要的竹牌,他們順利進了坊區的大門,往謝家那邊行去。

    謝東籬換了一身深紫色江水海牙雲紋袍子,負手站在謝府大門口,身邊跟著探頭探腦的阿順。

    司徒盈袖撂開簾子,對臺階上站著的謝東籬叫道:「讓您久等了!」

    謝東籬走下臺階,來到司徒家的大車前面,對裡面正襟危坐的沈詠潔頷首道:「沈夫人。」

    沈詠潔細看謝東籬,發現他臉色很是蒼白,額角和脖頸上還有著淺淺的紅痕。像是紅疹剛好的樣子,在心裡暗暗點頭,和藹地道:「東籬啊,聽說你早上受了傷,不礙事吧?」不等謝東籬回答,又道:「其實我們只是去看個熱鬧,你不必跟我們去的。就在西城坊區裡面。不會有事的。」

    謝東籬拱了拱手。抱拳道:「沈夫人,我只是輕傷,早就沒事了。今兒那邊看焰火的人多。貴府上都是女眷和孩子,只有我一個女婿,自然是當仁不讓。」

    這番話說得體貼至極,沈詠潔都想不出拒絕的話。只好含笑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說完,對司徒盈袖道:「你陪東籬走過去吧。這車上坐不下。」

    其實司徒家的車很大。裡面可以坐十來個人沒有問題。

    不過謝東籬是女婿,沈詠潔是丈母娘,按理說,這兩人不應該坐在同一輛車上。

    沈詠潔也知道謝東籬是為了司徒盈袖而來。他不可能上司徒家的車,但是又要跟他們一起去看焰火,所以只有司徒盈袖下車陪他走過去了。

    沈詠潔一邊感歎謝東籬的用心良苦。一邊推了傻愣著的司徒盈袖一把,道:「袖袖。下去吧。」

    司徒盈袖「哦」了一聲,將竹牌塞到沈詠潔懷裡,攀著車轅跳下車。

    沈詠潔命丫鬟放下車簾,先帶著司徒晨磊往西城門的方向去了。

    司徒盈袖站在謝東籬面前,橫了他一眼,道:「什麼叫只有你一個女婿?!」

    「難道不是?難道你家還有別的姑娘?還是你打算一女嫁二夫?」謝東籬袖著手,悠悠說道,四兩撥千斤一般將司徒盈袖的話推了回去。

    「胡說!我是說你才和我定親而已,哪裡就稱得上女婿了?」司徒盈袖拿手在臉上刮了刮,故意羞他。

    謝東籬完全不以為意,當沒看到,唇角含笑,漫步往前走著。

    迎著路邊的紅燈籠,司徒盈袖這才看見他臉上紅痕盡去,很是驚訝。——那樣來勢洶洶的紅疹,居然一個下午就完全去掉了?!

    「你的紅疹好得這麼快?」司徒盈袖狐疑問道,「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謝東籬面不改色地道:「本來就是來得快,去得快。——你的藥方很管用,下午我喝了好幾碗。」

    「啊?」司徒盈袖用手捂住嘴,「你吃了多少?!藥可不能亂吃?!」

    謝東籬沒有看她,抬頭平視著前方,唇角卻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司徒盈袖一看見他這笑容,頓時明白了,跺了跺腳,恨恨地道:「騙我騙上癮了吧?很好玩是嗎?!」

    她已經回過神,很明顯,謝東籬其實沒有吃她的藥,肯定是用了別的法子。

    謝東籬走在她身邊,垂眸斜睨她一眼,若無其事地道:「難道你想我頂著滿臉紅疹出來丟你的人?」

    「怎麼是丟我的人?」司徒盈袖撇了撇嘴,離謝東籬遠一些,「明明是你自己不想丟人。」

    再看他的面容,雖然紅疹盡去,但是蒼白得很,一看就知道是失血過多,背上的鞭傷還是很嚴重的……

    司徒盈袖心裡升起一絲歉疚,不再跟他鬥嘴,又往他身邊靠近了些,跟在他身邊,一路往前走去。

    快要走到西城門城樓下面停馬車的地方的時候,來來往往的人流逐漸多了起來。

    西城坊區的大街上,紅燈高掛,彩綢飄揚。

    貴女公子們穿戴一新,呼朋引伴,在大街上穿行,就跟正月十五鬧元宵一樣,比平時都放鬆得多。

    一群七八歲大的孩子在家裡下人的護送下,嘻嘻哈哈大叫大笑,手裡舉著風車,吱溜溜地轉,呼嘯著從他們身邊跑過。

    謝東籬將司徒盈袖護在身側,免得被那些孩子碰到。

    司徒盈袖不忍,走到他的另一邊,道:「你的傷還沒好,你走裡邊吧。」

    謝東籬的臉色沉了下來,繃著臉,大步往前走。

    很快兩人來到西城門的城樓附近。

    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大家都翹首以待,等著陛下出現。

    高高的城樓上,每個城垛中都掛著一盞大紅宮燈,點綴著比天上的繁星還要耀眼靚麗。

    沈詠潔和司徒晨磊在最中間的那片空地上。

    她特意命人將車簾卷了起來,這樣抬頭就可以看見城樓上的情形。

    而站在城樓上,也可以一眼就看見他們大車裡的情形……

    謝東籬站在不遠的地方看了看。

    他個子高,在人群中很是打眼。

    「你娘在那邊,咱們過去吧。」謝東籬回頭對司徒盈袖說道。

    司徒盈袖點點頭,正要過去,卻見人群中一陣洶湧,都往前面擠去,瞬間將他們擠出了人群。

    「陛下來了!」

    「陛下來了!」

    司徒盈袖抬頭,看見元宏帝和皇后齊雪筠果然連袂走到城樓正中,站在一頂曲柄九龍黃金傘下,對著城樓下的人群招手。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天本是元宏帝的生辰,因此臣民恭祝賀壽的聲音不絕,很多人都跪了下來。

    看見人潮洶湧,司徒盈袖不想去湊熱鬧,也擔心謝東籬被擠到,讓背上的傷勢更嚴重,因此沒有再往前擠,反而往後退了幾步,見旁邊有個無人小巷子,轉頭對謝東籬道:「我們去那裡候著吧。這裡人太多了。」

    謝東籬明白了她的用意,很是窩心,點點頭,帶著她走向小巷子。

    黑黢黢的小巷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和外面的熱鬧非凡如果兩個世界。

    啪!

    很快,頭上綻開了繽紛的焰火。

    千花獻壽、萬載長青、瑤池蟠桃、北極仙翁……

    一朵朵璀璨的焰火在他們頭頂盛開,照得整片天空如同開滿了奇花異草的花園般美不勝收。

    司徒盈袖仰頭看著,雙手合什在胸前,感歎道:「真是太美了。希望陛下以後每年萬壽節都要放焰火!」

    浩大的焰火佈滿天空,綿綿不絕,聲震寰宇,隆隆的煙氣和霧氣,很自然地隔絕了外界的氣息。

    謝東籬心裡一動,閉了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眼底一抹綠光飛快閃過,很快熄滅,沉寂到眼眸深處。

    他看了看巷子外洶湧的人潮,趁著沒人注意這邊,伸手拉過司徒盈袖,一手攬住她的後頸,一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推到巷子深處的牆上靠著,凝望著她眸子裡滿眼的星光和焰火,飛快低下頭,溫柔地吻上她的唇瓣。

    唇瓣和唇瓣的靠近和挨擦,軟軟地,涼涼地,很快又變得顫抖,變得滾燙。

    兩人都是豐潤飽滿的唇瓣,當緊緊貼在一起的時候,其酥軟酸麻處比常人更勝一籌,簡直讓人無法自拔。

    司徒盈袖的腦子只覺嗡地一聲,也如這夜空一樣,綻放了滿天的焰火,她呆滯了一瞬,才用力將謝東籬推開,惱道:「你要死啊!」

    「死也要……」謝東籬看著她,眸色沉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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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3:43 |只看該作者
第236章 以毒攻毒

    「你真的不要命了?!」明知道跟她接觸,他的病一次比一次嚴重,卻還不要命地湊過來……

    謝東籬沒有說話,反而又上前走了一步,深邃黝黑的眸子緊緊看著她,目光似有絲線盤旋,結成一張網,將她網在網中央。

    司徒盈袖被謝東籬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想往後退,卻發現身後是小巷子的牆壁,她已經退無可退。

    巷子外面不遠的地方,人群的喧囂叫喊一浪高過一浪,浩若潮湧。

    夜空裡還在綻放著一朵又一朵璀璨的焰火,開到極致,一重又一重,都是想像不到的美好。

    謝東籬背對巷口站著,高大的身軀將從巷口傳來的光亮全數阻擋。

    司徒盈袖使勁睜大眼睛,卻發現周圍一切顯得越發黑暗,別的什麼都看不清。

    在那一片黑暗中,她只看得見他高大的身影。

    就像置身空曠的原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有他在她身邊。

    巷子外的喧囂在焰火裡漸漸燃成灰燼,夜空的璀璨漸漸被黑暗吞噬。

    在這繁鬧喧嘩的夜晚,司徒盈袖耳朵裡只能聽見兩道聲音:她的和他的……

    「我怎麼會不要命?」謝東籬低沉絲滑的聲音在黑暗的巷子裡緩緩傳來,如同潺潺的溪流,一直流到司徒盈袖心底。

    「你要命,還要來碰我?你就沒有……」司徒盈袖往旁邊挪了挪,想要避開謝東籬越來越近的逡巡。

    恰在這時,有一朵焰火正好在他們頭頂的夜空綻放。

    就這一瞬間的功夫,司徒盈袖看清了謝東籬的面容。

    蒼白中帶了潮紅,飽滿的仰月唇微張。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在邀請她去品嘗。

    司徒盈袖慌忙別過頭,道:「……你居然沒有起紅疹!」

    早上他只是抱了她一下,幫她擋了一鞭子,結果就差一點送了命。

    這一次,他……可是抱著她,甚至親了她的唇。卻好像什麼事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盈袖也糊塗了。

    謝東籬的目光往依然焰火滿天的夜空掃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俯下身,湊到司徒盈袖耳邊。低聲道:「你看見了,我親了你,卻沒有起紅疹,你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謝東籬直起腰。伸出一根手指,壓上司徒盈袖玫瑰花瓣一樣的唇。輕輕碾壓來去,「……因為,我發現了治我紅疹的法子,就是這樣……」

    她的唇瓣是令人難以想像的柔軟豐潤。光是貼上一根手指,就足以讓他沉醉。

    「怎麼可能?!」司徒盈袖一把打掉謝東籬在她唇上摩挲的手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怎麼不可能?」謝東籬反問。「你不是說自己懂藥,那你懂不懂什麼叫以毒攻毒?」

    司徒盈袖:「……」

    沉默半晌。司徒盈袖搖搖頭,「不行,我娘說不能……不能讓男人這樣碰我……我們還沒有成親。」

    「你娘沒有說錯,但那是別的男人不能。我是你夫君,你從頭到腳,連一根頭髮絲都是我的。」謝東籬完全忽略她說的「沒有成親」這句話,伸出一隻胳膊,撐在巷子的牆壁上,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頜,目光在她唇形分明的唇瓣上細細描畫,「所以,為了我的病儘快好,你要多多配合。——你推開我,才是要我的命!」說著,他整個人如山般壓了過來,一把攬住司徒盈袖的腰,另一隻手從牆壁上滑下來,扶著她的後腦勺,低頭再一次吻上去。

    這一次,他吻得非常地慢,不像剛才,急切地只知道滾燙和顫抖。

    他只覺得她的唇瓣是那樣的嫩,如同剛出水的豆腐,嫩得讓人恨不得一口吞下,但是待親到嘴上,才發現那嫩裡帶著股韌勁兒,像是在跟他較勁一樣,讓他想狠狠往下壓,看看她的嫩什麼時候會破碎,她的韌,又什麼時候會到盡頭……

    她的腰肢是那樣軟,在他的手掌中不盈一握,似乎可以依照他的心意,彎成任何形狀。

    司徒盈袖緊張得連腳尖都縮了起來,整個人卻乖巧無比,在他手掌中一動不動。

    她閉著眼,感受著謝東籬的雙唇,腦子裡比剛才還要昏昏沉沉。

    她恍惚記得他的唇瓣曲線分明,雙唇中間還有小小的凹槽,像是一個小小的半圓,在等著另一個半圓出現,好合為一體,成為一個完整的圓。

    謝東籬吻得很仔細,又很耐心,並沒有企圖撬開她的嘴,只是唇與唇的相貼,兩個初嘗這種滋味的人就已經滿足得不得了了。

    沒人想著更進一步。

    就這樣靜靜相擁,聽著對方如擂鼓般的心跳,感受著兩心合一的美好。

    ……

    「啊——那不是表姐和謝副相!他們在幹什麼?!」沈遇樂在小巷子口探頭進來,吃驚地大叫起來。

    「閉嘴!」跟著她出來的鄭昊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大驚小怪做什麼?別人是未婚夫妻,親個嘴兒怎麼了?」

    「咦——!快把你臭手拿開!」沈遇樂忙不迭一掌拍開鄭昊的手,「你怎麼跟我來了?我的丫鬟婆子呢?」

    「小姑奶奶,你跑得那麼快,要不是我火眼金睛,你早就跑丟了!你的丫鬟婆子不知被你扔到哪裡去了!」鄭昊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想想到底不甘心,突然伸手,將沈遇樂的手拉過來,啪地打了一聲,才算作罷。

    「小氣鬼!」沈遇樂揉了揉自己的手,再往巷子裡看去,卻見謝東籬已經轉過身,完全背對著巷口。

    高大的身軀將司徒盈袖完完全全罩住了,沈遇樂再也看不見是兩個人在巷子裡。

    「都是小氣鬼!看都不給看!」沈遇樂撇了撇嘴,狠狠往謝東籬的背影看去,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他的背燃出一個洞來。「哼——想不到謝副相平時看起來一本正經,生人勿進的模樣兒,私底下卻這樣纏人……」

    「切!他又沒對別的女人這樣,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難道你看上你家表姐了,見不得她有男人要?」鄭昊拽了沈遇樂的手,「跟我走吧,回家!」

    沈遇樂踹他一腳。惱道:「你又胡說!表姐能嫁給謝副相。我當然為她高興,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兩個人拉拉扯扯。被別人看見了怎麼辦?」

    「人家是在小巷子裡,哪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有,拉拉扯扯,我們也拉拉扯扯。你是不是也要來一下?!」鄭昊說著。突然湊過來,低頭狠狠咬了沈遇樂的嘴唇一口。

    沈遇樂一呆。繼而惱羞成怒,用另一隻手拼命擦著自己剛剛被鄭昊咬過的下唇,扯著嘴角不斷道:「髒死了!真是髒死了!——鄭二皇子,你不要用那雙萬人嘗的朱唇碰我。我噁心!」說著,一把掙脫鄭昊的手,同時一腳往鄭昊的腳上狠狠地踩。然後轉身往沈詠潔和司徒晨磊的大車跑去。

    「沈遇樂!——你給我等著!」鄭昊疼得呲牙咧嘴,掰著自己的腳。單腳在街上轉著圈地跳。

    天上的焰火漸漸放完了,元宏帝和皇后齊雪筠也離開了西城門的城樓,周圍的人群開始四下散去。

    不知有誰,突然看見街上一瘸一拐的男子,正是南鄭國二皇子,國民郎君鄭昊,不由大喊一聲:「國民郎君在這裡!」

    鄭昊聽得心裡一抖,顧不得被沈遇樂踩腫了的腳趾,忙在自己護衛的掩護下,迅速拐到一條小路上,回他的南鄭館去了。

    ……

    夜空上的煙氣和霧氣慢慢散了,露出萬里無雲的晴朗夜空。

    謝東籬的後頸處突然出現一陣熟悉的麻癢。

    他睜眼看見天上焰火的煙霧已經散盡了,暗道一聲不好,忙飛快推開司徒盈袖,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了幾粒藥到嘴裡。

    低頭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喘著氣,似乎連呼吸也很困難。

    司徒盈袖吃驚地看著謝東籬,發現他的脖頸處又有若隱若現的紅疹出現了。

    「你這是怎麼了?」她不安地問道。

    「……有些不舒服。」謝東籬悶聲答道,閉了眼,開始平息自己的情緒。

    司徒盈袖嘟起嘴,不悅地道:「你啊,讓我怎麼說你?以毒攻毒也是要注意劑量的。一看你就不懂醫。——看,你是不是以毒攻毒太過了,所以被反噬了?」

    這是在埋怨謝東籬剛才親她親得太久太長……

    謝東籬不去理她,很快調勻了呼吸,制止了紅疹的蔓延,才白了司徒盈袖一眼,道:「我不懂,難道你懂?」

    司徒盈袖:「!!!」這是在欺負她不敢說實話啊?!

    她縮了縮脖子,低頭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就算不照鏡子,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唇瓣一定腫了……

    謝東籬慢慢平靜下來,抬頭瞥一眼月明星稀的夜空,唇角泛起淡淡譏嘲……

    「走吧。」謝東籬轉身,大步往巷子外走去。

    司徒盈袖低著頭,快步跟在他身後,一路往前走,只敢盯著他的袍子邊,不敢抬頭看路,生怕被人看見她的唇……

    謝東籬帶著司徒盈袖很快來到沈詠潔和司徒晨磊所坐的大車那邊,卻見那邊圍了一群人,似乎熱鬧還未散去,大戲正在上演。

    謝東籬面色一肅,背著手,輕輕咳嗽一聲。

    立刻有人從旁邊沖了過來,幫他開路,一邊嚷嚷:「讓開!快讓開!——謝副相來了!」

    看熱鬧的人群迅速讓開一條路。

    司徒盈袖好奇地抬頭看去,卻見自己的爹司徒健仁正叉腰站在自家大車前,對著車上自己的娘親和弟弟破口大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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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發表於 2021-4-13 00:53:53 |只看該作者
第237章 借力打力

    「沈詠潔你這個毒婦!妒婦!潑婦!賤婦!蘭鶯她如何惹到你了,你居然喪心病狂到要送她進白塔大獄?!我跟你說,我不過是看在你爹份上,才讓你繼續坐在這個正室的位置上!你他娘的十年前早就該死翹了,誰知道你現在是哪裡跑回來的孤魂野鬼?!蘭鶯讓我收留你,不惜委屈從正室變為妾室,你居然恩將仇報!」

    司徒健仁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車上的沈詠潔罵得唾液橫飛。

    沈詠潔低著頭,緊緊抱著司徒晨磊,一句話都沒有說。

    沈遇樂聽不下去了,從大車裡探出頭,皺著眉頭道:「姑父,您有話回去再說,還請給姑母留些面子。」

    「呸!她想讓我給她面子,就趕緊給我把蘭鶯從白塔大獄裡撈出來!不然的話,她休想進我家的門!」司徒健仁一想到嬌滴滴的心肝寶貝兒被人關到了白塔大獄那種汙糟的地方,說不定從此就香消玉殞了,就心如刀絞,難過得什麼都顧不得了。

    「你這個毒婦!我說怎麼內務府的生意出了錯,原來是你搗鬼!你把我引開了,才好串通你的丞相爹,把蘭鶯抓走!」司徒健仁自覺道理都在這一邊,趁著圍觀的人多,使勁兒地出胸口這種惡毒的氣,「蘭鶯賢良淑德,除了出身不如你,別的方面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你還是大丞相的女兒呢,哪有正室的氣度?盡知道小肚雞腸地爭風吃醋!蘭鶯她是不跟你計較!你看自從你回來之後,我什麼時候去過你房裡?」

    司徒健仁罵得興起,當著眾人的面,連這些內宅私隱都說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一陣譁然。

    本來有些人還是聽信了司徒健仁的話,覺得是沈詠潔仗著娘家的勢。仗勢欺人。

    但是一聽司徒健仁說出這種話,大家立刻覺得那張姨娘也不是善茬兒,難怪正室容不下她。

    司徒健仁不屑地盯著沈詠潔,一副要大鬧一場的樣子。

    沈詠潔嫁給他那麼多年,他開始還是很喜歡她,仰慕她的,想跟她好好過日子。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最看重的女人就是沈詠潔。直到他見到張蘭鶯,才知道自己錯了。

    張蘭鶯才應該是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變了心,再看沈詠潔。就覺得她哪裡都不順眼。

    聽她說話嫌聲音太難聽,看見她的容貌嫌她不夠美豔,做生意嫌她太能幹,把自己比了下去。甚至家裡的管事、掌櫃和下人,都是更願意聽沈詠潔的話。

    但是沈詠潔的娘家實在太顯赫了。司徒健仁自覺自己得罪不起他們,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讓她死了更好……

    當年的事,雖然沈詠潔逃過一劫。但是司徒健仁一刻也不敢忘,那是紮在他心底的刺。——不除掉沈詠潔,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安枕。

    司徒晨磊聽得心頭火起。忍不住掙開沈詠潔的懷抱,從車上跳下來。擋在車前,對司徒健仁道:「爹!您不要罵娘了!張姨娘犯下通敵賣國的大錯,跟娘有什麼關係?張姨娘通敵賣國的時候,娘還在江南養病呢!——張氏本來就不是好人!」

    「她不是好人?她不是好人,能把你這傻子拉扯大?能讓你有如今的樣子?!」司徒健仁見司徒晨磊也敢跟他頂嘴,忙捋起袖子,就要動手,「你這個小兔崽子,也敢跟你爹叫板了是不是?!」

    「住手!」沈詠潔這才抬頭,冷笑道:「是,張蘭鶯賢良淑德,但就是非要指鹿為馬,把我聰明伶俐、過目不忘、出口成章的兒子生生逼成傻子,才能在她手下活命!——司徒健仁,虎毒不食子,你呢?有了別的女人,就把我生的兩個孩子往死裡糟踐!如果我沒有活著回來,這兩個孩子都逃不過張蘭鶯的毒手!」

    「你胡說!」司徒健仁的瞳仁猛地一縮,生怕沈詠潔想起當初給她灌藥的事,連聲阻止,「蘭鶯才不會做這樣的事!他……他……」司徒健仁指著司徒晨磊,哆嗦了半天,還是道:「他本來就是個傻子!誰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又給治好了!」

    「我不傻!」司徒晨磊大聲說道,「我要不裝傻,張氏根本不會容我活下來!」

    圍觀的人群再次譁然。

    司徒晨磊才十歲,生得比一般十歲小孩還要瘦弱一些。

    才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要從小裝傻,才能活下來。

    那張氏的手段,真是可想而知了。

    不遠處的地方,元宏帝換了便裝,正帶著沈大丞相一行人往司徒家的大車這邊走過來,結果還沒走過去,就看見司徒健仁匆匆忙忙趕來,跟車上的沈詠潔和司徒晨磊吵了起來。

    元宏帝便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越聽司徒健仁的話,元宏帝的面色越來越陰沉,但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背著手,默默地旁聽。

    沈詠潔這時也從車上下來,攬著司徒晨磊的肩膀,輕言細語地道:「老爺,張姨娘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您要不信,可以到刑部和大理寺打聽。」

    「你別拿刑部和大理寺壓我!誰不知道刑部和大理寺就是你爹的地盤!」司徒健仁怒吼,「當然是你說了算!」

    「住嘴!」謝東籬剛走了過來,就聽見司徒健仁在夾帶私貨,暗指沈大丞相以權謀私,馬上呵止了他。

    司徒健仁一回頭,見是謝東籬,被他冰冷的神情嚇得往後退了兩步,條件反射般要給他躬身行禮,但是很快想到謝東籬跟他大女兒定了親,就是他女婿!

    這女婿見了岳父,怎麼可能擺得起架子?!

    他要敢擺架子,自己就不把盈袖嫁給他了!

    司徒健仁頓時覺得自己底氣足了,冷笑著挺胸疊肚道:「東籬,你來得正好,快幫我說說話。這女人把你庶岳母關到了白塔大獄,你快去找沈大丞相,把她放出來。」

    謝東籬皺了皺眉,還沒有說話,就聽司徒盈袖已經趕了上來,對司徒健仁怒道:「爹,您說什麼胡話?!我只有一個娘,哪裡來的庶母?」

    「張姨娘難道不是你庶母?」司徒健仁惱火說道,「你可別忘,張姨娘就算對不起別人,可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她對你,比對她親生女兒還好!」說起親生女兒,司徒健仁猛然想起了司徒暗香,逼著司徒盈袖問道:「暗香呢?你把暗香藏哪兒去了?」

    司徒盈袖對司徒健仁又傷心,又失望,極力忍住淚水,道:「爹,您剛回來,還不知道張姨娘的事,也是情有可原。她跟北齊勾結,通敵賣國,罪證確鑿!」又提醒司徒健仁:「通敵叛國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咱們家怎麼可能有張氏這種人的位置?您不信,可以回去去問大伯父,他是族長,他可以證明,張氏的名字,在娘回來之後,就從咱們族譜上剔除了,她根本不是司徒家的人!」

    「呸!我要有爹做大丞相,我也能造出證據,說你娘通敵賣國!」司徒健仁大言不慚地道,死活不信張氏真的叛國,「你大伯父老背晦了,等我回江南,再把蘭鶯的名字加上去。」

    遠處的沈大丞相不安地看了元宏帝一眼,想要開口說話,元宏帝卻伸出手,制止了他,淡淡地道:「沒事,讓他說。」

    「爹……」司徒盈袖定了定神,還想說服她爹,回去再仔細跟他解釋,但是司徒健仁已經等不及了,他心急火燎一般,覺得自己多耽擱一分,張氏在白塔大獄就多受一分苦。

    眼見謝東籬不搭理他,司徒健仁又有些怕謝東籬的官威氣勢,不敢催逼他,而司徒盈袖現在的未婚夫是謝東籬,他也不敢惹她,沈詠潔是沈大丞相之女,他更不敢惹,想來想去,只好把一腔怒氣發到司徒晨磊身上。

    「小磊,過來!」司徒健仁眯著眼,不善地喚道。

    眾目睽睽之下,親爹叫他,司徒晨磊不敢不去。

    他掙脫沈詠潔的手,對她笑了笑,道:「娘,沒事,我過去,好過娘過去……」

    他好像知道司徒健仁要做什麼,一步步向他走了過去。

    司徒健仁獰笑著,等司徒晨磊一走到他身邊,便掄起胳膊,一個大耳刮子朝司徒晨磊臉上扇了過去!

    他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抬起胳膊的時候,竟然帶起了呼呼的風聲……

    司徒盈袖就站在司徒健仁身邊,見狀大驚失色,顧不得多想,一個箭步上前,擋在司徒晨磊面前,抱住他,用自己的後背抵擋司徒健仁的那一巴掌。

    謝東籬在旁邊也不會讓司徒健仁當著他的面打司徒盈袖姐弟倆,只不動聲色咳嗽了一聲,他的影衛便從斜刺裡竄了出來,舉手格住司徒健仁的胳膊,往後一掀,司徒健仁便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差一點跌倒在地上。

    司徒家的護衛也沖了上來,將司徒健仁扶了起來。

    「你……你敢打我?我可是你岳父!」司徒健仁站定了腳步,不由大怒,對著謝東籬道:「你這個樣子,我可不把女兒嫁給你!你是副相又怎麼樣?總不能強搶民女!」

    謝東籬臉色肅然,手一招,抬了下頜,帶著幾分高傲,沉沉說道:「司徒健仁,你口出惡言,誣陷朝廷命官,罪不容赦!——來人,給我把他抓起來,先關到白塔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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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4:07 |只看該作者
第238章 出手

    謝東籬話音剛落,他的幾個手下就沖了過來,將司徒健仁的胳膊反剪到背後押了起來。

    在不遠處旁觀的沈大丞相臉色很不好看,上前一步,正要呵止謝東籬,便服的元宏帝已經舉起一隻手,攔住他道:「沒事,就帶到白塔大獄。」說著,轉身就走。

    沈大丞相不敢抗旨,而且謝東籬並不知道司徒健仁是什麼人,他也沒有提醒他,只是叫了自己的隨從過來,輕聲道:「跟著去看看,有什麼情況,馬上通知我。」

    那隨從應了,留在這裡繼續旁觀。

    司徒健仁見謝東籬一點都不怵他,居然將他真的抓起來了,心裡還是有些害怕。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意思示弱,從小到大,他真沒受過什麼挫折,一向心想事成,如有神助一般。

    謝東籬本來是他女婿,居然還敢不把他放在眼裡!

    司徒健仁不敢瞪謝東籬,只好將目光轉向司徒盈袖,惱道:「盈袖!你就看著你未婚夫把你爹抓起來?!你但凡有一點孝順的心,就不能眼睜睜看他這樣羞辱你爹!」

    謝東籬不容司徒盈袖說話,馬上冷冷地道:「司徒健仁,我謝某向來不徇私舞弊,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皇天在上,後土在下,謝某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你羞辱沈大丞相在先,威脅本副相在後,無論用哪一條治你,你都逃不了牢獄之災!堵上他的嘴,帶走!」說著一揮手,搶先轉身,往白塔大獄那邊行去。

    白塔大獄在東元國京城東面靠海的地方,跟司徒盈袖他們住的司徒府在一個街區。

    從司徒府可以看見白塔大獄。當然,從白塔大獄也能看見司徒府。

    謝東籬帶著人將堵了嘴的司徒健仁帶回白塔大獄。

    西城門城樓下面圍觀的人群才四下散去。

    ……

    就在離司徒府大車不遠處的街邊酒樓裡,一個身材魁梧,一臉絡腮鬍子的男人背著手,滿臉陰霾地看著這一幕,手掌握得哢哢作響。

    這人正是張家的四爺張紹天。

    自從沈詠潔從江南回到京城之後,他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見過她了。

    這一次。他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思念。偷偷來到這個路邊的酒樓,花了大價錢包了靠窗的包間,只為偷偷看沈詠潔一眼。

    這一晚。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在天上的焰火上,張紹天的目光卻只在沈詠潔身上。

    今天的情形,也給張紹天很大的震撼。

    他一直以為,沈詠潔不顧司徒健仁對她做的那些事。還是執意要回司徒府,是因為她心裡只有司徒健仁。

    可是司徒健仁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她的這一番真心踐踏在腳下,實在是讓他不能忍!

    這種賤人,她當真還要跟他一起過日子?!

    張紹天不想再忍了。

    他想,他是時候要出手了……

    ……

    皇后齊雪筠坐著鑾駕先回皇宮。

    在半路上。她就聽見了謝東籬將司徒健仁關到白塔大獄的消息,不由笑得前仰後合,不住嘴地誇謝東籬:「謝副相真是好樣的!不徇私舞弊。也不怕得罪了沈相!」

    她的兩個孫子孫女,也就是皇太孫元應佳和郡主元應藍都陪在她身邊。

    聽了齊雪筠的話。兩人相視一笑。

    皇太孫道:「謝副相後生可畏,沈大丞相年紀大了,未免畏手畏腳,不足為懼。」

    郡主元應藍也道:「沈夫人還是沈大丞相的嫡女,居然被司徒健仁這種小商戶欺侮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他們一家怎麼想的。」

    齊雪筠笑吟吟地捧著手爐,眯著眼睛享受著那股暖烘烘的感覺,心情極是愉悅,她看了看鑾駕外面的情形,笑說:「你們啊,也別小看了沈相。薑是老的辣,這話是沒錯的。如果你們認為他把女兒嫁給一個商戶是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本宮就勸你們還是回學堂再念幾年書,學學做人的道理再出來走動,不然白白被人賣了還給數銀子。」

    「啊?」皇太孫和郡主對視一眼,都很驚訝。

    「皇祖母,難道,這其中還有內情不成?」皇太孫馬上問道,他是個很仔細的人,因知道自己身份貴重,更加慎重,從來不臨險境,不立危牆。

    郡主元應藍深思道:「我聽說,這司徒健仁當初是去沈家赴宴,當時還是大小姐的沈夫人被他瞧見,驚為天人才求娶的。誰知道如今鬧成這個樣子,可見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外面的人都知道的就是這個緣由。

    皇太孫忙道:「皇妹,沈夫人再尊貴,也尊貴不過你。以後哥哥一定為你找個好夫婿,絕對不能是司徒健仁這樣的人。」

    「那就多謝皇兄了。」郡主元應藍柔柔地說道,目光裡滿是對兄長的敬佩。

    齊雪筠也不糾正他們倆,笑著道:「總之嫁都嫁了,孩子都生了兩個了,揪著當初為什麼要嫁的由頭也沒什麼意思。皇祖母這麼說,只是提醒你們,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

    「是。」兄妹倆齊聲應道。

    ……

    司徒盈袖站在大車的陰影處,擔心地看了沈詠潔一眼。

    今天爹實在是太過份了,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娘和弟弟,她不知道這日子還能如何過下去。

    沈詠潔卻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笑了笑,道:「咱們上車回家。」又對在一旁呆立的沈遇樂道:「遇樂,讓你見笑了。姑姑今天就不客氣了,你趕快回去吧。」

    聽沈詠潔這麼說,她似乎對今天的狀況胸有成竹,一點都不意外。

    司徒盈袖的眼角跳了幾下。

    她有了個大膽而又可怕的設想。

    今天的這一切,莫不是娘給爹挖的坑?

    當然,她一點都不怪娘。

    張氏的事,沈詠潔已經通過呂大掌櫃。將始末都說與司徒健仁聽了,只是他不信,這就怪不了旁人。

    就好比沈詠潔挖了個坑,並且在坑旁插了牌子,寫著「此處有坑」,但是擱不住有人就是不信邪,非要跳一下。將自己摔得頭破血流。以此來證明「此處確實有坑」……

    司徒盈袖便跟著道:「遇樂,我先送你回沈家。」又問她:「你是怎麼來的?你的丫鬟婆子呢?」

    沈遇樂想到剛才追著司徒盈袖一路疾跑,將丫鬟婆子都跑丟了。撞見她和謝東籬親熱,自己還被鄭昊咬了唇,眼神閃爍起來,支支吾吾地道:「……我家就在附近。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家。」說著。轉身就跑。

    司徒盈袖忙看了看沈詠潔:「娘,表妹年紀小,我先跟去看看,等她進了沈家門我再回來。」說著。不容沈詠潔回答,已經拔腿追了上去。

    沈詠潔忙命司徒家的護衛跟了上去。

    司徒盈袖追上沈遇樂,叮囑她道:「這樣的日子。拐子特別多,你可別亂跑。小心被拐子拐走賣了。」

    沈遇樂笑道:「你光說我,你自己呢?你難道不怕拐子?」

    司徒盈袖揚了揚頭,揮著拳頭道:「你信不信我會把拐子打得滿地找牙?」

    「信!信!我怎麼不信?!」沈遇樂將她揮起來的拳頭拽了下來,「你啊,自己小心些。到處都是人,你還敢……謝大人雖然是你未婚夫,你也當……」說著,她突然住了嘴,不肯再說下去了,眼神遊移著看向別的地方。

    司徒盈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才謝東籬拉著她在小巷子裡「以毒攻毒」,肯定被沈遇樂看見了,忙道:「表妹,你可別想多了。我們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她是為了給謝東籬治病,治病!

    但是這話又不能明說,只能她知,謝東籬知。

    她憋得十分辛苦。

    「知道知道,你們是未婚夫妻,做這種事不算是見不得人。」沈遇樂笑眯眯地推了她一把,馬上轉身往沈府的角門跑進去了。

    司徒盈袖嗔了她一眼,見她進去了,才轉身回去。

    司徒府的大車還在原地等著她。

    司徒盈袖上了車,先摸了摸弟弟司徒晨磊的頭,誇他道:「小磊今天好厲害,說得好!!」

    不僅展示了自己的聰明伶俐,而且黑了張氏一把,對司徒健仁又顯得孝順守禮,完全是無懈可擊的好孩子形象。

    被有心人看見了,肯定會後悔他們之前押錯了寶……

    沈詠潔也很感慨。

    司徒晨磊今晚做的事,說的話,完全超出她的想像之外,而且也有意外收穫。

    「天助自助者。小磊,你要記住這句話。你不放棄自己,老天爺就不會放棄你。」沈詠潔拍拍他的面頰,正色說道。

    前面的車夫揚鞭抽了一下拉車的大馬,大車往前行去。

    司徒盈袖沒有說話。

    有些話,她不想當著司徒晨磊的面說。

    回到司徒府,沈詠潔打發司徒晨磊睡了,才去至貴堂找司徒盈袖說話。

    司徒盈袖也沒有睡覺,掌著燈等她過來。

    「娘,您坐這邊,這裡暖和。」司徒盈袖掀開被子,露出她床上墊著的厚實的狼皮褥子。

    沈詠潔坐到她的被子裡,先問她道:「你給我看看你胸前的傷口,好些了嗎?」

    司徒盈袖忙解開中衣,給沈詠潔看,自己也低頭看了一回,道:「娘,好多了。」

    確實好多了,只餘一條比周圍雪白的膚色更粉的淺粉色條痕,橫貫在她的前胸,彎彎曲曲,仔細看還是有些猙獰。

    沈詠潔用手輕輕摸了摸,見沒有凸起也沒有凹陷,並沒有疤痕留下,才點點頭,道:「東籬的碧玉凝露當真好使,你有沒有天天在用?」

    「用,天天都用,不然也不會好這麼快。」司徒盈袖笑眯眯地道,從枕頭底下摸了一瓶出來,「您看,我這一瓶早上用了一半,晚上要用另一半。」

    「娘幫你上藥。」沈詠潔接過那白玉瓶子,拉開瓶塞,倒在手掌裡,然後細細抹在司徒盈袖胸口的淺粉色條痕上。

    司徒盈袖一動不敢動,臉色微微有些泛紅,娘親的手那樣輕柔,那樣溫暖,讓她很是窩心熨帖。

    抹完了藥,沈詠潔將那白玉瓶子放回床邊的小桌子上,才對司徒盈袖道:「袖袖,娘跟你說實話,娘是不想跟你爹過了。等你成親之後,娘就要帶你弟弟離開這個家。」

    「啊?您是要合離?」司徒盈袖也猜娘是要合離,但她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娘,不過是合離而已,外祖父是大丞相,您如果鐵了心要合離,爹怎麼可能阻攔您?」

    沈詠潔苦笑了一下,搖頭道:「你不懂的。總之,娘要合離,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看著吧。」說完她也不願再多說了,將枕頭拉過來,道:「今兒我不走了,跟你睡,好不好?」

    「好啊!」司徒盈袖高興地躺下,抱著沈詠潔的胳膊睡著了。

    ……

    同一時刻的白塔大獄裡,燈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幾個普通打扮的隨從跟著兩個文士一樣的人進了白塔大獄。

    白塔大獄的獄官本來是要攔著他們不許進去的,當先一個人笑著踹了他一腳,道:「你眼睛瞎了,連我都不認得了?」

    那獄官一看,正是曾經來白塔大獄問過張氏口供的沈大丞相!

    雖然沒有穿著丞相服,只是穿著普通的寧綢鑲狐皮長袍,天馬皮的帽子,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富戶士人。

    另外有個胖胖的老人跟在他身後,面色和藹,像是師爺的模樣。

    「兩位裡面請,裡面請!」那獄官趕緊讓路,請他們進去。

    「謝副相呢?」沈大丞相一面往裡走,一邊問道。

    「謝副相將司徒健仁送來之後就走了。」那獄官恭恭敬敬請了沈大丞相和他帶來的人去了白塔大獄最好的靜室,親自送了茶和點心上來。

    沈大丞相哪裡會吃這裡的東西,但還是接過來放到身邊的桌子上。

    那胖胖的師爺模樣的人,正是微服出訪的元宏帝。

    沈大丞相看了他一眼,就問那獄官:「司徒健仁關在哪裡?」

    「地字一號房,就在地字二號房旁邊。」

    地字二號房,就是關押張氏的牢房。

    沈大丞相忍不住莞爾,暗道謝東籬也是個促狹的,面上沒有顯露出來,只是道:「有幾句話,你幫我去問問司徒健仁。」

    那獄官忙點頭稱是,湊了過來,聽沈大丞相說話。

    ……

    此時司徒府的內院裡,卻是漆黑一片。

    一聲悠悠的笛聲在至貴堂的後院響了起來。

    司徒盈袖從夢中驚醒,扭頭看了看身邊睡著的沈詠潔,有些猶豫。

    是師父來了。

    可是娘在這裡,她倒是出不出去呢?

    如果娘在她回來之前就醒了,那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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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4:20 |只看該作者
第239章 真相

    司徒盈袖猶豫了半晌,不知道該不該出去,但是師父似乎等不及了,笛聲為之一變,不再悠揚淡然,而是有些急躁的殺伐鏗鏘。

    她知道師父著急了,說不定會和上一次一樣擔心她出了事,不顧一切闖進來……

    那笛聲聽得司徒盈袖心煩意亂,索性將心一橫,掀開被子下床,匆匆忙忙穿上特製水靠和師父送她的大氅,拉開至貴堂的後門跑了出去。

    「怎麼才出來?難道還有人沒有睡著?」師父已經站在至貴堂後院的藤蘿架下,見她出來,才放下橫在唇邊的長笛,別在腰間的犀牛皮腰帶上。

    司徒盈袖低聲道:「……我娘今天在這裡陪我。」

    師父明白過來,又閉了閉眼,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道:「沒事了。」

    司徒盈袖松了一口氣,笑著道:「師父今天要教我什麼功夫?」

    師父轉過身,「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司徒盈袖十分歡喜地跟上去,想要挎住師父的胳膊,師父卻不動聲色繞開她的手掌,跟她保持著距離,指著前方道:「白塔大獄。」

    「又要去白塔大獄?」司徒盈袖皺了皺眉,心神都被白塔大獄吸引住了,沒有意識到師父的疏離,「……師父,您知不知道,我爹……我爹今天也被關到白塔大獄去了。」

    「嗯,那你想救他出來嗎?」師父背著手,不動聲色問道,銀白色面具後面的長眉微皺,眸光深沉如海。

    「師父說笑了。我怎麼救他出來?劫獄嗎?那我們一家子都要被關進去了。」司徒盈袖苦笑著擺擺手,「我知道我爹沒有犯重罪。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去白塔大獄吃吃苦頭也好。」

    師父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那師父還要帶我去白塔大獄做什麼?」司徒盈袖走在師父身邊,已經來到了港灣前。

    一望無垠的大海,在夜色裡閃著粼粼的細碎光芒。

    偶爾有魚嘩地一聲從海水中躍起,帶起一陣水花,再落了回去。魚尾拍打著海面。蕩起些許聲響。

    師父躊躇了一會兒,像是在琢磨到底是飛躍過這片港灣,還是遊出去。思忖半天,最後還是伸出手臂,輕輕托住司徒盈袖的腰間,帶著她一躍而起。踏浪而行,飛躍過曲折的港灣。落在對面的小山上。

    兩人一到對面的山上,師父便迅速縮回手臂,跟她繼續保持距離。

    司徒盈袖覺得師父今天有些不一樣,不由看了師父一眼。笑問道:「師父,今天是陛下的萬壽節,咱們京城的東南西北四個城門都放了焰火。師父去看了嗎?」

    師父搖搖頭,淡淡地道:「沒有。那些小孩子看的把戲。我沒有興趣。」

    司徒盈袖:「……」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司徒盈袖又道:「師父,我以前托您幫我找紅疹的治療方法,您找到線索了嗎?」

    師父的腳步頓了頓,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又舉步往前走,搖頭道:「暫時還沒有。怎麼了?你朋友的紅疹很嚴重嗎?」

    司徒盈袖歎口氣,暗忖自己還得繼續幫謝東籬「以毒攻毒」下去,希望他能很快好起來,自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還好。他好像找到了法子,正在試著治呢。」司徒盈袖沒精打采地道,忍不住用手背擦了一把自己的唇。

    她的唇瓣微嘟,有些腫,但不明顯,像是在時刻誘人親吻。

    師父默默抬眸看向前方,一路再也沒有說話,直到他們來到白塔大獄下面。

    「咦?師父,今天這白塔大獄怎麼多了這麼多的護衛?」司徒盈袖好奇地問道。

    她閉上眼,就能感覺到不下五十道細碎的呼吸,都是內家高手,吐納綿長,如果不是師父對她特殊的訓練方法,她根本就察覺不到這些人埋伏在外面。

    師父欣慰地點點頭,湊到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因為裡面來了貴人。」說著,伸手將她大氅的前襟和帽兜都拉了起來。

    帽兜蓋住她的腦袋,前襟拉起來如同一個面罩,罩在她面上,只能看見一雙寒星似閃耀的杏眸,在夜色裡熠熠生光。

    「走。」師父伸臂托起她的腰,帶著她騰空而起。

    他們的速度這樣快,白塔大獄四周埋伏的高手們大部分都毫無察覺。

    有少數兩個人意識到剛才發生了異樣的事,但是在他們眼裡,只看見兩道流星從夜空上劃過,絲毫沒有意識到是兩個人竄到白塔大獄中間的那一層。

    司徒盈袖攀著上一次來過的視窗,意識到這是關押著張氏的那一層。

    她試探著看了看師父,挑了挑眉,朝裡面努努嘴。

    師父別過頭,不去看她,直視著前方,點了點頭,帶著她一躍而下,來到這間黑黢黢的屋子裡面。

    他們沒有再走動,而是站在門後,透過門邊的窗子,看著外面的情形。

    只見外面有兩間牢房開著門,一間裡面關押著張氏和另外一些窮凶極惡的犯人。

    這間牢房旁邊的那一間,便關著司徒健仁。

    司徒健仁的待遇不錯,居然一個人住一間牢房,也不像張氏那邊,都是鐵籠子。

    他這間牢房,有床有桌有椅子,桌上有茶壺小菜,床上有被子枕頭。

    從他們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這牢房潔淨整潔,和旁邊那間滿是鐵籠子,發出陣陣臭味的牢房相比,簡直是山莊勝地。

    司徒盈袖張口想說話,師父戴著手套的手無聲無息繞了過來,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

    司徒盈袖忙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會再說話了。

    師父的手才慢慢移開。

    師徒倆站在這間黑屋子裡。看著外面的光亮,也看見一個人從他們旁邊的屋子裡走了出來。

    司徒盈袖緊緊盯著這個人。

    她認得這個人。

    她記得很清楚,這個人是元宏帝身邊的太監大總管史公公。

    他怎麼也在白塔大獄?還在他們旁邊的屋子裡?

    司徒盈袖略一沉吟,也感覺到了他們旁邊的屋子裡也有人。

    不過其中兩個人應該是沒有功夫的普通人,另外四五個應該是護衛或者隨從,都是有功夫的。

    上一世,司徒盈袖沒有學過功夫。當然看不出這個太監大總管的異樣。

    但是這一世她學了功夫。見識不一樣了,就察覺出來,元宏帝身邊的這個太監大總管。原來身懷絕技……

    史公公奉了元宏帝的命令,從屋子裡走出來,來到司徒健仁的牢房前,看著獄官問他話。

    「司徒健仁。你當初是如何認得張氏的?」

    「我如何認得的?這有什麼關係?她死了男人,又只有一個女兒。被凡家人欺負得走投無路,我見她可憐,便幫了她一把。」

    當然,他不會說自己一看見張氏。就魂飛天外,心心念念只是要將她弄到手。

    「你娶她為填房的時候,可知道她跟北齊人有聯繫?」

    「胡說!她只是個窮苦人家的寡婦!跟北齊有屁聯繫!」司徒健仁大怒。「你們還要污蔑她不成?!」

    「司徒健仁,我不怕老實告訴你。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親口承認張氏是他北齊錦衣衛麾下。就這種心狠手辣的女人,你還要護著她,跟她在一起?」

    司徒健仁嚇了一跳。

    這話可沒有人告訴過他。

    「你說什麼?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親口說蘭鶯是他錦衣衛的人?」司徒健仁變了臉,難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很多人都聽見了,包括皇后娘娘。」那獄官又道,「而且張氏不僅是北齊錦衣衛的人,更是北齊督主夏凡的人。——這種女子,你還要她嗎?」

    司徒健仁臉都綠了,他握著拳頭,憤怒地道:「越說越離譜了!我不信!不信!」

    「不信?」史公公終於發話了,「也罷,把張蘭鶯叫過來,讓她自己跟他說吧。」

    那獄官一愣,「啊?真要把張氏帶過來?」

    史公公緩緩點頭,退了出去。

    那獄官不敢不從,帶了兩個獄卒過來,去隔壁地字一號房打開張氏的鐵籠子,兩個人架著她,將她拖了出來,扔司徒健仁的牢房裡。

    司徒健仁只看見一個血肉模糊,散發著惡臭的人披頭散髮撲倒在他腳邊的地上,忙往旁邊跳了一下,驚訝地道:「這是誰?」

    「這就是你的心肝寶貝張蘭鶯。」那獄官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有話儘管問她,看看我們有沒有騙你。」

    司徒健仁聽說是張氏,才忙湊了過來,蹲在她面前,用手撥開她臉上的亂髮細看。

    張氏身上雖然被用了幾次大刑,血肉模糊,臂骨碎裂,腿骨骨折,但是臉上卻完好無損,除了有些髒。

    司徒健仁一看見她國色天香的容貌,立刻心疼起來,忙拿了帕子給她擦臉,輕聲喚道:「蘭鶯?蘭鶯?是我來了,我來接你回去。」

    張氏恍恍惚惚睜開眼睛,看見是司徒健仁,發出低低的一聲歎息,道:「我是不是在做夢?真的是老爺嗎?」

    「是我是我,當然是我!」司徒健仁十分激動地將她扶起來,放到自己床上躺著,他急切地道:「蘭鶯,他們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我不信你是北齊錦衣衛的間者!也不信你會害人!」

    張氏苦笑了一下,閉著眼睛道:「老爺,他們誣陷我,我什麼都沒有做。我是東元人,您知道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司徒健仁一拍大腿,「我早就知道是沈詠潔那毒婦故意害你!早知道,當初我就該……」他猛地閉了嘴,差一點就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了。

    張氏的嘴角微微翹起。

    如何對付司徒健仁,她是再熟悉不過了。

    這個男人有哪些軟肋和弱點,她一清二楚。

    「……老爺,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我想求您一件事,您以後要有了大出息,請幫我照顧暗香。她在司徒府待不下去了,我將她送到鄉下去了。」張氏緩緩說道,「您幫我照顧她,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償還老爺的恩典!」

    「不用下輩子!你這輩子陪著我就行!」司徒健仁馬上說道,「你放心,我女婿是副相,我一定會讓他把你救出來!如果他不肯,哼,我才不會把女兒嫁給他!總之你放心,不管出多少銀子,我都要把你救出來!」

    張氏抓住司徒健仁胸前的衣襟,嗚嗚哭了出來。

    她雖然對司徒健仁沒有什麼情意,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司徒健仁還願意用一切方法來救她,她還是很感動的。

    司徒盈袖聽得心頭火起,但是隔壁屋子裡有人比她火氣更大。

    噌!

    她聽見隔壁屋子裡有人砸了一個杯子,然後聽見了一道蒼老低沉的聲音,壓抑著憤懣和失望:「……孽子!孽子!貪圖女色,自私愚蠢,不顧東元國的利益。——這種孽子,要來何用?!」

    司徒盈袖心裡一抖。——這是元宏帝的聲音。

    不獨她驚訝,她身旁的師父,比她更驚訝百倍!

    「陛下息怒!元后生了三個兒子,只留下這一根獨苗,陛下費盡心機才將他養到這麼大,不能意氣用事啊!」這是沈大丞相的聲音。

    司徒盈袖茫然了。

    他們在說什麼話?

    她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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