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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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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0:24:05 |只看該作者
第390章 紫玉珮

    謝東興聽了也很無語,不過到底是妻子娘家的事情,而且妻子娘家雖然不是嫡支,但是那一家的嫡支正是三侯五相中的王家,直接承襲副相位置的這一家。

    而王錦繡的大堂哥王錦奕,是現任王副相王仁中的嫡長子,已經中了進士,以後就是承繼他爹的位置,做副相的候選人。

    因此能為王錦奕掃除麻煩,王家上上下下都是願意的,王錦繡的娘家爹娘更是巴不得把這樁事攬上身。

    這件事倒是跟謝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王錦繡是嫁出去的姑娘,因此也只發了一會兒牢騷就放下不提了。

    ……

    鄭昊從謝家出去,在大街上走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來到沈家門前。

    他在沈家附近轉了半天,才想了個理由去角門處將門叫開,道:「勞駕,我有事要見沈大丞相。」

    沈家的門子認得他是二小姐的未婚夫,笑嘻嘻地行了禮,道:「鄭二公子,您要見我們老爺?老爺不在家呢。」

    鄭昊本來說要見沈大丞相只是幌子,他真正想見的是沈遇樂,只是不好直接說要見沈遇樂,所以才說要見沈大丞相。

    沒想到都快吃晚飯了,沈大丞相居然還不在家。

    鄭昊覺得自己這個藉口真是找得蹩腳。

    正遲疑間,只聽那門子又笑著道:「鄭二公子,您是要見我們二小姐吧?」

    別拿沈大丞相做幌子!

    鄭昊抿嘴一笑,背著手道:「……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呢?」

    那門子呵呵一笑,「您著什麼急啊!過了年就要準備大婚了,等幾天不見都不行嗎?」一邊說,還是一邊使人去內院報信。說鄭二公子來了,看二小姐有沒有空。

    沈家大夫人王月珊知道了,就命人將鄭昊領了進來,對他說:「近來可好?過年的東西可都預備好了?」隨便說了幾句閒話,又把沈遇樂叫來。

    沈遇樂一來,王月珊就說要去跟大管事議事,讓她陪客。

    鄭昊知道王月珊是有意讓他跟沈遇樂說話。心裡也很感激。因此更加歉疚。

    剛才來的時候,他打算跟沈遇樂道別,此時卻又說不出口了。

    沈遇樂偏著頭問他:「你怎麼了?這幅模樣。是出了什麼事嗎?」

    鄭昊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自己的臉果然緊繃繃地,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事,忙展顏一笑。道:「是啊,我天天想著你。一天不見你就心慌慌地,你說嚴不嚴重?」

    沈遇樂漲紅了臉,啐他一口,道:「都什麼時候了。就知道說瘋話。」

    不過姑娘家聽見這種甜言蜜語到底是心裡高興的,她微笑著半垂下頭,又道:「你來看我。我總是歡喜的。」

    鄭昊長長籲了一口氣,起身道:「那我走了。等明年再來看你。」

    沈遇樂點點頭,但是意識到有些不對,又抬頭看向他,眉頭微蹙,說:「過年的時候你要去哪裡?表姐說要請你跟他們一家一起過年呢,你會去嗎?」

    鄭昊知道沈遇樂說的「表姐」,就是盈袖。

    他剛剛才從謝家出來,盈袖和謝東籬兩個人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去了,只有沈遇樂還不知道。

    看著沈遇樂毫不知情的純潔面容,鄭昊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他起身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了看沈遇樂,輕聲道:「遇樂,你送一送我,好不好?」

    沈遇樂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站起來,道:「好,我送你到二門。」

    鄭昊點點頭,轉身在前面走著,明顯放慢了腳步。

    沈遇樂跟在他身後快走幾步,追了上來。

    兩人跨出王月珊院子的大門的時候,已經是並肩行走了。

    沈遇樂一雙手絞在身前,攥著帕子,心情極是愉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鄭昊,我娘昨夜跟我說了嫁妝的事,我家在京城和江南都給我準備了好些個產業和莊子,你說,我們是住在京城呢,還是住在江南?」

    不等鄭昊回答,沈遇樂又自言自語地道:「如果是住在京城呢,我離家近,離表姐也近,什麼都方便,但你離家就遠了。如果住在江南,我離家遠了,你還能近一些。如果你願意,我們就住江南吧,好不好?」

    鄭昊默默地聽著,半晌說一個「好」字,對沈遇樂道:「你不用管我,你願意住哪裡就住哪裡,我怎樣都行。」

    「那怎麼行呢!」沈遇樂瞪大眼睛,「當然要我們兩個人都覺得好才行,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好,對你不公平。」

    鄭昊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沈遇樂的手,牽著她一起往二門上去。

    沈遇樂如同被點了穴一般渾身僵直,被他拉著手,直愣愣往前走,連話都不會說了。

    鄭昊心裡翻騰不已。

    黑燈瞎火的時候,他也曾經抱著沈遇樂偷偷親過嘴兒。

    那時候已經覺得是人間天堂了,但卻比不上現在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的激動。

    如果兩個人能這樣牽著手,靜靜地一直走下去,該有多好?

    可惜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兩個人很快就來到了二門。

    二門上的婆子過來行禮,鄭昊才放開沈遇樂的手。

    「我走了,你保重。」鄭昊對沈遇樂點了點頭,轉身跨出二門。

    沈遇樂依依不捨地看著他的背影,不願離去。

    鄭昊走了幾步,回頭看見沈遇樂還在二門裡看著他,鬼使神差地又道:「你送我去大門口吧,好不好?」

    沈遇樂大喜,忙點點頭,拎著裙子跨過二門的門檻,往鄭昊身邊走去。

    二門的婆子急了,忙道:「二小姐。您可有出二門的對牌?」

    沈遇樂回頭笑道:「是我娘讓我送鄭二公子出去的,你問我娘要對牌去吧。」一邊說,一邊大著膽子,主動拉著鄭昊的手。

    鄭昊反手將她的小手緊緊握住,兩人的手心都冒了汗。

    就這樣走到大門口,沈遇樂看著鄭昊上了大車,朝他揮了揮手。

    夕陽下。她的身影鑲在門框裡。如同一幅永不褪色的畫,深深印在鄭昊的腦海裡。

    他這一去,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也許永遠也回不來了。

    鄭昊咬了咬牙,從車上跳了下來,將自己隨身帶著的一塊紫玉佩放到沈遇樂手裡,在她耳邊低聲道:「這是我鄭家唯一一塊紫玉佩。是我自貶為庶民之後,我父皇偷偷給我的。據說裡面有一塊真蓮瓣碎片。是難得的寶物,可避百毒和巫蠱,還有別的奇效。你戴著它,就如同我在你身邊。日日夜夜陪著你。」

    沈遇樂緊緊攥住那塊紫玉佩,抬頭對著鄭昊甜甜一笑,道:「就算有它天天陪著我。也不如你陪著我一個時辰。」

    鄭昊再也忍不住,伸臂將沈遇樂抱了一抱。才哽咽著道:「……我一定會陪著你,哪怕我沒了命,只有魂魄,我也要回來陪著你,日日夜夜在你身邊。」

    沈遇樂駭笑,推著他道:「別嚇人了,我可不要你的魂魄,我只要你。」說完又覺得怪怪地,皺了皺眉頭,「快要過年了,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要有事,不要瞞著我。」

    她漸漸察覺到鄭昊的不對勁,但並沒有逼問他,只是拐彎抹角地道:「你今兒去哪裡了?我明天要去看我表姐和表姐夫,我表姐夫受了重傷,你去看過他沒有?」

    鄭昊一時不察,點點頭,道:「我剛從你表姐夫家過來。」說完,他用力拍了拍沈遇樂的肩膀,「保重。明天我使人送些東西過來,都是給你的,你好好收著。」

    沈遇樂笑了,打趣道:「是聘禮嗎?我娘昨兒還說,你的聘禮不知道什麼送來,我們也好準備嫁妝。」

    其實嫁妝都是準備好的,但嫁妝一般是根據男方的聘禮來的,因此知道對方的聘禮,才算是能正兒八經辦嫁妝了。

    鄭昊笑著上了車,一邊點頭道:「你也可以當是聘禮。反正都是給你的,隨你怎麼用都行。」

    眼看著鄭昊的大車消失在長街盡頭,似乎融入了落日的余暉,沈遇樂的心裡越來越慌。

    她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但就是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

    晚上她甚至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夢,醒來覺得渾身疲累,好像要生病的樣子。

    等到中午鄭昊的人將一箱箱禮物給她送了進來,她開箱看過,才知道事情嚴重了。

    「你們二公子呢?」沈遇樂肅然問那幾個送箱子過來的僕婦。

    她們都是鄭昊從南鄭國帶來的家僕,聞言忙道:「我們二公子回南鄭國去了,這些家當都是我們二公子的,如今給沈二小姐收著,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他回南鄭國做什麼?」沈遇樂大吃一驚,「為什麼昨天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那幾個僕婦也不知道主子的事,南鄭國的事,目前還只有鄭昊知道得最清楚,其次就是謝東籬,旁人都還蒙在鼓裡。

    當然,再過一陣子,整個中州大陸就會知道了。

    畢竟一國內亂,父子、兄弟相殘,是怎麼也捂不住的。

    沈遇樂在屋裡著急得轉了一會兒,想到昨天鄭昊說過,在到她家來之前,去了謝家,馬上命人備車,要去謝家見盈袖。

    ……

    盈袖剛剛吃了早飯,她看著太醫給謝東籬換了傷藥,又服侍他吃了早飯。

    謝東籬的傷勢未愈,胃口不是很好。

    他吃了兩口就歇息去了。

    盈袖便坐在暖閣的羅漢床上,跟管事媳婦和大丫鬟們商談過年請客的事宜,剛剛開了個頭,就聽見門口傳來沈遇樂的聲音,「表姐!表姐!你在不在?」

    外面的丫鬟似乎攔不住她,很是惶恐地道:「沈二小姐,五夫人在見管事,請容奴婢進去通傳。」

    沈遇樂像是急得忍不住了,推開那丫鬟自己走了進來。

    盈袖忙對屋裡的管事媳婦和大丫鬟道:「行了,你們先下去吧。」

    沈遇樂匆匆忙忙走了進來,見盈袖已經把屋裡伺候的下人遣了出去,再也顧不得了,著急地坐在盈袖身邊,拉著她的衣袖,道:「表姐,你可知道鄭昊為什麼要突然回南鄭國?」

    盈袖眉梢輕挑,「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沈遇樂愕然,「他昨天來看我,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今天還讓人給我送了許多個大箱子,說是他所有的東西,都給我了。你說這算怎麼回事?聘禮不像聘禮,年禮不像年禮,都像是……」

    她戛然而止,不敢再說下去。

    鄭昊的那個舉動,就跟交代遺言似的。

    沈遇樂將鄭昊給她的紫玉佩拿了出來,「表姐,還有這個,他交給我的,說是他自請為庶民的時候,他父皇偷偷給他的,整個南鄭國獨一無二的紫玉佩。」

    盈袖湊過去看了看,道:「這玉質不錯,裡面的紫絮形如蓮瓣,跟真的似的,確實是無價之寶。」

    沈遇樂嗔道:「表姐,誰讓你看玉了?這裡面據說是真的蓮瓣碎片呢!」

    盈袖吃了一驚,「真的蓮瓣碎片?不可能!怎麼會到玉石裡面呢?!」

    「當然,你仔細看,就這裡……」沈遇樂將那紫玉佩塞到盈袖手裡。

    盈袖一接過來,就覺得手心灼熱,奇燙無比,腦子裡嗡地一聲,整個人往後仰倒,咚地一聲暈倒在羅漢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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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1:36:31 |只看該作者
第391章 大夏往事

    在里間臥房熟睡的謝東籬這時不安地動了動。

    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將他包裹起來,如同置身在溫泉之中。

    耳畔似乎有人在喚他的名字,一聲聲如泣如訴,聽不真切。

    「表姐!表姐!你怎麼了!」沈遇樂大叫的聲音傳了過來。

    謝東籬倏然睜開雙眸,被沈遇樂的叫聲驚醒了。

    「出了什麼事?」謝東籬掀開被子下床,陡然覺得心中一慟,像是有人拿刀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他捂著胸口坐在床沿閉了閉眼。

    綠春和紅夏忙撂開簾子走了進來,擔心地問:「五爺,您醒了?」

    「外面出來什麼事?」謝東籬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眸望向門簾的方向。

    門簾處是雕花地罩的隔間。

    暖閣就在雕花地罩的另一邊。

    綠春和紅夏對視一眼,低聲道:「沈家二小姐來見夫人,兩人在暖閣裡說話,奴婢在隔間伺候,不知道暖閣那邊出了什麼事。」

    「那就去看看出了什麼事!」謝東籬的聲音陡然硬了起來,他緊繃著臉,森然看了兩個丫鬟一眼,指著暖閣的方向惱道:「還是你們沒有把夫人當主子?!都叫得這樣驚惶,你們還能裝沒聽見?」

    綠春和紅夏一起跪了下來,委屈地道:「五爺息怒!五爺息怒!奴婢是五爺的丫鬟,夫人有夫人的丫鬟,並不喜奴婢在跟前伺候……」

    「呵呵……」謝東籬冷笑一聲,盈袖那邊明顯是出了事,這兩個丫鬟還裝沒事人,真不知道是盈袖太心寬。還是他太寬宏……

    謝東籬站了起來,披上大氅,自己往暖閣行去。

    綠春和紅夏嚇得腿都軟了,不敢起身,依然跪在裡屋臥房裡。

    採桑剛剛從暖閣裡出來,迎面看見謝東籬走過來,忙向他行禮道:「五爺。夫人剛剛暈了過去。奴婢正要去外院尋人請太醫。」

    謝東籬一怔,「暈過去了?怎會突然暈過去了?」他加快腳步,走到暖閣裡。

    一進到暖閣。謝東籬的頭就有些暈。

    他扶著暖閣的門框站定,慢慢看向暖閣裡面。

    乍一進來,他就感覺到這裡有股他剛才在睡夢中感受到的氛圍,暖洋洋地。如同溫泉。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頭,有些排斥這種感覺。

    這時盈袖嚶地一聲醒了過來。

    沈遇樂忙撲上去問道:「表姐。你沒事吧?剛才是怎麼了?怎麼就暈過去了?」

    盈袖撫了撫額頭,發現自己滿頭大汗,身上也是汗流浹背,整個人像是大夏天在烈日底下跑了十幾裡路。

    她攤開手掌。看著手心裡那塊紫玉佩,這會子倒是涼冰冰地,沒有剛才的灼熱刺痛了。

    「……袖袖你沒事吧?」謝東籬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他伸出手。想給盈袖診脈,但是在快要觸到她的手腕的時候,盈袖卻飛快地將自己的胳膊抽走了,背在身後,仰頭笑道:「沒事,沒事,剛才我跟表妹鬧著玩,故意嚇唬她呢!」說著,還對沈遇樂做了個鬼臉。

    沈遇樂微微一怔,繼而笑道:「哎呀,你太過份了,居然嚇唬我!看我饒不饒你!」沈遇樂撲過去拍打她的肩膀。

    盈袖嘻嘻一笑,將紫玉佩塞回到沈遇樂手裡,「喏,這是你的寶貝,可要收好了。」

    謝東籬這才看著那紫玉佩,眉梢幾不可察地跳了跳,他問沈遇樂:「這是從哪來的玉佩?」

    沈遇樂大大方方將紫玉佩舉到謝東籬面前,「這是鄭昊給我的,說是他們南鄭國獨一無二的紫玉佩,他父皇偷偷給他的。」

    謝東籬瞥了一眼,「是南鄭國皇室祖上傳下來的嗎?」

    「應該是吧?」沈遇樂有些遲疑,「我不清楚。」

    盈袖笑道:「鄭家是南鄭國的皇室,南鄭國什麼好東西不是他們的?是不是他們家祖傳的,有什麼關係?」

    謝東籬笑了笑,道:「當然有關係。」

    「什麼關係?」連沈遇樂都好奇了。

    「鄭家祖上曾經是大周最有名的三大世家之一的神筆鄭家,你們知道吧?」謝東籬耐心地解釋,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盯著那紫玉佩打轉。

    「這我們知道。中州大陸誰不知道?」盈袖有些酸溜溜地道。

    大周分崩離析之後出現的三個國家裡面,只有鄭家當初是最頂層的世家,北齊的齊家和東元的元家,其實都只算二流世家。

    「鄭家的祖上,可以追溯到大周之前的大夏,那時候,他們就是四大國公府之一的鄭國公。」謝東籬扶著暖閣裡的太師椅,慢慢坐了下來。

    他的紅疹嚴重,傷勢也很嚴重,比以前虛弱很多,光是多站一會兒,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盈袖忙拿了個大迎枕給他放到背後靠著。

    「這我們都知道,南鄭國皇室一直把這當他們最了不起的出身,逢人就說,哪裡有人不知道?」盈袖撇了撇嘴,拿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她的手心還有剛才的熱度,可是那紫玉佩居然已經涼冰冰地了,真是奇怪……

    「既然你們都知道,所以我說有關係。你們想,如果這東西是鄭家祖上傳下來的,那很可能就是從大周,甚至大夏那個時候傳下來的。」謝東籬又看了一眼沈遇樂手中的紫玉佩,「那這個東西就真的了不起了。」

    「確實。如果是從大周或者大夏傳下來的,那這東西怕不有上千年的歷史了?」沈遇樂驚歎,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紫玉佩,立即覺得有千鈞重,「這麼貴重的東西,他怎麼隨手就送人了呢?」沈遇樂搖頭歎息。

    盈袖好笑,拿手指點著沈遇樂的額頭,「你又說這種乖話了。你是鄭昊的未婚妻,他不給你。給誰呢?快好好收著,這樣好的東西,若是被別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怎麼會!就只有你們知道而已。」沈遇樂嘻嘻地笑,但還是將那紫玉佩小心翼翼收到胸口藏起來。

    謝東籬也嚴肅地道:「袖袖說得沒錯,你一定要小心謹慎,這個東西。千萬不要讓外人知曉。如果真的傳出去。會引來很厲害的人。到時候,我擔心你們沈家滿門都會因這個東西召禍。」

    「這麼嚴重?!」沈遇樂這下害怕了,她捂著胸口坐立不安。「你們……你們一定要給我保密!」

    「嗯,今天的事,就只有我們仨知道。鄭昊一直珍藏,就連他父皇也沒有對人說過。可見他們都是知道這東西極珍貴的。」謝東籬對沈遇樂點點頭,「你記得不要再拿出來給任何人看就行了。」

    沈遇樂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低聲道:「原來如此。我說袖袖剛才怎麼一握住這塊紫玉佩,就暈了過去,原來真的有古怪。」

    謝東籬的目光沉了下來,他看向盈袖。聲音更加肅然:「……你不是跟遇樂玩笑裝暈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遇樂呲了呲牙,捂住嘴,知道自己說走嘴了。

    她不好意思起身。慌慌張張地道:「那你們知道鄭昊怎麼突然回南鄭國了嗎?」

    盈袖被謝東籬嚴厲的眼神看得抬不起頭來,不敢接話。

    謝東籬也不看沈遇樂。只是盯著盈袖,淡然道:「鄭昊的母妃讓他回去過年,他跟南鄭國太子有過節,所以心裡有些不安。不過你也別擔心,他帶了很多好手回去,有他父皇在,他不會吃虧的。」

    沈遇樂松了一口氣,「真的?」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謝東籬面不改色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表姐夫,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好了,你們倆慢慢聊,我先回去了。我娘還等我說話呢。」沈遇樂笑嘻嘻地說著,告辭而已。

    盈袖在心裡默默為沈遇樂點了根蠟。——居然會相信謝東籬的話,真是被人賣了還要給數銀子的主兒……

    當然,她有這樣的覺悟,也不是她比沈遇樂聰慧許多,而是她跟謝東籬接觸太多,是在被他「坑」了許多次後,才形成的條件反射而已。

    沈遇樂走了之後,謝東籬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盈袖還不說話,謝東籬才咳嗽一聲,道:「是你自己說,還是我讓你說出來?」

    盈袖一下子就軟了,馬上道:「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是不想表妹難堪,不想你為難她。」

    謝東籬挑高了眉毛,面色更加冷峻。

    「……剛才表妹把那紫玉佩塞到我手裡,一入手,我就覺得那紫玉佩熱得發燙,灼得慌,然後我就一陣迷糊,暈了過去。」盈袖攤了攤手,「整件事就是這樣,一點都沒有誇張,也沒有縮小。」

    謝東籬眉頭緊縮,擰成一個川字,「暈過去之後,你有什麼感覺?有沒有異象出現?」

    盈袖搖搖頭,「完全沒有,就像黑甜一覺,連夢都沒有。你若要問我有什麼異常,那就是我完全想不起來剛才暈過去的感覺,就像我沒有暈過去一樣。」

    謝東籬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這東西有些古怪,以後你切記不要碰。」

    盈袖忙點頭,「我一定不會再碰的。」

    謝東籬又輕聲咳嗽幾聲,才道:「這一次我借受傷的機會退下來,是想以養傷的機會離開東元國,帶你出去走走,找一個人。」

    「找誰?」盈袖很是好奇,「這麼慎重?」

    明顯是要親自去找。

    嘖嘖,能讓謝東籬放下一切,親自去找,那人一定特別了不起。

    謝東籬沉聲道:「記得我剛才說得大夏四大國公府嗎?」

    盈袖「嗯」了一聲,「記得啊,神將周府,後來是大周皇室。神筆鄭家,就是如今南鄭國皇室鄭家。還有神農盛家,當初是赫赫有名的神醫,還有神算吳家,不過他們已經在大夏的時候就被滅族了吧?」

    因為另外三個國公府後來都在大周發揚光大,只有神算吳家,大周建立之後就消失了,千年以來,完全沒有下落,就像從歷史的長河裡消失了一樣。

    所以後人說大周,都只說三大世家,已經沒有吳家的份兒。

    謝東籬一字一句地道:「當年的神算吳,並沒有被滅族,而是改名換姓,離開大周京城,跑到南鄭國所在的這個地方隱居下來。」

    「啊?」盈袖悚然而驚,「你怎麼知道?他們改成什麼姓了?」

    「巫。南鄭國的巫家,就是當年大夏的神算吳家後人。」謝東籬低聲說道,「這些事情,南鄭國的鄭家也是知道的。」

    盈袖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香火情啊,難怪巫家在南鄭國就跟副皇帝一樣。」又問:「那你要帶我去找誰?吳家?你不是要把他們全部滅族嗎?」

    謝東籬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吳家。」

    盈袖徵詢地看著他,若有所思地道:「神將府的後人已經消失了,鄭家有鄭昊跟著你這麼久,你沒必要親自去尋。吳家更不用說,你要他們滅族,也不會有心思去找他們。難道……」盈袖一下子想明白了,雙眸閃亮:「你想去找神農盛家的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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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傳說

    神農盛家,從大周後期就成了傳說中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神醫。

    因為他們逐漸從大周京城淡出,在大周皇室突然消失之前,已經退隱了。

    自大周滅亡之後的五百年裡,中州大地上偶爾有他們的傳人出現,每一次無不掀起轟動,從北齊,到東元,再到南鄭,只要盛家傳人一出,哪怕皇室都要對他們奉若上賓。

    可是他們的蹤跡太難尋了,神龍見首不見尾,想要尋找他們的人沒有一次成功過。

    眼下謝東籬卻說要去尋找盛家後人……

    這可比尋找盛家傳人還要難上百倍。

    盈袖知道謝東籬為什麼想要尋找盛家後人,他肯定是為了她引起的那種怪病。

    他割捨不下她,她也離不開他,所以就只有尋找外力的幫助了。

    如果能找到盛家後人,應該肯定能治好吧?

    不過盈袖想到深處,又覺得洩氣,眼底的光芒黯淡了,「真的能找到嗎?他們已經隱居五百多年了吧?」

    大周朝延續了近一千年,然後天下三分,又過了五百年。

    從大周後期到現在,見過盛家後人的人幾乎沒有聽說過。

    「總有線索的。」謝東籬靠坐在太師椅上豎放著的迎枕上,用手揉了揉額角,「最近一次盛家傳人出現,是三十多年前的北齊京城,也就是在那一年,如今這個北齊皇帝突然中毒,被盛家傳人救了一命。但是並沒有完全解毒,盛家傳人告訴他,如果能找到聖人之血,他的毒就能完全解了。」

    這種宮闈秘聞盈袖從來沒有聽說過。不由聽住了,她雙手托腮,擱在羅漢床的小憑幾上,緊張地問:「後來呢?找到沒有?那盛家傳人是不是還在北齊?」

    謝東籬搖了搖頭,「聽說那盛家傳人早已離開北齊,至於去哪裡了,沒有人知道。而北齊皇帝大概就從那時候開始。對我們東元國格外關注了。」

    想到宮裡的皇后齊雪筠。謝東籬臉上露出一個譏嘲的微笑。

    堂堂北齊公主,居然非要做填房,也是拼了……

    盈袖也想到了宮裡的皇后齊雪筠。她訕笑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堂堂的北齊公主,才來到我們東元國做繼后的?」

    謝東籬閉上眼,雙臂抱在胸前。深深地籲出一口氣,「八九不離十吧。」

    「北齊皇帝也真能活。雖然中了毒,但是三十多年苟延殘喘,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盈袖也露出幾分譏嘲的笑意,如果有鏡子擺在他們兩人面前。他們會發現自己的笑容跟對方居然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是因為夫妻在一起時間長了,連容貌都會越來越相似吧?

    謝東籬嗤笑著搖頭,斜睨盈袖一眼。「不如此,怎麼顯得盛家人醫術高明呢?能讓北齊皇帝不死。但卻不能解除北齊皇帝中毒而起的痛苦。北齊皇帝能堅持這麼多年,心性是十分堅韌的,所以北齊,比很多人想的要難對付啊……」

    「那你是想先去北齊京城找找線索?」盈袖擔心地問,「看你的傷勢,過年之後能成行嗎?要不還是等傷勢完全好了之後再說吧?」

    謝東籬看了她一眼,對她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我沒事。」

    盈袖一怔,狐疑地往屋裡四周看了一眼。

    難道這個家也有別人的探子?

    謝東籬沒有再說話了,閉目養神坐了半晌,才扶著太師椅慢慢起身,道:「我去臥房歇著。」

    盈袖想要攙扶他,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揚聲對著外面道:「綠春!紅夏!來扶五爺出去!」

    綠春和紅夏趕緊從另一邊的臥房跑出來。

    兩人跪得久了,開始的時候走路踉踉蹌蹌不穩當,但等她們來到暖閣的時候,已經好多了。

    謝東籬靜靜地看著她們,目光漸漸淩厲。

    綠春和紅夏忙低頭給盈袖行了禮,才上前來一左一右扶著謝東籬的胳膊,送他往臥房去了。

    盈袖歎了口氣,跟著走過去,對謝東籬道:「我要回娘家一趟,吃晚飯之前會回來的。」

    謝東籬點了點頭,「路上小心,叫阿順跟你一起回去。」

    盈袖應了,出去命人備車,又使人去給阿順送信。

    阿順在門外的大車前候著,等盈袖來了,一起往東城坊區的盈袖娘家去了。

    沈詠潔和小磊依然住在東城坊區的忠貞國夫人府。

    元宏帝已經命人在西城坊區的謝家附近給沈詠潔再蓋一所忠貞國夫人府,算是御賜的府邸,等建好後,沈詠潔和小磊就可以搬到西城坊區來住了。

    東城坊區的宅子,還是沈詠潔的產業,不過她已經打算將這所宅子轉給盈袖。

    因為這宅子本是謝家的老宅,當初據說是謝家缺銀子,所以賣給了剛剛從江南搬到京城的司徒健仁一家人。

    那時候,元健仁還只是司徒健仁,是一介皇商而已。

    盈袖當然是喜愛這所宅子的,因此當沈詠潔說起這個念頭,她沒有推辭,只說要折價補給沈詠潔銀子。

    沈詠潔知道她不差這點錢,也就應了,銀子都給小磊就行了。

    盈袖回到東城坊區的娘家,和沈詠潔說了幾句閒話,就問起「盛家傳人」的事。

    沈詠潔出身沈家,對這種事情應該知道得更多一些。

    她想得沒錯,沈詠潔果然知道一些「盛家傳人」的事,她笑著道:「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不過我小時候,聽我爹,也就是你外祖父說過很多次,總是遺憾去晚了一步,沒有見到這個盛家傳人。但是,你夫君的爹,也就是你早就過世的公公,那時候正在北齊京城遊學。據說跟這盛家傳人有過一面之緣。你不問謝家人,來問我做什麼?」

    盈袖大吃一驚,「您是說,東籬的爹,也就是我公公,曾經見過盛家傳人?!」

    她怎麼一點都沒有聽謝東籬提起過呢?!

    難道謝東籬也不知道這回事?

    沈詠潔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嘴閉上些吧。都能看見你的舌頭了。」說完又道:「也許是東籬那時候太小。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東籬的兩個哥哥應該知道吧?」

    盈袖定了定神,打算回去跟謝東籬提一提這回事。

    如果真的要去問兩個謝家大哥,還是謝東籬出面比較好。

    她一個做弟妹的去找兩個大伯子私下裡問話。實在是太不像樣了。

    從沈詠潔這裡居然又得到了更多有關盛家傳人的消息,盈袖的信心越發足了。

    如果能找到盛家傳人,就有機會找到盛家後人!

    謝東籬的病一定有機會治好!

    從娘家出來,盈袖心情好極了。她笑眯眯地坐在車裡,透過掛著紗簾的車窗往外看。

    快要過年了。東城坊區的家家戶戶都在換門神,寫對聯,還用清漆新油了桃符,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年節氣象。

    「姑娘!姑娘!您不要到處亂跑啊!」

    「站住!前面的人快攔住她!」

    突然一群人從一戶角門裡呼啦啦跑了出來。追著前面一個姑娘。

    那姑娘頭上包著藍黑色蓋頭,穿著月白粗布上衫,深藍大擺裙子。光著腳,跑得倒也不慢。

    盈袖看了好奇。忙命車夫將車趕到路邊停下,給這些人讓出道來。

    那赤著腳的姑娘慌慌張張從盈袖的車旁跑過,一邊跑,一邊往後看,嘴裡結結巴巴地道:「我……我……阿細找王郎!」

    盈袖頓時瞪大眼睛。

    這個姑娘,不是前一陣子她偷偷去南鄭國救沈詠潔和小磊的時候,在路上遇見的那個苗女阿細姑娘!

    那時候阿細還大著肚子呢!

    如今肚子倒是平了,不過臉色很是憔悴,瘦得脫形,小臉上只看見一雙大眼睛,看著倒是楚楚可憐。

    再看追著阿細的那些下人,盈袖認出來他們應該是王仁全家的下人。

    王仁全是現任王副相的堂兄弟。

    這個東城坊區住有不少三侯五相旁支遠親人家,都是殷實富貴人家,只是不比住在西城坊區的本家有權有勢。

    盈袖在這裡住過兩世,自然對這裡的人家很熟悉。

    「快攔住她!」幾個王家下人已經飛跑著追了過來。

    盈袖眼尖,一下子看見有兩個男僕手裡已經拿了繩子套索,要往阿細脖子上套!

    盈袖頓時怒了。

    這是把阿細當牲口吧!

    「將這些人引開。」盈袖斷然說道,「我們上前去。」

    阿順在車外應了一聲,從車轅上飛身而下,撮唇而呼,很快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一群人,將大路堵住了。

    王家的那些下人被堵在路中間,進退不得。

    盈袖的車來到阿細身邊,她撂開車簾,對阿細招手道:「阿細姑娘,快上車!」

    阿細猛地回頭,看見盈袖的模樣,立刻心生熟悉之感,好像見過一樣。

    她低聲自言自語:「你認得她?好,阿細就去跟她說話。」

    阿細一下子攀上車轅,跳上了盈袖的車。

    盈袖忙放下車簾,擋住了路人的目光。

    街上亂哄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剛剛冒出來的那群人吸引住了,沒有人看見盈袖的馬車上多了一個人。

    阿細上了盈袖的車,偏著頭打量她,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見過?」

    盈袖抿嘴一笑,暗道這苗女真有些門道。她去南鄭國的時候,明明是戴了面具的,就算她爹娘都沒有認出她,卻被這苗女一語道破……

    盈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去過南鄭國,只是搖頭道:「沒有,我沒有見過你。」

    「那你知道我是阿細?」阿細更加疑惑了。

    她是苗女,身上帶蠱,有種天生的直覺,可以分辨對方是善意還是惡意。

    她也是靠著這一點直覺,才千里迢迢,順利地從南鄭國來到東元國京城。

    盈袖笑著指了指車外:「剛才我聽見那些人這樣喚你的名字,就知道了啊。」

    阿細這才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多謝你。」

    「不客氣。」盈袖笑眯眯地道,又問她:「看你的樣子,不是我們東元人啊?跟那王家人是親戚?」

    阿細想了想,道:「我是南鄭人。那是王家?他們不讓我見王郎。」說著。委屈地眼淚都流了下來。

    盈袖忙拍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突然覺得自己左手腕的玉鐲又開始微微發熱,心裡一驚:難道阿細身上還有蠱?!

    阿細也察覺到異樣。笑著道:「不用怕,不對你用蠱。」

    她拍拍盈袖的肩膀,又指指自己的胸口,「阿細的朋友,死也不會用蠱。」

    盈袖有些感動,笑著點頭:「可別在東元國說‘蠱’字。大家不喜歡聽。聽見會把你抓起來。」

    阿細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怕阿細有蠱,所以不讓阿細見王郎?」

    「那你跟王家人說了有蠱嗎?」盈袖細細地問她,眼光不斷往阿細肚子上瞟。

    阿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搖頭道:「沒有,阿細沒有對人說有蠱。你第一個。」

    盈袖籲出一口氣,真不知道是要感謝阿細對她另眼相看。還是感歎自己跟「蠱」緣份……

    「王郎是誰?你是來找他的?既然你已經找到他,為什麼還要跑出來呢?」盈袖本來不是很喜歡管閒事。但是如今王家跟他們謝家扯上了關係,而王家一向是跟張家交好,所以她不得不對王家的事多加留意。

    她知道,那謝東興的妻子,就是剛才那個追著阿細的王家裡嫁出來的姑娘。

    謝東興以後要做謝東籬的喉舌,代行副相一職,所以,有關這夫妻倆的事情,他們都不能掉以輕心。

    阿細來了東元國京城這麼久,還沒有遇到可以說話的人。

    別的人她總是有種不放心的感覺,不敢說出全部的事實,而對盈袖,她的蠱蟲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完全可以信賴的象徵,因此她也打開話匣子,連比帶劃,給盈袖說起自己的事。

    「王郎去阿細家,跟阿細有了娃娃。阿細生了娃娃,王郎還沒有來。阿細不想娃娃沒有爹爹,就來找他。」阿細拿出一方帕子,給盈袖看。

    上面繡了一個很白胖可愛的小嬰孩,看不出男女。

    「這是阿細和王郎的娃娃。」阿細對她比劃,「女娃娃。」

    「原來是女兒啊!」盈袖驚喜地點頭,「好可愛,好漂亮!」

    阿細得意地點頭,「娃娃要爹爹,阿細也要王郎。」

    「你老是叫王郎王郎,他到底叫什麼名字呢?」盈袖好奇地問。

    上次在南鄭國的時候,盈袖就聽說客棧老闆說了阿細的事情,還以為過一陣子,阿細自然就知道自己被人騙了,不會再執迷不悟。

    沒想到阿細不僅沒有放棄,反而在生下孩子之後,一個人來到東元國京城尋情郎!

    「阿細知道他的名字,但是阿細不會對任何人說。」阿細突然嚴肅起來,「阿細答應過王郎,絕對不會對別人說,就連娃娃都不會說的。」她歉意地看著盈袖,很是不好意思。

    盈袖便轉了個話題,開始問那王郎的身形樣貌,和習慣的衣著打扮。

    阿細沒有東元人心眼兒多,就都說了出來。

    盈袖聽著阿細的描述,漸漸將那「王郎」有可能的人選縮小了。

    如果阿細說得都是真的,那王家只有一個人符合阿細的這些描述。

    這人就是現任王副相的嫡次子王錦奕。

    這人年歲也不小,但不知為何,也還沒有成親。

    盈袖悄悄帶著阿細回到謝家,安置在自己和謝東籬住的院子裡。

    「阿細,你先住一晚上,等明天我想法帶你去見一見那王郎,你說可好?」盈袖叫了丫鬟過來服侍阿細,又給她送上新的衣裳和首飾,還有鞋。

    阿細的腳上都是傷和硬繭,可是她習慣了,倒不覺得難受。

    阿細應了,在廂房住下。

    盈袖回到臥房,跟醒過來的謝東籬說起了這件事。

    謝東籬笑了笑,道:「王錦奕啊?呵呵,我看王家人這一次如何收場。一不小心,可是要給祖上抹黑了……」

    「什麼意思?」盈袖不解,「跟王家祖上有什麼關係?」

    「你沒聽王家經常顯擺吧?」

    「顯擺什麼?」

    「顯擺自己家族有情有義,忠孝兩全。」

    盈袖更加好奇。

    謝東籬給她分解:」一千五百年前,王家曾經出過一個狀元郎,年紀輕輕就是宰相。據說他的妻子跟他定親之後,突然暈迷不醒。這王相不僅沒有嫌棄她,反而娶她過門。後來過了好幾年,她終於醒了,兩人生兒育女,做了一對恩愛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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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1:37:04 |只看該作者
第393章 相信

    盈袖扯了扯嘴角:「……一千五百年前,那麼久遠的事,他們家還記著啊?這真是夠顯擺。」

    簡直是年年講,月月講,日日講,才能把一千五百年前老祖宗的軼事一直傳到現在吧?

    「差不多以此為立族之本了。」謝東籬臉上的嘲諷意味更加濃厚。

    盈袖默然半晌,猶豫著問道:「可是上一世的時候,我從來不知道阿細這個人啊!」

    上一世,她沒有去過南鄭國,大巫也一直好好地活在南鄭,至少在她從白塔上跳下來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謝東籬垂下眼眸,淡淡地道:「你要聽實話嗎?」

    盈袖用力點頭:「不要有一個字騙我,我會當真的。」

    「因為自從你重生,這個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就算是我,也很難推測到以後的走向。」謝東籬正色說道,「所以你一定要記住,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

    盈袖輕輕「嗯」了一聲,「我相信你。」

    她是真的相信謝東籬。

    如果有一個人,花了兩生兩世的時間,就為了讓她達成心願,她不信他,又能信誰呢?

    她就算不信自己,也不會不信他的。

    「……相信我就好,別想那麼多了。這些事以前沒有發生過,不等於以後不會發生。阿細既然跟王錦奕有關,咱們就做做好事積點德,明天想法讓阿細見王錦奕一面,看看他怎麼說?」謝東籬跟王家接觸不多,也不算熟,但同是三侯五相世家中人。彼此還是認識的。

    盈袖琢磨出點味兒:「你是說,王錦奕根本不知道阿細來到東元國?」

    「這個我不知道。」謝東籬完全不做任何推斷,因為他真的不瞭解王錦奕這個人,也不想費功夫去瞭解他。

    「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阿細明天見到他,說不定會峰迴路轉呢!」盈袖倒是持樂觀態度,「他們都有孩子了……」

    謝東籬一怔。「那孩子生了?」

    阿細大著肚子的樣子。謝東籬也見過。

    「生了,阿細跟我說,是個小姑娘。白白胖胖很可愛。」盈袖充滿憧憬,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什麼時候我們也能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就好了!」

    謝東籬突然有些緊張,他也盯著盈袖的肚子。「……你很想要孩子?」

    盈袖臉上一紅,別過頭。但還是點了點頭,「遲早要生的。」

    謝東籬想到一個小小的嬰兒,叫他爹,叫盈袖娘。居然也有些動容,半晌方道:「我們一點要找到盛家後人,以後生七個八個小孩子。」

    「這麼多?」盈袖不樂意了。「生兩個就好,一個哥哥。一個妹妹。」

    「一個姐姐,一個弟弟也很好。」謝東籬也跟她一起憧憬。

    兩人一直說到深夜,居然興致勃勃,不覺得這個話題很乏味……

    第二天一大早,盈袖還沒有起身,就聽見門外採桑在叫她:「夫人,那位阿細姑娘要走!」

    盈袖一下子醒了過來,忙道:「先留住她!我馬上就來!」

    謝東籬也醒了,他坐在床上,看著盈袖忙忙叨叨地穿衣裳鞋子,提醒她道:「要不你去沈家找你大舅母,讓她把王錦奕叫到沈家就好。」

    盈袖的大舅母王月珊,就是副相王家的嫡女,她是現任王副相的嫡親妹妹,也就是王錦奕的嫡親姑姑,沈遇樂是王錦奕的表妹。

    盈袖恍然,回頭對謝東籬道:「還是你腦子好使,我怎麼沒想到呢?!早知道,我昨天就去找大舅母了!」說著,她興沖沖走了出去,找阿細吃飯去了。

    阿細根本吃不下,她坐在盈袖身邊,一個勁兒問她:「真的?阿細今天見王郎?」

    盈袖想了想,「我儘量,很有可能,你今天真的能見到王郎。」

    為了分散阿細的注意力,盈袖又問對她說:「你好好想想,等下如果見到王郎,你要跟他說些什麼話?」

    阿細真的靜靜地琢磨起來,不再鬧著要走了。

    盈袖吃完早飯,又給阿細好好裝扮了一下,發現她打扮起來,居然有些像一個人,微微一怔,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

    「阿細,你要吃點東西,你太瘦了。王郎見了你,說不定就認不出來了。」盈袖想了想,還是重新給阿細打扮了一下,將她的眼睛描得大大的,頭髮披散下來,只在頭頂用束髮金環松松地在頭頂系著頂發,再給她戴上長長的鏈珠銀環,白銀頭冠,儘量往苗女打扮,才不再像別人了。

    阿細乖乖地坐在妝台前,任憑盈袖折騰自己的頭髮。

    盈袖又問她:「阿細,你知不知道王郎那時候去南鄭國做什麼啊?」

    阿細拿著盈袖給她的銀絞絲鐲子把玩,一邊道:「不知道,去走親戚?」

    盈袖暗暗覺得王錦奕一定從頭到尾都在騙阿細,肯定不會對她說實話,因此也不再問了,讓她再歇一歇,等她安排好了,就帶她出去見王郎。

    阿細應了,一個人坐在廂房裡反復練習自己要跟王郎說的話,臉上一時欣喜,一時嬌羞,一時又憤憤,看得盈袖惻然。

    她回到自己房裡,對謝東籬悄聲道:「你知不知道王錦奕那個時候跑南鄭國做什麼?」

    謝東籬正在想這個問題,他對盈袖提醒道:「不要逼得王錦奕太急,看看能不能將他拉到我們這邊……」

    盈袖點點頭,「我曉得。」一邊讓採桑拿了自己的帖子送到沈家,給沈大夫人王月珊。

    「盈袖有事要見錦奕?」王月珊聽了採桑的傳話,很是驚訝,「有什麼事嗎?」

    採桑笑著道:「沈大夫人,奴婢不曉得,可能是五爺有吩咐吧,主子的事,奴婢哪裡知道呢?只我們夫人說,讓您悄悄地請,不要驚動別的人。」

    王月珊雖然覺得蹊蹺,但想著在自己家裡,任何一方都不會出問題的,因此也沒有多想,點頭道:「那我試一試,如果錦奕有空,讓他來一趟。」

    採桑專程在沈家等著回信。

    王月珊是王錦奕的嫡親姑姑,她一找他有事,王錦奕二話不說就來了,居然連回帖都不用。

    「好了,他已經來了,你回去跟你們夫人說吧。」王月珊笑著命人送了採桑出去。

    沈遇樂在王月珊身邊學著管家理事,聞言忙道:「娘,我去看看二表哥?」

    王月珊皺了皺眉頭,「你是定了親的人,身邊多帶幾個丫鬟婆子。」

    「知道了,娘。」沈遇樂笑著帶了自己的兩個丫鬟去後花園的一處抱廈內見王錦奕。

    王錦奕見了沈遇樂,忙站起來笑道:「勞煩表妹大駕,真是不好意思。」

    沈遇樂讓他坐,笑著道:「是我表姐有事要見你,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著急忙慌地將你找來,還望你不要見怪。」

    「怎麼會?我正想著不日就要去北齊遊學,要來姑母這裡辭行,沒想到姑母就發帖子請我了,正好一道手來了。」王錦奕二十一歲了,生得唇紅齒白,俊逸瀟灑,在三侯五相的這些公子哥中也是很有名氣的。

    那句「沈大儒雅王二狂」裡的「王二」,說得就是他,王二公子王錦奕。

    他這人確實很狂妄,但不是恃才傲物的狂,而是「薄湯武而非周禮」的狂。

    對於禮法規矩向來不屑一顧,家裡幾次給他定親都被他躲了過去,因此直到如今二十一歲了,連個未婚妻都沒有。

    盈袖聽說舅母一封帖子就把一直見不到人影的王錦奕給找來了,忙帶著阿細往沈家去了。

    來到沈家內院,她跟著王月珊的大丫鬟往後花園的抱廈走去。

    在抱廈門口站定,盈袖咳嗽了一聲。

    正在跟沈遇樂說話的王錦奕回過頭,見是盈袖站在那裡,起身回禮道:「原來是謝夫人,請問找在下有何貴幹?是謝副相有什麼吩咐嗎?」

    盈袖笑著道:「不是我們家的事,是這位姑娘找你有事。」說著,她往旁邊一讓,露出她身後的阿細。

    阿細驚喜地看著他,一下子沖進來,往他懷裡撲去:「王郎!阿細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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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神農令

    王錦奕愣了一下,條件反射般往旁邊讓了一讓,躲開撲過來的阿細,「怎麼是你?」

    「是阿細!是阿細!」阿細一撲落空,很是委屈,轉頭看向王錦奕,「王郎,你不認得阿細了嗎?」

    王錦奕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看了看的沈遇樂和盈袖。

    沈遇樂張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像是完全沒有意料到這幅情形。

    盈袖卻是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和阿細,一點都不意外的感覺。

    王錦奕板著臉看向盈袖,「謝夫人,請問這是怎麼回事?阿細怎麼跟你在一起?」說著,他倒是走到阿細身前,將她擋在身後。

    盈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他背後的阿細。

    阿細從王錦奕身後探出頭,歡快地道:「王郎,她是好人,她幫阿細找王郎!」

    王錦奕回頭呵斥她:「閉嘴!我在問話!」

    阿細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見過王錦奕這樣疾言厲色的樣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慢慢靜了下來。

    王錦奕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才回頭看著盈袖,面上的神情更加不善,「謝副相夫人,您不給王某一個說法嗎?」

    盈袖歎口氣,對王錦奕背後的阿細招了招手,「阿細,到我這邊來。」

    阿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錦奕,依依不捨,不肯過來。

    王錦奕又將她擋在身後,對盈袖揚了揚下頜,「謝副相夫人,你不要企圖蠱惑阿細。她是苗女,不懂人心險惡。也不懂中原人的彎彎繞,還請放她一馬。」

    阿細聽了愣神,忙道:「她是好人!她是好人!她沒有騙阿細!」

    「你傻啊!她把你帶來見我,就是別有圖謀!」王錦奕惱怒地回頭沖阿細大吼,額頭上的筋都爆出來了,白皙的面孔漲得通紅。

    阿細覺得這樣的王錦奕太可怕了,她不由自主從他身後繞了出來。往盈袖那邊行去。

    「站住!」王錦奕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許她過去,一邊對盈袖道:「謝副相夫人,有什麼條件你儘管對王某說。不要為難阿細。」

    啪!啪!啪!

    盈袖拊掌拍了三下,笑著道:「好一個有情有義的王二公子!真是不墮乃祖之風啊!」

    王錦奕臉色黑沉,緊緊拉著阿細,對盈袖道:「廢話少說!你費盡心機將我誑來。肯定不是無的放矢。什麼條件,你說吧!」說著又哼了一聲:「都說謝東籬才高仁厚。原來也不過是趁人之危的無恥之徒!」

    「咦?你這人會不會說人話啊!」盈袖聽見王錦奕出口傷謝東籬,頓時翻臉了,「我好心幫你們,卻被你說成居心叵測!」

    「好心?」王錦奕冷笑。「我實在看不出您夫婦二人有何好心之意!」

    「你別扯我夫君!從頭到尾,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盈袖握了握拳頭,對站在王錦奕身邊的阿細揚了揚下頜。「王二公子,我們還沒有說話。你一來就噴我們利用阿細。我倒是想知道,你既然這般有情有義,怎麼見了阿細,不問問她一個姑娘家,一個人千里迢迢從南鄭國的苗疆來到東元國的京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王錦奕一愣,「一個人?」他看了看阿細,「你一個人來的?不是她……派人接你來的?」他指了指盈袖的方向。

    阿細也抿著唇,怔怔地看著王錦奕,像是完全不認識他一樣搖搖頭,「不……不是她接阿細……阿細自己要來……來見王郎……」

    「你真是一個人來的?!」王錦奕不信,回頭狠狠剜了盈袖一眼,又看了看阿細,這才發現她和當初他在南鄭國見到她的時候憔悴了許多。

    不再是花苞一樣含苞待放、嬌憨天真的模樣,而是如同一根快要入秋的蘆葦,在風中搖曳飄蕩。

    「阿細一個人從南鄭國的苗疆,千里迢迢走到東元國的京城。王錦奕,你既然這般有情有義,為何又躲著不見她?!」盈袖進一步說道,緊緊盯著王錦奕的動靜。

    這個男人看上去人模狗樣,卻做出欺騙無知少女的事,實在是該死!

    王錦奕更加驚訝,「躲著不見她?這是從何說起?!」他轉過頭,神色嚴肅地看向阿細:「阿細,你對你們的蠱神起誓,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細聽他說到「蠱神」,微微瑟縮了一下,明顯很是害怕。

    盈袖和沈遇樂對視一眼,都很同情阿細。

    沈遇樂出聲道:「表哥,阿細不懂說謊,她說的肯定是真的,你就不要逼她發誓了。」

    「不行!一定要發誓!」王錦奕握住阿細的左胳膊,「阿細,你對你們蠱神發誓,你說的話句句為真!」

    阿細瞪著大眼睛定定地看著王錦奕,許久方道:「好,我發誓。」她將右手放到胸口,一字一句說了一串盈袖和沈遇樂都聽不懂的話。

    王錦奕卻好像聽得懂,聽完松了一口氣,放開她的左胳膊,道:「你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盈袖和沈遇樂交換了一個眼神,暗忖這王錦奕還懂苗語?

    如果她沒有聽錯,剛才阿細是用苗語發的誓……

    阿細這是換了中原話,慢慢地道:「王郎說要來娶阿細,但是一直不來,所以阿細來找王郎。」說著,她充滿希翼地看著王錦奕。

    王錦奕沒想到真的是阿細自己跑來的,很是尷尬,用手摸了摸鼻子,訕訕地道:「這樣啊,你來了京城,怎麼不去找我呢?一個人在外面碰見壞人怎麼辦?」一邊說,一邊掃了盈袖一眼,以目示意,盈袖就是「壞人」……

    阿細怔怔地又道:「阿細找王郎,王郎家關阿細。阿細逃出來。」說著,她慢慢走到盈袖身邊站定,抬頭看著她,「她是好人,她救阿細。」

    王錦奕聽了這話,如同當頭一棒,臉色由紅變白。眼神閃爍地看著阿細。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遇樂驚訝地道:「表哥,你們家真的把阿細關起來了?你都不知道?!」

    王錦奕痛苦地閉了閉眼。

    他還覺得奇怪,這些天家裡的氣氛確實怪怪的。爹娘和祖母都督促他趕緊去北齊遊學,要不是他手頭上的事情還沒有做完,他昨天就走了……

    如果他一走,他就真的見不到阿細了吧?

    不過。就算如此,阿細怎麼又能跟盈袖碰到一起?

    王錦奕肅了臉。質問盈袖:「我家既然已經安排她住下,不知道謝副相夫人又是如何將她從我家里弄出來的?」

    盈袖也冷笑,「從你家弄出來?你也太看得起你家了。阿細說不清楚,我來說。」說著。盈袖指著阿細道:「她來到京城,找到你家,你家裡人擔心被你知曉。所以將她騙走,關在你親戚家。就是東城坊區的王仁全家。我娘家就在東城坊區,我昨天回娘家,半路上遇到你們王家下人拿著套索追阿細。哼!王家下人好大的氣派!不把別人當人啊!拿套牲口的套索套人!」

    王錦奕臉色煞白,看了阿細一眼,聲音顫抖地道:「阿細,你沒事吧?」

    阿細搖搖頭,「沒事,阿細跑得快,他們套不住阿細。」

    王錦奕愣了半晌,突然對盈袖長揖在地,「多謝謝夫人仗義!此番大恩,王某謹記在心,以後一定回報!」

    「不敢不敢。」盈袖冷哼一聲,「王二公子只要對得起阿細就行,我們只是路人,當不得王二公子回報。」

    王錦奕點了點頭,走到阿細身邊,對他伸出手:「阿細,跟我走吧。你總不能一直住在別人家裡。」

    阿細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意,將手放在王錦奕手上,問他:「王郎,你什麼時候娶阿細?」

    王錦奕笑了笑,「先跟我回家。」

    阿細乖巧地點點頭,走到王錦奕身邊站定。

    盈袖道:「慢著。」

    「謝夫人還有何指教?」王錦奕的心情很不好,冷冷問道。

    盈袖看了看阿細,「阿細一個人在東元國,人生地不熟,你要帶她回家嗎?我既然管了這件事,就要管到底。從明天開始,我每天使人去你家見阿細,一天見不到,我就問你要人!」

    「關你什麼事?!」王錦奕橫了盈袖一眼,「我自會照顧阿細。」

    阿細喜笑顏開,對盈袖道:「多謝姐姐!」

    在她心裡,自小撫養她長大的姐姐是最親的人。

    盈袖的年歲其實比她還小一些,但是對她的回護關愛,和她姐姐一樣,阿細不由自主將盈袖當成她最信任的人。

    「那就說定了。」盈袖伸出手掌,和阿細三擊掌,「阿細,我每天使人去看你,要是王家人對你不好,我一定幫你!」

    王錦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面上抽搐兩下,終於說道:「……阿細不住我家,你不用派人去我家。」

    「不住你家?」盈袖一愣,「那住哪裡?」

    阿細也好奇地看著王錦奕,等他說話。

    王錦奕看著阿細明淨的雙眸,居然沒法糊弄下去,他別過頭,道:「我在南城有一所宅子,我家裡人不知道,等下送你去那裡住。」

    盈袖和沈遇樂明白過來。

    這是要把阿細當外室養起來的意思?!

    阿細不明端倪,笑著道:「好,阿細不要住王郎家。王郎家不給阿細飯吃。」

    王錦奕垂下頭,默默攬住阿細的肩膀,往外走去。

    盈袖看著興高采烈的阿細,終於忍不住,跺了跺腳,叫住王錦奕:「王二公子,請問什麼時候跟阿細成親?說個日子,我們好上門賀喜!」

    王錦奕的身形一僵,也不回頭,淡然道:「這就不勞謝夫人操心了。」

    「怎麼就不勞我操心了?」盈袖追了上去,對王錦奕道:「阿細千里迢迢來找你,為了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

    王錦奕抿了抿唇,看了看阿細。攬著她的肩膀要繼續往前走。

    阿細這時明白過來,她停下腳步,鄭重地道:「王郎,姐姐說得對,你什麼時候娶阿細?」

    王錦奕深吸一口氣,覺得頭都大了。

    當時他去南鄭國苗疆,見到這個熱情的苗女。一時興起。逢場作戲而已……

    大家都說苗女不同中原女子,不重貞節,玩玩沒事的。他的運氣也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說心裡話,王錦奕一向自視甚高,阿細確實有讓他動情的地方,才跟她相好。

    但那只是露水姻緣。他走的時候,留了一百兩銀子。足夠阿細在那個窮地方過一百年……

    沒想到阿細還是追來了。

    當聽說阿細一個人從南鄭國苗疆千里迢迢追來,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但也只是微微動心而已,他這樣身份的人,怎麼可能跟阿細這種苗女成親?!

    王錦奕回頭。警告地瞪了盈袖和沈遇樂一眼。

    阿細既然來了,他會將她養起來,但是成親是不可能的。

    他還算知道輕重。沒有打著假成親騙阿細的主意。

    因他去過苗疆,聽說過很多苗疆女子「懲罰」負心郎的故事。所以他對阿細雖然「始亂」,但是並沒有終棄。

    將她養做外室,已經是她最好的結局了。

    阿細等了一會兒,見王錦奕還是不說話,也有些急了,道:「王郎,阿細去你家,問王郎的阿爹阿娘,阿細要跟王郎成親!」

    「不可!」王錦奕厲喝一聲,阻止阿細。

    「為何?」阿細掙開王錦奕的手,雙手握拳,臉上的神情漸漸堅毅,「為何不可!」

    王錦奕又深吸一口氣,放軟聲音道:「阿細,成親是中原人的規矩,你是苗女,不用成親,就能跟我在一起。我們只要在一起,何必在乎成不成親呢?」

    阿細搖搖頭,「不的,苗人也成親。阿細的阿姐成親,有姐夫。阿細寨子的姐妹都成親,阿細也要成親。」

    她很固執地要跟王錦奕成親,不答應就不肯跟他離去。

    王錦奕好說歹說她都不聽,只心心念念一句話「要跟王郎成親」!

    王錦奕的耐心終於用盡了,惱道:「再胡鬧我就不管你了!隨便你怎樣!」說著,轉身就要走。

    「站住!」阿細這時才明白王錦奕的意思,臉色也變了。

    真相如同貢嘎雪山上的雪水流遍她的全身,讓她從裡到外冰寒徹骨。

    王錦奕停下腳步,並沒有轉身,只有一句話:「想明白就跟我走,不然你想去哪裡去哪裡!」

    阿細走到他背後,仰頭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脆聲道:「王郎,你沒想過娶阿細?」

    王錦奕回過頭,看著阿細黑白分明如同嬰兒般純淨天真的眸子,喉頭哽咽,他搖了搖頭,有些艱難地道:「沒有……」頓了頓,又說:「可我喜歡阿細,我以為你知道……」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阿細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聽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在苗疆的時候,她的姐姐、族人都勸過她,說王郎是騙她的,他絕對不會來娶她,她就是不信。

    因為她聽他親口說過要娶她,她也答應過他,她擔心她嫁了別人,等王郎來娶她的時候該怎麼辦?所以不是他親口告訴她他不會娶她,她是不會信的。

    她固執地相信他們歡愛時的誓言,那些美好的山盟海誓,滄海桑田,原來都是假的,原來男人在床上說的話,真的是不可信的……

    阿細立在那裡,臉上的神情如同一個迷了路的孩子。

    她茫然了一陣,沒有哭喊,也沒有打鬧,只是對他點了點頭,說:「你不娶阿細,就是不喜歡阿細。阿細回家。阿細不會再來找你,你不用躲。」說著,阿細轉身就走。

    她並不知道出去的路,只是悶著頭往前走。

    盈袖忙追上去,叫道:「阿細!你等等我!」她以為阿細在哭,追上去,卻看見她面色茫然,雙唇抿得緊緊地。

    「阿細,你別嚇唬我。如果你不開心。我們去把王錦奕打一頓……」盈袖拉著她的手勸道。

    阿細搖頭,果斷說:「不用。寨子裡的人都說,牛不喝水強按頭是不好的。王郎不該騙阿細。如果阿細一早知道他不願娶阿細,阿細不會跟他一起……」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阿細這裡很疼很疼……」

    盈袖憐惜地將她抱入懷裡,柔聲道:「他到底騙了你,你不能這樣輕易放過他。想不想找他要補償?」

    阿細想了一下。抬頭對盈袖輕聲道:「阿細要把娃娃留下。姐姐不要告訴王郎好不好?——娃娃是阿細一個人的娃娃。」

    盈袖歎口氣,「你想清楚了?一個人養娃娃,可不是那麼好做到的。你以後怎麼過日子呢?」

    阿細笑了笑道:「阿細會捉蛇。能養活阿細和娃娃。」

    盈袖聽了眼底發酸,她拉著她的手,細聲道:「阿細,回去找個好男人嫁了。他配不上你。」

    阿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阿細會嫁人。寨子裡有好些阿哥喜歡阿細。阿細答應過王郎嫁他。才找他。他不願,阿細回去找別人做阿細娃娃的阿爹。」

    因為一個只有她一個人當真的誓言,她生下孩子,又千里迢迢來找王錦奕。

    但是在得知對方毀諾之後。她居然斷得乾脆俐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君既無心我便休。

    她的心很痛,非常地難受。但是她並沒有苦苦哀求對方回頭。

    盈袖不由對阿細刮目相看。

    她帶著她從沈家告辭而去,回到謝家。匆匆忙忙找謝東籬要了幾個會功夫的僕婦,給她一輛大車,馬上送她們去往河邊,送她們上船,往南鄭國去了。

    阿細臨走的時候,背轉身,擋住別人的視線,悄悄將一塊似金非金的黝黑牌子塞到盈袖手裡,輕聲道:「姐姐,姐夫的臉要治,你拿這權杖,找神醫,他會治。」

    謝東籬滿臉紅疹、傷勢嚴重的樣子,阿細看在眼裡,雖然她沒有說,但是心裡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盈袖對她好,她也想方設法要報答她。

    盈袖一愣,低頭看了看那權杖,見那上面寫著古拙的「神農令」三個字。

    「誰是神醫?這是什麼權杖?」盈袖很是好奇,「你從哪裡得到的?」

    阿細猶豫了一瞬,道:「阿細不知道他是誰。小時候阿細去貢嘎大山捉蛇,救過一個人,他給阿細這塊牌子,說憑權杖找他救命。」

    盈袖這時並不知道這牌子的厲害和重要之處,她隨手放入懷中,笑著謝過阿細,看著她跟著那幾個僕婦上了船。

    盈袖和沈遇樂站在堤岸上,看著阿細坐的船漸漸遠去,兩人都很感歎。

    「苗女心思單純,喜歡就要成親,不成親就是不喜歡。別人說這個男人是騙子,她不信,千辛萬苦地趕來這裡,非要聽他嘴裡親口說出來才信。一旦確認不願娶她,立刻放手,也沒有要死要活,真是我輩楷模。」盈袖點點頭,「還好,我最怕看見女人為了男人尋死覓活的樣子。」

    沈遇樂白了她一眼,「趕緊回去吧。快過年了,你請吃年酒的單子擬好了嗎?」

    「好了,再過兩天就是除夕了,希望阿細一路順風,平平安安回到南鄭國家裡。」盈袖看著浩渺的江面,對著遠去的船揮了揮手。

    她和沈遇樂坐上車,分頭進城。

    回到謝家,盈袖見謝東籬坐在窗前看書。

    她走過去,坐在他對面,將阿細給她的權杖遞給謝東籬,「這是阿細給我的,說是能找神醫治你的病。不過她不知道神醫叫什麼名字,我看多半又是跟王錦奕一樣糊弄她。唉,你說好人怎麼總是沒有好報呢?」

    謝東籬漫不經心瞥了一眼,目光頓時凝住了。

    神農令!

    消失了一千五百年的神農盛家的神農令!

    終於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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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1:37:29 |只看該作者
第395章 教訓

    謝東籬按捺住心頭的激動,慢慢伸手將那權杖取了過來,放到眼前細看。

    這權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造的,入手很輕,但是堅硬無比,以謝東籬的功力,都不能將這權杖掰折半分。

    權杖是長形雲紋頂,邊沿上雕刻著一條在雲層裡若隱若現的螭龍。

    權杖中間浮雕著三個古拙的大字:「神農令」。

    「……這是從哪裡來的?阿細跟你說了嗎?」謝東籬緩緩問道。

    盈袖見謝東籬這般慎重,心裡打了個突,「……難道這是真的?有什麼用嗎?」

    謝東籬用手摩挲著那權杖,手指下熟悉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腦海裡有些模糊的印象一閃而過,卻飛逝得太快,他抓不住那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

    盈袖不安地敲了敲羅漢床上的小憑幾,「五爺?」

    謝東籬回過神,朝盈袖笑了笑,點頭道:「是的,這是真正的神農令。」

    「難道真的是什麼神醫的東西?」盈袖大奇,看謝東籬的樣子,容不得她不仔細想想了。

    謝東籬的目光移到手中的神農令上,低聲道:「你還記得我那天跟你說過的大夏四大國公府嗎?」

    「記得啊。」盈袖雙手撐頤,幾乎趴在憑幾上,她的目光也落在謝東籬手上的權杖上,突然恍然大悟:「神農令?我記得盛家不是被稱為神農盛家?!難道這神農令,是盛家的東西?!」

    這就能對得上了。

    盛家出神醫啊!

    如果阿細說得沒錯,她小時候救的那個人,肯定就是盛家傳人或者後人!

    謝東籬看著那權杖,深思道:「神農令。正是盛家所有。而且不是一般的盛家人,而是盛家傳承了最高醫術的當家人才能擁有的東西。故老相傳,盛家的神農令一共只有三枚,神農令一出,就可以要求盛家醫術最高之人出手救治一次。」

    「一共有三枚啊?」盈袖偏著頭,仔細看著那塊權杖,「這是第幾塊呢?」

    謝東籬被她逗笑了。道:「還第幾塊?本來就只有三塊。後來有兩塊被大夏的末代太后給銷毀了,最後只剩下一枚。——不過,我怎麼覺得我對這權杖這麼熟悉呢?」謝東籬將那權杖翻來覆去地看。他很確信,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東西,但是當這個東西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一點都不陌生。

    盈袖笑嘻嘻地道:「師父的醫術那麼高明。不會也跟盛家有關係吧?」

    謝東籬斜睨她一眼,唇角微勾。「沒有,為師跟盛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頓了頓,又歎息道:「如果真的有關係就好了,我就不會對著自己這病束手無策了。」

    「師父別氣餒。既然神農令都到了我們手裡。找盛家後人的機會就又大了很多了。」盈袖鼓勵說道,「我記得阿細跟我說,她是在貢嘎大山裡救了那人。才得到這塊權杖的。要不我們也去貢嘎大山尋人?」

    謝東籬凝神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用了。貢嘎大山並不能住人。那盛家之人去貢嘎大山,想必也是為了采藥,應該已經不在那裡了。」

    阿細如今孩子都生了,離當初也有近十年了吧?

    盈袖很聽謝東籬的話,聞言忙跟著點頭。

    一直覺得沒有頭緒,希望不大的事突然有了重大轉機,盈袖心裡很是高興。

    她一高興,就對王錦奕那種惡劣做法更加惱怒。

    「五爺,阿細送了這樣大一個人情給我,我很是過意不去,想再幫她出口氣,你說好不好?」盈袖眨著杏眸,對謝東籬軟綿綿地求道。

    謝東籬偏著頭,像是突然聾了,用手罩在耳邊道:「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唉,重傷又生病,耳朵都不好使了……」

    盈袖抿嘴笑,她知道謝東籬在裝聾,意思就是讓她放手去做……

    盈袖琢磨著,王錦奕往南鄭國跑一趟就能惹下這樣的風流債,這肯定不是他的第一次,估計是慣犯了,只要有心,應該在東元國京城裡也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盈袖拿了銀子出來,讓阿順去暗地裡搜尋王錦奕的風流韻事,本來是想捕風捉影,興風作浪,不料還真收集到不少有名有姓有憑有據的桃色事件……

    盈袖:「……」沒話說,正好替天行道一次吧!

    ……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東元國的京城裡彌漫在一片年節的氣氛中。

    臘月的天氣很是寒冷,但是太陽依然每日出來,照得冬日的心情跟著晴好起來。

    就在大家忙著過年的時候,一個比過年更勁爆的消息東元國世家高門裡流傳開來。

    「哎!你聽說沒有,王家的二公子王錦奕,在外面包了青樓花娘做外室!」

    「啊?還有青樓花娘?我聽說是小家碧玉,南城一戶賣豆腐人家的姑娘,聽說才十四歲,他就包養了,養在南城。」

    「不是吧?我聽說的是他跟萬侍郎的遺孀有一腿。那娘們兒四十多歲,聽說保養得極好,一身的肉白顫顫地,可是便宜了那小白臉!」

    這些流言裡雖然每一次傳的女主不同,但是男主只有一個,就是王副相家的二公子王錦奕。

    「沈大儒雅王二狂,

    陸三風流張四強。

    慕容甯唐不足懼,

    最是才高看謝郎!——你聽聽,這裡面的人,都是咱們東元國的青年才俊!只是裡面混入了一個不知所謂的東西,我覺得委屈了那些有真才實學,平行高潔之人!」

    王副相家內院的春暉院裡,王老太爺和王老夫人坐在上首,兩眼冒火似地瞪著自己面前站著的兒子媳婦,惱道:「你們都是怎麼教兒子的?!我說了多少次,錦奕要娶妻了,你們就是不聽!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現在外面這些風言風語,連我們兩個老傢伙都知道了,以後還有哪個大家閨秀願意嫁給他?!」

    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低著頭站著老太爺和老夫人面前,一個字都不敢爭辯。

    他們倆也對這兒子恨得牙癢癢,偏生他是王家的兒子當中最聰慧,最有出息的,以後也是最有機會接替副相一職的人選,如今卻被人傳得這樣不堪。

    「爹,娘,你們息怒。待兒子出去巡查一番,看看是誰故意敗壞我兒的名聲!」王副相咬牙切齒地道,他跟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都是好友,打算過了年就去找這兩人幫忙,查一查謠言的源頭。

    「嗯,記得要趕緊澄清。這樣說我們家,像什麼樣子?我們的先祖毅興公,那是有情有義的典範,對髮妻不離不棄,成就千古佳話!不能讓這小崽子壞了毅興公的名聲!」王老太爺戰戰兢兢站起來,給王氏先祖的靈前上了一炷香,「錦奕呢?說了這麼半天,他人呢?」

    已經是大年三十了,王錦奕居然還沒有回家。

    王副相只好打圓場道:「爹,娘,他出去辦事了,馬上就回來。」

    「大年三十辦什麼事!趕緊給我把他找回來!」王老夫人拿拐杖杵了杵地,白胖的圓臉漲得如同發麵的饅頭。

    王副相和夫人離開春暉院,馬上就派人去找王錦奕。

    王錦奕這些天心裡一直悶悶不樂。

    他沒想到阿細居然不肯留下來讓他金屋藏嬌,他雖然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但是阿細轉身就走的決然,還是讓他很是悵然。

    阿細生得正是他喜歡的模樣,只可惜身份太低了,太可惜了……

    王錦奕手裡拎著酒瓶,踉踉蹌蹌從一個酒樓裡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給自己灌酒。

    從一個小巷子前路過的時候,突然從那小巷子裡沖出來幾個蒙面黑衣人。

    為首的一個拿起麻袋往他頭上一套,然後一陣棍棒就往他身上招呼上來!

    咚咚咚!

    打得王錦奕呲牙咧嘴,痛得直打滾,慘叫聲卻被悶在麻袋裡,外面的人根本聽不清楚。

    「來人啊!救命啊!這裡有人打人!」王錦奕的小廝追上來看見了,卻不敢上前,只好大聲呼喊。

    王家的侍衛和暗衛追了過來,那些蒙面黑衣人才指著王錦奕罵道:「你睡我們萬大奶奶還不認帳!以後離我們萬大奶奶遠點!再讓我們看見你跟我們萬大奶奶偷偷摸摸,就不是打折你的兩條腿了,而是打折你的第三條腿!」

    王錦奕聽著這話,只覺得胯下一寒,似乎那「第三條腿」已經被打折了,再也硬不起來了……

    王家的小廝和侍衛們將王錦奕抬回了王副相府。

    王老太爺和王老夫人本來想罵他一頓,罰他去跪祠堂。

    但是聽說他在外面被人打斷了腿,抬著回來的,忙又過來看他,見他被打得鼻青臉腫,雙腿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彎折在籐椅上,心疼得不得了,上前兒一聲,肉一聲,哭得比誰都厲害。

    誰料這還沒完,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早上,王家有官職的男人和有誥封的女人要去宮裡給皇帝和皇后恭賀新禧,結果在皇城的入口處發現三個孩子,一個還在繈褓之中,另外兩個是二歲到四歲不等的男孩,胸前貼著紙條,說是王錦奕的種,讓王家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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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舊情

    整個永昌五十一年的年節,王副相家就被王錦奕的這些醜聞給淹沒了。

    為了避嫌,凡是家裡有待嫁女兒的人家年節都婉拒了王副相家的年酒帖子,只送了年禮了事。

    當東元國京城別的世家都門庭若市的時候,王副相家門可羅雀,凋零得可怕。

    三侯五相中的張家本來是跟王家最交好的,但可惜張紹洪中了風,到現在還不能起床。

    本來張副相如果不中風,一定是會來王家吃年酒的,可惜他一中風,連張家都沒有人來。

    沈家的大夫人王月珊是王家嫡女,每年初二也會帶家人回娘家看爹娘,但因沈家還有好幾個未嫁女兒,這個風尖浪口,她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回娘家,只能在初二傍晚,京城大街上沒有什麼行人的時候,一個人帶著丫鬟婆子悄悄回去給王老太爺和王老夫人拜年。

    王老夫人拉著王月珊的手,歎息又歎息,最後含著淚說:「月珊,錦奕是你侄兒,看在他從小就親你這個姑姑的份上,幫他長長眼,定門親事吧……」

    王月珊苦笑著道:「娘,我只是姑姑啊!錦奕爹娘俱在,還有祖父祖母,拐十八道彎也輪不到我這個早就嫁了人的姑姑給他定親事。」

    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在門口聽見了,顧不得避嫌,忙進來對王月珊道:「妹妹,這件事我們可以托你做主。你千萬不要見外。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們悔之晚矣,只希望亡羊補牢,能救一點是一點吧……」

    王錦奕才學確實不弱,但是在女色上確實有些不注意。但這些以才子著稱的世家子們,都是以風流韻事為榮的……

    像王錦奕這樣養外室養成內子的情況還是很少見的。

    「我最近在想,是不是錦奕得罪什麼人了,才招致這樣的報復?」王月珊深思說道。

    她其實也不想淌這個渾水,但對這個侄兒她一向還是喜愛的,如果他真的能改過,能幫一把還是幫一把吧!

    「你也覺得是報復?」王副相精神一振。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沒辦法:「我早覺得了。但是……但是……查了一通,還都是查有實據……」

    「啊?都是真的?」這下連王月珊都無語了,她的嘴角扯了扯。半晌才道:「那怎麼辦?如果都是真的,哪裡還有門當戶對的人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

    門當戶對的姑娘王錦奕大概是娶不到了,但是往下低娶還是可以的。

    王老夫人果然說道:「門當戶對我們肯定是不想了。依我說,不管是什麼人家的姑娘。只要人品好,生得好。家世清白,就能嫁給我們錦奕!」

    王家也是三侯五相世家之一,能跟王家門當戶對的,也只有三侯五相世家的姑娘。

    但是王錦奕這下子爆出來不僅有外室有情人,還有好幾個私生子,光後面這一條,三侯五相這些人家沒一個姑娘能忍。

    王月珊看了看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大哥,大嫂。你們看呢?」

    王副相和他夫人對視一眼,也點頭同意了王老夫人的說法:「娘說得對,只要那姑娘人品好,生得好,家世清白,就能做我們錦奕媳婦。」

    王月珊點點頭,「那好,我回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姑娘,又願意嫁給錦奕,你們可得多下聘禮。」

    「聘禮你不用擔心,除了公中的份例,我這裡給錦奕私下準備了一些東西,到時候絕對不會虧待人家。」王老夫人轉憂為喜,笑吟吟地說道。

    王副相夫人忙道:「聘禮不用說,況且,如果底下那些人家能嫁到我們王家,根本是祖上燒了高香,沒有聘禮也是願意的。」

    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下面那些人家的姑娘是不是能做王家的兒媳婦。

    而且王錦奕一直被寄以厚望,以後是要接任他爹的副相一職的。

    如果嫁給王錦奕,以後就是副相夫人。

    底下那些小官人家的姑娘,還不打破頭?

    幾個人商議之後,就讓王月珊出面,幫王錦奕物色人選。

    因為王月珊是沈家的媳婦,沈家老爺子是大丞相,沈家門第高華,是書香世家,又得元宏帝歡心,比王家強多了,這也是拖沈家過來幫王錦奕擋槍洗白的意思。

    王月珊明知娘家人打的主意,但是為了王錦奕,她還是硬著頭皮應了。

    臨走的時候,王月珊跟王家人說好:「十五的時候,讓錦奕去沈家,我要好好問問他。他一定要給我一個准話,我才敢幫他說親。」

    因王錦奕之前有故意攪了親事的前科,王月珊不敢擅自做主,萬一大少爺不願意,又來故技重施,她這個姑姑可就是裡外不是人了。

    王老夫人忙道:「這是應該的。我和他爹娘也一直說他,他已經不再固執了。等十五我就讓他去沈家,跟你親口說個清楚!你是他姑姑,在你面前,他不會出爾反爾的。」

    王月珊這才放下心,離開娘家,回沈家去了。

    回到沈家之後,王月珊就忙著年酒的事,一邊自己在家裡擺年酒請親朋好友過來,一邊自己也要帶著女兒去親朋好友家赴年酒的席。

    這期間,她有意打聽了一下眾人對王錦奕這件事的看法。

    這一天,她帶著沈遇樂來到萬甯侯家吃年酒。

    席間有人說起王家正在給王錦奕相看媳婦,問有沒有人有意思。

    「王副相的二公子?呵呵,這種人我們這種人家沒福氣,我們姑娘嬌生慣養,受不得委屈。不過……」陸家的夫人頓了頓,「我娘家姐姐嫁在興州,她說不定會感興趣……」

    「是啊,我們家也是。要說當初我們家還跟王錦奕說親來著,但是王二公子自己裝神弄鬼攪了定禮。現在想來,真是我們家姑娘的福氣啊!」

    「其實啊,王二公子還是不錯的,咱們這種人家他是別想了,但是下面那些人家,哭著喊著自帶百萬嫁妝進門的都有。」長興侯夫人陸瑞楓細聲細氣地說道,「小官家不行。還有商家。想我們世子。當年不也跟皇商家的姑娘定過親?呵呵……呵呵……」

    王月珊看了陸瑞楓一眼。

    陸瑞楓說得當然是盈袖。

    當年她給慕容長青定親的時候,盈袖還是司徒盈袖,是皇商家的姑娘。

    只是後來的變化。就不是陸瑞楓能預料的了。

    盈袖今日也在萬甯侯家吃年酒。

    謝東籬以重傷重病為名,整個年節都在靜養,沒有出來見人。

    能見到他的只有太醫和親近的家人朋友。

    外面不熟的人只知道謝東籬重傷在身,連副相一職都交出來讓謝家三房的謝東興代行。因此他不出來見客,大家都表示理解。

    盈袖本來也不想出來。但是謝家大嫂陸瑞蘭勸她,這個時候,她應該出去走走,這樣才能交到朋友。也才能讓大家不要忘了謝東籬為東元國立下的功績。

    很多時候都是人走茶涼,因此盈袖要保證謝東籬沒有被邊緣化,她就必須出來走動。跟那些女眷來往。

    聽了陸瑞楓的話,盈袖只是笑了笑。當沒聽見而已,偏著頭跟沈遇樂說話。

    沈遇樂悄悄對她道:「我表哥終於答應要定親娶妻了,也真是不容易。」

    盈袖呵呵一聲,道:「他有什麼不容易的?不娶妻才好在外面胡混。如果娶了妻子,總得顧及妻子娘家的臉面,想隨便偎紅倚翠是不行了的。不過嘛……」盈袖吃了一口酒,「如今他只能低娶,就無所謂了。反正不管他做什麼,他妻子的娘家都管不著他。」

    沈遇樂知道盈袖跟阿細交好,只好歎口氣,道:「我表哥人其實不錯的,就是好女色……」

    「那倒也是。」盈袖點點頭,「好女色這件事,只有他妻子才配說他,別人都不配的。」

    「表姐,你生氣了?」沈遇樂很是為難,一個表姐,一個表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讓盈袖不高興,但是也不想太踩王錦奕的臉。

    「我沒生氣。」盈袖看了沈遇樂一眼,「王錦奕是你表哥,你為他說話是應該的。我就喜歡你幫親不幫理。」盈袖對她眨眨眼,「這意味著,不管有什麼事,你也會站在我這邊,是吧?」

    沈遇樂笑著拍了她一下,「表姐,你現在越發跟表姐夫一樣了,這張嘴啊,我是說不過你了。來,咱們別管別人的事,吃酒!」說著,她給盈袖敬了一杯酒,算是賠禮了。

    盈袖也知道王錦奕的事,跟沈遇樂無關,也並沒有遷怒於她,只是想到阿細裝扮起來的容貌,她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吃了幾杯酒,她有些發暈,站起來道:「我喝多了,五爺一個人在家裡,我也不放心,想先告辭了。」

    沈遇樂忙起來送她出去。

    兩人跟甯安侯府的侯夫人道了乏,沈遇樂送盈袖到二門上,看著盈袖帶著丫鬟婆子離去了,才回去接著吃酒。

    她是跟著她娘王月珊來的,王月珊不走,她也不能走。

    盈袖出了甯安侯的角門,正要上車,慕容長青卻從門口的大樹後頭轉了出來,叫了她一聲:「盈袖……」

    他的聲音低沉,目光中盡是悔恨和沉痛之意。

    盈袖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福禮:「過年了,給慕容世子拜年。」

    禮數做足了,就顯得非常生疏。

    慕容長青走到她跟前站定,垂眸定定地看著她。

    盈袖盤著望仙髻,插了一支鸞鳥銜芝點翠珍珠步搖,額前戴著一塊鴿卵大的紅寶石瓔珞,越發襯得面白眉青,眼亮如水,雙唇紅潤飽滿,高直的鼻樑有著元氏族人特有的形狀。身量高挑,披著銀狐大氅,狐毛的尖端那一點銀光如同白雪臥地,在冬日的陽光下十分耀眼。

    慕容長青只覺得眼眸發酸,他眯了眯眼,看了盈袖半天,才道:「……你,還好嗎?」

    盈袖點了點頭,「很好,多謝慕容世子垂詢。」又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慕容世子請便。」

    她轉身要上車,慕容長青卻突然伸出手,往盈袖的胳膊處抓了過去。

    盈袖皺眉,往旁邊讓了讓。避開了慕容長青的手。回頭看著他,道:「慕容世子這是做什麼?」

    慕容長青沒料到自己這一抓,居然落空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盈袖,疑惑地道:「你……的身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盈袖故作詫異地道:「什麼身手?你來抓我,還不讓我避開?」

    跟著盈袖出來的丫鬟婆子這時見勢不妙,忙上前道:「慕容世子請讓一讓。我們夫人要回府了。」

    跟著盈袖的侍衛也拔出刀,默不作聲圍了上來。

    慕容長青的目光在這些人臉上掃了一眼。嗤笑一聲,醉醺醺地道:「就憑你們,也想攔得住我?」

    「你們退下。」盈袖攏攏大氅,對自己的人吩咐道。「這裡是萬甯侯府門前,慕容世子也要臉,不會做出喪心病狂的事的。」

    她的丫鬟婆子和侍衛們便稍稍後退了幾步。

    慕容長青又伸出手。道:「我不過是想扶你上馬車,你想到哪裡去了?」

    「不勞慕容世子大駕。我自己可以上。」盈袖扶著車轅,踩著踏板,慢慢爬上大車。

    慕容長青仰頭看著她,展顏一笑,大聲道:「聽說謝東籬受了重傷。你回去代我傳個話,就說,搶來的東西,終究是要還的。我很有耐心,可以等。等他不行了,我八抬大轎接你過門!——我慕容長青正室的位置,永遠給你留著!」

    他說得聲音這麼大,不僅謝家的下人聽見了,就連萬甯侯,還有好多別家的下人都張著耳朵聽見了。

    盈袖明知慕容長青是故意的,但是這個時候,她能怎麼做?總不能自己跟他打起來,看在眾人眼裡就是拉拉扯扯,那更難看了,只好面色一沉,道:「慕容世子慎言。若是我夫君有何不測,我也不會獨活。您正室的位置,跟我無關,請不要大放厥詞,壞了我的名聲。」說著輕斥一聲:「走!」

    慕容長青一愣,見謝家的車已經走遠了,忍不住將手裡的酒瓶往前遠遠一扔,大聲道:「謝東籬有什麼了不起?!你要對他死心塌地!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未婚妻!」說著,他一下子倒在地上,醉了過去。

    慕容長青在萬甯侯府門口醉倒了,裡面的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很快就知道了。

    沒想到那些下人嘴快,居然把發生在門口的這一幕都說與主人們聽了。

    酒席上的女眷都看著陸瑞楓笑,道:「長興侯夫人,您真是的。當初看不上司徒家,硬是解了婚約,現在可好,您兒子可不領情。就算謝五夫人做了寡婦,他也要娶回去呢!」

    陸瑞楓聽得心頭火起,惱道:「喝醉了說的話也能當真?」又道:「說不定這是謝五夫人看自己男人快不行了,所以來給自己找後路,有意勾搭我兒子……」

    啪!

    她話音未落,謝家大夫人陸瑞蘭就走了過來,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陸瑞楓,你再以老賣老口不擇言,信不信我把你舌頭拔出來下酒?!」陸瑞蘭冷笑說道。

    甯舒眉已經捋起袖子,「還等什麼!現在就拔出來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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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
發表於 2021-4-17 01:37:53 |只看該作者
第397章 好看

    萬甯侯府是謝家二夫人甯舒眉的娘家,不過這一天萬甯侯府請吃年酒不是初二回娘家的時候,所以她是跟著大嫂謝家大夫人陸瑞蘭和謝家五夫人盈袖一起來的。

    盈袖先走了,她和陸瑞蘭是謝家人,當然不會讓陸瑞楓亂說話,敗壞盈袖的名聲。

    盈袖作為謝家的五夫人,敗壞她的名聲,就是敗壞謝家所有媳婦的名聲,也是敗壞謝家的名聲。

    而且謝家大夫人陸瑞蘭還是長興侯夫人陸瑞楓的嫡親堂姐。

    整個萬甯侯府的酒席上,也只有陸瑞蘭有這個資格打陸瑞楓一巴掌了,別的人都沒陸瑞楓封誥的品級高。

    陸瑞蘭的封誥品級沒有陸瑞楓高,但是從親戚關係來說,她是長。

    長幼有序,所以她能教訓陸瑞楓。

    陸瑞楓這些年雖然憋屈,但只是自個兒心裡憋屈,人前人後,因為長興侯府的權勢地位,她地位尊崇,在整個東元國,一向是除了皇后齊雪筠以外,別的人她都不放在眼裡。

    沒想到在萬甯侯府的酒席上,她居然被陸瑞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生生打了個一個巴掌,還要口出惡言,要拔她的舌頭下酒!

    陸瑞楓氣得手都抖起來了,但陸瑞蘭是她堂姐,甯舒眉算是半個主人家,萬甯侯府雖然比長興侯府要差一點,可就品級來說,三侯府是一模一樣的。

    眼下兒子慕容長青還在萬甯侯府門口醉倒在地,夫君長興侯慕容辰今日有事「出城」去了,就她一個人在萬甯侯府吃年酒,帶的丫鬟婆子怎麼敢跟陸瑞蘭和甯舒眉作對?

    陸瑞楓的嘴唇翕合顫抖著,臉色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捂著被陸瑞蘭打的那邊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一句話都不敢說了,轉身拂袖而去。

    她匆匆忙忙出了萬甯侯府,看見慕容長青還是仰躺在萬甯侯府大門前的場地上,一隻手上還攥著一隻酒瓶。

    周圍有很多人家的下人圍觀。探頭探腦地。倒是不敢過來。

    慕容長青的小廝和侍衛守在他身邊,不敢動他。

    陸瑞楓見了怒喝一聲:「快把世子帶走!躺在這裡像什麼話!」

    「盈袖!盈袖!你是我的未婚妻!」慕容長青被陸瑞楓尖利的叫喊聲吵醒了,閉著眼睛借著酒意又大喊起來。「你不要嫁給別人!」

    陸瑞楓被慕容長青的聲音嚇了一跳,但是聽清楚他的叫喊,陸瑞楓面上的笑容一閃而過。

    讓他叫吧……

    反正壞的又不是她的名聲……

    ……

    沒幾天,萬甯侯府前發生的事。傳遍了東元國京城上下。

    謝東籬雖然在家靜養,準備著過年之後要帶盈袖出行的事宜。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慕容長青真的這麼說?」謝東籬挑了挑眉,看著阿順冷聲問道,「這是當我是死人吧?」

    他還活著呢,就在勾引他妻子。還要以正室的位置虛位以待!

    「不過,五夫人還是很堅貞的,是那個慕容世子不要臉!」阿順忙說道。「外面都傳遍了,說五夫人公開表示。若是五爺有個三長兩短,她不會獨活,會殉夫!」

    「胡鬧!」謝東籬面色沉了下來,「這種話也能亂說?」

    雖然他面帶厲色,但心裡還是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那種有人生死相隨的感覺讓他沉默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盈袖回來了,謝東籬才回過神。

    盈袖坐在妝台前卸妝,將那些首飾一一從髮髻上拆下來,一邊絮絮叨叨對謝東籬說她今天去吃年酒的情形。

    「陸家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不過看在大嫂的面子上,還是去了……今天人挺多,菜式不錯,我吃了不少好吃的菜……」

    謝東籬坐到她身邊,溫言問道:「長興侯夫人去了嗎?」

    盈袖想了想,「好像沒有看見?但是陸家是她娘家,應該去了吧?」

    謝東籬不再說話了,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盈袖卸完妝飾,去屏風後面換衣裳,又去浴房洗漱。

    她在屋裡走來走去,謝東籬的目光就跟黏在她身上一樣,須臾不能離。

    盈袖最後自己都感覺到不對了,奇怪地看著謝東籬,道:「你老盯著我做什麼?我哪裡不妥當嗎?」她低頭打量自己,穿著的是家常的寢衣,沒有很特別啊?

    謝東籬笑了笑,「沒事,我發現你更好看了。」

    「啊?真的嗎?」盈袖捧起自己的臉,雖然知道謝東籬是隨便說說,但心裡還是忍不住雀躍,自己探頭去照鏡子,「真的變好看了?」

    「本來就很好看,現在是更好看了。——在我眼裡,你最好看。」謝東籬平日裡一般不說這樣肉麻的話,今日卻跟不要錢一樣往外倒。

    盈袖對著鏡子樂了一會兒,才回頭看著謝東籬,道:「你今兒到底是怎麼了?有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謝東籬抿嘴又笑了笑,往後仰靠在太師椅上,半闔著雙眸道:「我說實話,你還不信了,是不是要騙你才信?」

    「你願意騙我,其實還算是用了心的。如果連騙都懶得騙,那才是出了大問題。」盈袖起身去鋪床,準備要睡覺了。

    謝東籬跟著走過來,抱著雙臂,斜靠在拔步床的床架旁邊,笑道:「你前兒不是說讓我不要騙你,因為你會當真。今兒怎麼又說我能騙你,還算是用了心呢?」

    盈袖被說得惱羞成怒,跺了跺腳,道:「怎麼了?不行嗎?這就是要你有時候可以騙騙我,有時候又不能騙我!就這麼簡單,你這麼聰明,不會自己去想啊?」

    「嘖嘖,真是,又要騙你。又不能騙你,你當我是神啊……」謝東籬搖頭好笑,他看著盈袖的側影,終於道:「慕容長青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這種人不必理會。」

    越理他越來勁兒,總不能一刀把他殺了吧?

    盈袖這才明白過來,她窒了窒。起身看著謝東籬。「你都知道了?」

    「嗯,還有他娘陸瑞楓說的話,我也知道了。」謝東籬頷首。「大嫂已經打了她一個耳光,她大概是不好意思,怕再丟臉,所以大嫂去的地方。她都不會去。」

    盈袖恍然大悟,笑道:「我說呢。今兒陸家請吃年酒,長興侯夫人居然沒去。席上還有人猜她是不是生病了。」頓了頓,又道:「原來確實是生病了,不過生的是心病。」

    謝東籬坐到盈袖鋪好的床上。脫了鞋,抬頭看了看盈袖,「……沒有嫁給慕容長青。你有沒有後悔?」

    盈袖挑了挑眉,「我悔什麼?」她低下頭。坐到謝東籬身邊,臉上帶著疑惑,道:「其實我也不明白。上一世的時候,直到我二十二歲,他也沒有娶我,足以說明他對我根本沒什麼感情。這一世也是他對我不滿,先退的親,現在我嫁人了,他來後悔,實在是讓人不齒……」

    謝東籬看了看盈袖,發現她真的是很遲鈍。

    至少,慕容長青上一世讓盈袖等了十年也沒有娶她,並不是不想娶……

    不過,這種事,謝東籬是不會讓盈袖知道的。

    就讓慕容長青在盈袖心裡的印象越黑越好,他吃飽了撐得幫他洗白?

    盈袖只能嫁給他,別的人如果想要娶盈袖,先贏過他謝東籬再說……

    「夜了,睡吧。」謝東籬拉開被子,給盈袖蓋上,「過了十五,我們就要出城養病去了,你要準備的,要交代的,都做好了嗎?」

    過了十五,謝東籬就會以重傷未愈為由,跟盈袖搬到謝家在城外的莊子上居住。

    在那裡養上半年的傷,等眾人信以為真,麻痹大意的時候,他再跟盈袖改裝,悄然離去。

    尋找盛家後人,目前是他唯一感興趣的事。

    盈袖捋捋頭髮,似笑非笑地看著謝東籬:「反正還要在莊子上住半年,我也會不時回京城一趟晃悠晃悠,讓大家習慣習慣,不急,不急。」

    謝東籬點點頭,吹熄燈,兩人睡下不提。

    因謝東籬的病,兩人都是各睡一個被窩,所以暫時相安無事。

    第二天是正月初十,沒有人請吃年酒。

    盈袖在家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她剛洗漱完,就聽採桑道:「五夫人,有位龍夫人求見,您見不見呢?」

    盈袖想了想,問道:「是兵部侍郎龍泰生的妻子薛玉娘?」

    「那位夫人正是姓薛,她說您曾經邀請她來府裡做客。」採桑脆聲說道。

    「是她啊,是的,我是邀請過。今兒的日子不錯,請她進來吧。」盈袖對薛玉娘的印象很好。

    她跟謝東籬下江南的時候,還在龍泰生薛玉娘家裡住過,幫她接生過一個孩子。

    當然,那時候,她是侍女打扮,薛玉娘並不知道是她。

    但是龍泰生中了進士,來京城兵部做官之後,盈袖就留意他們家了。

    盈袖嫁人之後,跟薛玉娘在酒席上遇見過,和上一世一樣,兩人相談甚歡,交情不錯。

    盈袖邀請過她好幾次,薛玉娘為了避嫌,一次都沒有來過。

    這一次突然親自上門,也不知道有什麼事。

    薛玉娘領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進了謝府,來到盈袖見客的花廳。

    盈袖迎了出來,先跟薛玉娘說笑一番,然後看向她帶來的那位少女,笑道:「這是哪一位?看著挺眼熟。」

    薛玉娘抿嘴笑道:「這是我夫君的堂妹淑秋,剛剛及笄,排行第六,以前在古北小鎮住著,今年我夫君特意接她來京城過年。」

    「原來是龍六小姐。」盈袖忙給她見禮,又命採桑拿了見面禮送給她。

    龍淑秋蜜色肌膚,細眼長眉,鼻子很高,雙唇更加飽滿圓潤,身形也是高挑豐滿型的,看上去很是生機勃勃。

    她對盈袖福了一福,「見過謝五夫人。」說完就不再說話,安靜地守在薛玉娘身邊,是個非常貞靜賢淑的女子。

    盈袖問了她幾句話,她都答得進退有度,性子非常和善。

    薛玉娘笑眯眯地聽了一會兒,就對盈袖道:「謝五夫人,聽說你們這裡的花園有個花棚,冬天也有名花盛放,我這妹子特別喜歡花,不如你使人帶她去花棚看看花?」

    那花棚是謝東籬整出來的,拿玻璃鑲的四面牆壁,花了不少銀子。

    盈袖聽了薛玉娘這話,是有話要跟她說的意思,就對採桑和采芸道:「帶龍六小姐去花棚玩玩吧,那裡比這裡暖和。」

    採桑和采芸便帶了龍淑秋離開了花廳。

    盈袖等她們走遠了,才端著茶抿了一口,問薛玉娘:「你可是有事?」

    薛玉娘點點頭,坐近了些,悄聲問盈袖:「是這樣的,我想向你打聽個事兒。」

    「什麼事?」

    「王副相家要給他們家二公子王錦奕定親,前兒也相看了我們家淑秋,王家對她很滿意,想交換庚帖,去合一合八字。」薛玉娘頓了頓,「那王公子的事,我們都聽說了。可是王副相家的門第實在是太好了,對於我們這種人家來說,真的是很難拒絕。我和她大哥都想問一問,除了那些好女色的毛病,這王二公子還有別的毛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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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1:38:05 |只看該作者
第398章 爆發

    盈袖看著薛玉娘,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錦奕那些事,在很多地位家世不如三侯五相這樣的人家看來,其實根本不算什麼吧?

    可是這個人欺騙了一個女子的感情,幾乎毀了她一生,但在別人眼裡,也只是「好女色」三個字而已。

    盈袖默默地垂下頭,看了看手上的秘瓷茶盞。

    那茶盞上千峰翠色的描畫讓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後來她想通了,連阿細都不想再理會這件事,這個人,她這個外人已經出手幫阿細出過氣了,至少在一定範圍內,她也毀了王錦奕。

    如果王錦奕現在能改邪歸正,好好做人,規規矩矩找個好女子成親,她也不能再抓住這件事不放了。

    再說看在舅母王月珊和表妹沈遇樂份上,她也需要給他這個機會。

    因此盈袖只好字斟句酌地道:「除了這個,別的不好的地方還真的沒有聽說過。」

    盈袖嫁了謝東籬,成了三侯五相世家中人,薛玉娘也只跟她熟一些,所以要打探消息,只有從盈袖入手了。

    聽見盈袖這樣說,薛玉娘松了一口氣,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這妹子,最是賢良淑德,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而且我們的家世要嫁王副相家,確實是高攀了不知多少倍。人要知足,我會好好跟淑秋說的。」

    盈袖歎了口氣,對薛玉娘還是勸了一聲:「到底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那些權勢地位不能當飯吃。如果不需要如此委屈,還是不要委屈吧?」

    因她知道,龍淑秋的堂哥龍泰生還是很能幹的。現在是兵部侍郎,過幾年就是兵部尚書,到時候,龍淑秋說不定能有更好的姻緣。

    當然,龍淑秋已經及笄了,再等幾年,年紀也大了。也不一定就有更好的姻緣。

    想到這裡,盈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只能一再對薛玉娘說:「你要跟淑秋把這件事說清楚。好女色這件事,外人看來都是無足輕重的。最受不了的,只有好女色那人的妻子。淑秋年歲還小,若是她只想找一個一心一意的人成親,你豈不是害了她?」

    薛玉娘倒不這麼想。她爽朗地笑道:「這我都知道。可是那王二公子不是已經栽了跟鬥,打算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嗎?你要知道,浪子回頭金不換,說不定啊,我們淑秋就揀了大便宜呢?」

    大便宜。就是既得美好郎君,又得高高在上的家世了。

    盈袖笑了,道:「薛姐姐。真想不到你這麼樂觀呢。」

    「為什麼不呢?高高興興是一天,愁眉苦臉也是一天。為什麼我不高高興興,凡事往好處想呢?」

    「如果結局不好呢?」

    「那就到了結局的時候再生氣吧。總不能為了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結局,現在就不過日子了吧?」薛玉娘的意思,就是過日子,結果重要,但是過程一樣重要。

    有時候,甚至過程更加重要。

    盈袖若有所思,點頭道:「受教了。像薛姐姐這樣想,跟你過日子的人也開心。」

    既然開心,生異心的機會就少多了。

    兩人說完了話,龍淑秋也從花棚那邊回來了,滿臉紅彤彤地,對薛玉娘道:「大嫂,你真的應該去看看那花棚,真的很好看!」

    薛玉娘拉過她的手,也不避諱盈袖,對龍淑秋問道:「淑秋,大嫂幫你打聽過了,今兒也跟你再說一遍,你要想好,是不是願意嫁這種人。王二公子以前確實不大檢點,但現下他知道錯了,打算悔改,好好娶妻生子。你覺得呢?而且大嫂也不能打保票,說他以後一定不會鬧老毛病,但是男人……只要能敬重正室,外面的花花草草倒是不用理會。」

    龍淑秋的臉色更紅,她默默地聽了半天,細聲細氣地道:「只要他能好好過日子,以前的事跟我無關,我不會在意。」

    這樣說,龍淑秋也不是一點都不挑的。

    盈袖松了一口氣,覺得像龍淑秋這樣的考較才是正常的。

    到底是年輕姑娘,怎麼可能對要嫁的男人一點要求都沒有呢?

    王錦奕如果連這一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不要糟蹋年紀輕輕,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了,找個寒門寡婦,或者煙花女子做正室算了。那種人肯定對他一點要求都沒有,他想招妓,她們都會主動給他找妓女……

    將薛玉娘送走之後,盈袖回到臥房,跟謝東籬說了薛玉娘的來意。

    謝東籬靠在窗下的長榻上看書,聽了她說的話,眼皮都不抬,淡然道:「王錦奕那個人自視甚高,曾經說過非絕色女子不娶。這龍小姐,可是個絕色女子?」

    盈袖語塞,撇了撇嘴,反駁道:「那是以前,如今他還敢這麼說?他說的絕色女子,可不是不問家世出處的。既要絕色,又要出身高門,這種女子本來就是萬里挑一,找得到嗎?就算找得到,人家會看得上他這種爛茶渣?」

    謝東籬放下書本,笑著看向盈袖,挑了挑眉,「怎麼找不到?我不就找了一個?」

    「去!就知道取笑我!」盈袖啐了他一口,但身不由己轉身對著妝臺上的鏡子照了照,捂著臉在心裡暗道,自己真有這麼美嗎?

    但是鏡子裡是她看慣的容顏,並沒有覺得特別美好,只是一雙眸子黑白分別,清澈得如同夏日晴空,秋夜海水,盈盈動人。但有時候太淩厲了,並不如上一世給人的和煦感覺。

    謝東籬瞥見盈袖偷偷照鏡子的樣子,唇角微微翹了起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的紅疹還很濃密,還是不能碰她……

    可是這個時候,他最想擁她入懷,和她一起照鏡子。告訴她她是他心裡最美貌的女子。

    至於別人眼中的盈袖,謝東籬希望他們都覺得盈袖生得很一般,而且脾氣也不好,沒什麼本事,有時候,他甚至故意縱然慫恿盈袖的小脾氣,恨不得她在人前更加驕縱蠻橫才好。

    這樣就只有他一個人能受得了她。只有他一個人寵她就好。

    可惜,男人們的眼睛是雪亮的……

    好不好,他們就算嘴裡不說,眼裡的光芒是掩藏不住的。

    比如那個慕容長青。

    謝東籬在心裡冷笑。握了握拳頭,他一定要儘快找到盛家後人,治好自己的怪毛病。

    ……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沈家大夫人王月珊專門下帖子請盈袖去沈家做客。

    盈袖聽沈遇樂說過。正月十五這天,王月珊要跟王錦奕商談給他定親的事兒。

    王月珊請盈袖也過去。大概也是想做個和事佬,讓盈袖對王錦奕的印象不要再壞下去了。

    因為盈袖幫阿細出氣的事,王月珊已經知道了。

    來到沈家後花園的抱廈裡,盈袖和沈遇樂坐在屏風後面。

    王月珊坐在抱廈上首的太師椅上。靜靜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王錦奕。

    「錦奕,這件事你想好了吧?你跟姑母說老實話,是不是願意娶妻了?」王月珊淡然問道。身邊的桌子上放著幾份庚帖和畫像,都是王家看好的幾個閨秀。

    王錦奕這半個月瘦了許多。整個人也沉穩許多。

    他站起身,對著王月珊恭恭敬敬長揖在地,心灰意冷地道:「侄兒知錯了。以後一定娶妻生子,不再心生妄想。」

    盈袖在屏風後面聽得眉梢跳了跳,想起阿細那裝扮起來的面容,她心裡那股不安更加明顯了。

    沈遇樂悄悄握住盈袖的手,發現她手心裡都是汗,忙對她關切地看了看,做了個口型:「怎麼了?」

    盈袖笑著搖搖頭,將腦子裡那股模模糊糊的聯想扔到一邊。

    畢竟應該不可能,也許她杞人憂天了。

    王錦奕這邊還在說:「侄兒想好了,這一次一定不亂來。」

    王月珊點點頭,將那些女子的小像給他看,「那你來挑一挑吧。你家裡看好了這些人家的姑娘,我也打探過了,雖然家世不如三侯五相這樣的世家大族,但也是官家出身的女子,並不是一般的小家碧玉,生得當然也都是花容月貌,不會辱沒你的。」

    看見盈袖不安沉默的神情,沈遇樂想到阿細,心裡一動,她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對王錦奕道:「表哥,以前的事是你不對,我雖然是你表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瞎話,你可一定要改。」

    王錦奕忙道:「表妹說得是,以前確實是我的不是,以後我再不這樣了。如果我再瞎胡鬧,姑母和表妹可以跟我斷絕往來,不認我這個侄兒和表兄。」

    這番話說得很重了,盈袖在屏風後面微微點頭,放了一半的心。

    沈遇樂這時又道:「既然表哥這麼說了,我也說一句。」她頓了頓,看著王錦奕,試探問道:「不如,你就娶阿細為妻,如何?她的家世是不好,但是,也不是完全無法匹配你的。只要你願意娶她,我和表姐會想辦法,定不會讓你吃虧。」

    王錦奕怔了怔,搖頭反對:「不行。阿細對我一往情深,我不能害了她。」

    盈袖在屏風後面聽得一怔:怎麼叫害了她?嫁給王錦奕,對阿細來說,應該是她心心念念的吧?

    沈遇樂也表示不明白,「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願意嫁,你願意娶,不是四角俱全?說什麼害了她?你現在不理她,難道不是害了她?」

    王錦奕苦笑,道:「表妹,實話對你說,我心裡有人,但是我這輩子,大概是沒有機會跟她成親。而阿細,她對我一往情深,我卻不能回報相同的情意,你說她要是嫁給我,是不是害了她?」

    盈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她也不再躲了,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淡淡地問王錦奕:「那王二公子要娶誰呢?你真正想娶的,娶不到。對你一往情深的,你也不願耽擱人家,那你索性不娶算了,為什麼還要娶妻?」

    王錦奕忍不住往那屏風處看了一眼,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躲在那後面……

    盈袖、沈遇樂和王月珊一齊徵詢地看著王錦奕,都在等他回答。

    王錦奕沒精打采地道:「不娶當然也是不行的,我這樣的家世,怎麼可能不娶呢?以後若是我要接替我爹的副相之職,肯定是要娶妻的。」說著,他往王月珊拿出來的小像看了一眼,隨手挑了一個,「就她吧,她是這些人家裡家世最低的,只有一個堂兄是兵部侍郎。」

    盈袖一看,正是龍泰生和薛玉娘的堂妹龍淑秋!

    「什麼叫就她?」盈袖的聲音裡隱含著怒氣,「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子,雖然對你以前的事不介意,但不代表著她會容忍你以後犯老病!」

    王錦奕臉色驟變,不悅地道:「她能嫁給我就燒高香了,還容得她挑三揀四?」說著,他撣撣衣袖,沉著臉道:「呵呵,我尚且不能跟我心裡的人共度一生,她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我?」

    「可是是你要娶她的!你說了你會改過!」盈袖抬高了聲調,「你心裡的人是誰?你說啊!你跟她王八配綠豆,說不定就對上眼了,也省得去禍害別的好女子!」

    「你敢罵她!真是莫名其妙!我娶誰,關你什麼事!」文質彬彬的王錦奕聽見心上人被盈袖罵的不堪,也忍不住翻臉。

    「哈哈,是不關我的事。可是又關這些姑娘什麼事?」盈袖冷笑,對王錦奕失望透頂,「你要為心上人無論做什麼都沒人攔著你,但你有什麼理由把這些無辜的姑娘拖進來成全你和你心上人的一往情深?你的心上人不能嫁你,所以你沒法跟她在一起。阿細真心對你好,所以你覺得你不能委屈她跟你在一起。可是這些姑娘呢?她們招誰惹誰了?你憑什麼敷衍委屈她們?你這個賤人怎麼不裝情聖到底?怎麼不一個人過一輩子算了?你找什麼妻子娶什麼親!你就應該閹了自己成全你們這對狗男女的情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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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1:38:18 |只看該作者
第399章 魚雁

    王錦奕被盈袖罵得面無人色,幾乎都忘了生氣反擊,他只是瞪著盈袖,在心裡琢磨自己到底是在哪裡得罪了這位謝副相的夫人?讓她在這裡指桑駡槐!

    沈家大夫人王月珊和沈遇樂對視一眼,也都很驚訝。

    盈袖這番怒氣,又不僅僅像是為了阿細打抱不平了……

    當然,王錦奕也實在是太欠抽了。

    凡是女人聽到他剛才的話,都會忍不住翻白眼。

    當然,也許只有他的那位心上人例外吧……

    王月珊便咳嗽一聲,對王錦奕道:「錦奕,你也有錯。既然答應我們收心要成親,就不要說將就敷衍這種話。來,告訴姑母,你的心上人是誰?以你們王家的家世,就算是北齊和南鄭的公主,如果你想求娶,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錦奕苦笑著搖搖頭,道:「不用了,她說過,我跟她今生恐是無緣,來生也許再續……」

    盈袖:「!!!」

    王月珊抿了抿唇,笑道:「這種話,不像我們認得的姑娘說得出口的吧?」

    沈遇樂全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笑著挪到盈袖身邊,對王錦奕道:「你們都說過這樣親密的話了?那告訴我們是誰,我們也好早晚三炷香,瞻仰一下這樣的奇女子。」

    這話說得特損。

    盈袖噗嗤一下笑出聲,搖頭慢悠悠地道:「王二公子,依我看,你今生未必與她無緣,不用等到虛無縹緲的來生再續……」

    王錦奕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閃爍不定。「謝副相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她是誰?」

    盈袖抬頭看天,抖了抖肩膀,淡淡地道:「我不認得。這樣有情有義的奇女子,我前世倒了血黴才會認得她。不過呢,我是依常理推斷。」

    「常理?」

    「對,常理。」盈袖點了點頭,「王二公子。你這位心上人。成親了嗎?」

    王錦奕不由自主搖搖頭,「沒有。」

    「那她定親了嗎?」盈袖又問。

    王錦奕還是搖搖頭,「尚未。」

    「這不就對了!」盈袖雙手一闔。拊掌笑道:「既然你們男未娶,女未嫁,她為何說今生無緣呢?」

    王錦奕默然半晌,心裡有個聲音躍躍欲試。在叫他要不要賭一次?

    「我說得沒錯吧?你看,只要她沒嫁人。你就有希望,何必將就娶別的女子呢?是不是?反正你也看不上她們。」盈袖笑著說道,聲音循循善誘,將王錦奕心底的魔一步步勾勒出來。

    王月珊歎口氣。將手裡那些小像和庚帖收了起來,道:「你也真是,既然心裡有了人。那人也未婚嫁,你又何必如此呢?難道那人很是不堪。不能嫁入王家?」

    王月珊疑心王錦奕是看上了煙花女子,所以才出此下策。

    王錦奕明白王月珊的意思,他容不得心上人被人有一點點委屈,忙道:「當然不是,她的出身,也並不是不能與我為配。可能她顧慮太多吧……」王錦奕想了想,對王月珊又作了個揖,「姑母,今兒既然把話說開了,錦奕還求姑母去我爹娘處轉圜一二,就說,我會去北齊遊學,三年後回來,再談婚娶之事,可好?」

    「再等三年?」王月珊看了他一眼,「你是要等那姑娘三年吧?」

    王錦奕窒了窒,訕笑著道:「姑母,您想多了,我就是想靜一靜。剛才謝副相夫人罵得對,我確實是不能在心裡有人的情況下,去娶被的女子,這樣對我,對我心裡的人,還有別人,都不公平。所以我想,再給我三年。三年之後,但見分曉。」

    王月珊本來就不想再管王錦奕的事了,此時順勢點點頭,道:「那好,我幫你跟你爹娘說一聲,以三年為限。三年之後,無論怎樣,你都要收心成親了。」

    王錦奕苦笑道:「三年之後,我不收心都會收心了。姑母放心,一定不會讓您為難的。」

    王月珊這才歎口氣,揮手道:「好吧,你先回去。明日我回娘家,跟你祖父、祖母,還有爹娘商議此事。」

    王錦奕忙謝過王月珊,又對盈袖和沈遇樂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走了之後,盈袖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哼了一聲,道:「還好,不算齷齪到底。」

    沈遇樂拉著盈袖的衣襟道:「表姐,你知不知道表哥心裡的人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盈袖沒好氣地道,「等三年之後,你不就曉得了?!」

    沈遇樂吐了吐舌頭,不再追問,轉了話題道:「表姐,去我房裡坐一坐?」

    盈袖看了看王月珊。

    王月珊含笑道:「你去遇樂房裡吧,我還要把這年節的帳算一算,等忙完了,再跟你說話。」

    盈袖福了一福,「舅母去忙吧。」

    她跟著沈遇樂去了沈遇樂住的院子。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盈袖才告辭回家。

    回到謝家,盈袖馬上去找謝東籬,對他說了王錦奕的事,一邊憂心忡忡地道:「我這樣做,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謝東籬微微一笑,道:「沒事,你管得再多些都沒事。如果有人說你,你讓他們來找我,我給他們講講道理,他們就服了。」

    盈袖:「……」

    雖然知道她是有些過份了,但是謝東籬的話,還是讓她心裡美滋滋地,她一邊笑著說:「快別這樣,你這樣是要把我慣壞啊!」

    「怎麼會?我這人最講道理,向來幫理不幫親,最是公正嚴謹。」謝東籬擺出大義凜然的姿勢,一本正經說道。

    盈袖眨了眨眼,道:「那以為我要是做了什麼過頭的事,你可得好好提醒我。」她不想給人仗勢欺人的印象。

    謝東籬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裡暗道:提醒?才怪……

    ……

    正月十五過後,太醫就對元宏帝稟告。說謝東籬的傷勢需要靜養,山間安靜,氣候清新,適合養病。

    謝東籬也上了奏章,說要去別莊靜養,以後他的副相一職,就由他的堂弟謝東興代行。

    謝東興只是舉人出身。還沒有中進士。打算後年春闈下場再考一次,爭取能中進士,就能正兒八經做官了。

    如今他當然只是代行謝東籬的職責。

    元宏帝准了。還特意賞賜了很多藥材和金銀給謝府,讓謝東籬好好靜養,儘快恢復,為國效力。

    正月十六那天早上。謝東興就帶著妻子王氏來到謝東籬的家裡探望他。

    謝東籬有氣無力地靠坐在暖閣的羅漢床上,腿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滿臉紅疹,胸口依然纏著繃帶,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

    沒有寒暄幾句,盈袖就命人端了藥過來。服侍謝東籬吃藥。

    謝東興忙帶著王氏出到外面的堂屋裡候著。

    盈袖跟著出來,對他們歉意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五爺傷得厲害。勞煩六爺幫手了。」

    「沒關係!沒關係!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氣呢!」謝東興忙恭恭敬敬說道。又說:「內子的娘家也認得幾位國手名醫,要不要我幫五哥舉薦一二?」

    盈袖笑著搖搖頭,「不用了。他吃太醫開的方子,雖然好得慢一些,但是心裡踏實。再說五爺的公事有六爺幫忙,我們也不急。」

    謝東興忙道:「五嫂盡說客氣話。」又問:「聽說你們要去城外的別莊上養傷?以後初一十五,我都會去山上拜訪,向五哥請教公事。」

    盈袖坐了下來,命丫鬟上茶,笑著看了謝東興一眼,慢條斯理地道:「只初一十五來別莊,你應付得了嗎?」

    謝東興本來是代行謝東籬的副相之職,那就是說,他只是個傳聲筒,是沒有處理事務的權力的。

    一切事情,應該是謝東籬拿主意,謝東興只是去傳達、執行而已,就跟一個副手一樣。

    之所以讓他代行副相之職,不過是為了執行的時候更有權威性,別讓那些只認官銜不認人的人鑽了空子。

    但是看謝東興所說,一個月才去別莊兩次,盈袖聽起來有些彆扭。

    謝東興卻看了盈袖一眼,含笑道:「如果五嫂覺得一個月兩次太少,我也可以五日一次來別莊。」

    盈袖笑了笑,道:「幾日一次輪不到我說話。等五爺吃完藥,你親自去跟他說吧。」

    謝東興的妻子王氏這時才眼神閃爍著問道:「五嫂,五哥吃藥,你不親手服侍嗎?」

    居然是讓丫鬟換藥喂藥……

    王氏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這位五嫂,對五哥敬而遠之,根本連衣衫都不沾一下。

    她是知道謝東籬對盈袖的看重的,光大婚就舉行了兩次,滿京城對盈袖羨慕嫉妒恨的貴女不知有多少,當然,自從盈袖真的嫁人之後,那些貴女不會再明面上針對她了。

    大家都以為,謝東籬這樣花心思娶回來的妻子,肯定跟他琴瑟和諧,兩人必是好得如漆似膠。

    這一次謝東籬立了大功,同時也受了重傷,兩人又才新婚,盈袖肯定是要衣不解帶地親手服侍了。

    所以看見盈袖對謝東籬隔膜的態度,不僅王氏驚訝,就連謝東興都看了她好幾眼,暗自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

    盈袖聽出來王氏的好奇,但是她總不能說,我不能碰我夫君,一碰他就病得更厲害=_=……

    「平時都是我服侍的,今兒不是六弟和六弟妹來了嗎?總不能拋下你們吧?」盈袖只好笑著說道,低頭抿一口茶。

    王氏挺了挺胸脯,「五嫂太見外了,我們一家人,千萬別客氣。」

    謝東興也抿嘴笑,道:「就是,五嫂不要如此客氣。」

    沒過多久,綠春和紅夏端著藥盤出來,對盈袖道:「五夫人,五爺的藥已經換好了。」

    盈袖點點頭,對謝東興道:「六弟你進去吧,有什麼話,直接跟我們五爺說。」

    謝東興應了,撂開簾子進了暖閣,盈袖就在堂屋裡陪著王氏說話。

    王氏為了跟盈袖套近乎,將自己娘家的堂親王副相家拎了出來敲打,笑著道:「五嫂,我娘家堂伯父家最近可是愁得很,都怪我那堂兄太不爭氣。」

    盈袖知道她說得是王錦奕,心裡一動,似笑非笑地道:「你跟你堂兄熟嗎?」

    王氏道:「出嫁以前挺熟的,出嫁以後,我夫君跟我堂兄倒是熟起來了,比我更熟。」

    「哦?」盈袖眨了眨眼,「那你堂兄為何這麼多年沒有娶妻呢?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王氏的娘家跟王副相家是堂親,當然知道更多的內幕消息,聞言忙神秘地道:「知道一二,五嫂,其實我堂兄心裡一直有人……」

    「哦?有人?是誰?」盈袖表示特別感興趣,她身子微微前傾,兩眼放光,一副八卦十足的樣子。

    王氏得意地道:「具體是誰我不知道,但是我曉得,我堂兄這兩年一直跟一個女子魚雁傳書。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跟我堂兄書信往來的女子,就是他心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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