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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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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6:59 |只看該作者
第250章 紅差

    東元國在中州大陸東面靠海的地方,一向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

    這一次卻連下了三天,還沒有停歇的兆頭。

    劉斐騎著馬來到離東元國五百里的地方,就發現地上的積雪讓他騎馬還不如走路來得快,便果斷將馬寄養在一戶農家,自己步行來到東元國京城。

    他站在京城的北城門,感慨地看著進城的小路兩邊壘起來的高高的雪堆,暗道什麼時候東元國也如他們北齊一樣,冬季有這麼大的雪?

    這場雪不僅大,而且來得急。

    大雪下了兩天兩夜,到了今天是第三天。

    京城裡很多貧戶的房子都被大雪壓塌了,擠到朝廷臨時建起的善堂裡。

    善堂的炭火和吃食由城裡的富戶牽頭,特別是東元國的第一皇商司徒府上,更是出了不少力。

    劉斐拿著從北齊帶來的路引進了城。

    他的路引是真的,當然,路引上並不是他的真名。

    夏凡是北齊錦衣衛督主,東元、北齊和南鄭這三個國家的路引、戶籍和各種文書,他都能弄到全套的真東西。

    劉斐雖然不是北齊錦衣衛的人,但是他是夏凡的徒弟,也是代夏凡來東元國執行任務,因此也是拿著夏凡給他準備的全套東西過來的。

    東元國的守軍完全看不出有問題。

    就跟張蘭鶯的戶籍身份檔一樣,本來就是從官府弄的,自然都是真的不能再真。

    再說劉斐上一次以北齊國禁軍首領的身份來東元國的時候,特意在臉上貼了大鬍子,和如今的樣貌自然是完全不同。因此就算是站到上一次接待他的東元國禮賓司的官員面前,對方都認不出是他……

    劉斐從北城門進的京城,四下看了看,正打算先找個客棧住下來,再去打聽張蘭鶯行刑的地方。

    北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積雪,只有最中間的地方挖出一條剛剛可以供兩個人並排行走的小路。

    街道兩旁民居的大門至少有一半都被大雪給掩埋了,也不知道裡面的人推門出來的時候會怎樣。

    屋頂全是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差一點的屋子都有搖搖欲墜的感覺。快被那白雪壓塌了。

    屋簷下掛著一根根晶亮的冰棱,街道兩旁的大樹上也全是冰凍的冰棱樹掛。

    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幸虧天上雲層厚重。天氣陰暗,不然太陽一出來,這些白雪冰掛反射了陽光,可是要把行人的眼睛都晃瞎。

    看來看去。到處都是一個樣兒,劉斐正打算找個人問問客棧在哪裡。就聽見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喧嘩。

    「司徒老爺來送米送麵了,還有炭火!」

    從北城貧民區臨時搭建起來的善堂裡沖出了數百個男男女女,都捧著碗,拿著袋子過來裝米和炭。

    劉斐忙讓到路旁,站到屋簷下。

    這些穿著亂七八糟五顏六色衣裳的貧民男女給這白雪皚皚的世界增添了一些鮮活的色彩。

    「讓開讓開!司徒老爺不能走路,坐著軟轎過來的!大家快讓開。留出路來!」一個大管事模樣的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指揮人一邊鏟雪。一邊將那些從善堂跑出來的男男女女們從主道上推開。

    劉斐的眼睛眯了眯。

    他知道這些人嘴裡的「司徒老爺」,就是張蘭鶯的夫君司徒健仁。

    他來做什麼?怎麼就不能走路了?

    劉斐又往一棵大樹後面躲了過去。

    他站在半人高的雞積雪裡,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邊人來的方向。

    咣!咣!咣!

    就在這時,從街道的另一邊傳來了刺耳響亮的銅鑼聲。

    「處斬了!處斬了!王老七又要出紅差了!」

    一聽見這銅鑼聲,那些捧著碗,拎著袋子的男男女女連米和炭都顧不得要了,全都轉身往銅鑼響起的地方跑去。

    劉斐的眼皮止不住地跳了跳,不會這麼巧吧?

    他知道,出紅差,就是劊子手要上法場殺人的意思。

    難道他真好碰上了張氏行刑?!

    劉斐心念一動,用手搭在眉間做涼棚,往前方看去。

    雖然街道兩旁都堆著積雪,但是有熱鬧看,東元國京城的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百姓們一個個拉開了自家的房門,搬出凳子椅子踩了上去,踮著腳往前看。

    長街的兩端,此時有兩群人正慢慢走過來。

    從東面,走來的四個下人抬著一頂軟轎。

    那軟轎只有頂棚,四面都是敞著的。

    軟轎上坐著兩個男女。

    都穿著狐皮貂裘,富貴非凡。

    男的白淨面皮,頜下一縷鬍鬚,五官精緻,就是瞎了一隻眼睛,戴著黑色眼罩,正是司徒健仁。

    他的腿和腳都還沒有好。

    但是今天司徒家做善事,舍米舍炭,呂大掌櫃和沈詠潔都讓他出來做好人,他也知道這是給司徒家博名聲的好事,並不想被沈詠潔占去了,所以一點都不推託,答應下來。

    因他行走不便,剛到他身邊服侍他的蘭兒也跟著他一起過來了。

    「蘭兒,你冷不冷?」司徒健仁自家穿得暖暖和和,手裡還捧著手爐,就擔心身邊那個冰美人會不會凍著。

    這樣冷的天氣裡,蘭兒只穿了蓮青色番蓮花哆羅呢斗篷,頭上別著的一隻上等羊脂玉的玉蘭花發簪,是司徒健仁剛剛送給她的。

    她坐在司徒健仁身邊,面無表情,冷冰冰地,襯著滿天的冰雪,真如冰雕美人一般,看得司徒健仁愈發心癢難熬,總是忍不住要靠近她,關心她,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心裡眼裡除了她再沒有別人。

    蘭兒雖然冷若冰霜。但是對司徒健仁還是有問有答。

    「老爺,我不冷。」她淡淡搖頭,端坐著看向前方。

    劉斐心裡一曬。

    張蘭鶯傾國傾城,美豔無雙。

    督主大人本以為已經牢牢抓住了司徒健仁的心。

    卻沒料到,能被美色打動的男人,就不會一輩子隻專一在一種美色上。

    只要你能找到可以替代的美女,這男人變心只要一個抬頭的時間。

    東元國的這些人明顯也明白了司徒健仁的弱點。看他們給他找的新美女。正好把張氏壓了下去!

    你有美豔佳人,我有清麗素女,總之只便宜了司徒健仁!

    劉斐一邊搖頭。一邊看見司徒健仁的軟轎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停下來了?善堂到了嗎?」司徒健仁不滿地問道,目光往四下看去。

    咣!咣!咣!

    又三聲銅鑼聲傳了過來。

    這一次,聲音越發近了。

    司徒健仁和蘭兒都愣住了。

    這一次他們聽德清清楚楚,是東元國劊子手上法場出紅差的銅鑼聲!

    「晦氣!晦氣!真是晦氣!」司徒健仁氣急敗壞地罵著給他抬軟轎的轎夫。如果他的腿腳能動彈,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怎麼一大早上就碰到這種晦氣的事!」司徒健仁把自己的管事叫了過來:「今天有紅差你還哄我出門?腦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那管事用手捧著頭。連聲道:「是夫人吩咐的!說今兒也是張姨娘上法場的日子,您跟張姨娘夫妻一場,應該來送送她……」

    司徒健仁一下子愣住了,過了半晌才顫顫巍巍地道:「什麼?你說什麼?蘭鶯?蘭鶯不是好好地關在白塔大獄?怎麼會……怎麼會上法場!」

    他嘶吼一聲。想起了這兩天被他忘得一乾二淨的張蘭鶯,心裡很是不舒服。

    他原本以為,等過幾天雪停了。他再去求一求謝東籬,就能把張蘭鶯贖出來了。怎麼就要上法場了?!

    那大管事沒有再做聲,只用手指了指街道來的另一邊。

    司徒健仁已經不用再懷疑了。

    因為囚車已經緩緩走了過來。

    囚車裡站著一個蓬頭垢面,滿臉黑黑紅紅的女子,頸上戴著枷,腳下掛著重鐵鍊。

    囚車前的大木板上寫著「通敵叛國」四個大字,下面用黑字寫著小一些的「張蘭鶯」三個字,用紅紅的朱砂筆在名字上勾了一勾,如同判官的勾魂筆一樣。

    司徒健仁打了個寒戰。

    他瞪著眼睛,看著那囚車想他這邊緩緩走過來。

    轎夫已經把他和蘭兒的軟轎抬到街邊去了,給囚車讓出路來。

    「老爺,我怕……」蘭兒這時突然嬌喝一聲,倒在司徒健仁懷裡。

    司徒健仁忙摟住她,哄道:「別怕別怕!沒什麼可怕的,就是個……女死囚而已。」

    張蘭鶯在囚車裡聽見司徒健仁的聲音,猛地別過頭,看見了司徒健仁坐在軟轎裡,忙叫道:「老爺救我!老爺救救蘭鶯!」

    司徒健仁看了她一眼,低頭依然安慰自己懷裡嚇得瑟瑟發抖的蘭兒,沒有功夫去理睬張蘭鶯。

    張蘭鶯這才看見司徒健仁懷裡還有一個女子。

    就在這時,那女子從司徒健仁懷裡抬起頭,也看了她一眼,嘴角帶笑,目光中滿是挑釁之意。

    張蘭鶯看見這番熟悉的場景,頓時如同被雷劈一樣,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

    十年前,她還沒有嫁給司徒健仁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偎在司徒健仁懷裡,故意找了機會,引著懷胎十月,就要生產的沈詠潔看到這一幕!

    當時她也是和這個女子一模一樣的動作,在司徒健仁懷裡抬起頭,悄悄看了沈詠潔一眼,目光如水,嘴角帶著挑釁的微笑,讓沈詠潔一見之下,立刻心神激蕩,馬上破水……

    「……報應!報應!都是報應!」張蘭鶯抬起頭,看著昏暗的天空哈哈大笑起來,狀似瘋癲。

    天空上厚厚的雲層遮天蔽地,他們都不見天日。

    司徒健仁被張蘭鶯癲狂的笑聲嚇得一抖,抬頭看了看她,皺起眉頭,很是不悅地道:「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爺?那女人是誰啊?跟瘋子一樣……這樣又髒又臭的女子,難道老爺認得她?」蘭兒抬頭看著司徒健仁,好奇地問道。

    司徒健仁一窒,飛快地睃了張蘭鶯一眼,垂眸搖頭道:「不,老爺我不認得她。這個瘋子,我怎麼會認得她?」

    和懷裡的冰美人相比,司徒健仁發現張蘭鶯似乎太濃豔了,有些俗氣……

    這樣一想,司徒健仁更不想看見張蘭鶯了,忙揮手道:「快走快走!還愣著幹嘛?囚車不是已經走了嗎?」

    「老爺不去法場送送張姨娘?」那大管事嘟噥著道。

    夫人囑咐過,讓他多勸勸大老爺,不要做得太絕。

    可是大老爺這個樣子,新人摟在懷,舊人就丟過牆了,不僅讓張氏寒心,就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都為這種天性涼薄的老爺寒心不已。

    說起來,還是夫人厚道啊……

    不愧是大丞相的嫡女,不僅性子和善,而且大度得不得了。

    老爺以前專寵張氏,夫人不僅沒有怨言,而且在張氏犯了事,要處斬的時候,專門請老爺過來送她一程。

    可惜,老爺是斷斷不會為了舊人,得罪新人了。

    司徒家的軟轎往善堂的方向抬過去。

    和張氏囚車要去的法場的方向正好是相反的兩個方向。

    張氏靠在囚車上,失神的雙目看著前方,碩大的枷卡得她脖子上都是血跡。

    「……報應……報應……都是報應……」

    她算計著奪了沈詠潔的性命,占了她的位置,可是沒想到,沈詠潔居然這樣命大,不僅沒死,還能回到司徒家,如法炮製,以牙還牙,將她送上了法場!

    和沈詠潔比,她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張氏艱難地回頭,看著司徒健仁的軟轎遠去的方向,把心一橫,暗道沈詠潔能要了她的命,她也不會讓沈詠潔好過!

    張氏突然大聲道:「老爺!小心夫人!她貌似忠良,實則奸詐無比!我有今天,都拜她所賜!老爺您身份尊貴,一定要小心她!您是……

    嗖!

    一支潔白羽箭突然從路邊的民居牆頭射了過來,從張氏左頰射入,從她右頰穿了過來,將她的臉射了個對穿!

    司徒健仁從軟轎上回頭,看見張氏臉上橫插著一支明晃晃的羽箭,如同一根大針,將她的兩邊臉頰縫了起來!

    張氏再也不能說話了,那羽箭將她的舌頭也傷到了,頓時痛得暈了過去。

    「小心!小心!有人劫法場!」

    那些官差立刻圍著囚車,拔出鋼刀,小心翼翼地四處打量。

    劉斐見了,很是啼笑皆非。

    這是劫法場?!

    明明是有人不讓張氏繼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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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7:10 |只看該作者
第251章 揭秘

    人群頓時大亂,無數人在雪地裡奔跑踩踏,差一點把司徒健仁的軟轎都推倒了。

    劉斐趁著這個大亂的機會,從大樹後面繞出來,拔出牛毛細針,將手一彈,對準張氏的咽喉射了過去!

    那牛毛細針是先前大周傳下來的暗器,上面淬有劇毒,見血封喉。

    張氏本來就暈過去了。

    牛毛細針悄沒聲息地紮入她的喉嚨。

    張氏抽搐了兩下,黑血從她五官裡漸漸流了出來。

    不過她的臉本來就被射穿了,流了很多血,從她五官裡再多流點兒血,也分辨不出來。

    那些官兵四處搜了搜,沒有搜到射箭的那個人。

    回頭看了看囚車裡的張氏暈迷不醒,嚇了一大跳,忙道:「快送去法場!快送去法場!」

    囚車咕嚕咕嚕往法場行去。

    沈詠潔坐在法場附近的一座酒樓,臉上戴著幕離,看著離酒樓不遠的一塊空地。

    那裡就是今天的法場。

    張氏就要在那裡受刑。

    如果她估算得不錯,張氏要被極刑處死,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不會白白吃這個虧,更不會讓張蘭鶯白死!

    所以他一定會做點兒事,給皇后娘娘齊雪筠添麻煩……

    司徒盈袖也坐在沈詠潔身邊,定定地看著樓下的那塊空地。

    「娘,您覺得夏凡一定會動手?」司徒盈袖以手撐頭,靠在窗邊的桌子上尋思,手裡轉著一支筷子。

    只要她想,這支筷子能迅速紮到這屋裡任何人的喉嚨上。

    如果這裡有壞人要混進來搗亂的話。

    如今她的功夫,已經不比司徒家任何一個明衛暗衛差。

    兩年的調教。師父為她費盡心思。

    不僅給她洗髓丹,助她事半功倍,又悉心培養她各種實戰經驗。

    只是最近,她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師父了。

    司徒盈袖的思緒又飄向遠方……

    沈詠潔也看著樓下的空地,點頭輕聲道:「應該會來。但是如果不來,我也有別的法子……」

    她今天要做的事,一定要成功。

    激怒夏凡出手。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如果夏凡能忍得住不出手。她就必須要自己上備用的法子,同時改變對夏凡這個人的揣測了。

    司徒盈袖點點頭,也有些心神不寧。

    今天一旦成功。她們家就徹底不一樣了。

    司徒盈袖不知道以後是會更平靜,還是會更麻煩。

    她偷偷看了沈詠潔一眼。

    沈詠潔沒有回頭。

    這是她死裡逃生之後,就決定要做的事。

    男人們可以胸懷家國天下的大志,但是不能用女人的淚水和一生幸福來成全。

    要爭家國天下。用你們自己的本事吧……

    老娘我恕不奉陪了。

    沈詠潔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握在手裡。優哉遊哉地飲了一口。

    司徒盈袖有些緊張,手心都冒出了汗。

    沈詠潔如今凡事都把她帶在身邊,教她的都是揣摩人心和運籌帷幄的本事。

    她學得膽戰心驚,但是又不得不學。

    不遠處。司徒健仁的軟轎也被人抬了過來。

    司徒健仁自己本來是不想來看的,但是架不住蘭兒在旁邊慫恿,一再地誇他是個長情的男人。雖然有了新歡,但是不忘舊愛……

    司徒健仁被誇得不好意思了。臉上實在下不去,就帶著蘭兒還是跟著過來了。

    「來了!來了!」

    酒樓下傳來一陣喧嘩聲。

    司徒盈袖悄悄探出頭,想看仔細一些。

    載著張氏的囚車慢慢行了過來。

    司徒盈袖定睛一看,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

    張氏像是整個人掛在囚車上,腿都是彎的,垂著頭,完全靠脖子上的大枷支撐。

    「拉下來!行刑!」今天監斬的官員就是張紹天,他穿著禦史台的官服,將一支紅簽扔了下去。

    出紅差的王老七頭上綁著紅綢帶,懷裡側抱著一把雪白光亮的大砍刀,威風凜凜地走上法場。

    囚車的門被獄差拉開,將張氏拖了下來。

    張氏的兩條腿完全是軟綿綿的,根本不能走路。

    他們還以為她是嚇暈了。

    到了法場,將她的枷解了下來,然後將她扔到地上。

    張氏面朝地上,靜靜地躺在那裡。

    王老七含了一口燒酒,往那大砍刀上噴了一把,然後舉起大砍刀,就要向張氏身上砍過來!

    「住手!」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響亮地聲音。

    沈詠潔猛地抬起頭,心裡狂喜。——夏凡果然忍耐不住,還是出手了……

    「你是何人?有何資格喊住手?!」張紹天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人群中大聲說道。

    劉斐分開看熱鬧的人群,往張紹天這邊走了過來。

    他臉上重新易容過,跟剛才的樣子也不一樣了。

    穿著灰濛濛的棉袍,看上去就像個書生。

    他躬了躬身,對張紹天道:「張大人,我這裡有個天大的秘密,要跟張大人換這女人一命,您可願意交換?!」

    「天大的秘密?!」張紹天冷笑,「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能夠換回一個通敵叛國的奸人的性命?!」

    「如果我說有呢?」劉斐平靜地道,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秘密就在這裡。你去問問皇后娘娘,她如果看了,說不定願意交換呢?」

    「胡說八道!」張紹天瞪了他一眼,「皇后娘娘何等尊貴?怎麼會聽信你這種人的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劉斐冷笑,舉著那個油紙包,用了內力將自己的話一字一句送了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聽好了!我這裡,有司徒健仁的身世秘密!他的玉牒、身份證據。還有他娘,也就是元后陳儀給他寫的一份血書!都在這裡面!」

    「什麼?!」張紹天忡然變色,從監斬臺上直沖下來,「你說什麼?!司徒健仁是……是……誰的兒子?!」

    「哈哈,你先別急,你說說,這個秘密。值不值得你交換這個人?」劉斐指了指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張氏。

    他當然知道張氏已經死了。而且是他親手殺死的。

    先前有人居然躲在暗處監視張氏,不許她將司徒健仁的身世秘密抖出來。

    劉斐對夏凡的計策佩服得五體投地,實行得非常充分。

    張氏已死。劉斐還假裝不知道,拿著司徒健仁身世的秘密討價還價,能讓這件事聽起來更可信。

    人群中也是一陣喧嘩。

    司徒健仁的大名,整個東元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特別是最近他牽頭辦的善堂。更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風頭。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他其實不是一般小商家的兒子,而是當年東元國元宏帝的元后陳儀嫡出的皇子!

    這個消息,簡直像是在所有人腦子裡炸了一個大雷!

    大家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都呆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天上的大雪靜悄悄地停了,雲層漸漸散去,陽光從雲層中灑落下來。照得街上的白雪明晃晃地刺人眼目。

    司徒盈袖閉了閉眼,對沈詠潔小聲道:「……娘。您真厲害……」

    事情的發展,完全按照沈詠潔預想的方式在運行。

    張氏要被處極刑,是沈詠潔向皇后齊雪筠建議的,皇后齊雪筠本來就深恨張氏,又以為沈詠潔也是恨張氏奪了她夫婿的心,才這樣提議,因此對沈詠潔深信不疑,暗示張紹天照辦。

    張紹天會同刑部和大理寺將刑罰擬好了,送去給謝東籬、沈大丞相和元宏帝參詳。

    沈大丞相和元宏帝本來還有些疑慮,覺得悄悄處死張氏就行了。

    是謝東籬再次說服了他們。

    謝東籬告訴他們,東元國裡,北齊的內奸,不止張氏這一條線。

    這條線既然被他們連根摧毀,那就要狠罰,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不然對別的內奸,起不到威懾的作用,他們就越發要蠢蠢欲動了。

    沈大丞相和元宏帝這才允了張紹天所請。

    而沈詠潔故意讓人把皇后要將張氏處於極刑的消息傳到北齊,就是要激怒夏凡,讓他知道,皇后齊雪筠已經跟北齊不是一條心了……

    夏凡這個人的掌控欲非常強。

    皇后娘娘想背離北齊,夏凡肯定不會讓她好過。

    所以沈詠潔推測,夏凡能想到的,可以給皇后齊雪筠增添的最大麻煩,就是將司徒健仁的身世公之於眾!

    因為這樣,皇后齊雪筠的孫子就不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了!

    這才是對皇后齊雪筠最大的打擊!

    這是沈詠潔第一次直接佈局對付夏凡,她不知道會不會成功,手裡還是捏著一把汗的。

    不過當人群中響起一聲「住手」的時候,沈詠潔就知道,她的計策成功了……

    司徒盈袖也松了一口氣,但是額頭上的汗珠還是密密麻麻冒了出來。

    她無比崇拜地看著沈詠潔,「娘,您真厲害!」

    「袖袖,你會比娘還要厲害。」沈詠潔拍了拍她的手,「你必須比娘還要厲害!」

    在場的所有人當中,沒有人比司徒健仁更驚訝的了。

    先是手抖,然後是腿抖,最後整個人都如同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他的牙齒哢哢作響,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蘭兒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驚喜地道:「老爺,您真的是元后之子?!那您豈不是……豈不是太子?!」

    司徒健仁像是被人突然拋到半空中,晃晃悠悠飄了半天,又落了下來。

    他用手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感受到那刺痛,才回過神,又像哭,又像笑,大叫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著,他推了推轎子旁邊自己的護衛:「去!快去找那人!無論出多少銀子,我都要把他手裡的油紙包買下來!」

    就在他驚喜慌亂的時候,那邊的劉斐已經一步步走到地上趴著的張氏身邊。

    他蹲了下來,伸手推了推張氏,道:「起來吧,你不用死了。」

    「哎!我還沒說呢!你退下!」張紹天回頭叫了人過來,「快去宮裡,向陛下和沈大丞相回報此事,還有謝副相,王副相、陸副相、張副相,一併叫來!」

    此事事關重大,不是他一個人能定奪的。

    就在這時,劉斐已經將張氏翻了過來,大叫道:「怎麼回事?她怎麼死了?!」說著,氣呼呼地對張紹天道:「你們東元人好奸詐!先弄死了她,還來跟我談條件!我就算把這東西燒了,也不會讓你們揀便宜!」說著,他將手裡的油紙包往張氏身上一扔,自己閃身如泥鰍一般退了下去。

    那油紙包的外層塗有黑油,特別易燃燒。

    等燒起火來,這油紙包沒事,油紙包外面碰過的東西卻會被燒得一乾二淨。

    劉斐退到人群裡,隨手甩出一個火摺子,扔到張氏的屍身上。

    大火噌地一下燒了起來。

    張紹天急速後退,才沒有被那大火燎到身上。

    司徒健仁眼看那油紙包的證據被大火包裹在裡面,急得直捶軟轎,非逼著護衛馬上去火裡搶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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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7:26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打破

    護衛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沖了過去。

    但是那火勢實在太大,黑色的濃煙拔地而起,伴著一股焦臭,很快就把張氏的屍身燒得直剩骨灰。

    而在那骨灰當中,還躺著一個完好無損的油紙包。

    ……

    皇宮裡,元宏帝聽了張紹天派人送來的信,臉色頓時一白,「完了完了,這個秘密藏不住了。」

    「傳朕的旨意,趕緊命沈大丞相處置此事,朕要去宗廟拜祭列祖列宗!」元宏帝一邊命人去傳沈大丞相處理此事,一邊派人看守皇后齊雪筠的寢宮。

    ……

    司徒盈袖在酒樓二樓臨窗的位置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那個剛才跳出來喊「住手」,談條件,然後將油紙包扔到張氏屍身上的人都緊盯不放。

    等那人放了火,退入人群當中,司徒盈袖忍不住想跟著去看看了。

    她回過頭,對沈詠潔道:「娘,我下去看看,看得清楚些。」

    沈詠潔不許,搖頭道:「外面亂哄哄的,人那麼多,你去做什麼?還是好好在這裡給我待著!」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手裡悄悄握起來的拳頭又放了下來,想了想,又道:「我就去酒樓門口看看,這裡那麼多護衛,都是我們的人,幾乎都被我們包下了,您還擔心什麼呢?」又道:「娘若是想我以後能夠有擔當,就要給我機會鍛煉鍛煉。」

    沈詠潔定定地看著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緩緩點頭道:「好,那你去吧。不過不能離開這個酒樓,只能待在一樓。」

    司徒盈袖點點頭,「謝謝娘親!」

    她轉身從這二樓的雅間出去,下了樓梯,往一樓行去。

    等她走到一樓的時候,正是人群擁擠不堪,往這座酒樓這邊的屋簷下擠過來的時候。

    司徒盈袖頭戴面紗。走到一樓窗前。剛要坐下,猛然看見剛才退入人群中的那個人突然拔地而起,從人群頭頂上躍了出來。飛身上了北城城樓,如同一隻巨大的蝙蝠。

    就在他身後,一個面目普通的高大男子跟著躍出,一步不差地跟在他身後。也上了北城城門口的城樓。

    司徒盈袖看見後面追上去的那男子樣貌,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她來不及細想。拎著裙子一頭出了酒樓,往人群中擠去。

    她身形靈動,在人群中七彎八拐,很快順著人群。出了北城門。

    因為她看見那兩個人就是從北城門城樓飛過去的。

    出城的人也很多,但是到處都是積雪,大家被擠在一條出城的小路上。走得不快。

    不過司徒盈袖馬上看見了在前面跑得飛快的兩個人的身影。

    他們偏離了出城的主路,在路邊的雪地上飛奔。

    「快!快追上!就在前面!」

    從北城門又跑出來一隊官兵。跟著往前追。

    出城路上的民眾只好踉踉蹌蹌躲到雪地裡,讓出路來。

    司徒盈袖順勢跟著偏離了主路,也躍上雪堆。

    她這兩年的功夫不是白練的,看著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不好走,但是她展開輕身功夫,反而比剛才走得還要快些。

    沒一會兒的功夫,她就追著前面兩人往山溝裡行去了。

    最前面那個灰色衣袍的男子,應該就是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派來給皇后齊雪筠添堵的人。

    司徒盈袖對他根本不感興趣。

    能讓她想也不想就追出來的人,是後面那個追著前面那人的人。

    因為後面那人的樣貌,跟她師父曾經在面前露出來過的面容一模一樣!

    就是那一次她帶著弟弟往雷州去給爹爹解決鹽場麻煩,結果半路遇到黑店的時候。

    師父一路護送他們去雷州,路上沒有戴面具,就是剛剛她看見的那個樣子。

    雖然都是那種扔到人群中就泯然眾人,一眼再也找不出來的普普通通的樣貌,可是對於司徒盈袖來說,那樣貌確實刻骨銘心般深刻。

    不需要他有多俊美,不需要他有多出眾,在她心裡,師父的地位無人可以取代。只要看見他出現,她就會不由自主地跟隨……

    雖然她也知道這個面容,未必就是師父的真容,但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實在太蹊蹺了。

    轟!

    前面傳來打鬥的聲音!

    司徒盈袖忙躲到一塊大石頭後面,悄悄探出頭。

    前面兩個人果然已經短兵相接,開始打起來了。

    很明顯,北齊來的那個人雖然也很厲害,但是和後面那個跟師父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比起來,功夫還是差遠了。

    那人在後面用力一擊掌,打到北齊那人背後,將他一拳幾乎打飛了,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斷斷續續往前飛!

    司徒盈袖看得眼睛都不眨,激動的心都跳出喉嚨口了。

    她看得很仔細,發現前面兩個打鬥的人,功夫好像是一個路數的……

    司徒盈袖攢了眉,開始細細思索起來,手腳忍不住跟著比劃。

    咚!

    她不小心踢了大石頭後面的小石頭一腳,那小石頭咕隆咕隆滾了出來。

    跟師父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人回過頭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司徒盈袖忙縮回頭。

    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前面的劉斐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他冷笑一聲,往司徒盈袖躲藏的大石頭這邊扔出了一個黑黑的雷球,自己飛身後退,使出全身功夫,往北逃去!

    司徒盈袖眼看北齊那人往自己這邊扔出了一個黑球,頓時覺得不好。

    剛才那人扔出的油紙包和火摺子已經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厲害了,還來個黑球……

    看那黑球上冒出的火星,司徒盈袖想起了鞭炮、霹靂彈,還有很多很多厲害的轟響!

    她抱著頭往地上滾去。

    就在這時,那跟師父的面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握了握拳。放棄了繼續追蹤劉斐,回身跟著那疾飛的雷球追了過去!

    他飛得那樣迅速,在半空中已經追上了雷球,伸出長腿,往那雷球上輕輕一勾一踹!

    那雷球馬上改變了方向,往另一邊飛去!

    轟!轟!轟!

    半空中響了三個炸雷。

    不遠處的小山半腰處發出震天的轟響,一股黑煙沖天而起。伴隨著轟隆隆的震動聲。很快,那山腰中間就出現了一塊焦黑,如同美人臉上突然多了一塊黑色瘢痕。在白雪的襯托下,無比醒目和震撼。

    司徒盈袖看得渾身發抖。

    她怎麼也沒想到,北齊那人手裡有這麼厲害的東西……

    這玩意兒一出,再牛的軍隊都得跪了!

    一人殺數百人輕輕鬆松!

    剛才一腳踹了雷球。救了司徒盈袖一命的人走了過來,伸出戴著手套的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順勢給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土。

    司徒盈袖抓著那人的胳膊大叫著:「師父!師父!我知道是您!您這陣子去哪裡了?!」

    那人看著她蒙著面紗的樣子,道:「你怎麼跟來了?」

    司徒盈袖嘻嘻一笑,道:「我就知道是您!我蒙著面紗您也能看見是我!」

    師父似乎怔了怔。微微一笑,道:「你的面紗又沒有遮住你的眼睛。你當我這麼傻,看見你遮了半邊臉。就認不出你是誰?」

    司徒盈袖心裡的歡喜似乎要溢出來,她抓著師父的衣袖。欣喜道:「真是好難得在白天看見您!」

    師父將衣袖從她手上掙開,正色說道:「你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要再和小時候一樣動手動腳。師父是男人,你也當避諱三分。」

    司徒盈袖很是不好意思,低了頭乖乖地應了一聲「好」,往後退了一步,和師父隔開一段距離。

    不知怎地,心頭的難受堆山積海一般,卻又說不出來,堵在喉頭。

    師父回頭看了她一眼,本來還想安慰她幾句,不遠處卻傳來一些人說話的聲音。

    「好了,你是偷跑出來的吧?你家的護衛來尋你了。我先走了。」師父說著,轉身躍上雪堆,沒過多久,就消失了蹤影。

    司徒盈袖回頭,看見果然是自己家的人找過來了,心裡暗道一聲不好,她答應了娘不亂跑,可是一看見師父,就什麼都顧不得了,腦子一熱就跟著跑了出來。

    「大小姐!大小姐!您怎麼跑這裡來了?快跟屬下回去吧!夫人都等急了!」司徒家的護衛頭兒踩著雪走了過來。

    司徒盈袖點點頭,跟著他回到了主路上,一路問道:「剛才看見那人跑得飛快,一時好奇跟出來了,後來看見官兵也追出來了,到底追到沒有?」

    護衛搖搖頭,「沒有追到。官兵已經回城了,城門都要關了。」又道:「今天的事太突然了,五相已經來了四個,都在酒樓候著,您快回去吧。」

    司徒盈袖忙跟著這些護衛回到城裡。

    他們一進去,東元國京城的北城門就轟隆一聲關了起來。

    等司徒盈袖跟著護衛來到剛才落腳的酒樓的時候,發現沈大丞相、王副相、陸副相和張副相都坐在樓下,滿臉沉肅。

    自己的爹坐在他們對面,高高在上,蘭兒立在他身邊,依然是冷冰冰的樣兒。

    司徒盈袖戴著面紗,給這些人行了禮。

    她看了一圈,也沒有看見謝東籬,忍不住問道:「謝副相呢?」

    「他還沒來,聽說是去那邊的法場上收東西去了。」沈大丞相朝她招招手,「你這孩子,實在太頑皮,你娘在樓上等得快瘋了。」

    司徒盈袖很是不好意思地福了一福,舉步上樓。

    她剛走到樓梯拐角處,就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

    司徒盈袖悄然回頭,見是謝東籬走了進來。

    他走得似乎很急,額頭上還有清晰的汗珠。

    「大丞相,這是那人扔出來的油布包。東西都在裡面。」謝東籬將那油布包放到沈大丞相手裡。

    張紹天跟在他背後走了進來,也是滿臉肅然。

    司徒健仁激動得都結巴了:「快……快……給我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大丞相將油布包塞到自己懷裡,道:「這件事,得先稟明陛下。——走,咱們先進宮吧。」說著,他招了招手,立刻進來一隊御林軍,將司徒健仁團團圍了起來,「司徒健仁,跟我們一起進宮面聖吧。」

    這件事既然捅了出來,再裝不知道就不行了。

    雖然先前皇后齊雪筠也知道司徒健仁就是當年那個漏網的小嬰孩,但是誰都不說,她就只有跟元宏帝在私底下較量。

    你派人暗殺,我派人保護,鬥得你死我活,旗鼓相當,但都上不了檯面,也沒有下特別狠的狠手。

    因為明面上,東元國只有一個太子,這個太子,也只有一個兒子,就是皇太孫。

    如今司徒健仁的身份讓人叫破,表面上的平衡就打破了。

    如果不承認司徒健仁的嫡皇子身份,就堵死了司徒健仁,甚至是司徒晨磊以後回歸皇室宗室的路,皇后齊雪筠還會倒打一耙,以司徒健仁敢混淆皇室血脈為由頭,將他正大光明的處死,同時將司徒家滿門抄斬。

    所以思來想去,只有先承認了再說。

    至少承認了,皇后齊雪筠就不能公開給司徒家按上各種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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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7:36 |只看該作者
第253章 扭轉

    幾個御林軍抬著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官椅進來,將司徒健仁放上去坐著,抬了出去。

    蘭兒沒有跟去,而是垂著頭站在堂上。

    沈大丞相帶著幾個副相也跟著出了酒樓的大門。

    謝東籬抬頭看了一眼在樓梯上站著的司徒盈袖,對她點了點頭,也轉身離去。

    剛才還擠滿了人的一樓頓時變得空空蕩蕩的。

    司徒盈袖看著一個人低著頭站在那裡的蘭兒,便叫了自家的下人過來吩咐道:「你們把蘭兒姑娘抬回司徒府吧。我隨後就到。」

    家裡的下人應了,過去請蘭兒出去。

    蘭兒也不抬頭,對著司徒盈袖的方向福了一福,起身跟著司徒家的下人先走了。

    司徒盈袖上了樓,對沈詠潔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抱著她的胳膊猛一陣搖晃,「娘,我本來想離那邊更近一些,好看得更清楚。沒想到一出去,外面那麼多人,我身不由己,被他們擠著擠著就出了城,我嚇死了,還好娘馬上派了護衛去接我,不然我今天就要被關在城門外頭了!」

    沈詠潔也覺得外面人那麼多,到處都是雪,路那麼難走,她一個小姑娘,大概就算自己想跑出去,也是跑不了那麼遠的,肯定是被裹挾出城了,完全沒有想到是司徒盈袖主動跑了出去。

    沈詠潔不想讓她覺得太容易過關了,便板著臉道:「我早說什麼來著?讓你不要出酒樓的大門,你怎麼還是跑出去了?回去記得給我去抄《尋天志記》十遍,看你還動不動就往外跑。」

    《尋天志記》是大周朝的史書,離他們現在也有五百多年了,因為裡面的內容讀起來頗為遙遠奇特。中州大陸的讀書人都拿來當神話傳說看,幾乎人手一冊。

    司徒盈袖苦了臉,道:「《尋天志記》有十多卷,娘您不是吧?那要抄到猴年馬月啊?!」

    「……就抄第一卷。」沈詠潔想了想,「別的留著你以後犯了錯再抄。」

    司徒盈袖翹起嘴角,乖巧地應了,跟沈詠潔回了司徒府。

    ……

    皇宮裡。五相帶著司徒健仁進了皇宮。

    司徒健仁一個人在偏殿裡等著。心情簡直激動得不能自已。

    他一向知道自己運氣好,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運氣好到逆天的地步!

    他不僅是東元國排名第一的皇商。而且是東元國元後的唯一倖存的嫡皇子!

    那豈不是說,這整個東元國,都是他的……?!

    五大丞相在元宏帝的九儀殿裡回報情況。

    元宏帝默默地聽了半天,才感慨地道:「當初。元后難產身亡,臨死的時候。跟朕說,如果有緣,這孩子還會再跟朕重續父子情,沒想到。這件事原來是真的!」

    沈大丞相是早就跟元宏帝商量好的,聞言馬上跪下來請罪:「陛下恕罪!當初元后為了給陛下留一滴嫡出血脈,以性命相托。臣為了東元國,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便冒著欺君的大罪,偷偷將三皇子從宮裡渡了出來,養在宮外。這些年,好在沒有辜負元后所托,這孩子平安長大,還為陛下養了兩個皇孫和皇孫女!」

    張紹洪看著沈大丞相裝模作樣的德行,打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沈大丞相,您這可真是大膽!——偷盜皇子,欺君罔上不說,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個皇子,我說,您真是所圖不小啊!」

    沈大丞相更深地低了頭,伏在地上。

    雖然司徒健仁的一切安排,都是元宏帝親自拍板,沈大丞相只是執行者而已,但是當著臣子的面,元宏帝是不會承認的。

    否則,他這皇帝的面子可就被扯得乾乾淨淨了。

    三十多年前,北齊國兵臨城下,東元國面臨滅國之際的羞辱和尷尬再一次浮上元宏帝心頭,他有些不悅地閉上眼,輕輕歎了一口氣。

    謝東籬拱手出列,道:「陛下,對於張副相說沈大丞相此舉雖然有欺君之嫌,臣不敢苟同。」

    「哦?這毫無疑問的欺君之罪,怎麼到了謝副相這裡就不敢苟同了?哦,我想起來了,謝副相剛定親的未婚妻,可是沈大丞相的外孫女。難怪,難怪,外孫女婿為外祖父說話,肯定是說自家人好話了!——若你還是我女婿,是不是就要站在我這邊說話了?!」張紹洪毫不留情地嘲笑謝東籬,對於謝東籬當初順勢退親還是耿耿於懷。

    謝東籬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道:「張副相,您說話不用含沙射影。當初令愛不願跟我成親,私奔出城,路遇劫匪的事,我一直為了你們張家的名聲,忍著沒有說,沒想到你今日還在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啊?!張副相你的女兒當初是逃婚私奔出城?!」王副相恰如其分地叫了起來,顯得很驚訝的樣子。

    陸副相咳嗽一聲,看了看元宏帝不置可否的樣子,便閉了嘴,低頭不語。

    他們陸家,跟謝家有親,但是因為沈遇樂和司徒暗香的事,又跟沈家和司徒家都結了梁子,因此到現在這個時候,他就只能裝聾作啞了。

    張紹洪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想指責謝東籬血口噴人,但是又擔心謝東籬是不是握有什麼證據,如果激怒他,被他甩出來打臉就不好了,因此馬上轉了話題道:「謝副相,今日說的是沈大丞相的欺君之罪,你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做什麼?」

    「你還知道是陳芝麻、爛穀子?」謝東籬冷笑,「難道剛才不是張副相您先提起來的嗎?」

    張紹洪憋得一口惡氣堵在胸口,深深地呼吸幾下,終於還是咽了下去,道:「說一千道一萬,沈大丞相偷運皇子出宮。欺瞞陛下之事,是板上釘釘的!」

    他就不信,謝東籬還有這個本事,舌綻蓮花,把這個大罪也給他扭轉過來!

    謝東籬馬上介面道:「張副相,陛下還沒有給沈大丞相定罪,您就這樣迫不及待了?難道又想如同對待我們謝家一樣。把沈大丞相拉下來。再讓你們張家人頂上去?!」

    張紹洪一窒。

    他還真的有這個想法……

    他四弟張紹天本事不小,當初也是進士及第。

    若不是他早年心不在朝堂,年紀輕輕就出去遊歷。一去十多年,哪裡輪到他家老二張紹齊做張小副相?

    這一次,如果能順利把沈大丞相拉下來,給沈家定下大罪。也許可以試一試把自己的四弟推上去。

    謝東籬對他冷冷一笑,又對元宏帝道:「陛下。臣聽聞,對君之忠,又大忠和小忠之分。小忠者,對陛下言聽計從。事事不隱瞞,一切以陛下的吩咐為准。這種忠君之人,只能說明哲保身。並不是真正為了陛下著想,更對國對民無利。大忠者。以大義為先,以東元國利益為重,縱然一時跟陛下心思不合,但是長久來看,卻是為了陛下的制轄能夠長治久安。」

    元宏帝聽了面露微笑,連連點頭,道:「謝愛卿言之有理。身為君上,當然是更偏愛大忠之人。如婦人一般唯唯諾諾的小忠者,不是你們這些居相之人應該做的。」

    「陛下是明君,才能有此胸懷。」謝東籬將元宏帝又捧了一把,接著說道:「而沈大丞相此舉,就是大忠陛下。為了延續陛下的嫡系血脈,為了東元國的最終利益,他忍辱負重,三十多年來不知傷了多少腦筋,用了多少計策,才護得三皇子安全。所以臣認為,沈大丞相不僅沒有欺君,而且是功在社稷,無罪當賞!」

    「胡說!」張紹洪聽得鼻子都要氣歪了,「簡直是一派胡言!」

    他沒想到,謝東籬還真能掰,居然真的給他生生扭轉過來了!

    「是不是胡言,要聽陛下定奪。畢竟三皇子是元后和陛下的嫡親骨血。而且當初北齊咄咄逼人,元后到底是難產而死,還是有別的緣由,都未可知。所以沈大丞相沒有向陛下言明此事,也是為了三皇子的安危著想。」謝東籬慢慢將黑鍋往皇后齊雪筠那邊送過去了。

    她不背鍋,誰來背?

    更何況,這件事她根本就不是無辜之人。

    謝東籬雖然不知道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只要把他知道的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兩個人遇到的那些危險想一遍,就知道皇后齊雪筠應該早就知道了……

    只不過沒有公開司徒健仁的身份,所以一切角力只在私底下進行。

    元宏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了,他點點頭,溫言道:「說得好!沈愛卿快快起來。這件事,你無罪有功,朕一定要好好賞你!」

    沈大丞相站了起來,躬身道:「為陛下和東元國盡忠,是臣的職責所在,陛下無須為臣應該做的事封賞。」

    元宏帝笑著道:「話不能這麼說,該做的事,也有用心做,和敷衍了事兩種做法。你為朕,為東元國鞠躬盡瘁,不礙於私名小利,卻是該賞。——來啊!賞沈大丞相皇莊一座,封一等子爵!」

    元宏帝這樣一說,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連張紹洪都不敢再爭執了,一起躬身應是,向沈大丞相道喜。

    沈大丞相松了一口氣。

    他本來以為這個鍋背上了,至少也要罰俸三年,沒想到不盡一點事沒有,還給自家掙了個爵位,不由對謝東籬更加滿意。

    「你們先下去,沈愛卿留下。——宣司徒健仁進來。」元宏帝露出驚喜的神情,其實心裡很是不悅。

    司徒健仁不成器,他已經對他失望透頂,可是因為他是元后嫡子,身份揭露,為了盈袖和小磊,他不認這個兒子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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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零陵香

    皇后齊雪筠的長春殿內,司徒健仁身世揭露的消息突破了元巨集帝設的阻礙,終於傳了進來。

    「什麼?胡說!元后哪有三皇子留下來?明明生下來就死了!本宮親眼所見!」皇后齊雪筠勃然大怒,騰地站了起來。

    雖然她一直暗中下手,想將司徒家那些人都弄死,但她是死也不會公開承認司徒健仁就是元宏帝的嫡親兒子。

    聞訊匆匆趕來的皇太孫元應佳和郡主元應藍都是一臉驚訝,一左一右拉著齊雪筠的衣袖急問:「皇祖母,這事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母后!母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長春殿外又傳來太子妃魯玥兒的聲音。

    她本是伺候先太子元應齊的宮人,元應齊突然暴亡,幸虧她懷有太子的遺腹子,才能讓太子血脈沒有斷絕。

    後來生下了龍鳳胎,皇太孫元應佳和郡主元應藍。

    「母妃。」皇太孫元應佳和郡主元應藍一起給跑進來大叫的太子妃魯玥兒躬身行禮。

    「太孫、郡主,你們也來了。」太子妃魯玥兒滿臉惶恐,一進來就拉著皇后齊雪筠道:「母后,母后,那司徒健仁如果是元后嫡子,我們太子爺怎麼辦?難道他就不是太子了嗎?」

    「你胡說什麼?!」皇后齊雪筠大怒,猛地一抽,將自己的衣袖從太子妃手裡抽了出來。

    「宮裡都在傳,特別是父皇新納的那些妃嬪,都在說這下子元后嫡子回來了,東元國就有正經的太子了……」太子妃魯玥兒最擔心的,就是她再不是太子妃了。

    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一旦沾上,就欲罷不能,再也擺脫不了了。

    再說整個魯家因為她的緣故,也成了京城新貴,習慣了連三侯五相這樣的世家都不放在眼裡。

    一旦這司徒健仁身份恢復,他不僅有兒子女兒,而且他還正當壯年。以後還能生更多的兒子。那樣的話,自己這養育了太子唯一子嗣的功勞豈不是就沒有了?

    「母妃,這件事皇祖母自有定奪。您別擔心。來,女兒陪您回宮歇一歇。江南剛剛進貢了上好的胭脂雪香粉,母妃,女兒幫您養養面。」郡主元應藍見狀。忙將太子妃魯玥兒哄走了,讓皇后齊雪筠和皇太孫元應佳能好好應對這件事。

    哭哭啼啼的太子妃被勸走了。皇后齊雪筠揉了揉太陽穴,扶著皇太孫元應佳的胳膊道:「走,咱們一起去見你皇祖父。這件事,不能這樣不明不白!」

    皇太孫也是這樣想的。

    他點點頭。跟著皇后齊雪筠一起來到元宏帝的九儀殿。

    司徒健仁剛剛被宣召,要從偏殿去九儀殿的正殿。

    幾個人在門口遇到了,皇后齊雪筠上下打量了司徒健仁一眼。目光裡是濃濃的憎恨和惡毒。

    司徒健仁見是皇后和皇太孫來了,下意識退了一步。習慣性躬身給他們行禮。

    齊雪筠轉身就帶著皇太孫進了正殿。

    司徒健仁只好跟在他們身後進去了。

    殿內除了伺候的太監宮女,就只有元宏帝和沈大丞相兩個人。

    「陛下,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姐姐突然多了個皇子?」皇后齊雪筠一進正殿,就換上哀戚驚訝的神情,很是端莊不解地問道。

    皇太孫元應佳恭敬地給元宏帝行了禮,對沈大丞相也是深深躬身。

    沈大丞相忙讓開,道:「皇太孫不必多禮。」

    元宏帝見皇后齊雪筠帶著皇太孫進來了,眼裡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惡,不過他垂著眼簾,沒有人看見他眼底的神情。

    「應佳,你扶你皇祖母坐下。」元宏帝溫言說道,一邊對沈大丞相招了招手,「將北齊送來的證據,給皇后看看。」又輕責沈大丞相:「你也是,當初這件事,就該早點讓朕知曉,偷偷摸摸做什麼?本是為了東元國好,現在卻是官鹽變做了私鹽,縱然是好意,別人也很難領情。」

    皇后齊雪筠一聽說是北齊送來的證據,心裡立刻咯噔一下,明白一定是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出手了……

    他一定是怨恨她不留餘地,一定要張氏慘死,才不顧一切揭了司徒健仁的老底。

    這樣做,損害最大的明明是自己這個東元國皇后的利益!

    他就為了張蘭鶯那個賤人,連北齊大事都能放下?!

    皇后齊雪筠心裡妒恨交加,捧著證據的手瑟瑟發抖,兩腿跟著打戰,有那麼一瞬間,她都快要站不住了……

    「皇祖母?您先坐下吧。」皇太孫元應佳忙扶著她坐了下來。

    「皇祖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太孫元應佳看這殿內三人好像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很是不解。

    「當年,朕的元后難產,朕只以為那孩子沒了。現在才知道,原來元后當初請高人算命,知道這孩子如果養在宮裡,就會夭折,只有養在宮外民間家裡,才能養大。因此她托了沈大丞相幫這個忙。朕當初也是被國事弄得焦頭爛額,忽略了元后,才會有這樣的結果。所幸上天垂憐,讓我們父子得以團聚。」元宏帝說著,突然睜開有些渾濁的雙目,看向了剛剛進殿的司徒健仁。

    司徒健仁聽得渾身發癢,心裡高興得不得了,聞言忙撲了上去,跪在地上,驚喜交加地道:「父皇?父皇?這是真的嗎?」

    「這就叫上父皇了?」皇后齊雪筠忍不住冷嘲,「血脈還未驗,宗室族譜還未上,你就敢叫父皇?!」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喜怒,是草民一時激動忘形了。」司徒健仁忙改了口,很是謙卑地說道。

    元宏帝淡淡應了一聲,吩咐道:「沈愛卿,帶他去驗血脈。」頓了頓,又道:「既然是要驗血脈。叫上盈袖、小磊,還有應佳、應藍,都要驗。」

    皇后齊雪筠忡然變色,惱道:「陛下,您這是什麼意思?為何還要驗應佳、應藍的血脈?他們兩人是我親眼看著在宮裡出生的,怎麼還要驗?您這麼說,實在太過份了吧?」

    「哦?你親眼看著他們出生。難道還親眼看著太子妃受孕?」元宏帝嗤笑一聲。目光移到皇后齊雪筠身上。

    那目光沉甸甸地,壓得皇后齊雪筠心頭一跳。

    「陛下,您若要驗。悉聽尊便。只是無論怎樣,您都擋不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皇后齊雪筠心一橫,挑釁似地看向元宏帝。

    元宏帝連承認是自己安排司徒健仁出宮都不敢,怎麼敢再去挑他們的刺?!

    皇后齊雪筠的這番話。果然起了作用。

    元宏帝縮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攥了起來,面上還是淡淡地道:「皇后多慮了。你既然不想讓他們驗。也由得你。不過健仁、盈袖和小磊的血脈,是非驗不可。宗室那邊,沈大丞相你要記得好好看著。」

    沈大丞相躬身領命,帶著司徒健仁倒退著出去了。

    「陛下。臣妾只想知道,您讓司徒健仁回宮認祖歸宗,以後要怎麼辦?」皇后齊雪筠忍了怒氣問道。

    元宏帝沉吟半晌。緩緩地道:「這件事,還在查證當中。等查證屬實。再做計較。」

    「好,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皇后齊雪筠說完,拂袖而去。

    皇太孫想了想,還是對元宏帝拱手道:「皇祖父,皇祖母只是一時心急,您不要放在心上。」

    「嗯。佳兒,你也不用擔心。你們是親戚,要親善友愛才好。」元宏帝溫言撫慰了他幾句,就揮手讓他下去了。

    沒過幾天,宗室驗血脈的消息終於傳到宮裡,證明司徒健仁確實是元后陳儀和元宏帝親子,而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又是司徒健仁和沈詠潔的親子親女。

    司徒健仁的玉牒立即收到宗室收藏起來,另外給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也造了玉牒,收到皇室族譜。

    這一番認祖歸宗,江南司徒家也是震動不已。

    司徒家的家主兼族長司徒健行此時才明白這個三弟的真正來歷。

    當年這個三弟出生的時候,確實是因為病弱,養到了莊子上。

    沒想到,已經暗中被人偷龍轉鳳了。

    當然,這件事對他們司徒家來說,絕對是好事,不是壞事。

    所以他立即上書,表示恭喜皇帝和親子相認,並且督促他們儘快認祖歸宗。

    這認祖歸宗最重要的一件事,首先就是改名字。

    司徒這個姓肯定不能用了,恢復了「元」這個姓氏。

    司徒健仁改名為元健仁,司徒盈袖便是元盈袖,司徒晨磊是元晨磊。

    又因他的元后嫡子身份,元宏帝馬上封他為元王,封沈詠潔為元王妃,封盈袖為盈郡主,小磊為辰郡王。

    同時將過世的太子改封齊王,太子妃降為齊王妃,以前太子妃娘家魯家封的伯爵,被一擼到底,沒了爵位,立即搬離西城的伯爵府!

    而皇太孫元應佳,改封佳郡王,郡主元應藍到還是藍郡主。

    這樣一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皇后這一邊吃了大虧。

    本來板上釘釘的皇位唯一繼承人的身份都沒有了,成了郡王。

    連過世的太子都不再是太子,只承認他的親王身份,跟元健仁的元王平起平坐。

    魯玥兒做了十幾年的太子妃,突然發現自己降等成了齊王妃,一時接受不了,在東宮裡日夜嚎哭,惹得元宏帝不悅,命人將她拖離東宮,趕到宮外的一座臨時賜下的府邸給她和元應佳、元應藍居住。

    「皇祖母,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就不能住在宮裡了?」元應佳和元應藍很驚訝。

    從宮裡被趕出來,這個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皇后齊雪筠歎了口氣,「如果你們不出去,那司徒健仁他們一家子就要住進來,你們願意嗎?所以為了一碗水端平,大家索性都不住在宮裡了。」

    元應佳抿了抿唇,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做了十幾年的皇太孫,今天卻突然發現自己多了個叔叔,而且還奪去了他唯一繼承人的位置!

    郡主元應藍忙勸道:「皇祖母、大哥,咱們別想那麼多了。雖然我們是不能再住在宮裡頭,但是司徒家那一大家子人也沒有住在裡面。東宮還空著,從這方面想,我們也沒有什麼難過的。再說,住在外面,其實比在宮裡自在多了。」她一邊說,一邊對元應佳使眼色。

    元應佳回過神,忙跟著她的話頭道:「妹妹說得對。我們住在宮外,不比住在宮裡差。」

    皇后齊雪筠明知道元宏帝這樣下狠手,不過是揣摩到北齊那邊暫時無人給齊雪筠他們撐腰,才敢這樣作踐他們。

    等她跟北齊皇帝通了信,她要元宏帝把他吐出來的話,再給她咽回去!

    ……

    東元國京城的司徒府,一夜之間變成了元王府。

    作為王府,首先要把大門改了制式。

    按規矩,親王府大門有五間歇山頂房,可開啟中間的三間,屋頂上覆蓋綠色琉璃瓦,屋脊上七隻吻獸。

    朱紅的大門上九行門釘,一共七列六十三個。

    整座門樓看上去,有一般人家的一進宅院那麼大了。

    司徒健仁還不滿足,總覺得他應該住到西城才算是合他的身份。

    不過元宏帝說,正在西城坊區給他建造新的王府,暫時先住在這裡,等新王府建好了,再讓他搬過去。

    司徒健仁才罷了,安心在家裡養傷,恨不得馬上養好了傷,就可以去享受他人上人的地位了。

    盈袖對自己身份的改變也很不自在。

    她坐在屋裡,看了看剛剛發下來的郡主禮服,走過去拎了外裳細看。

    一拿到手,她就聞到一股很細微的辛甘味道,掩藏在密密的香氛裡。

    如果不是她學過辨藥,對藥草的味道銘記在心,真是很難聞出來。

    因為這辛辣的氣味太過微弱,而且跟防蟲的樟腦丸氣味差不多。

    不過她跟著師父學了這麼久的功夫,嗅覺更加靈敏,這氣味雖然難以分辨,但還是沒有逃過她的注意。

    她記得這股味道,它叫零陵香。

    零陵香可以祛風寒、辟穢濁,是藥店的常用藥。

    但是它也有兩種特別隱蔽的功能,一般的醫書上都沒有提及過,但是師父教的東西比一般的醫書要多。

    比如這零陵香,除了作為常用藥以外,還有避孕和墮胎之能。

    如果將零陵香作為熏香沾在衣服上,被人常年穿在身上,可是不得了。

    男人用了這種香,按劑量和時間長短,最嚴重的可以終身不育。

    女人長期用了這種香,沒懷孕的可以不育,懷了孕的可以墮胎。

    盈袖心裡一動,馬上去把從內務府送來的所有衣裳、首飾、甚至是布匹綢緞都拿來細看。

    一看之下,她發現特別是中衣,還有慣常用來做中衣的布料上,都用零陵香處理過!

    「不好!」盈袖馬上將這些東西扔下,出至貴堂,往小磊和沈詠潔住的煙波閣跑去。

    她知道,除了她這裡,小磊、沈詠潔和她爹健仁那裡,也有從內務府發下來的布料和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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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0:58:12 |只看該作者
第255章 警告

    「娘!內務府送來的東西您都放哪裡了?」盈袖急急忙忙來到沈詠潔和小磊住的煙波閣,撂開月洞門的簾子,走到暖閣裡面。

    沈詠潔訝然回頭,道:「怎麼了?內務府送來的東西,我不是都命人給你送到至貴堂去了嗎?」還以為是盈袖沒有拿到。

    盈袖在暖閣裡張望一眼,走到沈詠潔身邊坐下,伏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剛才我在我那邊的東西裡發現有問題,所以來看看您這邊有沒有問題。」

    「有問題?」沈詠潔心裡一動,「我都已經查過了啊?沒有看出來有問題。——你怎麼看出來有問題的?」

    「娘已經查過了?」盈袖也很驚訝,她事先一點都沒有想過有問題,而那零陵香也是偶爾發現的,所以才覺得意外。

    按理說,內務府準備的東西,怎麼會有這樣致命的缺陷呢?

    到底是元宏帝不想他們一家人好過,還是……皇后娘娘?

    盈袖直覺只有兩個人能在內務府動手腳,一個是元宏帝,另一個就是皇后娘娘。

    沈詠潔輕輕撚一撚她的手,拉著她坐下,低聲道:「當然要查。我們一家突然冒了出來,而且一上來就奪了皇后那邊的風頭,皇后那邊不動手才怪。所以我特別小心謹慎,送來的吃食直接扔了,用的東西也都找人驗過毒,確信沒有毒才分給你們。而且大部分東西我都另外鎖到庫房裡去了,只有少部分東西送到你和小磊房裡。因為你們現在身份不同了,有些東西是必須得用的,比如你們的郡主、郡王禮服,你頭上戴的發飾。小磊的郡王掛飾,到了過節的時候,是必須要戴的。」

    也就是說,送到盈袖房裡去的那些東西,只是內務府送來的一小部分,而且是被沈詠潔查驗過,認為沒有問題。才送過去的。

    盈袖輕歎一聲。心中對師父更加感激莫名,她反握了沈詠潔的手,低聲道:「娘。那些東西沒有毒,但是,多了一味不該多的藥。」

    「什麼藥?」

    「零陵香。」

    「零陵香?我記得好像是一味藥草吧?以前家裡人感染風寒,好像見太醫開過這味藥。」沈詠潔深思說道。「沒有聽見過這零陵香有問題啊?」

    「零陵香當藥偶爾吃一吃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做成熏香。熏到貼身的衣物,還有飾物中,長年累月的佩戴,可是不得了。——可以避孕。甚至墮胎。」盈袖掙扎了一會兒,還是原盤向沈詠潔說了實話。

    「你是如何知道的?」沈詠潔果然盯著這點不放,狐疑看著盈袖。「你才十四歲,明年才及笄。如何知道零陵香可以避孕,甚至墮胎?」

    盈袖抿了抿唇,眼神看向門口的地方,低聲道:「我聽張氏以前說過……」悄悄把這鍋給已經死了的張氏背上了。

    反正張氏來路不正,本來對她和小磊又是不存好心,這些事情推到她頭上,娘親應該不會追問了。

    沈詠潔聽了果然大怒,惱道:「張蘭鶯跟你說這些東西做什麼?什麼時候說的?!」

    「……去年……」盈袖吞吞吐吐地道,「去年跟長興侯府談婚論嫁的時候。」

    沈詠潔深吸幾口氣,慢慢平靜下來,細細想了一會兒,苦笑道:「她這話也不算太差。至少是為了你多長一個心眼兒。你若是嫁到長興侯府那種人家,還真要對這些事情知道一些才好。」

    盈袖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道:「那我看看娘這邊的東西有沒有那零陵香?然後再去小磊那邊,最後去爹那邊看看吧。」

    沈詠潔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還是把到嘴的話咽下了,只是道:「你主要查小磊那邊的東西。陛下給小磊封了辰郡王,這個封號可是招人恨。」

    辰是初始,最高的意思。

    辰郡王的封號,本來就比皇太孫元應佳的佳郡王要高一等。

    因為佳郡王只是取他的名字為封號,而辰卻不是小磊的名字,是單封他的王位封號,甚至連他爹健仁元親王,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盈袖點點頭,道:「娘,我曉得。您早跟我說過了,這些事情一旦揭露出來,我們就回不到從前那樣的日子。」頓了頓,她又道:「其實以前也沒有很安生。那時候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就覺得總是有莫名其妙的事找上我們姐弟。」說著,盈袖把她和小磊進京之後遇到的事故都跟沈詠潔一一說了。

    沈詠潔聽得極是難受,拉著她的手,很是心疼地道:「娘不在的時候,真是讓你們倆受苦了。」又道:「如今大家都攤開了,看他們還敢不敢這樣下黑手!」

    盈袖很是贊同沈詠潔的說法。

    如果隱姓埋名可以躲過這些災禍的話,盈袖不介意一直做司徒家的姑娘。

    但問題是皇宮裡的元宏帝和沈大丞相這戲沒有做好,被皇后齊雪筠察覺了,再要他們隱姓埋名,不給他們應有的名份,就是腦子進水了。

    真的在乎他們這一脈,就應該將他們的身份大白於天下,給予應有的地位和待遇,這樣皇后齊雪筠想整他們的時候,至少還能收斂一些,不像之前,那些手段真是要跟他們不死不休!

    「娘,不如這樣,等我查完這些東西,就把有問題的東西直接退回給內務府,就說這些東西不宜穿用,內務府裡有人要害我們,看看他們如何應對。」盈袖給沈詠潔出主意,「我們才剛恢復身份,不管是人脈還是聲望、物力,都無法跟皇后那邊爭。就只有事事攤開,至少讓陛下知道我們的難處。」

    「行。」沈詠潔點點頭,「就按你說的做。」

    盈袖便去查了小磊的東西,也發現了一堆熏了零陵香的布料和中衣,甚至還有一套被褥。都帶著淡淡的零陵香味道。

    「他們這麼喜歡零陵香,我就讓他們聞個夠!」盈袖很是著惱,命人去買了一大車零陵香,種在盆裡,和她一起進宮面聖。

    ……

    「皇祖父。」盈袖向元宏帝福身行禮。

    「是袖袖啊。賜座。」元宏帝見是盈袖來了,對她很是和藹,忙招呼她坐下。

    盈袖不肯坐。命自己的丫鬟將那些有問題的衣物和飾品都呈了上來。道:「皇祖父,這是內務府剛剛給我們分發下去的布料、衣物和飾品,我聞著有股怪味兒。時日長了,恐會生病,所以今天帶了退回給內務府。」

    元宏帝一聽,就明白是這些東西有問題。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這些東西是誰準備的?」

    他身邊的太監大總管查了查。道:「是內務府魯郎中督辦的。」

    「魯郎中?」元宏帝眯了眯眼,「是齊王妃娘家的魯郎中嗎?」

    「正是。」那太監總管躬身應道。

    盈袖心裡一曬。

    這種不入流的法子,果然是魯家人做出來的。

    不過雖然不入流,但卻很有效。若不是自己有上一世的歷練,還真的就著了他們的道兒了。

    「既然是魯郎中督辦的,我要好好感謝他。真是讓他費心費力了。我帶了一大車零陵香,就請給魯郎中家中送去吧。也是我的一點心意。」盈袖說著,命人把那零陵香給魯家送去。

    「零陵香?」元宏帝皺了皺眉,「你這是做什麼?他們不好好辦差,你還給他們送禮?」

    「零陵香是好東西。如果魯家嫌家裡的孩子太多了,就多用用零陵香的熏香熏衣裳被子什麼的,肯定就不用擔心了。」盈袖笑著說道,「皇祖父,我就不打擾您了。」說著福身退下。

    元宏帝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裡惱恨魯家的手伸得太長了,馬上吩咐道:「傳旨,魯家人全部從內務府趕走。另外,傳旨給謝副相,清查六部裡面沒有中過進士的官員。這種人,不能在六部做官!」

    這也是要對魯家人下手了。

    魯家作為太子妃娘家,在皇后齊雪筠的撐腰下,這十幾年來在東元國的六部和內務府都混得不錯。

    元宏帝看在皇太孫面子上,對魯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不理會他們。

    沒想到將他們的膽子慣得這樣大!

    盈袖剛從九儀殿裡出來,在半路上遇到一個宮裝女子,扶著宮女的手走了過來。

    「盈郡主請留步。」那女子笑容滿面地叫住盈袖。

    盈袖回頭,見是當初在古北鎮遇到的那個縣官的女兒譚秋婉,如今她已經是婉嬪了,忙躬身行禮道:「婉嬪。」

    「快別行禮,你我是一個品級的。」婉嬪走上來拉著她的手,十分親熱,問她道:「聽說你跟謝副相定了親,我還沒有來得及恭喜你呢。」又說:「我剛命人給你送了賀禮,婚期在什麼時候?」又上下打量她,笑道:「天下竟然有這樣標緻的人兒,我今兒才算見了。」

    盈袖想起自己那時候是男裝打扮,臉上又抹了黃粉,這婉嬪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見過她,所以也只是客氣地道:「婉嬪過獎了。婚期的事,您要去問我娘,我不曉得。」

    「這樣啊。」婉嬪頓了頓,「盈郡主有沒有空?不如去我的宮裡坐一坐,吃杯茶?」

    盈袖正絞盡腦汁想法子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謝東籬的聲音:「婉嬪、袖袖。」

    盈袖欣喜回頭,看著謝東籬輕袍緩帶,立在九儀殿的臺階上,滿臉肅然,忙道:「謝副相!」

    謝東籬走了過來,對婉嬪拱手道:「婉嬪,袖袖對宮裡不熟,多謝婉嬪照應。天色不早,她該回去了,改日再去婉嬪宮裡叨擾。」

    婉嬪見謝東籬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只好松了手,笑著道:「既然這樣,我就不多留了。——盈郡主,以後有空多進宮,看看你皇祖父,跟他說說話。藍郡主和佳郡王每天都來的。」

    這是在提醒盈袖和小磊,要記得多跟元宏帝套近乎。

    盈袖卻不敢太勤便,更不想繼續刺激皇后那邊,忙道:「藍郡主和佳郡王跟皇祖父的情份不是我們能比的,多謝婉嬪提點。」一邊說,一邊福身行禮,轉身離去。

    謝東籬一言不發地跟在她後面,一直跟著她出了宮,看她上了大車,才問道:「聽說內務府送到你家的東西出了問題?」

    盈袖點點頭,陰沉著臉道:「真是太惡毒了。那些常用的東西都熏了零陵香!」

    「零陵香怎麼了?」謝東籬不動聲色問道。

    「零陵香可以導致避孕,甚至墮胎!」盈袖氣鼓鼓地道,說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作為一個未嫁女,不該在謝東籬面前說這種話,後悔地臉都紅了,忙對車夫道:「好了,怎麼還不走?!」

    那車夫忙對謝東籬點頭示意,然後揚鞭趕著大車走了。

    謝東籬騎在馬上,看著盈袖不知所措害羞離開的樣子,唇角情不自禁彎了起來。

    他想,婚期的事,確實要趕快定下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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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發表於 2021-4-13 01:25:48 |只看該作者
第256章 幫手

    過幾天就要冬至了,到時候百官休沐,皇帝陛下帶著皇后去郊外舉行祭天大典,正是謝東籬這個主管禮部和刑部的副相最忙的時候。

    所以這請期,最好在冬至之前就辦好了。

    謝東籬閉了閉眼,微一沉吟,就想好了明年的幾個日子。

    這幾個日子,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無可挑剔。

    哪怕是最好的合八字的陰陽先生,都挑不出一絲錯來。

    謝東籬騎在馬上,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翹起的嘴角又平復下來。

    「駕!」他抽一抽馬鞭,往謝家行去。

    ……

    以前的太子妃,現在的齊王妃娘家魯家在司徒健仁認祖歸宗的時候,已經被剝奪了伯爵的封號,從西城坊區的伯爵府被趕了出去,如今住在東城坊區的一所宅子裡。

    和盈袖他們的元王府,就是以前的司徒府,在一個坊區。

    元王府的下人聽了盈袖的吩咐,將一車零陵香給魯家送了過去。

    魯家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很是疑惑。

    「這盈郡主為何要給我們送零陵香?」

    「小的不知。元王府的人說是盈郡主送的,將那些零陵香放下來就走了。」

    這時,魯郎中被從內務府趕了出來,怒氣衝衝回了家。

    一下車,他就被滿地放的零陵香嚇得腿都軟了,剛才的囂張氣焰不翼而飛。

    「這……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魯家的門子忙開了角門,跑出來迎他,一邊道:「這是盈郡主送來的,二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魯郎中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如果見了鬼一樣,連聲道:「快拿去燒了!全燒了!」

    「二老爺,這可是盈郡主送來的禮……」

    「什麼禮?!趕快給我把這些東西全燒了!要是留一盆,我要你的腦袋!」魯郎中氣呼呼踹了門子一腳,竄進角門回家去了。

    「二郎,你今兒怎麼回來得這樣早?」魯老太爺和魯老夫人看見來請安的二兒子,忙關心地問道。

    「我得去找咱家王妃。還有外甥。」魯郎中恨恨地道。「我的內務府郎中被免掉了,還得讓他們再給我找個官兒做做。」說著,吃了一口茶。又忙忙地去了西城坊區的齊王府。

    齊王妃魯玥兒聽說自家二哥的內務府郎中被擼了,氣得渾身發抖,惱道:「二哥你別擔心,我進宮去見皇后娘娘!他們怎麼能這樣欺人太甚?!搶了我們太子爺的太子位置不說。又讓咱們家沒了爵位,現在連二哥的內務府郎中都保不住了。這樣下去。還有我們的活路嗎?!」

    魯郎中想了想,拉住她,輕聲道:「……是這樣,我剛收的幕僚給我出主意。我幫你和皇后娘娘辦了點兒事。我的官兒被擼了,就是因為這事兒,被那邊的那一家發現了。」他用嘴朝元王府的方向努了努。

    「你是說……?」齊王妃疑惑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了?」

    魯郎中就把在內務府要發到元王府的東西上做了手腳的事說了一遍。

    齊王妃聽了失笑,道:「這麼精緻的法子。你怎麼想出來的?」

    她對她兩個哥哥的本事知道得很清楚,這樣陰損隱蔽的法子,他們靠自個兒是想不出來的。

    「我前些天剛收了個幕僚。那傢伙想在我這裡立功,就幫我出了這個點子。」魯郎中感慨說道,「我本來以為是一定不會被發現的,結果居然被他們識破了!」

    如果沒有被識破,那該有多好?

    就沒人跟他們的外甥爭皇位了……

    齊王妃也很是惋惜,道:「罷了,既然你是為了佳兒和皇后娘娘才做了這種事,他們一定要領情才行。我進宮去求見皇后娘娘,讓他們幫你再找個官兒做做。」

    「你回去獎賞獎賞給你出主意的這個幕僚,這一次雖然沒有成功,但是他這麼聰明,再給你想幾條主意,肯定能成。」齊王妃一邊說,一邊命人備轎,要進宮見皇后娘娘。

    魯郎中從齊王妃這裡得到鼓勵,心情才好了一些,回到魯家,命人把自己那個幕僚叫過來,要特意獎賞他。

    不料他的小廝去了半天,回來道:「二老爺,那人已經捲舖蓋跑了。」

    「什麼?!」魯郎中一下子站了起來,「跑了?你怎麼知道跑了?!他的名帖呢?籍貫呢?跑掉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倒要看看誰敢跟我們魯家過不去!」

    他的心裡一下子慌亂起來。——難道是有人故意設局,挖坑給他跳?

    等他把那投身而來的幕僚的名帖和籍貫拿到手,去官府核查的時候,發現那些東西都是假的。

    就連那籍貫上寫的地名,整個中州大陸根本就沒有這個地方。

    ……

    齊王妃魯玥兒不知道她二哥那邊的幕僚已經出了事,還是興興頭頭進宮要找皇后娘娘給她做主。

    「娘娘,齊王妃求見。」皇后齊雪筠長春宮的宮女進來回報。

    佳郡王和藍郡主正好在這裡陪皇后說話,聞言忙道:「是母妃來了。」

    皇后齊雪筠點點頭,「宣她進宮吧。」

    齊王妃魯玥兒哭喪著臉走了進來,看見自己的兩個孩子都在這裡,心裡更增底氣,對皇后娘娘福身行禮:「見過母后。」

    佳郡王和藍郡主忙過來給她行禮:「應佳/應藍見過母妃。」

    「乖。」齊王妃魯玥兒對他們倆笑了笑,再看向皇后娘娘,眼裡立刻盈滿淚水,道:「母后,您要給兒臣娘家做主啊!」

    「又怎麼了?」皇后齊雪筠眼裡閃過一絲厭惡,忙垂下眼眸,拿銀匙攪著自己碗裡的雪蛤蒸酥酪,「又出什麼事了?」

    這魯家真跟個炮仗一樣。

    以前沒人敢找他們麻煩的時候,縱然不好。也有人願意兜著。

    現在有了對頭,要找他們的麻煩,簡直一找一個準兒……

    皇后齊雪筠向來看不起魯家,但是自己兒子唯一的子嗣卻是這魯玥兒生的,她也沒法子,捏著鼻子也得認這門親戚。

    「我娘家二哥好心幫元王府置辦行頭,他們不但不領情。還冤枉我二哥。將東西都退了回來,我二哥的內務府差事都被擼了!」齊王妃魯玥兒說完就大哭起來。

    「母妃,您別這樣。皇祖母這些天睡不好。頭疼著呢,我和大哥剛剛勸了半天才好些。」藍郡主忙上前勸齊王妃,「這些事,皇祖母自有定奪。您別著急,先回去候著吧。」說完又道:「我聽說母妃喜歡聽戲。已經幫您定了京城最紅的戲班子慶喜班。這會子說不定已經進府了,您快去看看想聽什麼戲,儘管點。」

    齊王妃一聽有戲,立刻大喜。

    以前她在東宮很受拘束。這些事想都不要想。

    如今出宮住在外頭,比在宮裡自由自在多了,她這才高興起來。沒有當初出宮時候的自怨自艾了,聞言忙道:「藍兒真是孝順。我現在就回去。」說著。又對皇后娘娘道:「母后,您別著急,我先回去了。我二哥的事兒,您多幫我想著點兒,就是看在應佳和應藍這兩個孩子份上,您也不能讓外人打我們魯家的臉。」

    元應佳和元應藍聽了齊王妃魯玥兒的話,面色都是一寒。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各自將視線移開。

    皇后齊雪筠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更頭疼了。

    當初若不是她親生兒子突然暴亡,她怎麼也不會讓這麼個貨色生下她兒子的後嗣!

    但是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了。

    魯家的體面確實要維護,不能讓元王府那群人拿來做筏子打他們的臉。

    「你們先回去吧,這事我會問問你們皇祖父。」皇后齊雪筠揮手讓元應佳和元應藍出去。

    這兩人離開皇后齊雪筠的長春殿,並沒有著急回家,而是在皇宮裡慢悠悠地走著。

    「大哥,舅舅家是不是鬧得太過了?你要不要去跟他們商量商量,要不,從朝堂上退下來吧?」元應藍委婉勸道。

    有這樣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母族,元應佳和元應藍都很頭疼。

    他們不求母族為他們撐腰,只要不惹麻煩,他們就謝天謝地了。

    「是應該去跟他們說說。」元應佳點點頭,「不要盡整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伯父那一家既然是沈大丞相這些年護著的,哪有那麼容易讓他們得手?依我看,舅舅他們還是做田舍翁比較好。」

    「大哥說的是。」元應藍頓了頓,又道:「堂妹、堂弟才認祖歸宗,我也要去看看他們,安撫一番才好。我估摸著這件事,是二舅做了什麼手腳,被人家發現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堂妹、堂弟?」元應佳疑惑問道,「你說誰?」

    「誰?當然是盈郡主和辰郡王啊。他們可不是我們的二堂妹和二堂弟?」元應藍淺笑,「堂妹明年就要出嫁了……」

    元應佳沉默了半晌,道:「妹妹,你的年歲比盈袖還大一些,你有沒有想要嫁的人?」

    元應藍悠悠地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含笑道:「……大哥,你和我一般大,你怎麼還不選妃呢?」

    兩人今年都是十七歲,過了年就十八了。

    「選妃?」元應佳歎口氣,目光投向遠方,「以前不急,現在是急也沒用。」

    「大哥,說句不該的話,你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生個孩子。」元應藍正色說道,「我知道你宮裡有幾個侍女,都是皇祖母給你開人事的。那藥就先停了吧,誰生兒子,誰就升做側妃。」

    「正妃還沒有進門,就納側妃,這樣好嗎?」元應佳有些猶豫。

    他知道如果還沒有娶妻,就弄出庶長子,那以後怎麼娶得到世家大族的姑娘?

    「大哥,你不能這樣想。你不是一般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兒,不用擔心有了庶長子就娶不到好妻子。你是東元國的皇子,你以後是要做大事的。那要跟你結親的人家。也是要這種有大志向的人家才行。你有了庶長子,還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你,這才能衡量那家人是不是願意跟你在一條船上。」元應藍侃侃而談,明顯比元應佳看得更深更遠。

    元應佳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笑道:「妹妹真如醍醐灌頂一般,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明白了。希望過年之後。就有好消息!」

    「這就對了。」元應藍笑彎了眉眼。走過去撣撣元應佳的外袍,「哥哥,你要記得。咱們東元國,最差的就是子嗣。只要你能生出兒子,管是誰生的,都會讓皇祖父和臣子們另眼相看。」

    再說皇室裡的嫡庶本就沒有那麼重要。

    東元國也是奉行的「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元應佳想通了這一點,反手抓住元應藍的小手。笑著道:「藍藍你等著,明年就讓你做姑姑!」

    元應藍抿嘴笑,輕輕推了元應佳一把,順勢將手從他手裡抽出來。問道:「慕容世子如今怎樣了?還關在兵部嗎?我想先去看看他……」

    慕容長青因擅自從北面應州跑回來,又當街毆打副相謝東籬,一早就被兵部的人鎖拿。一直關在兵部的黑牢裡。

    元應佳眼珠一轉,看著她道:「……慕容世子?你看上了他?」

    「我可沒說我看上他。我只是去探望探望他,看看他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元應藍慢條斯理地道,「人在最落魄的時候幫他一把,遠勝在他富貴的時候逢迎拍馬。」

    雪中送炭,好過錦上添花。

    元應佳點點頭,「說得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元應藍想了想,點頭道:「那哥哥就跟我一起去。」

    兄妹倆命下人帶了禮物,騎了馬,一起往兵部去了。

    雪已經停了,但是化雪天比下雪天更冷。

    元應藍穿著寶藍色緙絲鳳穿牡丹狐皮大氅,頭上戴著雪狐皮兜帽,俊眉修眼,在馬上顧盼神飛,顯得英氣勃勃。

    元應佳回頭看了她好幾眼,笑道:「妹妹最近瘦了。」

    「瘦了?我不覺得啊?」元應藍笑著看了看自己,「也許有一點吧。」

    其實是出了這麼多事,她吃不香,睡不好,這些天煎熬得很,瘦了也正常。

    兩人來到兵部,取出郡王和郡主玉印,要求探望長興侯府的慕容世子。

    兵部的人沒有阻攔,讓他們簽了押,就放他們進去了。

    元應藍走在前面,穿過黑牢裡曲裡拐彎的小道,來到慕容長青住的牢房。

    他面色憔悴,臉上鬍子拉碴,只一雙眼睛依然閃亮。

    元應藍拍了一下手,溫言道:「慕容世子?」

    慕容長青坐在地上,兩手抱著膝蓋,比剛關進來的時候平靜多了。

    「是你們?」聽見有人喚他,慕容長青抬起頭,見是元應佳和元應藍,「皇太孫?應藍郡主?」

    「慕容世子真是黑牢方幾日,世上已千年啊。」元應佳背著手踱了過來,搖頭失笑,「我已經不是皇太孫了,你的前未婚妻,也不是商家女。這世間的事,誰能說得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而已。」

    「你什麼意思?!」慕容長青一聽跟司徒盈袖有關,馬上站起來,沖到牢門前,抓著牢房的柱子著急問道:「盈袖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慕容世子,你也太心急了。當初你若是忍一忍,如今這郡馬爺,不就是你了?」元應藍惋惜說道,一邊將自己帶來的一個食盒遞了進來,「來,吃點兒東西。」

    慕容長青一把將食盒掀翻在地,惱火說道:「快說!賣什麼關子!」

    元應藍盯著被打翻的食盒看了一會兒,才移目看向慕容長青,淡然道:「沒什麼關子可賣。好叫你知曉,你的前岳丈司徒健仁,原是元后嫡出的三皇子。如今他認祖歸宗姓了元,被封為元親王。你的前未婚妻司徒盈袖,現在是元盈袖,盈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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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1:26:07 |只看該作者
第257章 上心

    「盈袖?郡主?!」慕容長青的眸子猛地圓睜,很快又黯淡下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徒伯父怎麼就成了元后嫡出的三皇子?」

    「這事說來話長。等慕容世子出了這黑牢,我和哥哥專門治一桌酒席,請慕容世子去我們齊王府小坐,咱們細細再談。」元應藍拱手說道。

    慕容長青歎了口氣,他的頭重重地抵在牢門的柱子上,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聲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元應佳和元應藍對視一眼,又趕緊將視線移開。

    元應藍咳嗽一聲,道:「慕容世子,快過年了,你打算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黑牢裡過年吧?」

    「慕容世子,長興侯就要回來了。還有你娘,這幾天一直在想法救你出去。」元應佳跟著說道,「不用著急。」

    慕容長青沒有再說話,轉身回到他先前坐的地方,盤腿背對著牢門坐下來。

    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他不想說下去了。

    元應藍笑了笑,道:「慕容世子保重,我去求求皇祖母,總不能長興侯不在這裡,就讓你被人任意羞辱。」

    聽見元應藍提起皇后齊雪筠和他爹長興侯慕容辰,慕容長青的脊背瞬間僵直,牙關咬地緊緊的,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直露。

    只是他背對著牢門,才沒有被元應佳和元應藍看出破綻。

    等這兩人走了之後,慕容長青才狠狠一拳捶到地上,將地面砸了個小坑。

    ……

    從兵部的黑牢出來,元應佳和元應藍回到他們的西城坊區的齊王府。

    「……我若還招得個風流女婿,怎肯教費工夫學畫遠山眉?寧可教銀缸高照。錦帳低垂;菡萏花深鴛並宿,梧桐枝隱鳳雙棲。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誰管我衾單枕獨數更長,則這半床錦褥枉呼做鴛鴦被……」

    剛一進內院,就聽見咿咿呀呀纏綿緊致的南曲聲傳了出來。

    元應佳和元應藍都是好戲之人,兩人一聽。就知道這是京城裡聲名最盛的慶喜班在唱他們新排不久的折子戲《牆頭馬上》。

    兩人一齊皺了皺眉。快步往後院的大戲臺行去。

    齊王府的大戲臺設在後花園靠南的池水旁邊,看戲的人坐在水池對面的高臺上,聽著悠揚的唱腔穿過清越的池水迎面而來。三分的嗓子都能渲染成七分,更別說慶喜班的臺柱子們一個個都有一把好嗓子,聽起來更如人間仙樂。

    雖然已經是隆冬時分,那池水都結了冰。卻並不妨礙聽曲的效果。

    齊王妃魯玥兒半躺半坐,倚在八角高臺的貴妃榻上。周圍掛著厚厚的垂簾,四角放著炭盆。

    高臺外白雪皚皚,冰天雪地,高臺內卻是溫暖如春。

    元應佳和元應藍走到高臺之上。對齊王妃躬身行禮:「母妃。」

    齊王妃睜開眼睛,見是自己的一對雙生子來了,分外歡喜。起身道:「來了?快過來,這裡有冰葡萄。來,嘗嘗?」

    齊王妃魯玥兒雖然不再是太子妃,但是她的吃穿用度還是跟太子妃的時候沒有兩樣,甚至因為元應佳和元應藍跟她住在一起,齊王府的供應比以前東宮的供應還要好一些。

    元應藍走過去坐到她身邊,給她揉著肩膀,笑說:「母妃,這戲有什麼好聽的?不如聽《劉海戲金蟾》?又熱鬧,又喜慶……」

    齊王妃作為一個年輕寡婦,聽《牆頭馬上》這種思春戲,真的不太好。

    「也好,我聽得快要睡著了。」齊王妃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順水推舟,吩咐下去,讓慶喜班換成《劉海戲金蟾》。

    很快,對面的大戲臺上,開始鑼鼓鏗鏘,旌旗出沒,各種妖魔鬼怪輪番來去,一派熱鬧景象,吸引了齊王妃的目光。

    元應佳和元應藍這才悄悄離去。

    「哥,我想進宮一趟,找母妃幫慕容世子說說情。」元應藍悄聲對元應佳道,「長興侯不在這裡,長興侯夫人也三心二意,根本就沒有去過兵部……」

    元應佳點點頭,笑道:「妹妹你還說你不是對慕容長青上心,不然怎麼連人家娘親有沒有去過兵部都曉得?」

    「哥!人家是為了你!」元應藍不依地嬌嗔,跺了跺腳,「不理你了!」說著,旋身跑了出去。

    來到皇宮,元應藍徑直去了皇后齊雪筠的長春殿。

    「皇祖母,我和大哥剛才去了兵部黑牢,給慕容世子送了點吃的。唉,真是可憐啊。長興侯不在這裡,他就任憑別人磋磨。」元應藍給皇后齊雪筠捧了香茗送過去。

    皇后齊雪筠接過香茗,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怎麼了?慕容世子還被關著?」

    「嗯,陛下有別的事忙,就把他給忘了。」元應藍小心翼翼地道,「孫女想著,長興侯一向對我和大哥照應有加,現在他不在這裡,我們也當幫他照應照應他兒子,您說呢?」

    皇后齊雪筠放下茶盞,笑著道:「長興侯確實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你說得有理。這陣子本宮也忙,忘了他那邊了。這樣吧,本宮等下派人去兵部,讓他趕緊處置慕容長青。該打該罰,有個了結,也快過年了,總不能把他一直關著。」說得輕描淡寫,根本不提慕容長青作為戍邊大將,擅離職守,又毆打朝廷命官的嚴重罪行。

    元應藍知道他們倚仗長興侯慕容辰的地方多了,這次正好賣個小小的人情。

    再說,憑什麼好處都讓司徒家那一家子人都占了,也得找個有份量的人出來讓元王府熱鬧熱鬧,免得他們一直針對魯家人……

    「皇祖母說得是。其實慕容世子也挺可憐的,從小兒就定親的媳婦兒,就這樣飛了,要是我。我也不服。」元應藍感慨說道,「長興侯夫人真是膽小怕事。以前司徒家只是商人,她都不敢惹。如今人家已經貴為親王,她肯定恨不得去跪舔……」

    皇后齊雪筠忍不住看了元應藍兩眼,敲打她道:「……應藍,皇祖母不跟你客氣,你看上誰都行。唯獨慕容長青不行。」

    元應藍沒有看上慕容長青。但是皇后齊雪筠的話,讓她很不舒服:「為什麼?難道在皇祖母心裡,我連那盈郡主都不如?」

    「皇祖母不是這個意思。」皇后齊雪筠一窒。忙拉了元應藍的手輕拍,「你這樣好的姑娘,慕容長青配不上你。」

    「皇祖母把我想得太好了。」元應藍羞澀一笑,「其實我倒是覺得慕容世子很不錯。家世樣貌不用說了,而且。他對盈袖堂妹一直念念不忘,心裡既認定了她,眼裡就再也沒有別人。光這一點,就比天底下那些見一個愛一個的男子不知好多少倍。」

    「你知道他心裡眼裡只有盈袖。你還惦記他?」皇后齊雪筠心裡一緊,忙笑著反問道,「對了。你年歲也不小了,皇祖母也該給你找個婆家了。免得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聽著皇后齊雪筠的打趣,元應藍只是淡淡笑了笑,轉了話題,道:「我母妃如今出了宮,反而過得更好了。今兒我跟哥哥回府,她老人家叫了京城最好的戲班子慶喜班,一個人在那裡聽戲呢。」

    「聽戲……?」皇后齊雪筠的眼睛眨了眨,眉頭皺了起來:「還是小心點兒,戲班子的人都是賤籍,你好好的姑娘家,別跟他們接觸,免得壞了名聲。」

    「我怎麼會跟他們接觸呢?」元應藍拿帕子掩著嘴笑,「我只是……」

    「啟稟娘娘,去六部打聽消息的慶兒回來了。」

    皇后齊雪筠忙止住元應藍的話頭,道:「這幾天,本宮聽說六部在清理不夠格的官員,也不知道怎樣了,就派慶兒去打聽打聽。」

    元應藍知道,慶兒是皇后這宮裡的副總管,僅次於大總管,嘴皮子利索,有權勢,但是人緣還好,是皇后齊雪筠的耳目之一。

    「那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元應藍馬上站起來,要退到後堂去了。

    皇后齊雪筠看了看她,笑道:「不用了,這些事情,你也該學著點兒了。」說著,拉著她坐在身邊,回頭道:「宣慶兒進殿。」

    慶兒弓著腰走了進來,對皇后和元應藍都行了禮,才低著頭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剛才去了六部,打聽到謝副相領頭,這兩天清理了六部四十三名不合格官員。」

    「這麼多?!」皇后齊雪筠倒抽一口涼氣,「他這是要幹嘛?」

    「今年秋闈錄取了一批新人,等明春春闈之後,這些人就能補充到六部去了。」慶兒低聲答道,悄悄抬頭,覷了坐在上面的皇后一眼,又道:「其中有二十二名官員,都是姓魯,或者,跟魯家沾親帶故之人。」

    「什麼?!」皇后齊雪筠大怒站了起來,「這是清理?——是清洗才對吧!本宮還在這裡,他們就敢不把本宮放在眼裡?!」

    「皇祖母!皇祖母!」元應藍急得忙拉皇后齊雪筠的衣袖,「您消消氣!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一邊說,一邊使眼色,讓慶兒趕快下去。

    慶兒會意,感激地對元應藍行了禮,躬身退下。

    皇后齊雪筠惱得臉都漲紅了,「藍兒,這件事你別管,本宮一定為魯家討回公道!」

    「皇祖母!」元應藍急了,拼命拉住皇后齊雪筠,「您聽我說,聽我說!——這樣其實挺好,您別去皇祖父那裡鬧……」

    「好?好在哪裡?都被人欺到頭上來了!」皇后齊雪筠一輩子心高氣傲,又因少年的經歷,對面子這兩個字看得比什麼都重。

    她這一生,自從進宮做了北齊太子的義妹之後,就順風順水,哪怕在這東元國的皇宮裡,她也獨寵了三十年。

    這種唯我獨尊的心態一旦上去了,要下來是不容易了。

    元宏帝這一年內又封妃嬪,又認兒子,無數個耳光啪啪啪啪打在皇后齊雪筠臉上,她忍得真是很辛苦。

    「……皇祖母,您先喝杯茶。」元應藍忙給皇后斟了一杯茶碰上去,慢慢地勸:「其實,我和哥哥早就想讓魯家的人退出朝堂和內務府。這一次不是正好?他們都退了,以後也沒人再拿他們做筏子了。」

    「他們退了出去,你們怎麼辦?」皇后齊雪筠很是不解,「你的眼光不能這麼短淺。」

    「皇祖母,這些話,說出來蠻傷人,但是我在皇祖母面前,從來不打誑語。我就實說了。——魯家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們不在朝堂上添亂,只是做個富家田舍翁,對我和哥哥倒還好些。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元應藍慢條斯理地勸慰皇后齊雪筠,說得頭頭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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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1:26:23 |只看該作者
第258章 催眠

    皇后齊雪筠本來也看不上魯家人,但是她一向認為有她和皇太孫的名義罩著,縱然魯家人不成器,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沒想到現在情況變了,元應佳不再是皇太孫,底下那些官兒的心思也活泛了,不再給魯家人面子。

    魯家人的底子實在太薄,從魯玥兒這一代才算是發跡的第一代,後面的第二代、第三代還沒有人是正兒八經科舉上來做官的,都是恩蔭,不能做主官,做的都是副職。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皇后齊雪筠還是有些不悅,「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你哥哥應佳再能幹,也只有一個人,沒有三頭六臂。若是魯家人退出朝堂,誰來幫他呢?」

    「皇祖母,魯家人爛泥扶不上牆,您為何一定要他們幫哥哥?」元應藍終於忍不住了,咬著牙惱道:「元王伯父他們那邊可是有沈大丞相,還有謝副相那樣的大才子!我們為何就只能用魯家那些不學無術的廢物?!」

    皇后齊雪筠:「……」

    她挑著細長的桃花眼斜睨元應藍一眼,半晌方笑道:「本宮一直覺得你太過老成,不像你這麼大年紀的姑娘。如今這一怒,倒是像你這個年紀的姑娘了。」

    元應藍垂下眼眸,深吸幾口氣,極力保持著平靜地語氣,道:「皇祖母說笑了,我說的是心裡話。哥哥需要人幫,但是不需要魯家那些人。說句不孝順的話,有他們那些人做幫手,誰還需要敵人?光他們作天作地,就能把我哥哥作死……」

    皇后齊雪筠感慨地輕撫元應藍的面頰道:「藍藍,皇祖母今兒才發現,我家的藍藍,真是個聰慧的好姑娘。」說完又笑著對她眨眨眼:「別那麼喪氣。咱們有魯家人,他們那邊有司徒健仁,也算是半斤八兩。」

    元應藍愕然半晌,捂嘴失笑。道:「皇祖母。您把元王伯父看得那樣不堪……?」

    「哼!其實魯家人比他還強點兒,至少魯家人不會對幫了他們的人落井下石。司徒健仁這個人啊,骨子裡不知道像誰。薄情、寡義、自私、涼薄、好色、貪婪,聽起來不像你皇祖父的親生兒子,倒像是某個人……」皇后齊雪筠咕地一聲笑了。

    若不是年齡差得太多,她真要疑惑了。

    「呵呵。也不能這麼說。龍生九子,種種不同。哪能保證孩子一定和父母相似呢?有相像的。也有不像的。」元應藍倒是想得開。

    再說伯父元健仁的樣貌跟陛下的樣子其實生得很像,只是陛下顯得蒼老臃腫,元健仁清瘦頎長罷了。

    「這倒也是。」皇后齊雪筠意味深長地看了元應藍一眼,又想到慕容長青。他跟當年的太子長得一點都不一樣,根本就不像她,只像他爹慕容辰。

    想到慕容長青。皇后齊雪筠終於回過神,吩咐道:「來人。去兵部,讓他們趕快審結慕容世子的案子。該打打,該罰罰,可別老把人關著。——對了,這話也跟陛下說。還有,派人去長興侯府,對長興侯夫人說,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狠心的娘,兒子在黑牢關了十來天,她居然不聞不問!——哼,本宮看是她的好日子過得太久了!也該敲打敲打她了……」

    「遵命,娘娘。」那人領命而去。

    元宏帝聽了皇后齊雪筠派人來說的話,拍著腦袋道:「哎喲!是朕大意了!」

    他這陣子忙著司徒健仁一家子認祖歸宗的事兒,居然把慕容長青的事給忘了,忙下旨:「來人,傳朕的旨意,著慕容長青罰俸一年,打軍棍十棍。給謝副相賠償一千兩銀子,命他不許接近謝副相十丈以內的距離。過年之後,再去北面戍邊。不奉召,不得踏回京城半步!」免得慕容長青再動手,把他們東元國難得的一個忠臣良相給打沒了。

    很快元宏帝的旨意傳到兵部,兵部的人忙領了旨,將慕容長青從黑牢裡拎出來,到刑房打了十軍棍,然後讓長興侯府送來一千兩銀子,才把他放了出去。

    慕容長青是武將,身材高大魁梧,皮糙肉厚,十軍棍算不了什麼。

    雖然也打得破皮出血腫痛,但對他來說,都是皮外傷。

    他的傷口,在內心深處,破了一個大洞,汩汩流血,無藥可治。

    長興侯府裡,皇后齊雪筠派來的太監不留情面地將長興侯夫人陸瑞楓罵了一頓:「長興侯夫人,為人母當有慈心。虎毒不食子。沒有慈心,禽獸不如。你夫君在北面戍邊,你不聞不問。兒子被誣關黑牢,你置若罔聞。既不配做人妻,又不配做人母。女子四德,你無一尊奉……」

    陸瑞楓聽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裡的憤怒、仇恨和嫉妒如同火焰般騰騰升起,鋪天蓋地,幾乎掩蓋了她的理智和良心。

    她不服,真的不服!

    憑什麼皇后那賤人壞事做盡,還能高高地在臺上做她的皇后!明明她讓自己受盡屈辱,卻還要派人來折辱自己!

    陸瑞楓跪在地上,深深地低著頭,牙齒狠狠地將下唇咬出一條血痕。

    皇后齊雪筠派來的太監足足罵了她一頓飯的功夫,才收了嘴,將懿旨交給她,末了還傲慢地道:「長興侯夫人,皇后娘娘說了,你既然既不體貼夫君,又不疼愛孩兒,皇后娘娘不忍看長興侯父子過這樣的日子,已經送了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宮女去北面興州,伺候長興侯。長興侯已經答應皇后娘娘,要納她做二房……」

    「什麼?!」陸瑞楓捧著皇后齊雪筠的懿旨,再也受不了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皇后娘娘派了誰……?」

    「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蕊珠,以後就是長興侯二夫人。皇后娘娘會向陛下請旨,也給她一個誥命。」那太監皮笑肉不笑地背了手,「長興侯夫人。您只有慕容世子一個籌碼可以抓在手裡了。等蕊珠有了身孕,您就好好想想自個兒吧!——告辭!」

    陸瑞楓愣愣地看著那太監遠去的背影,失神地坐在地上,趴在椅子上哀哀地哭了起來。

    慕容長青回來的時候,發現陸瑞楓上房的丫鬟都站在門外的回廊上,便問道:「這是怎麼了?我娘呢?」

    「世子回來了!」那些丫鬟趕緊過來見禮,回頭幫他撂開門簾。「夫人傷心呢。世子爺快勸勸夫人吧。」

    「出了什麼事?」慕容長青心裡一暖,以為娘是在為自己哭。

    「……剛才皇后娘娘派太監過來罵了夫人一頓……」門口的丫鬟悄聲將剛才的事說與慕容長青聽。

    慕容長青的臉色越來越古怪。

    他雖然極是痛恨皇后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給陛下和東元國抹黑,但是她罵陸瑞楓的那些話,慕容長青卻聽得莫名地窩心……

    那是一種親娘的感受。

    不能,他不能這樣想……

    慕容長青甩了甩頭。暗暗告誡自己。

    陸瑞楓才是將他養大的人,他一定要孝順她。

    至於皇后娘娘。她有的是人孝順,不差自己一個。

    但是不管怎麼說,在覺得自己被所有人都拋棄的時候,突然有人站出來為你說話。這一刻,他是很難再對皇后娘娘有惡感的。

    慕容長青進了屋子,扶起陸瑞楓。溫言道:「娘,您別傷心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長青?你真的回來了!娘擔心死了!」陸瑞楓睜眼看見慕容長青回來了,心裡閃過一絲內疚,但是很快就被皇后齊雪筠的話佔據了心神。

    不,她不能讓慕容長青跟她產生隔閡。

    這個兒子她再痛恨,也是她的兒子,是她養大的。

    就算要毀了他,也只能她親自動手……

    齊雪筠算什麼東西?!

    她已經奪走了她的丈夫,難道連兒子也要奪走?

    陸瑞楓更緊地抓住慕容長青的胳膊,上下打量他,淚眼淋漓地道:「長青,你沒事吧?這些天,你在兵部還好嗎?娘沒用,沒法去救你。娘天天吃齋念佛,為你在菩薩面前上香,才等到你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慕容長青笑了笑,扶著陸瑞楓坐了下來,道:「我沒事。」頓了頓,還是忍不住了,問道:「娘,盈袖他們家怎樣了?怎麼幾天不見,就聽說他們家封了王?」

    陸瑞楓:「……」

    說起這件事,陸瑞楓也是後悔得不得了。

    早知道司徒盈袖有這樣的來頭,打死她也不會讓慕容長青跟盈袖退親的!

    想起當初皇后齊雪筠對這門親事的贊成和支持,陸瑞楓恍然大悟。——這個女人一早就知道司徒盈袖的真實身份!

    所以她才樂見其成!

    「……長青,你是不是在怨娘?」陸瑞楓擦了擦眼淚,覷著眼睛偷瞄慕容長青,「娘是真不知道她有這樣大來頭。娘如果知道,就算一頭撞死也不會給你退親的!」

    慕容長青握了握拳,緊緊抿著唇,極力控制自己身體裡快要迸發的暴虐之氣。

    他粗著嗓子道:「我喜歡的是盈袖!又不是她的身份!——她是商家女也好,是郡主也好,我都不在乎!我認的是她這個人!」

    「好好好!娘曉得了!可是她已經跟謝家定了親,你又能怎樣呢?」陸瑞楓歎息說道,「你把謝副相給打了,就被關到黑牢裡。若是再動一動盈袖,依娘看,你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那可不行,你是娘唯一的兒子,娘不能讓你落得那般下場!」

    慕容長青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他忍不住拍著桌子道:「還沒成親呢!既然能退一次親,為什麼不能退第二次?!——娘,我去找盈袖,只要她答應嫁我,您出面,讓她再跟謝家退親!」

    「長青,你說什麼胡話?!娘哪裡有本事讓別人退親?!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娘了!」陸瑞楓咬牙切齒地啐了慕容長青一口,「拆人姻緣是損陰德的!我不能這麼做!」

    「您不能這麼做?我以為您已經做過一次了。」慕容長青冷笑起來。

    能給他退一次親,怎麼就不能讓司徒盈袖再退一次?!

    「司徒家已經今非昔比,你以為還是以前的皇商?長興侯府放個屁,他們就得上門送禮?」陸瑞楓本來對司徒盈袖沒有特別的感覺。當初讓她做兒媳,和後來不讓她做兒媳,都只是為了噁心皇后齊雪筠而已。

    不過因了慕容長青的態度,陸瑞楓已經對司徒盈袖徹底沒有好感了,再加上沈詠潔居然活著回來了,讓陸瑞楓再去向她低頭,真是很難辦到。

    「你不行。自然有人做得到!」慕容長青想起了皇后齊雪筠。一句話狠話脫口而出。

    如果要以權勢壓人的話,皇后肯定比長興侯夫人要厲害。

    可是要慕容長青去向皇后齊雪筠低這個頭,那是打死也做不到。他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陸瑞楓聽了慕容長青的話。整個人都傻了。

    她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就是慕容長青被皇后那個賤人收買過去!

    「……長青,你別急,慢慢來。盈袖不還沒嫁人嗎?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娘就豁出去這幅老臉。跟她娘元王妃套套近乎。」陸瑞楓忙轉了態度,對慕容長青以安撫為主。

    「真的?」慕容長青見陸瑞楓終於松了口,心裡才輕鬆了些,但是一想到司徒盈袖要做別人的娘子。他的心口又沉甸甸地。

    「娘不騙你。娘馬上就給元王府送帖子,去求見元王妃!娘跟元王妃是手帕交,她應該會賣我一個面子。」陸瑞楓小心翼翼說道。

    「那就拜託娘了。」慕容長青說完便拱手退下。

    他不想回自己院子待著。便牽了馬,一個人去大街上散心。

    街上的雪還沒化。路並不好走,他還沒有走出西城坊區,就發現外面的路還是蓋著深深的積雪,根本走不出去。

    從長興侯府出來,去東城坊區的元王府送信的下人都是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行走,沒有人能騎馬,或者坐車走到外面的坊區。

    慕容長青便來到西城坊區的一個酒樓裡,將馬的韁繩扔給門前的跑堂,自己進去喝酒。

    剛坐下來喝了兩杯,就聽見樓梯上腳步聲響,一個身穿大紅織錦緞狐皮大氅的女子來到他的座位旁邊。

    「慕容世子,你出來了?」那女子笑吟吟地在他面前坐下。

    慕容長青抬頭一看,見是郡主元應藍,便對她點頭道:「是藍郡主?多謝你相助,我才能從那個鬼地方出來。」

    「慕容世子多禮了。我不過是在皇祖母面前提了一提,你要謝,就謝我皇祖母。」元應藍笑著接過酒杯,豪爽地喝了一盅。

    慕容長青抿嘴一笑,給她又斟了一杯,「想不到藍郡主還是女中豪傑。」

    「哈哈,我唬你的。我的酒量只有三杯。三杯過後,爛醉如泥,慕容世子到時候可不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酒樓裡!」元應藍偏了頭,俏皮地沖著慕容長青一笑。

    這種爽利,跟司徒盈袖有些像。

    慕容長青深深看了她一眼,自己伸筷夾魚肉吃,又道:「郡主說笑了。郡主一個人進來,不等於就是一個人出來。就算是郡主喝得爛醉如泥,也輪不到在下照顧郡主。」

    元應藍身邊的明衛暗衛、丫鬟婆子不少,都在樓下等著。

    元應藍見他說破,也不生氣,嘻嘻一笑,拿了筷子跟他一起吃菜,一邊道:「慕容世子,我看你滿臉鬱色,心情很差。——到底是怎麼了?你都出來了,怎麼還不開心?」

    「如果你無端跑了未婚夫,你也不會開心。」慕容長青將第三杯酒一飲而盡。

    「……慕容世子,我還沒有定親呢。」元應藍的臉色紅了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是我的錯。」慕容長青忙道歉,「不該亂說話,該打!該打!」

    嘴裡說該打,其實連樣子都沒有做。

    元應藍窒了窒,又道:「天下何處無芳草,慕容世子何必單戀一枝花?」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藍郡主,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如果有,你就明白我的心情了。」慕容長青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喝了十來杯,卻沒有醉倒,只是更加愁悶。

    這話觸動了元應藍隱藏得最深的心事,她怔忡半晌,眨眼笑道:「我確實沒有喜歡過人,所以不清楚慕容世子的心情。不過,我倒是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提得起,放得下。如果提不起,放不下,那就不用放下,直接去找自己喜歡的人說清楚,不就行了?何必一個人喝悶酒呢?你喝得再多,她也不知道。她的難過歡喜,都與你無關,你受得了嗎?」

    啪!

    慕容長青將筷子一下子拍在桌上,惱道:「說?你以為我沒有找過她?!——她看見我就跑!」

    如果能把她用繩子鎖起來,她才肯聽他說話的話,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可惜盈袖滑得很,繩子未必綁得住她……

    慕容長青喟然一聲歎息,趴在桌上,心裡難過得無以復加。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本來一點都沒有上心的未婚妻,卻在她來到京城之後,一日比一日上心,一直弄到今日這種無法放下的地步。

    「唉,這司徒盈袖到底有什麼好?一個兩個都對她念念不忘、志在必得……」元應藍幽幽地歎口氣,一手撐頤,支著胳膊看向酒樓的窗外。

    外面的屋頂上都是白雪,偶爾有幾隻飛鳥掠過,黑得發青的鳥羽襯著白雪,黑白分明。

    「喜歡就是喜歡。如果說得出來為什麼喜歡,就不是真的喜歡她。」慕容長青帶著幾分醉意說道,「你以後會明白的。」

    「我不用明白。我只知道,如果我真的喜歡一個人,一定會用盡一切手段,不計一切代價,把她弄到手。哪怕她暫時埋怨我,我也不怕。因為我是真喜歡她,假以時日,她會原諒我,跟我在一起……」元應藍拿出了一個帶著金鏈子的陰陽魚玉佩,在慕容長青眼前晃動起來。

    慕容長青開始只瞥了一眼,見那玉佩的材質不錯,溫和潤澤,光華內斂。

    然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晃動的陰陽魚吸引,只覺得那兩條魚在晃動中開始轉圈、旋轉、遊動,將他的心神都吸引進去了。

    他只聽見有人在他耳邊不斷重複:「……把她弄到手……把她弄到手……把她弄到手……她就是你的……她就是你的……她就是你的……」

    等慕容長青回過神來,只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面前的座位上已經空無一人,他甚至不知道剛才元應藍到底是來了,還是他自己的夢境。

    不過那句「把她弄到手,她就是你的」,已經不知不覺深印在他的腦海裡,再也擺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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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3 01:26:35 |只看該作者
第259章 等你

    元應藍從酒樓出來,回齊王府的時候,路過謝府,正好看見一隊下人挑著擔子,從大門喜氣洋洋魚貫而出。

    當先是謝家大夫人陸瑞蘭和二夫人甯舒眉,兩人帶著一個頭戴紅綢花的中年婆子,看樣子是個媒婆。

    元應藍心裡一動,命令轎子在路邊駐足,看著這些人往西城坊區的大門行去。

    「去打聽打聽,他們要去幹嘛?」元應藍在轎子悄然吩咐自己的侍女。

    那侍女很是機靈,走到街邊看熱鬧的人群裡,不動聲色一邊套話,一邊支著耳朵聽大家七嘴八舌地八卦。

    很快她就聽出了端倪,小步跑回元應藍的轎子前,輕聲道:「郡主,那是謝家要去元王府請期。」

    請期,就是定了親的男女確定婚期的日子。

    一般到了請期這個階段,這樁親事就是板上釘釘了。

    請期之後如果一方有意外身亡,另一方都算喪偶。

    「哦?還真是著急呢……」元應藍輕聲笑道,吩咐那個侍女:「把這件事傳開,讓大家都知道。」

    那侍女點點頭,自去佈置。

    ……

    慕容長青一從酒樓出來,就聽見街上的人到處都在說謝家和元王府要辦喜事了。

    「今天謝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親自出面,帶了大禮去元王府請期!」

    「真的啊?」

    「當然真的,我親眼看見的!」

    「嘖嘖,不是才定親不久嗎?這就等不及了……」

    「你說呢?人家司徒家現在已經不是皇商了,人家是元后嫡子,司徒大小姐是親王之女。是郡主!」

    「什麼司徒大小姐?應該是盈郡主!人家姓元,不姓司徒!」

    「就你能耐!娘的還跟老子抬上杠了!」

    聽著眾人罵罵咧咧、吵吵鬧鬧的話語,慕容長青有些醉醺醺的腦子漸漸清醒過來。

    請期?居然已經請期了……

    他深一腳、淺一腳往西城坊區的大門跑去,連馬都忘了騎。

    西城坊區外面的路並不好走,積雪堆在道上,上面的雪化了,但是雪水還沒有流出來。就凍成了冰。反而變得硬邦邦的,又滑溜,就更難走了。

    慕容長青帶著幾分醉意。在雪地裡踉踉蹌蹌地前行,不知摔了幾個跟斗,才穿過整個京城,來到東城坊區的司徒府。

    看著那換了樣式的門楣。還有大門上掛著的「元王府」三個紅底燙金大字,慕容長青的雙眸被那金燦燦的字跡和明晃晃的白雪刺激得一陣酸痛。險些流下淚來。

    他沒有進去,只是攀上街邊的一棵大樹,往元王府裡面看去。

    他從來沒有從高處眺望過盈袖家的這所宅院。

    這一次看去,他發現這個宅子比他印象中的大多了。

    也許他從來沒有真正認清過這一家人。

    內院太遠。他看不見,也聽不見裡面的聲音,只在外面的大樹上靜靜地等著。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元王府大門口有人點上燈,他才看見謝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帶著下人和媒婆從角門裡笑容滿面地出來。

    謝家大夫人陸瑞蘭還是他姨母。

    但是現在看過去。她臉上熟悉親切的笑容怎麼看怎麼礙眼。

    「大嫂,婚期差不多就定了,五弟總算是放心了吧。」甯舒眉含笑說道。

    「是啊,瞧他著急的樣兒,還不肯說自己著急,旁敲側擊地讓我們來請期!」陸瑞蘭眉開眼笑,雙手攏在狐皮袖筒裡,一說話,嘴邊就冒出一陣白色的熱氣。

    甯舒眉跟陸瑞蘭拉著手上了轎,道:「五弟這樣上心,以後一定幸福美滿。」

    「那是。最好三年抱倆,我們就對得起過世的公公婆婆了。」陸瑞蘭想得更長遠,一下子就跳過成親,來到了生兒育女的階段。

    「是啊!那盈郡主看上去是好生養的樣子。」甯舒眉調皮地朝陸瑞蘭眨了眨眼。

    兩人一起掩袖而笑。

    慕容長青聽見她們的說話聲,惱得滿臉紫漲,一拳砸過去,將那枯枝嗖的一聲砸斷了一根。

    「誰?!」元王府的護衛聽見門口的聲響有些不對,從院子裡竄了出來。

    慕容長青忙借著暮色的掩映,飛身離去。

    他想,他也不能再等了。

    不管怎樣,他一定要試一試……

    ……

    皇宮裡面,皇后齊雪筠也知道了謝家請期的事情。

    元應藍陪在她身邊,很是遺憾地搖搖頭,道:「可憐慕容世子一片癡心。」

    「哦?你見過慕容長青?」皇后齊雪筠轉頭問道,放下正在寫字的筆。

    「昨天見到了,他一個人在酒樓喝悶酒。我勸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他怎麼說?」

    「他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元應藍攤了攤手,「也是個癡情可憐人啊……」

    皇后齊雪筠沉吟良久,看了看元應藍:「你怎麼老在本宮面前提他?」

    「我就是可惜而已。」元應藍含蓄說道,並沒有說為何可惜,很快轉了話題,「皇祖母,冬至祭天的大典,今年還舉行嗎?」

    「當然要舉行了。怎麼了?」

    「外面的大雪還沒有化呢。都說化雪天比下雪天還冷,城外的路更難走。」元應藍皺起眉頭,「皇祖父也要去嗎?」

    「你這孩子!外面的雪沒有化,路難走,關你什麼事?自然有人辦妥。如果連這點事都辦不妥,那謝副相,真是白擔了‘最是才高’的名頭……」皇后齊雪筠一點都不擔心,譏嘲地嗤笑一聲,「好了,別想那些了。來,藍藍。咱們看看這些好兒郎,你看上誰?皇祖母親自出面給你說親!」

    元應藍隨便看了一眼那些名單,笑道:「真的看上誰都可以嗎?萬一人家已經娶妻了呢?」

    「那又如何?皇祖母自會讓他休妻!」皇后齊雪筠完全不當一回事,但是又疑惑問道:「不過,已經成親的男子,多半已經有孩子了,就算能休妻。那孩子可是趕不走。你真的想嫁這種人?」

    「哈哈,怎麼可能?我就是隨便說說,跟皇祖母抬抬杠而已。皇祖母千萬別生我的氣!」元應藍忙抱著皇后齊雪筠的胳膊搖了搖。撒嬌說道。

    「你這孩子!以前覺得你太懂事,如今又越來越沒大沒小!真不知要怎麼辦才好!」皇后齊雪筠對元應藍越來越疼愛,拉著她的手道:「皇祖母只有你和佳兒兩個孩子,不疼你們疼誰?對了。你娘還天天聽戲呢?你去過元王府沒有?跟盈袖還有小磊他們也不要生分了。」

    聽戲?元王府?

    這兩樣事情連在一起說,元應藍心裡不由一動。試探著問道:「皇祖母,伯父他們剛剛認祖歸宗,皇祖父也沒有大辦,我覺得不太好。不如我們齊王府出面擺酒席。恭喜他們認祖歸宗?」

    皇后齊雪筠滿意地點點頭。

    這孩子果然聰明得緊。

    她只提了個開頭,她就知道怎樣接下去。

    「這樣自然是好。京城有名的慶喜班本來就在你們齊王府,擺酒唱戲也算方便。」皇后齊雪筠含笑說道。「不如就在冬至那天吧。皇祖母和皇祖父去郊外祭天,百官休沐。你們不用去,就請他們去齊王府坐坐吧。」

    關鍵是,那一天,別的官員不用去,謝東籬作為主管禮部和刑部的副相,卻是要陪同元宏帝和皇后一起去郊外祭天的……

    「我倒是想啊,但是擔心他們不肯去。」元應藍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眼珠轉了轉,還是想皇后出面,不然這戲不好唱下去。

    「那有什麼難的?皇祖母馬上召元王妃進宮,親自跟她說。你們是親戚,家和萬事興嘛!」皇后齊雪筠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別人的命運。

    ……

    東城坊區元王府的內院至貴堂裡,沈詠潔拿著請期的日子跟盈袖說話:「袖袖,你看看這幾個日子怎樣?」

    謝家給了幾個日子,讓她們挑,自然是要避開盈袖的小日子的緣故。

    盈袖看了一眼,見都是恰好錯開她的小日子,心裡微微有些驚詫,又有些臉紅,暗道謝東籬這廝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

    沈詠潔半天不見盈袖說話,還以為她害羞,就沒有多問,道:「那我去問你的丫鬟。」

    盈袖點點頭,等沈詠潔走了,伸手拿過寫著婚期日子的冊子,翻來覆去地看,有些欣喜,但也有些惆悵。

    她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心態,有些話想說,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

    想起前幾天在北城門那邊看見了師父,之後就又杳無音訊了,心裡很是惦記,一心想跟師父分享自己的喜悅,又有淡淡的遺憾。

    一個人在燈前坐了很久,也不想去睡覺。

    下意識裡,她在等著師父的笛聲。

    但是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夜深人靜,大家都睡著了,她也趴在桌上睡著了,也沒有等到師父。

    只是到了夜最黑沉的時候,師父才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這一次沒有吹笛,也就沒有叫醒盈袖。

    師父揮手一拂,至貴堂的大門門閂自己就打開了。

    屋裡值夜的下人睡得東倒西歪,輕微的鼾聲讓夜色更加寧靜。

    他先前在至貴堂的圍牆上站了許久,本來是不想進來的,只是掛念著她,才過來看看她。

    沒想到盈袖臥房裡的燈久久不滅。

    只是看著她撐著頭的側影印在窗紗上,師父竟然捨不得離去,一直定定地看著那扇窗子。

    後來到了半夜時分,燈油耗盡,臥房裡的燈終於熄了,師父歎了口氣,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腿腳要離開。

    可是他的腿好像有自主意識一般,沒有往牆外跳,反而往牆內跳,來到至貴堂的院子裡。

    走到至貴堂裡面的臥房,一眼就看見盈袖沒有去床上睡,而是趴在窗下的書案上睡著了。

    師父的眸子裡流露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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