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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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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3:56 |只看該作者
第430章 狗咬狗

    夏暗香這才發現自己抱住的是阿順的大腿,忍不住尖叫一聲,下一個瞬間,已經被阿順推倒在地上。

    阿順噌地一下躲得遠遠地,一邊大叫:「大家看見了!是她主動抱我的,不關我的事啊!」

    夏暗香又羞又氣,也想不明白怎麼盈袖突然變成阿順了,她抬眸往阿順那邊看過去,卻見到謝東籬淵渟嶽峙地立在那裡,袍袖儼然,將盈袖嚴嚴實實護在身後,心裡又羨慕,又難過,默默地低下頭,捂著臉不斷抽泣。

    雲箏忙走到她身邊,將她扶起來,在她耳邊道:「縣主先別哭,這裡的事還沒完呢……」

    夏暗香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

    皇后齊雪筠咳嗽一聲,威嚴地道:「既如此,那本宮就管不著這樁官司了。」說著,她回頭對大理寺卿道:「你是大理寺卿,要嚴刑峻法,才能維護東元國律法的威嚴。這夏暗香,你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

    大理寺卿松了一口氣,忙躬身道:「多謝皇后娘娘體恤!本官一定依法辦案,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皇后齊雪筠點點頭,又看了盛青蒿一眼,道:「盛公子,明日可否進宮一趟,給陛下和本宮診一診平安脈?」

    盛青蒿笑了笑,背著手道:「皇后娘娘恕罪。小可這一次出來,主要是為了謝副相的傷病而來。家祖的吩咐不敢忘,盛某不摻和中州大陸三國的政事。您若是有需要,請按照我們盛家的規矩來。」

    盛家的規矩是什麼,其實都是盛家說了算。

    皇后齊雪筠面上一紅,她倒也不敢強迫盛青蒿來給她治病。但是在眾人面前,她皇后娘娘的威嚴是要維護的。

    謝東籬輕咳一聲,給她搬了梯子下臺:「如果明日陛下有空,臣可以帶著盛公子去宮裡走一趟。」

    「呵呵,謝副相的面子,真是比皇后娘娘還大……」一直在旁邊觀望的那位陸家小叔嗤笑著給謝東籬在皇后勉強上了眼藥。

    皇后齊雪筠本想發作,但是馬上想到在大興城的事。只好將這口氣忍下來。只笑了笑,就坐了下來,眼神閃爍地等著宣判。

    大理寺卿和謝東籬、刑部左右侍郎去後堂一起商議此案的處置。

    皇后齊雪筠對身邊的慶大總管使了個眼色。

    慶兒=大總管會意,也跟著進了後堂。

    在後堂商議審判結果的大理寺卿、謝東籬和刑部左右侍郎見他來了,也沒有在意,對他點了點頭,讓他在旁邊聽著。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謝東籬先從後堂出來,然後是刑部左右侍郎。

    大理寺卿和慶大總管是最後出來的。

    慶大總管一出來,就對皇后齊雪筠笑了笑,表示一切順利。

    大理寺卿走回自己的位置,面色一沉,發下簽牌。宣佈審判結果:「北齊縣主夏暗香殺東元國親王元健仁一案,已然審結。奴婢雲秀,心腸歹毒,居心叵測,出毒藥害主,擬判淩遲!奴婢雲箏,知情不報,又包庇縱容幫兇之嫌,當判五十年關押。北齊縣主夏暗香,親手殺害東元國親王元健仁,元健仁也是夏暗香繼父,本以女殺父論處,乃大不孝的重罪,當判斬立決,死後剝皮揚灰。」

    夏暗香一聽不僅要斬立決,還要剝皮揚灰,立刻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雲箏忙用力掐她的人中,又將她救醒了。

    「雲箏姐姐,你救我做什麼?還不如一刀把我殺了,還痛快些……」夏暗香哭成淚人。

    大理寺卿咳嗽一聲,又道:「但夏暗香為保貞節,不壞人倫,確有其因,可寬大處理……」

    夏暗香全身一震,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謝東籬,暗忖難道是他為她說了情?

    「……夏暗香由斬立決改為絞刑,可留全屍,待刑部和陛下審核後,當以秋後問斬!」大理寺卿讀完這一段,眼光往台下一掃,問道:「爾等服還是不服?」

    雲秀一聽自己要被淩遲處死,兩隻眼睛都直了,她呆呆地跪在地上,臉色灰白,已經看不出人形了。

    夏暗香沒想到寬大之後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她低下頭,雙手緊握,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心裡。

    盈袖籲了一口氣。

    還好,如果真的要將夏暗香剝皮揚灰,她也覺得太過了。

    殺人償命就行了,死後作踐屍首完全沒有必要。

    大理寺卿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沒人說話,才又道:「剛才公堂之上,夏暗香、雲箏大聲喧嘩,擾亂公堂,按律當各挨十鞭!」說著,厲喝一聲:「來人!將雲箏和夏暗香綁起來,抽十鞭!」

    慶大總管悻悻地看了大理寺卿一眼。

    剛才他在後堂明明吩咐的是五十鞭,特別是夏暗香,最好抽到她臉上,給她毀容最好。

    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結果大理寺卿最後只同意打十鞭……

    夏暗香驚慌失措地看向盈袖,泣道:「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盈袖有些不忍,回頭看向謝東籬,輕聲道:「已經判了絞刑了,為何還要鞭打?」

    謝東籬也不知道為何,剛才在後堂,他們議定的懲處裡面並沒有鞭打這一項。

    但是慶大總管和大理寺卿兩個人是留在最後才出來的,想必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謝東籬對於狗咬狗這回事,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因此也沒有干涉的心情,他頭也不回,目光平視前方,淡淡地道:「大理寺卿是主審官,他說了算。」

    盈袖:「……」

    那邊夏暗香和雲箏兩個人已經被綁到大理寺的行刑柱子上。

    這柱子就在大理寺的正堂上,兩根楠木圓柱,支撐著高高的穹頂。

    兩個大理寺衙差拎著鞭子走了過來。

    啪!

    黑色長鞭迎空一甩,發出響亮的聲音。

    眾人心裡都是一顫。

    那鞭子先朝雲箏身上招呼過去。

    「啊——!」雲箏慘叫一聲,側過頭,躲開那鞭梢淩厲的勁風。

    就這扭頭的瞬間,謝東籬正好看了過來。

    雲箏側臉的輪廓,鼻子和下巴的弧度,竟然像極了盈袖!

    不知怎地,謝東籬心裡一顫,似乎又多想起了什麼,茫然之中,他的聲音比他的心情更早脫口而出:「住手!」

    大理寺行刑的衙差立刻收了力氣,那黑亮的鞭梢慢悠悠從雲箏面前掠過。

    她躲過一劫。

    夏暗香驚疑不定地看了過來。

    雲箏心頭大喜,她雖然半垂著眸,但是剛才謝東籬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他眼底一閃而過如同綠色字元一樣的綠光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他就要想起來了嗎!

    這一瞬間,雲箏決定,她這輩子做定雲箏了!

    她不再想要夏暗香的身體和身份了。

    大理寺卿見謝東籬終於開口了,也松了一口氣。

    他實在是不想再抽鞭子,更沒有將這兩個女子當堂毀容的意思。

    盈袖本來是閉著眼睛不想再看,現在聽謝東籬終於出言呵止了,她笑生雙頰,對謝東籬輕聲道:「多謝你。」

    謝東籬的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聽見盈袖的聲音,他定了定神,回頭對她溫和地笑了笑。

    盛青蒿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往皇后齊雪筠面上看去,手裡轉著一支草棍,最後叼在嘴邊嚼來嚼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謝副相,您這是什麼意思?」慶大總管沒有辦法,只好出言問道。

    謝東籬淡淡地道:「已經是判了,何必節外生枝?——把她們三個人押到白塔大獄關押起來。」

    夏暗香和雲箏一起變了臉色。

    這是頭一次,兩個人露出真正恐懼的神情。

    居然是關到東元國的白塔大獄!

    盈袖默默地低下頭,兩隻手緊張地絞在身前。

    白塔大獄……

    多麼熟悉的名字啊……

    謝東籬瞥見盈袖兩隻手幾乎要絞成麻花了,他強忍住要將她的手握住的渴望,對大理寺卿揚了揚下頜:「帶走。」

    大理寺卿回過神,忙道:「將雲箏、雲秀和夏暗香押到白塔大獄關押,等待行刑!」

    謝東籬深知夏凡的手段,所以一定要關到白塔大獄才保險。

    幾個差婆走了過來,將雲箏和夏暗香從柱子上解了下來,只綁著她們的雙手,將雲秀也拖了起來,一起推搡著往外走。

    夏暗香黯然回頭,看見謝東籬正好擋在盈袖身前,將前面那些擁擠的人群隔開,免得擠到她。

    「姐夫對姐姐真好……」夏暗香喃喃地道。

    雲箏低低地笑,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地道:「……好個屁!以後有她哭的時候!現在越好,以後她就越受不了!」

    沒想到夏暗香還是聽見了,她搖了搖頭,輕聲道:「你不懂的,我知道姐夫只會對姐姐好。姐夫絕對不會讓姐姐哭的。」

    雲箏咕地一聲笑,不再說話了,胸有成竹地閉了眼,被押上囚車,往白塔大獄那邊去了。

    皇后齊雪筠瞪了謝東籬一眼,對慶大總管道:「擺駕回宮!」

    慶大總管伸著胳膊,讓皇后齊雪筠扶著,送她回宮去了。

    盛青蒿等這些人都走了,才坐上謝家的馬車,對車裡的謝東籬道:「謝副相,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商議商議。」

    「什麼事?」謝東籬在馬車裡閉目養神,臉色十分蒼白。

    盛青蒿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盈袖,遲疑著道:「是皇后娘娘的事。」

    盈袖忙起身要走。

    謝東籬輕拽她的衣袖,然後飛快地鬆開,對盛青蒿道:「說吧,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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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4:14 |只看該作者
第431章 畫皮

    盛青蒿見謝東籬不在意,微一躊躇,做了個讓盈袖坐下來的手勢,對她道:「謝夫人見諒,這件事事關重大,剛才盛某也是為了夫人好。」

    知道太多秘密,對於盈袖來說,當然不算是好事。

    她不像謝東籬有本事,而且是女人,不方便的地方更多。

    盈袖笑道:「沒事,我省得。」

    盛青蒿點一點頭,才對謝東籬道:「你們這個皇后,以前是北齊公主吧?」

    謝東籬挑了挑眉,淡然道:「東元國的皇后娘娘是北齊先皇收的義女封的公主,天下皆知。」

    「那她以前長什麼樣兒,你們見過嗎?」

    謝東籬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盛青蒿都沒有看出來,只有盈袖看出來了。

    因為她對謝東籬的一舉一動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對方哪怕臉上不動聲色,她都能從謝東籬的隻言片語中推測出他的所思所想。

    「皇后娘娘以前長什麼樣兒,我們怎麼會知道?」盈袖見謝東籬不言語,只好自己出言說道,「皇后娘娘都是年過五旬的人了吧?」

    已經是他們爺爺奶奶輩的人了。

    爺爺奶奶年輕時候的樣子,他們這些做後輩的,怎麼會知道呢?

    盛青蒿想了想,笑道:「是我想左了。也對,你們確實不會知道她以前長什麼樣兒。」

    「你有什麼話,儘管直說。」謝東籬已經隱隱猜到盛青蒿要說什麼話,他倒不驚訝皇后娘娘的事情,他只是非常驚訝盛青蒿居然能看出這裡面的不對勁之處。

    要知道這件事,除了當事人以外,還沒有別人看得出來。

    而當初的兩方人馬,一方忌憚對方的實力,到現在都不敢跟對方翻臉。

    而另一方以為自己已經將對方趕盡殺絕,所以更不會自己出來拆穿自己。

    盛青蒿微一凝神,就直言不諱地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你們這個皇后娘娘,長相怕有些詭異之處。」

    「詭異?」盈袖聽不明白了。「她的長相怎麼了?雖然現在老了,但是從那輪廓也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大美女吧?」

    盛青蒿哈哈大笑。點頭道:「那輪廓確實是大美女的輪廓,但是她本人到底美不美,這一點,就只有天知道了!」

    盈袖細細的兩道柳眉擰了起來。她看著盛青蒿:「盛公子可否直言?」

    盛青蒿收了笑容,正色道:「這麼說吧。她的臉上,被人動過刀子。別誤會,不是你們理解的那種刀子,而是我們盛家祖傳醫術‘手術’的那種刀子。」說著。他將自己的那柄手術刀拿了出來,「你們看,就是這樣薄薄鋒利的刀片。就可以將人臉當做畫布,在上面重新描畫。造出另外一張臉。」

    盈袖吃了一驚,「那豈非就跟那個故事‘畫皮’一樣?」

    中州大陸上也有前朝大夏文豪鄭想容的諸多文集流傳。

    其中有一本《聊齋志異》,就記錄了無數神神鬼鬼的奇異故事。

    而其中的一篇《畫皮》,更是讓盈袖印象深刻。

    盛青蒿長眉高高揚起,「你也看過《想容文集》?」

    盈袖笑道:「中州大陸會識字的人都看過《想容文集》吧?」

    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的一套書。

    回想當年大夏皇朝的四大國公府,真是人才輩出,讓後世仰慕千古的存在。

    謝東籬闔上雙眸,靜靜聽盛青蒿和盈袖閒談。

    盛青蒿讚賞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跟畫皮差不多,但是沒那麼玄乎,沒有鬼啊神啊這些不靠譜的東西。」

    「那你們是怎麼改變皇后娘娘的容貌的?」盈袖很有趣味的問道,雙眸閃亮,燦燦若星。

    盛青蒿窒了窒,搖頭道:「皇后娘娘的容貌,並不是我們整出來的。」

    「那是誰?居然也有這樣巧奪天工的本事?!」盈袖更加好奇,更在心裡盤算,如果那人的醫術也很高的話,她是不是應該去請那人來給謝東籬治病?

    盛青蒿聽出盈袖語氣中的讚賞之意,有些不悅地道:「這也叫巧奪天工?我跟你說,皇后娘娘的鼻子很快就要塌了,下巴也快掉下來了,到時候你看吧,比畫皮裡面的魔鬼看上去還要可怕。」

    盈袖倒抽一口涼氣:「鼻子還會塌?下巴會掉下來?!」

    盛青蒿點點頭,「她的臉,應該是數十年前那位盛家棄徒整出來的。他本來就是因為偷學手術被趕出藥王谷。後來在外面大概也沒有放棄摸索這麼醫術,倒是讓他闖出一條路。只可惜,最關鍵的地方他完全不知道,所以導致皇后娘娘的容貌不能持久。」

    「已經有數十年了,也夠持久了。」盈袖感慨說道,「但是,皇后娘娘為什麼要整容呢?難道她以前不漂亮?」

    盛青蒿道:「這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她不漂亮,所以要整得更漂亮。」

    「第二個可能呢?」盈袖緊緊追問。

    「第二個可能,就是有人想讓她變成另外一個人,所以在她臉上動刀,給她整容。」盛青蒿捶了捶馬車,目光落在對面的謝東籬面上。

    他終於看出來了,謝東籬的鼻子,跟皇后娘娘整出來的鼻子有那麼一點相似。

    當然,不是完全相似,畢竟謝東籬是男人,皇后娘娘是女人,差距還是很明顯。

    但是鼻子的輪廓和走勢,還有形狀都很近似,以他醫者的眼光來看,就像他們是親戚一樣。

    盈袖還沒有從盛青蒿說的第二個可能裡回過味來,就聽盛青蒿盯著謝東籬又道:「……皇后娘娘的容貌,跟謝副相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鼻子。」

    盈袖心裡一動,側轉頭盯著謝東籬的鼻子猛瞧。

    不說不知道,盛青蒿一提醒,盈袖發現謝東籬的鼻子好像真的跟皇后娘娘有幾分相似!

    謝東籬睜開眼睛,就看見盈袖和盛青蒿兩個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心裡一陣惡寒,不動聲色地道:「你們什麼意思?」

    盛青蒿嬉皮笑臉地道:「謝副相,你好像一點都不吃驚?」

    「吃驚?吃什麼驚?」謝東籬淡然撣了撣自己的袍子,「皇后娘娘的鼻子跟我的鼻子有相似之處。這也值得吃驚?那這個世上讓你大驚小怪的事也太多了。」

    這樣說好像也對。

    盛青蒿撓了撓頭。「你這麼說,是皇后娘娘跟你沒關係?」

    「跟我有什麼關係?」這下輪到謝東籬不悅了,他沉下臉。車廂裡陡然多了幾絲寒氣,凍得人直響裹緊衣裳,再加個手爐。

    「沒關係就好。」盛青蒿笑得見牙不見眼,「我真擔心你說皇后娘娘跟你有親戚關係。所以求我給她重新修補下巴呢……」

    盈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直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皺著眉頭搖頭道:「沒有,皇后娘娘的鼻子跟我們五爺的鼻子一點都不像。我們才不要跟那個女人扯上任何關係。」

    謝東籬微微一笑,想拉盈袖的手,但是又止住了。手指不斷地顫動,像是不可遏制。

    盛青蒿瞥見了這一幕,卻裝作沒有看見。又道:「謝夫人,你放心。皇后娘娘肯定跟謝副相沒有任何關係。如果真的有關係,那她也不用在臉上動刀子,非要整得跟某個人相似了。」

    盛青蒿這樣一說,盈袖倒是回過味來。

    她以手支頤,盯著謝東籬的側臉細看,深思道:「皇后娘娘的臉若是假的,就說明她要跟某個人相似才在臉上動刀子。但她堂堂公主,犯得著受那麼大罪嗎?」

    謝東籬抿了抿唇,臉上的神情越發肅殺嚴峻。

    盛青蒿幽幽地道:「很明顯,能讓她受那麼大罪,得到的好處一定是巨大的。」

    盈袖恍然大悟,吃驚地用手掩住嘴,低聲道:「難道皇后娘娘是假公主?!」

    謝東籬和盛青蒿一齊看向盈袖。

    盛青蒿皺了皺眉,看謝東籬一眼,再看盈袖,遲疑著道:「謝副相,你認為呢?」

    看盈袖吃驚的樣子,她肯定是不知道。

    但是謝東籬那樣沉穩,到底是他心機深沉,涵養好,還是他本來對這個問題本來就不陌生呢?

    謝東籬沉默了一會兒,對著盛青蒿微微笑道:「多謝盛公子,你為我解了一個多年來的謎。」

    「什麼謎?」盛青蒿撓了撓頭,「跟皇后娘娘有關?」很快又道:「我明白了,你早知道皇后娘娘是假的,但是你又不知道她為何跟那人生得一模一樣,是吧?」

    謝東籬沒有做聲,只是默默點頭。

    盈袖的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她的目光滴溜溜地轉,一會兒在盛青蒿陽光開朗的面容上,一會兒在謝東籬深邃到蒼茫的面容上。

    這一刻,謝東籬的面容已經不能用俊美來形容了,那種超越凡俗的美幾乎讓人想有拜倒在他腳下,對他頂禮膜拜的威力。

    「那你告訴我,那人是誰?皇后娘娘裝的是誰?」盛青蒿追著謝東籬問。

    盈袖瞥見謝東籬斜過來的目光,忙閉上嘴,想了想,對盛青蒿小心翼翼地道:「我覺得,皇后娘娘如果是假公主,她要裝的是誰,很明顯吧?」

    「明顯?你說是誰?!」盛青蒿也很興趣。這件事如果回去說與盛家的那些老傢伙聽,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想法……

    盈袖看了謝東籬一眼,笑道:「我也是從常理推斷。既然皇后娘娘的臉是動過刀子,跟她自己的容貌不一樣,而且我們認為她是假公主,那她要裝的人很明顯就是那個真公主了。」

    「真公主?!」

    「對,應該就是北齊大將劉常雄的那位大小姐吧?」盈袖笑著看了謝東籬一眼,「我猜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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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4:28 |只看該作者
第432章 嗶了狗了

    謝東籬微微頷首,「八九不離十。」

    那就是差不多了。

    盛青蒿眉頭皺了起來:「如果皇后娘娘的臉是照著北齊大將劉常雄的女兒的面容整的,那……」

    那為什麼會和謝東籬生的有些相似呢?

    盈袖的心思馬上想到了謝東籬的娘親,也就是自己的婆母——劉氏!

    也是姓劉哦!

    而且在她廟見的時候,她看過謝家的族譜,特別注意到謝東籬的娘親劉氏,並不是三侯五相這樣的顯赫世家出身,就連二流三流世家都不是。

    看族譜上的記載,劉氏娘家默默無聞,既無財,也無勢,娘家上溯五代……全是空白……

    但是這樣的女子,卻做了五相之首謝家的主母!

    難道謝東籬的親娘劉氏,就是北齊大將劉常雄唯一的女兒?!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身份被人冒名頂替,她默默無聞嫁到東元國,而那位冒名頂替者卻過得風生水起,不僅進宮做了公主,還嫁到東元國做了皇后……

    想想就讓人恨不得再揍皇后齊雪筠幾頓出氣!

    盈袖握了握拳,心頭怒氣頓生。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皇后娘娘的樣貌跟謝東籬的娘親樣貌整得一模一樣,那怎麼東元國沒人說起過呢?

    謝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難道沒有進過宮?別的世家沒有見過劉氏的樣貌?

    盈袖又懷疑自己這個猜想,她眯著眼睛看向謝東籬,尋思要不要回去之後,找他要婆母的畫像看一看?如果他有的話……

    謝東籬沒有接著話題說下去,只是握了握拳頭:「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你總算解決了我一個很久以來的疑問。」

    皇后齊雪筠的樣貌跟謝東籬的娘親確實很像,他們曾經不敢聲張,也是因為沒有辦法聲張,因為這樣的事,誰會相信呢?

    再說,北齊大將劉常雄在南征時候突然暴斃。然後一家慘死。在這樣的情況下,誰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事情鬧出來,誰會給他們伸冤?

    更重要的是。他們覺察到,這件事,恐怕不是某些人私底下的行為,而是有北齊朝堂中人支持。才能將一員大將無聲無息絞殺,並且將這員大將的族人親人也都連坐弄死。

    盈袖同情地看向謝東籬,深籲一口氣。

    這樣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如何忍下來的。

    謝東籬似乎明白了盈袖的心情,他笑了笑,淡淡地道:「我不記得我娘的樣子。我生下來的時候,我娘就去世了。」

    然後他三歲的時候,他爹大丞相謝複也去世了。

    他是由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養大的。

    盈袖一怔,目光更加溫柔憐惜。

    盛青蒿大大籲一口氣,「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你的隱痛。」

    謝東籬搖了搖頭,淡然道:「都過去了。死者已逝,我們能為他們沉冤昭雪,揭穿真相,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盈袖心裡一動,謝東籬這是迂回曲折地認可了皇后齊雪筠冒充他娘親的身份了!

    想到這裡,盈袖深深後悔自己上一次將皇后齊雪筠從宮中擄走之後對她還是太客氣了,沒有虐夠!

    這個不知道從哪來的賤人,連公主的身份都能冒充,最後還能來東元國當皇后!

    真是嗶了狗了!

    「那好,那個盛郎中我要拷問一番,看看他那個師父到底做了些什麼事,你要來旁聽嗎?」盛青蒿問謝東籬。

    謝東籬點了點頭,「自然要去的。」

    三個人便不再說話,一直到回到親王府門前,謝東籬才對盈袖道:「你要有什麼疑問,可以找大嫂問明白。」頓了頓,又道:「別的事情,他們未必清楚。你如果想知道我娘的長相,可以問他們。」

    盈袖知道謝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肯定是見過謝東籬娘親劉氏的人,他們難道從來沒有這個疑問嗎?

    盛青蒿從車上先跳了下來,然後去另外一輛車裡將依然暈迷的盛郎中拖了出來。

    盈袖沒有下車,而是坐著車回到謝家。

    親王府和謝家都在西城坊區,隔得也不遠。

    回到謝家,謝家大嫂陸瑞蘭正好在家。

    盈袖一進門就問道:「大嫂,我有些關於婆母的事要問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話?」

    陸瑞蘭剛跟管事談妥,將手上的幾個莊子脫手,要換成現銀運到北齊方便行事。

    見盈袖來問劉氏的事,陸瑞蘭知道定是謝東籬允許的。

    她帶著盈袖來到暖閣坐定,兩人對坐飲茶,一邊說起劉氏的事。

    盈袖問她:「婆母生的什麼樣子,大嫂你還記得嗎?」

    陸瑞蘭見盈袖只問這個,笑著道:「當然記得。婆母是個很溫和的女子,生得很慈善。」

    盈袖有些意外。

    如果用「慈善」二字形容一個女子的相貌,絕對跟美人沾不上邊啊!

    但是皇后齊雪筠可是少見的大美女,至少她年輕的時候肯定是,現在這麼老了,在被盈袖擄到南鄭國一路「摧殘」變老之前,皇后齊雪筠還是能算得上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的……

    那為什麼謝東籬又默認皇后齊雪筠是要整成北齊大將劉常雄女兒的模樣?

    盈袖眨了眨剪水雙瞳,想了想問道:「不知大嫂這裡可有婆母的畫像?我從來沒有見過,很好奇……」

    陸瑞蘭抿嘴笑了笑,搖頭道:「沒有,婆母早年一直纏綿病榻,很少出來見人,而且她……」陸瑞蘭頓了頓,最後委婉地道:「婆母一直體態甚豐,行走都很困難,所以生五弟的時候,才會難產……」

    盈袖的眉心忍不住跳動。

    她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應該是劉氏嫁到東元國之後,發現那個冒名頂替自己的假公主要嫁到東元國來了。所以萬不得已,她催肥了自己。

    一個人的容貌要徹底改變,除了像盛家那樣的神技進行整容以外,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增肥。

    而要肥到別人都認不出來自己原來模樣的地步,劉氏是吃了多少苦,要長多胖啊!

    如果不是她把自己弄到胖得連走路都要攙扶的地步。她又怎麼會在生謝東籬的時候難產呢?!

    這樣一想,這個假公主齊雪筠雖然沒有直接殺劉氏,但是劉氏卻是因她而死吧?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盈袖的手指微微顫抖,彌漫著提刀殺入宮中,將齊雪筠斬於刀下的怒氣和悍勇。

    「你怎麼了?」陸瑞蘭看著盈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是陰沉,忙出聲問她,「哪裡不舒服嗎?是不是太累了?你節哀順變。你爹已經過世,兇手也將伏法。你將他風光大葬,也算是全了你們的父女之緣了。」

    對於元健仁這個人,陸瑞蘭是看不起的,而且她也知道,盈袖對元健仁的父女之情早就耗盡了。

    但到底是親生父親,該孝順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盈袖回過神,苦笑著搖頭:「我還好。不太累。我就是想起來你剛才說的話。婆母……婆母當年是不是很胖啊?」

    陸瑞蘭含蓄地道:「確實豐腴,比一般人要胖吧。」

    「那胖到什麼程度呢?」盈袖忍不住想細問。因為她想證實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確。

    陸瑞蘭見她追問,也覺得盈袖才是劉氏正經的兒媳婦,她有權知道一切真相,就鄭重點頭道:「你看見過守門的鄭婆子嗎?」

    盈袖點點頭,「二門上的吧?」

    那是一個奇胖無比的婆子,二門那個門,她都只能側著身子過去,想正面出去,是出不去的。

    「婆母當年比那鄭婆子,還要胖上三分……」

    盈袖的嘴張成一個o型,久久收不回去。

    眼睛有些發酸,她轉身,裝作抬手搭在眼簾前看遠處的風景,將眼角的淚拭去,含笑道:「真是辛苦婆母了……」

    「你都知道了?」陸瑞蘭歎息一聲,拉著她的手放下,拿帕子給她拭淚,「當初我知道這個緣由的時候,也是哭了一大場。婆母是個非常良善的好人……」

    為了不給謝家惹麻煩,也為了能夠活得長久一些,給謝複留下一個孩子,她選擇了增肥。

    而她胖成那樣,謝複依然對她不離不棄,愛若珍寶。

    在她難產過世之後三年,謝複就心碎神傷,跟著她一起去了。

    這樣的深情厚義,不是愛她美麗的容顏,也不是愛她顯赫的家世,而只是愛她這個人,無論瘦削還是肥胖,無論貧賤還是高貴,他對她始終不離不棄。

    盈袖對謝東籬本來就十分信任,但是在知道他爹娘的事之後,她對他的信心大概能繞整個中州大陸三個大圈了。

    「婆母這樣胖的事,五爺知道嗎?」盈袖悄聲問陸瑞蘭。

    陸瑞蘭一窒,皺了皺眉,搖頭道:「這些事,恐怕只有女人才會關心。五弟……我真是不知道他曉不曉得呢。」

    男人和女人關注的重點本來就不一樣。

    兩人又寒暄幾句,發現屋裡的光線越來越暗,一個丫鬟捧著盞暖黃宮燈走了進來,道:「到掌燈的時候了,大夫人、五夫人,要用點小食嗎?」

    盈袖忙道:「我得回去了,那邊親王府還有很多事呢。」

    陸瑞蘭知道是元健仁的喪事要大辦,她也沒有留盈袖,道:「那快回去吧。如果忙不過來,就給我們送信,我和你二嫂都有空,去給你搭把手總是有空的。」

    盈袖笑著點點頭。

    陸瑞蘭親自送她到大門口,結果看見謝家的馬車已經停在門口的大樹底下。

    車簾掀開,謝東籬從車裡下來,對陸瑞蘭點了點頭打招呼,「大嫂。」

    陸瑞蘭笑著對盈袖眨了眨眼,問謝東籬:「你是來接盈袖的?」

    謝東籬將一頂披風給盈袖輕輕搭在肩上,微微一笑:「天黑了,她不慣一個人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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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發表於 2021-4-17 09:04:39 |只看該作者
第433章 愛妻

    陸瑞蘭笑眯眯地點點頭,「知道知道!」很快看著謝東籬和盈袖上了大車,漸漸遠去。

    盈袖在車上斜睨謝東籬:「不會吧?我不習慣一個人走夜路?我怎麼不知道?」

    不說上一世有多少次她一個人半夜偷偷溜出去,到後院港灣游泳,就說這一世,她一個人晚上偷溜出去做大事的時候也不少……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小纖弱離了人連路都不會走的嬌嬌女。

    謝東籬目不斜視:「你自己不知道?今兒不就知道了……」

    「說吧,你到底來幹什麼?」盈袖挑了挑眉,毫不客氣地道,她可不信謝東籬說的那個理由。

    糊弄大嫂也就算了,糊弄她這個當事人?——還差點兒火候……

    盈袖其實是想聽謝東籬說些更好聽更貼心的甜言蜜語。

    謝東籬果然從善如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緊緊不放:「嗯,其實我是想你了,就來接你了。」

    然後扯了個不靠譜的走夜路怕黑的理由。

    盈袖卻下意識將他的手推開,著急道:「你不怕犯病啊?」

    此時外面的夜空繁星密佈,沒有絲毫雲彩,他是不能碰她的。

    謝東籬的大手又伸了過去,將她的小手緊緊包裹在裡面,溫言道:「暫時沒事了,不會犯病的。」

    「啊?」盈袖很是意外,她盯著謝東籬的面容看了一會兒,確實沒有看見他的面上露出絲毫不適,而且也沒有立刻出現的紅疹,「怎麼會這樣?是盛公子治好你了?他不是說沒法子嗎?」

    謝東籬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那裡貼了一塊小小的圓形膏藥。

    他的思緒回到剛才元親王府的那間審訊室裡。

    盛青蒿一出手,那位「盛郎中」只能直著眼睛,將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

    謝東籬才明白,原來很多年前,北齊有人就設下圈套,找尋盛家人,為他們做一件事。

    盛家人對於這種事一般不理會。

    想找他們的人多了,他們又不是灶王菩薩,給點兒甜頭就有求必應啊?——當然是當不知道。

    但是不巧。正好被趕出藥王谷的盛家棄徒那一年自己摸索出了做「手術」的法子。

    他是因偷學「手術」而被廢了右手。

    可惜盛家人沒有料到,這人是天生的左撇子,但是一直瞞著眾人。

    因為中州大陸傳言,左撇子是不祥之兆,因此那些天生的左撇子都是被家人強迫,從小學慣用右手做一切事。

    這位盛家棄徒就是如此。

    他的右手被廢,離開藥王穀。他就開始用左手練習做「手術」。

    開始是在動物身上動刀,後來就找那些窮苦的老百姓,以給他們免費醫治為名,在他們身上動刀。

    後來還真是讓他摸索出一套做「手術」的法子,雖然不具備內在的神,但是有了外在的形。

    特別是整容一道。

    這個棄徒對整容的手段簡直是癡迷。

    後來北齊錦衣衛用幽靈蘭吸引盛家人。他馬上來到北齊京城,等了好幾天,見真正的盛家人沒有露面。自己才偷偷跟北齊錦衣衛聯繫,表示自己是盛家傳人。

    北齊錦衣衛的老夏督主對他禮遇有加。不僅將幽靈蘭給了他,還給他提供了許多死囚做實驗。

    這樣一來,這位棄徒的功夫當然是突飛猛進,於是就有了假冒劉家大小姐一事。

    這簡直是給謝東籬前世今生兩輩子的謎都解開了。

    上一世這個時候,盛青蒿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所以他們一直以為那個「齊雪筠」是恰好跟劉家大小姐生得一模一樣,才被找來冒名頂替的……

    聽完「盛郎中」說的話之後,盛青蒿對謝東籬道:「我可以幫你暫時止住你的怪病,雖然不能治本,但是治標還是可以的。至少能保證三天內不會發作。」

    盛青蒿的法子,就是用他的手術刀,在謝東籬後頸處凸起的地方挖開一個小洞,將幽靈蘭製成的藥滴兩滴進去,這樣完全麻痹那裡的肌肉神經,然後用盛家特製的傷膏貼上,如此就能暫時截斷謝東籬身體裡那股神秘的力量。

    盛青蒿自己也不知道那種力量到底是什麼,所以他還是希望謝東籬跟他回藥王谷一趟,讓他們盛家老祖給他診治,才能斷根。

    不然的話,三天之後,如果再被盈袖碰觸,他就會舊病復發,也許還會更加嚴重。

    因為凡事不能斷根的話,壓制之後只會反抗愈烈。

    謝東籬當時沉吟良久,還是讓盛青蒿給他做了暫時的醫治。

    這三天內,他可以毫無顧忌地牽盈袖的手,甚至做比牽手跟親密的事。

    只可惜,盈袖和他都在孝期,就算力有餘但是心不足,沒法放開胸懷享受夫妻之間的私密。

    轉頭看見盈袖擔心的面容,謝東籬微笑著將她抱入懷裡,道:「盛公子暫時幫我壓制了傷病,要斷根的話,我還得跟他去一趟藥王谷。」

    「啊?這樣說,還是可以醫治的?!」盈袖簡直是狂喜,一時難以克制自己,她抱著謝東籬的脖頸,探頭就在他面頰上啵地一聲親了一下。

    他們倆自從在一起之後,盈袖還從來沒有這樣主動過。

    謝東籬也是曠得有些久,被她只在臉上親了一下,身下就有些抬頭的趨勢。

    他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子,對盈袖道:「別亂動,回去再給你親。」

    盈袖嘻嘻地笑,將頭埋在他懷裡使勁兒地蹭,呢喃道:「就不……就不……就要動……」

    謝東籬咬牙,「你不要玩火!」

    「就玩!就玩!」盈袖激動得不能自已,甚至都管不住自己的手,從他胸膛滑過,往身下探去。

    她不記得有多久兩個人不能想擁抱就擁抱。想親吻就親吻了。

    突然發現這個限制沒有了,雖然只是短時間消失,也讓盈袖樂得暈陶陶的。

    男女之間如果沒有對對方肌膚的渴望,那簡直不叫相愛。

    她抬頭,看著謝東籬脖頸處那粒黑曜石的頂扣,扣得嚴嚴實實,就想將它解開。

    謝東籬一把握住她的手。眸子黑沉得可怕。聲音低沉中帶著喘息:「……真的要玩火?」

    盈袖的眸子裡漾出春水,她沒有說話,大著膽子湊上去。在謝東籬唇上如同蜻蜓點水般觸了一觸。

    雖然只有如同春風拂面般的一記輕吻,已經足夠如同燎原的野火一樣燃遍了整片大地。

    謝東籬仰頭,一記呼吸幾乎潰不成軍。

    他的雙手緊握,力度之大,差不多就要把盈袖的指骨捏碎了。

    盈袖雙手的劇痛,才讓她清醒了一些。

    她從謝東籬懷裡掙脫。揉著自己的手,嗔道:「你還真下得了狠手!」

    謝東籬探頭看了看她那雙被自己握得幾乎青紫的手,也有些內疚,道:「是我莽撞了。我給你揉一揉?」

    盈袖將手遞給他。

    謝東籬這一次沒有再用力了,而是輕柔地撫摸、揉按,舒緩她的疼痛。

    「……我會治好病的。你等我回來。」謝東籬對盈袖鄭重說道。

    盈袖「嗯」了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喃喃地道:「其實,只要能靠在你身邊,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對我來說不夠。」謝東籬似笑非笑地道,「你休想推開我。」

    盈袖低笑,將額頭在他肩膀上輾轉,鼻端嗅著他身上那股如蘭似麝的清氣,覺得神清目明,心胸都開朗了許多。

    馬車一路顛簸,往親王府行去。

    快要下車的時候,盈袖說起了婆母的事,小心翼翼地道:「五爺,你真的沒有婆母的畫像嗎?」

    想到謝複對劉氏的深情,而謝東籬又是他們兩人唯一的兒子,盈袖完全不信謝家沒有劉氏的畫像。

    謝東籬側頭想了想,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不是太為難了?」盈袖看了看謝東籬的神色,「我也不是一定要看。」

    謝東籬笑了笑,「你不用揣摩我的心思。你是他們的兒媳婦,你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知道這一切。」

    兩人回到親王府,天已經全黑了。

    盈袖和謝東籬、小磊一起吃了晚飯。

    為了安全著想,謝東籬飯後去外院查看一番靈堂的佈置和王府的侍衛安排。

    盈袖和小磊在內院查驗一番,事事妥當之後,她才送小磊回去歇息,自己也回到自己在親王府的院落。

    謝東籬過了兩個時辰才回來,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盈袖沒有睡,坐在床上看書等他。

    謝東籬進院子的時候,看見靠臥房的窗櫺處有燈光閃爍,微微笑了笑。

    進了臥房,果然看見盈袖坐在床上等他回來。

    「外院出了什麼事?怎麼去了那麼久?」盈袖忙從床上下來,親手服侍他。

    以前兩人能互相碰觸的時候太短暫,因此一有機會,兩人都在迫不及待地親熱,而像尋常夫妻一樣,服侍他更衣,給他梳頭、擦面,對盈袖來說還是頭一次。

    她做起這些事情,比在床上跟他親熱還要激動。

    謝東籬開始覺得好笑,後來漸漸覺得喉頭哽咽,連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盈袖在浴房裡忙忙碌碌的身影,謝東籬的目光完全無法移開。

    等謝東籬收拾好了,上了床之後,他才把他剛才回謝家帶來的東西給盈袖。

    「是什麼?」盈袖十分好奇地接了過來。

    謝東籬給她的,是一本做工非常精緻的手抄書。

    封皮上寫著四個非常端正的大字:《靈筠小記》。

    字跡非常工整,如同鐵劃銀鉤,筆力蒼勁,轉折有力,簡直是一副無價的墨寶。

    謝東籬將盈袖背對著自己抱在懷裡,下頜擱在她的肩膀上,熱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徜徉,低沉的嗓音如同冬日的塤,一聽就能沉醉,「這是我爹給我娘寫的傳記。我娘生我的時候去世,我爹花了三年時間,給她寫了本傳記。」頓了頓,又道:「是專門寫給我看的。」

    謝複知道自己也活不下去了,但是兒子不能不瞭解自己的親生母親,所以,他也是用了他一生中最後的時光,給兒子寫了一本書,這書裡寫的,就是他兒子的娘親——劉靈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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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
發表於 2021-4-17 09:04:51 |只看該作者
第434章 靈筠小記

    謝東籬娘親的名字,應該就是叫靈筠了,跟皇后齊雪筠的名字就差一個字。

    因為妻子難產而死,愛她的夫君就寫了一本她的生平小傳,只為了讓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兒子記住她。

    這種深到不可言喻的感情讓盈袖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用手久久摩挲著封面的「靈筠小記」四個字。

    謝東籬見狀,從她腋下伸出雙臂,握住她的手指,和她一起翻看了那本書。

    「你看過嗎?」盈袖輕聲問道。

    「嗯。」謝東籬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雖然低沉,但是在靜夜裡似乎被放大了一樣,無比清晰,一直進到她心裡,「看過很多遍,我可以給你背出來。」

    盈袖抿嘴輕笑,「那你念給我聽。」

    她喜歡謝東籬的聲音,特別喜歡他擁著她,坐在她身後,對她溫言說話的時候。

    謝東籬修長的手指握著她玉白如蔥管的手指尖,翻開了那本書的第一頁。

    觸目所見,是一張女子的畫像。

    那張畫像非常的簡練,好像是炭筆畫成的,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個女子最美好的輪廓。

    背景是一座大山,那女子頭梳雙鬟,在山前側身而立,回頭微笑,俊眼修眉,鼻子秀麗挺直得如同用剪刀拿著尺子一刀刀裁剪出來一樣,跟皇后齊雪筠那管鼻子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假的就是假的,看了真的,再想皇后齊雪筠那管挺直的假鼻子,未免有東施效顰、魚目混珠的做作之感。

    畫上似乎有風,將女子的衣帶吹得飄了起來。有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之態,雖然是黑白畫像,卻望之如有五彩,皎若霞映綠波,燦如春回大地。

    盈袖的眼睛都瞪圓了,怔了半天。才低低地道:「天了。真是跟皇后齊雪筠有八分相似!」

    謝東籬從盈袖背後目視著自己娘親的畫像,淡然道:「我爹的書裡說,這是我娘十五歲時候的容貌。而你見過的皇后的容貌。應該是她快五十的樣子。差了這麼大年紀,還能看出來八分相似,那當初的樣子,真是照著我娘一模一樣整出來的。」

    盈袖打了個寒戰。「盛家醫術……真是巧奪天工到了可怕的地步。」

    「對,所以他們避世隱居。不跟人摻和。不然以他們的手段本事,隨時會被君王忌憚,動不動就會被滅族。」謝東籬歎息一聲,「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特別是高得太多了,簡直就是一杆好靶子。

    而她們這樣相像,難怪後來劉靈筠會選擇催肥自己。

    將畫像放到一旁。謝東籬握著她的手指,又翻開了一頁,開始給她念了起來。

    盈袖這才知道,原來謝東籬娘親本名是叫做劉雪筠,皇后齊雪筠之所以姓齊,是被北齊皇帝收為義女之後改的姓,名字當然沒有改。

    劉雪筠不喜歡跟那個假的齊雪筠用一樣的名字,謝複就給她改名叫靈筠。

    劉氏也更喜歡靈筠這個名字。

    「原來你娘親十歲那年,她爹北齊大將劉常雄在南征中暴斃,但是北齊國的朝廷居然說他是戰死……」盈袖搖了搖頭,「他們到底在想什麼?難道是炫耀自己國家兵多將廣,隨便死幾個不算什麼?」

    謝東籬「嗯」了一聲,聲音很是低沉:「你以為呢?不然以北齊的國力,怎麼一直無法將我們東元國和南鄭國滅掉呢?他們的自耗太嚴重。」

    也就是在那一年,北齊大軍劉常雄的府邸裡,他的妻子開始生病,一直治不好,後來有人給他們推薦了一位「名醫」。

    這位名醫確實很厲害,他每次來將軍府給將軍夫人治病,都要觀察將軍府的大小姐劉雪筠很長時間。

    半年之後,將軍夫人的病好了,這時,將軍的死訊也傳了過來。

    一夜之間,已經病好的將軍夫人卻突然自縊殉夫了。

    那一晚,將軍府大火,無數人葬身火海,沒幾天,就連劉家的近親遠戚也一個個離奇身亡。

    謝複那時候正好在北齊京城遊歷,他跟劉雪筠的娘親有遠房親戚關係,因劉常雄不在家,謝複為了避嫌,也沒有常去將軍府做客,只去過一兩次而已。

    當時將軍夫人病重,都是劉雪筠主持家中事務,因此是她接待的謝複,而且知道他是東元國三侯五相之首的謝家出身。

    劉常雄出事之後,北齊錦衣衛齊齊出動,明面上要迎大將軍靈柩回京,暗地裡卻在查找一切沒有被弄死的劉家人。

    劉家大小姐雖然年紀小,但是非常聰慧,她利用爹娘告訴她的將軍府隱秘的逃生之處,在火場裡偽造了自己的死訊,只帶著兩個丫鬟和兩個侄兒連夜離家,逃到謝複的住處求救。

    謝複聽她說完,知道劉家一定是被人陷害了,當時義憤填膺,還打著要找北齊皇帝伸冤的主意。

    可是第二天,他們就知道,北齊錦衣衛居然從將軍府的大火裡,救出了劉常雄唯一的女兒「劉雪筠」!

    而這個女兒,因為父親殉國,母親殉夫,家中所有的遠親近戚都死於非命,北齊皇帝憐惜忠臣遺孤,將她收為義女,賜姓齊,改名為齊雪筠,封為公主……

    明明劉雪筠已經連夜出逃,怎麼北齊錦衣衛還能再「救出」一個齊雪筠?!

    謝複聽說後,覺得特別奇怪,忙安撫了劉雪筠,自己找了機會,請他在北齊認識的世家高門,帶他去看看北齊皇帝收義女封公主的大典,想當面拆穿那假公主。

    結果他去了之後,赫然發現那小姑娘跟劉雪筠生得完全一模一樣!

    一樣的身形,一樣的年紀,一樣的樣貌,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一模一樣!

    簡直就是雙胞胎!

    如果不是謝複知道將軍夫人確實只生了一個女兒,他真要懷疑是不是劉雪筠的同胞姐妹了……

    當然,這種懷疑,在他有意跟那小姑娘說了幾句只有他和劉雪筠才知道的話之後,才完全打消了。

    因為他可以確信,這個小姑娘,一定是假的。

    但是因為她的樣貌無懈可擊,凡是認得她的人都沒有懷疑過。

    可能也有人懷疑過,但是有北齊錦衣衛給她做後盾,誰又敢真的出頭呢?

    劉常雄死了,劉家幾乎被死光了,誰又在乎這個小姑娘是真是假?

    反正人家已經是公主了。

    謝複回到住處,給劉雪筠說了這件事。

    劉雪筠百思不得其解,她只能向謝複保證,她娘只生了她一個,她爹也一定沒有生外室子女。

    那假的劉雪筠為何同她生得一模一樣,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她再也不願意叫劉雪筠這個名字,因此謝複給她取了靈筠之名。

    這件事之後,謝複就同劉靈筠帶著劉家兩個嬰兒在北齊京城又住了三年時間。

    這三年裡,劉靈筠深居簡出,完全沒有出現過。

    而謝複是客居在北齊京城,平時也不怎麼出來走動,因此無人知道真正的劉雪筠其實就住在北齊京城。

    北齊錦衣衛中有人懷疑真正的劉雪筠也許還沒有死,曾經派人在四門盤查過往的行人。

    但是查了三年多,都沒有查到相似的人,他們也就淡了,相信她一定是在火場上燒死了。

    謝複見北齊錦衣衛從四門撤走之後,才帶著劉靈筠和兩個已經兩歲多的劉家後人,離開北齊京城,回到東元國。

    他帶著劉靈筠回家之後,直接對外界說自己已經在北齊成親,兒子都生了兩個了。

    劉靈筠比一般女子要高得多,那時候雖然才十三歲,但是看起來就像十六七歲的女子。

    謝複的爹娘當時已經過世,家裡就他和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依附伯父過日子。

    謝複中了科舉,就要入丞相閣做副相,伯父家巴結他還來不及,因此也無人敢管他娶什麼樣的妻子。

    劉靈筠在謝家深居簡出,很少出來見人。

    但是兩人的好日子只過了兩三年,噩夢就又一次降臨了。

    因為北齊公主齊雪筠,這時候居然嫁到了東元國,給東元國皇帝做了繼后!

    就是從那一年開始,青春美貌的劉靈筠,便開始了地獄一般催肥的日子。

    只兩年時間,她就變成了連自己爹娘復生都認不出來的大胖子。

    謝複卻從來沒有改變過心意。

    盈袖在那本書裡,看見謝複寫的那些兩人之間窸窸窣窣過日子的瑣碎小事,都寫得別有趣味。

    比如說,兩人曾經在一起看書聯句,必要打賭,誰聯得不好,就要去後花園摘一支芍藥回來插在頭上。

    劉靈筠胖得一個人走路都要喘,但是這種時候,她從來不要攙扶,總是一個人扶著回廊往後花園走。

    這個時候,謝複就會抄近路趕到後花園,將最美的一支芍藥事先摘下來,放到石桌上。

    劉靈筠走過去,只要從石桌上拿起來就行了。

    而劉靈筠就會很高興,告訴他,「芍藥有靈,以後不要摘花了,就讓它們長在花枝上吧。」

    ……

    不知不覺間,大半夜過去,謝東籬也將這本《靈筠小記》念完了。

    盈袖長長籲一口氣,握緊拳頭,喃喃地道:「……我一定要看見皇后的下巴掉下來,最好鼻子也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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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發表於 2021-4-17 09:05:09 |只看該作者
第435章 傳話

    謝東籬的胳膊緊了緊,將盈袖壓得幾乎陷入他的胸膛。

    盈袖背靠著謝東籬,感受著他胸口的溫暖和炙熱,唇角忍不住翹起來。

    她伸出手,摩挲著謝東籬結實有力的手臂,低聲道:「想不到你能忍這麼久……」

    明知道皇后齊雪筠是個假貨,居然完全不動聲色,沒人看出來皇后齊雪筠跟謝家這一家子的深仇大恨。

    謝東籬淡然道:「恨她難道就要不顧一切喊打喊殺?我們有沒有那麼傻?」

    如果不能一擊即中,那就不要動手。

    謝東籬一向是謀定而後動的人。

    盈袖對他信心滿滿,自然知道他是有理由的,不過,以她的性子來看,覺得謝東籬忍得蠻辛苦的。

    其實對於謝東籬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在事情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低調蟄伏是應有之道。

    「你打算如何對付皇后娘娘?」盈袖低聲問道,「要不要我幫你?」說著很遺憾地又道:「早知道那個時候,我就一刀刀讓她零碎受死算了。」

    曾經有那樣一個可以折磨齊雪筠的機會放在她面前,她沒有珍惜,想想就覺得難受。

    謝東籬笑了笑,胸腔微微地震動,「不用。」頓了頓,他又悠然道:「其實齊雪筠,從來就不是問題。她不是威脅,真正有威脅的,是她背後的北齊。」

    盈袖想了想,明白過來,訝然回頭,「你是想,先對付北齊?」

    只有北齊亂了、倒了,才能收拾齊雪筠。

    不然的話,貿然收拾齊雪筠,只會後患無窮。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為何要這樣做。就為了讓假公主嫁到東元國?」謝東籬冷笑,目光霎時變得陰沉,「她背後。定然有一群人。為了某個目的,才使出這樣的手段。」

    在沒有弄清楚那個目的之前,謝家人不想打草驚蛇。

    更何況對於謝東籬來說。這個目的是他上一世都沒有揭開的秘密。

    盈袖偏著頭,靠在謝東籬胸口沉吟道:「你是說,他們為什麼會盯上劉家?」

    謝東籬點了點頭,「大哥和二哥一定首先要查的。就是我外祖父當年到底是如何暴斃的。」

    也許整件事的開端,就是從數十年前。北齊大將劉常雄在南征時候突然去世開始的。

    而謝東義和謝東鳴,或者叫劉東義和劉東鳴,要給劉家翻案,必須要弄清楚他們的伯父劉常雄的真正死因。

    盈袖這時候想到自己的上一世。

    又是什麼原因,讓那些人出動飛魚衛,誣陷她是所謂的女飛賊「金燕子」,將她關入白塔大獄的呢?

    想到「金燕子」這個名字。盈袖在謝東籬懷裡不安地動了動,道:「還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說。」

    「什麼事?」謝東籬捋捋她的秀髮,將之別在耳後。

    盈袖就把她擄劫皇后齊雪筠去大興城的時候,自稱是「金燕子」的事說了一遍。

    謝東籬聽了半天沒有說話,後來見盈袖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才坦然一笑,溫言道:「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你剛才怎麼不出聲?」

    「我是在想別的事。」謝東籬明顯沒有說實話,盈袖只盯著他的面容看了一眼,「你能不能告訴我,上一世,我……從白塔大獄上跳下來之後,後來怎樣了?」

    謝東籬一窒,抿了抿唇,將盈袖抱得更緊。

    盈袖在他懷裡側坐過來,推著他的胸口,嗔道:「你說啊!後來……後來怎樣了?」

    她特別想知道,上一世的時候,謝東籬有沒有給她報仇,洗清冤屈呢?

    謝東籬垂眸看著她,眼光深邃,有股別樣的吸引力,好像他看著她,他的整個世界都是她一樣。

    專注得讓她心裡發顫,那個念頭在她心裡一轉,馬上就否決了。

    不可能的,她覺得自己太自戀了……

    帳簾裡有一種尷尬的寧靜。

    盈袖不好意思,張開又要說話。

    這時候謝東籬眨了眨眼,突然俯身下來,含住她飽滿如花瓣一樣柔嫩的雙唇,細細吮吸。

    這一次,他的親吻無比溫柔,舌尖只在她的唇邊來回描畫輕舔,並沒有要撬開她的雙唇,深入內裡的意思。

    盈袖向來吃軟不吃硬,謝東籬偶爾溫柔款款,讓她覺得比激烈地親熱歡愛還要動人心弦。

    她的腦子轟地一聲陷入一片火熱之中,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要問的話。

    謝東籬也沒有別的舉動,除了不停地吻她,額頭、眉梢、眼簾、鼻尖、雙頰、唇邊、耳畔,再到她的脖頸、鎖骨,又將她翻過來,摁壓在床上,親吻著她背部的蝴蝶骨。

    她的心跳得厲害,覺得背後無比沉重,但是卻對這樣甜蜜的負擔心甘情願……

    盈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了。

    謝東籬早已起身,去外院幫著小磊辦喪事去了。

    盈袖忙掀開被子起身,去浴房裡照一照鏡子,只覺得雙頰色若桃蕊,天生的粉色比上好的胭脂還要動人。

    採桑在外間擺了早飯,伺候盈袖用飯。

    盈袖喝了一碗粥,問採桑道:「五爺吃過早飯了嗎?」

    採桑點點頭,「用過了。」又道:「夫人今天要做什麼?」

    盈袖當然是要幫著辦喪事了,她吩咐道:「孝棚都搭好了嗎?今天的客人不會少。」

    採桑忙道:「都準備好了,五爺和小王爺都在外院待客呢。」

    盈袖放下粥碗,擦了擦嘴,捧了茶出來,往回廊上站了一會兒,就見沈遇樂穿著素服繞過影壁走了進來。

    「遇樂?」盈袖臉上綻開笑顏。將茶盞遞到小丫鬟手裡,自己拎著裙子下臺階去迎接她。

    沈遇樂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覷著眼睛細看了看,松了一口氣:「表姐,看你精神頭還不錯,我就放心了。」

    盈袖笑著拉起她的手。「是不是大舅母和表哥表弟他們都來了?」

    沈遇樂搖搖頭:「他們明天來。今兒是管事送禮,我就跟著來了。」頓了頓,又道:「我擔心你。」

    盈袖捏捏她的手。「讓表妹費心了。」

    兩人攜手往臺階行去。

    這時一個婆子在院門口叫住她們。

    「大姑奶奶,皇太孫使人求見大姑奶奶。」

    這婆子是親王府的下人,因此稱盈袖是「大姑奶奶」。

    盈袖回過頭,「是誰?有什麼事嗎?」

    「是皇太孫身邊的大宮女盈香。」那婆子在門口回道。

    沈遇樂馬上皺了眉頭。「盈香?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皇太孫身邊有這樣一個大宮女?」

    盈袖對皇太孫元應佳那邊本來就不熟,自然更不知道。不過經過昨天的事,她對皇后齊雪筠那一派更是深惡痛絕,完全不想給他們好臉色,因此馬上沉下臉。道:「原來是皇太孫身邊的大宮女,那就請進來吧。」頓了頓,吩咐道:「請她去旁邊的花廳。」

    盈袖帶著沈遇樂先去花廳等著。

    那大宮女盈香穿著銀灰地素菊紋錦緞羅裙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低頭給盈袖和沈遇樂行禮。

    盈袖抬了抬手,虛扶了她一下。淡淡地道:「你有什麼事嗎?」

    那大宮女抬頭,飛快地睃了盈袖一眼,道:「我們殿下給謝夫人和小王爺道惱來著,還請謝夫人和小王爺節哀順變。」

    盈袖微微一笑,頷首道:「多謝皇太孫殿下。」

    說完見那大宮女還是不動彈,盈袖有些不耐煩,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那大宮女只好說:「是這樣的,我們殿下昨天去白塔大獄看了北齊縣主,那縣主托我們殿下給謝夫人帶話,說想見一見謝夫人,有要緊的話說。」

    盈袖想起被關在白塔大獄的夏暗香和她的兩個婢女,心裡還真是想去見她最後一面。

    她想親口問問她,自己一家人待她不薄,她為何要使出這樣的詭計害她爹娘?

    盈袖點了點頭,「勞煩你了。」

    那大宮女笑著搖頭,「不麻煩。我們殿下說了,北齊縣主跟謝夫人姐妹一場,也是緣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盈袖本來是忍著怒氣跟這宮女說話,此時見她越來越倨傲,明顯是把自己的禮遇當成了懦弱好欺負,心裡開始煩躁起來,握了握拳,不接這宮女的話茬,反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宮女一怔,過了一會兒,才道:「剛才已經通傳過了。謝夫人不知道嗎?」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盈袖一字一句問道,眯了眯眼,臉色淡了下來,聲音卻是更加肅穆。

    那宮女只好道:「奴婢盈香。」

    「你以前就叫這個名字?」盈袖追問道。

    「不,奴婢以前名叫柳絮,奴婢被皇太孫收房之後,皇太孫專門給奴婢改名叫盈香。」那宮女不卑不亢地道,脖子挺得更直了。

    那宮女是皇太孫元應佳身邊剛剛得寵的宮女,皇太孫已經許諾她如果有了身孕,就要封為良娣,在皇太孫的東宮很有地位。

    「哪個盈?哪個香?」沈遇樂心裡一動,也跟著追問。

    盈袖和沈遇樂這樣不留情面地追問她的姓名,這宮女心裡也有氣,硬邦邦地道:「充盈的盈,香氣的香。」

    盈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惱道:「皇太孫好大的架子!一個奴婢,故意起這個名字,是要給我好看吧?」

    中州大陸等級森嚴,很講究「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

    就是要在起名字的時候避開上位者,或者親戚朋友,賢才大能們的名字。

    而奴婢下人之流的名字,更是不能跟主子的名字相沖。

    盈袖名字裡的兩個字,家裡的僕役都要避開。

    別的人家,如果知事,也會主動避開。

    而皇太孫元應佳,跟盈袖和小磊也算比較親近的親戚,卻給自己收房的奴婢專門取了一個跟自己名字相近的字……

    盈袖怎麼也不信,皇太孫此舉是無意的。

    那宮女見盈袖變了臉,嚇得撲通一聲又給她跪下了,連連磕頭道:「謝夫人息怒!謝夫人息怒!奴婢回去就求皇太孫改名!」

    還挺有眼力價兒。

    盈袖的氣消了一些。

    她本來也不是性子狹隘,一定要窮追猛打的人。

    「嗯,那你記得回去提醒皇太孫給你改名。」盈袖揮手讓她出去,自己轉頭對沈遇樂道:「我要去白塔大獄走一趟,你去不去?」

    沈遇樂躍躍欲試:「當然要去!我陪你一起去吧!」

    盈袖笑著應了,命人備車,又使人跟謝東籬說了一聲。

    謝東籬抽了空進來,說:「我陪你一起去。」

    盈袖巴不得,忙道:「表妹也要去,你自己騎馬好不好?」

    謝東籬笑著應了。

    剛才盛青蒿在外院跟他說了,兩天之後,他們就要啟程去藥王谷。

    這兩天,他恨不得時時刻刻跟盈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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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
發表於 2021-4-17 09:05:30 |只看該作者
第436章 顛倒

    盈袖和沈遇樂坐著謝家的馬車,身邊有謝東籬騎馬相隨,帶著十來個侍衛,一起來到白塔大獄前。

    白塔大獄是東元國關押犯過最嚴重罪行的罪犯的地方。

    盈袖上一世,就是在這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坐在馬車裡,撂開車簾,仰望著高聳入雲的白塔,微微一笑,再也沒有了看見這座白塔就惶恐畏縮的心態。

    因為師父謝東籬已經將這個心結徹徹底底幫她解開了。

    謝東籬下了馬,負手等著盈袖和沈遇樂從馬車裡出來。

    「謝副相。」白塔大獄底層看門的獄卒忙過來行禮。

    謝東籬目不斜視,眼望著盈袖的方向,漫不經心地問那獄卒:「這兩天都有誰來探望過北齊縣主和她的兩個婢女?」

    北齊縣主夏暗香和她的兩個婢女雲秀和雲箏是白塔大獄最近半年來關押的罪行最嚴重的罪犯了。

    那獄卒忙道:「昨兒皇太孫殿下來過一趟,說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過來探望北齊縣主。」

    謝東籬點了點頭,「都說了些什麼?」

    謝東籬這個副相主管刑獄,白塔大獄說起來也能算他的屬下,當然,不算是直屬的屬下。

    白塔大獄直屬的是皇帝陛下。

    而這件事跟元親王,也就是謝東籬的岳父有關,因此那獄卒很爽快地將皇太孫元應佳來探視的情形說了一遍,末了道:「……那北齊縣主很是委屈,一直哭。皇太孫殿下已經答應要給北齊錦衣衛督主傳訊。」

    謝東籬聽到這裡,回頭瞥了他一眼,「皇太孫殿下真的這麼說?」

    「這還有假?又不是小的一個人聽到!再說。皇太孫殿下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避人,那一層牢房裡很多人都聽見了。」那獄卒忙拱手說道,「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謝東籬覺得有些悲哀。

    堂堂的一國皇太孫,好像絲毫沒有國的概念。

    在他心裡,東元國的任何事情,都要請示北齊國才算正經吧?

    不過轉念一想。皇太孫元應佳本來就是由皇后齊雪筠親手養大的。他要能以東元國為重就有鬼了!

    其實這又何苦呢?

    元應佳如果能做東元國皇帝,難道還要對北齊國俯首稱臣?

    謝東籬搖了搖頭,真不知道皇后齊雪筠和皇太孫元應佳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難道真的有「寧與友邦,不與家奴」的短視想法?

    盈袖和沈遇樂這時走了過來,笑著看向謝東籬。

    謝東籬對她們點了點頭,對那獄卒道:「我夫人和她表妹跟北齊縣主曾經姐妹一場,如今結下生死大仇,要去送她最後一程。」

    那獄卒忙點頭哈腰道:「謝夫人,這邊請。」

    盈袖和沈遇樂攜手往白塔大獄裡面行去。

    謝東籬跟在她們身後,也邁步走進去。

    夏暗香和雲箏、雲秀被關押在白塔大獄第三十層的地方。

    這裡並不是最高層,只是中間偏下的塔層。

    盈袖走進去的時候,夏暗香正抱腿坐在牆角,盯著地上的草席發呆。

    雲秀在她左面的鐵籠子裡。側身躺在地上的草席上,一動不動。

    雲箏則在她右面的鐵籠子裡,不過和她坐得近。在她們進來之前,雲箏似乎正在勸夏暗香什麼話。

    見盈袖和沈遇樂進來。後面還跟著謝東籬,夏暗香眼前一亮,扶著牆壁站了起來,沖到鐵柵欄前驚喜地道:「姐姐!姐夫!表姐!你們是來看我的嗎?」

    盈袖停下腳步,從上到下打量了夏暗香一眼。

    夏暗香此時的狀況無疑是很糟糕的,頭髮早就亂成一團,釵環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身上的衣衫還是那身盈袖命人給她穿上的丫鬟衣衫,臉上都是塵土,鼻尖還有黑灰,雙眸哭得紅腫,小臉嘟了起來,看上去楚楚可憐。

    沈遇樂抱著胳膊看向雲秀那邊,當沒聽見夏暗香叫她「表姐」。

    雖然她很想還夏暗香一句話:「特麼誰是你表姐?我們家從來沒有認過你娘張蘭鶯是司徒家的媳婦!」

    謝東籬面色平靜,負手立在盈袖身後,目光從右面鐵籠子裡的雲箏面上掠過,落在左面鐵籠子裡背對著他們躺在地上草席上的雲秀身上,不由一怔。

    只有盈袖搭理夏暗香,她見夏暗香這幅樣子,心裡的那股怒氣頓時消了一半,她歎口氣,問道:「皇太孫殿下說你有話要跟我說,所以我來看看你。」

    夏暗香雙眸緊緊盯著盈袖,眼裡又湧出淚水:「姐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盈袖暗忖,你殺了我爹,難不成我還要叫一聲「殺的好」?!何止生你氣,還要要你的命呢……

    這些話她當然不好說出口,遂微笑著看著夏暗香。

    夏暗香等了一會兒,見盈袖還是不說話,只好抹了抹眼淚,又道:「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應該聽雲秀的主意,讓她給爹的屋子裡下藥,我識人不明,你應該生我的氣。但是,我是真心想讓沈夫人和爹和好如初的。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女人應該從一而終,對自己的男人忠貞不渝。我知道沈夫人是想跟爹和好的……」

    盈袖皺了皺眉,打斷夏暗香的話:「如果這就是你要說的話,我看你不必說了。你對我娘做的事,險些毀了她的下半輩子。這個錯,絕對不可饒恕。你被判絞刑,也是罪有應得。」

    夏暗香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線條分明但又薄又細的雙唇顫抖著,慢慢地道:「姐姐,我以為你是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麼?」盈袖有些不耐煩地抱起雙臂,「你如果是要後悔、道歉的話,我就不後悔我白來一趟了。」

    夏暗香抓著牢房的鐵柵欄,咬了咬唇。顫聲道:「姐姐,你娘弄死我娘,我也沒有怪你,你為什麼一定不肯原諒我?」

    盈袖幾乎被夏暗香的話嗆了個跟鬥,她眯了雙眸,一字一句地道:「凡春運,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我娘弄死你娘?我娘什麼時候弄死你娘了?!——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夏暗香又紅了眼,眼淚滾滾而下:「……姐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真的沒有!我娘……我娘……也是不得已。她對爹一片深情,沈夫人容不下她,我不怪沈夫人!」頓了頓,她又悽楚地道:「姐姐。你還沒看出來?沈夫人心裡只有爹啊?!我幫她和爹破鏡重圓,有什麼錯呢?!」

    盈袖冷笑一聲。放下抱在胸前的雙臂,兩手緊緊握著裙邊的絲帶,恨聲道:「凡春運,你娘張蘭鶯,是北齊錦衣衛的間者!她為了北齊錦衣衛,危害東元國的利益,才被處於死刑!跟我娘有什麼關係?難道是我娘讓她去做北齊錦衣衛的間者?!難道是我娘讓她為了北齊錦衣衛,出賣東元國的利益?你不能顛倒黑白,睜著眼睛說瞎話!」

    夏暗香被盈袖的話堵得心裡一陣發慌。她連忙搖頭否認:「不,不是,我娘不是北齊錦衣衛的間者……」

    「你娘要不是北齊錦衣衛的間者,你以為你能做北齊的縣主嗎?」盈袖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行了,如果你只要這樣廢話,那也沒什麼。我們今日把話都說開了,你早死早投胎吧。」說著,轉身要走。

    謝東籬卻出言道:「慢著。」

    雲箏和夏暗香的目光一齊落到謝東籬面上。

    但是謝東籬卻沒有看著她們,而是看向一直背對著他們側躺在地上的雲秀,他對獄卒道:「去看看那邊那個人。」

    那獄卒摸不著頭腦,但是走過去,沖著雲秀的鐵籠子叫道:「喂!謝副相叫你說話!」

    雲秀還是睡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獄卒連叫了幾聲,見雲秀都是一動不動,本要發火,突然想起一事,頓時臉色一白,匆匆忙忙拿鑰匙將鐵籠子的門打開了沖進去。

    「她死了!她居然死了!」那獄卒用手在雲秀鼻子前探了探,發現雲秀一點氣都沒有了。

    謝東籬沉聲道:「怎麼死的?這幾個人送進來的時候,你們就沒有搜身嗎?」

    看雲秀的樣子,很像是服毒自盡。

    而關到白塔大獄的犯人,在進牢房的時候,一定會被搜身的。

    盈袖想到自己上一世的經歷,也是一怔。

    她上一世被匆匆忙忙關進來,並沒有差婆搜她的身。

    當然,也許是關得太急了,還沒有來得及搜身,她就被逼死了……

    那獄卒回頭對謝東籬道:「搜了,當然搜了。」說著,就要把搜身的差婆叫來對質。

    謝東籬擺了擺手,「不用了。既然她死了,就拖出去,燒了吧。」

    不管雲秀是真死假死,敢在白塔大獄玩花招,一定沒有好下場。

    謝東籬的話一說,雲箏和夏暗香兩個人臉色都白了白。

    那獄卒害怕擔責任,聽謝東籬一說,馬上應了,叫了幾個人過來,抬著雲秀的屍體出去了。

    謝東籬轉身跟著出去,一邊對盈袖道:「行了,回去吧。」

    盈袖也不想再待了,對夏暗香道:「你一路好走,我就不送你了。」說著,拉了沈遇樂的手,也跟著謝東籬出去了。

    他們走了之後,牢房裡安靜下來。

    夏暗香看了雲箏一眼,輕聲道:「……你的計策行不通,你看,就算假死,也要被燒掉。」

    「縣主不要氣餒。消息已經傳回去了,才兩三天功夫而已,督主應該站在趕來東元國的路上……」雲箏這樣勸慰夏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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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5:44 |只看該作者
第437章 籌碼

    夏暗香默默地點了點頭,雙眸盯著出去的幾個背影出神。

    謝東籬身材高大,如同天神一樣走在姐姐身邊……

    不對,他還拉著她的手!

    夏暗香瞪大眼睛。

    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謝東籬在人前對姐姐有過任何碰觸的舉動……

    這是第一次吧?

    看見他們在人前拉手……

    夏暗香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她臉上浮起一個羨慕的微笑,長歎一聲:「姐夫對姐姐真好……」

    雲箏順著她眼神看過去,在心裡一曬,完全不以為然,但是面上不得不跟著敷衍:「是啊是啊,真是伉儷情深。不過……」她的目光又在夏暗香臉上轉了一圈,「縣主,您好像對謝副相特別關心呢……」

    夏暗香看謝東籬的眼神,雲箏有些看不懂。

    她本來以為夏暗香應該是對謝東籬有想法,但是看她處處以盈袖為先,對姐姐姐夫夫妻情深高興得不得了,又不像是有想法。

    當然,這個縣主年紀雖小,心眼子比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還要多,她也不能只看表面,也許她的心思藏得太深。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夏暗香回頭看著雲箏柔柔一笑:「我都是要死的人,跟你說實話也沒什麼。」

    「哦?」雲箏豎起耳朵,難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我心裡最敬愛的人,是我姐姐。只要她能過得好,我就心安了。誰對我姐姐好,我心裡當然對誰好。」夏暗香含笑說道,其實一點都不像一個快死的人。

    雲箏呵呵笑了兩聲。暗道這話真是婊氣十足,但是面上還是充滿讚賞:「縣主真是姐妹情深,只可惜謝夫人不懂縣主這一片苦心。」

    「姐姐懂不懂不要緊,我也不在乎……」夏暗香笑了笑,只要那人懂就行了,她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

    雲箏沉默了一會兒,她將目光轉向牢門的方向。低聲問道:「縣主。他們真的會把雲秀燒了嗎?」

    雲秀其實還沒死啊……

    夏暗香閉了閉眼,「我不知道。」她走回剛才的地方抱膝坐下,「我很累了。要睡一會兒。」

    ……

    謝東籬帶著盈袖和沈遇樂離開白塔大獄。

    他讓她們在門口的大車裡候著,自己親自去看著白塔大獄的獄卒將雲秀的屍身焚燒。

    那獄卒臉色有些古怪,對謝東籬低聲道:「……這個婢女,好像還沒有死……」

    謝東籬淡淡地道:「你確定?」

    那獄卒撓了撓頭。又道:「不過,放到焚屍爐之前,都會在胸口紮上一刀,以防萬一。」

    所以先前死沒死,其實並不重要。

    謝東籬點了點頭,「記得凡是突然在白塔大獄暴斃的人,都要報上來,經丞相閣驗證之後再做處置。」

    那獄卒「啊」了一聲,可是剛剛已經燒了要腫麼破!

    謝東籬橫了他一眼。「今天有我。」頓了頓,「報到丞相閣,就是報到我這裡。」

    所以今天也不算破格。

    總之就是他說了算。

    那獄卒放下一顆心,忙躬身送他出去。

    謝東籬騎上馬,見盈袖撂開車簾問他:「……做什麼去了?」

    謝東籬沒有瞞她:「去看雲秀的焚燒情況。」

    盈袖窒了窒,轉念一想,這樣做,比被淩遲處死要好多了,至少死得利索,不痛苦。

    她歎息一聲:「也是可憐人。就這樣被當替罪羊了。」

    她是一點都不信這件事是雲秀起的頭,動的手。

    謝東籬也不信,因為那天他根本就在場,明明白白聽見夏暗香跟雲箏在謀劃這件事,跟雲秀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過正因為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才好把黑鍋給她背上。

    由於雲箏那個時候是跟夏暗香在一起的,所以如果讓雲箏做替罪羊,那夏暗香也保不住了,這口黑鍋就甩不出去。

    盈袖想明白這一點,以手支頤,靠在車窗臺上,幽幽地道:「凡春運這樣做,她心裡就一點都不內疚嗎?」

    「表姐,你還不明白?在人家心裡,這根本就不是她的錯!既然不認為是自己的錯,哪裡來的內疚?!」沈遇樂對夏暗香一直沒有好印象,因此說話總是不留情面。

    盈袖卻是看在兩世的姐妹情份上,對凡春運雖然討厭,但還沒有到恨之入骨的地步。

    不過她也看得很明白,也許自己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畢竟凡春運曾經攪黃了沈遇樂的親事,沈遇樂對她有心結是應該的。

    而自己家裡的事,本來就是一盤爛帳。

    很多事情,不能全怪在張蘭鶯凡春運母女身上,自己的爹元健仁也要承擔很大一部分責任。

    如果不是他見色忘妻,對沈詠潔痛下殺手,張蘭鶯又怎能登堂入室,對小磊下黑手呢?

    現在張蘭鶯死了,元健仁也死了,凡春運也要伏法,沈詠潔跟張紹天定親,弟弟小磊也長大成人,她重生以來幾乎所有的願望都心想事成了。

    盈袖看著車外不時回頭,和她微笑對視的謝東籬,心中更加溫馨。

    身在幸福中的人總是特別寬容。

    盈袖覺得自己對凡春運僅有的那一絲怨氣和厭惡也漸漸散了。

    ……

    從白塔大獄回到親王府,盈袖和謝東籬就投入到給元健仁辦喪事的繁忙之中。

    沈遇樂見他們忙碌,自動留下來,在客院住著,幫盈袖和小磊管賬,招待上門的女眷。

    謝東籬想著兩天之後就要跟盛青蒿去藥王谷,有些事情還沒有安排好,就抽空去了一趟皇宮拜見元宏帝。

    沈大丞相正好也在宮裡。

    謝東籬來到元宏帝的禦書房,簡單地把自己的病情說了一下,末了道:「因病情比較嚴重。盛公子說,要我跟著去藥王谷一趟,讓他們盛家老祖給瞧一瞧,看看能不能痊癒。」

    元宏帝和沈大丞相都十分關切,兩人異口同聲道:「那就趕快去治病!」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謝東籬見這兩人君臣相得,應該是不會被皇后齊雪筠輕易離間的,便說道:「陛下、沈大丞相。北齊縣主如今已經收押在白塔大獄,她想逃是逃不出去的。不過,北齊肯定也不會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我們處死他們的縣主。」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沒有判夏暗香斬立決的原因。

    元宏帝本人就反對馬上殺了夏暗香。

    他點了點頭,沉吟道:「北齊肯定會有所舉動,我們將夏暗香握在手裡。可以暫時觀望。如果他們不會為了這個縣主出大力,那就可以殺了她。如果……」

    如果北齊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也要讓夏暗香活著回去,那麼說明夏暗香是一個很重要的籌碼,他們可以趁機漫天要價,從北齊多要點好處。

    沈大丞相有些不安地道:「可是她到底殺了元親王……」

    難道殺了親王也不用抵命嗎?

    元宏帝耷拉著眼皮。看著面前書案上的奏章,淡淡地道:「朕這個兒子如果能為東元國做出點貢獻,那他死得也值了。」

    這是徹底不把元健仁當兒子。只當利益談判的籌碼了。

    謝東籬和沈大丞相其實對元健仁都沒有什麼好感,這人死了確實比活著要好。只是死得不那麼光彩,比較丟元宏帝的臉,所以他們才一致決定要夏暗香的命。

    帝王的臉面,當然是誰也不能抹黑的。

    當然,如果元宏帝自己不在乎了,一切以東元國利益為重,他們這些做臣子的,當然沒有不從的。

    謝東籬和沈大丞相一起躬身道:「陛下英明!」

    元宏帝自嘲地笑了笑,用手摩挲著元后陳儀留下的一塊玉佩,抬眼對謝東籬道:「你兩天后要離開東元國?」

    謝東籬就是來說這件事的,「藥王谷在哪裡,我也不知道。盛公子這次帶我過去,肯定是不會讓我知道具體方向的。」

    盛家隱居了這麼多年,肯定有自己一套嚴密的防範措施。

    不可能為他一個人破例。

    元宏帝和沈大丞相都表示瞭解。

    元宏帝還說:「那朕後天去親王府送他最後一程吧。」

    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還是要去親王府看他最後一眼的。

    謝東籬應了,又道:「臣要去藥王谷這件事,還請陛下和沈大丞相保密,對誰都不要說。」

    公開的說辭,只會說他病情加重,回山莊養病去了。

    只有盈袖、元宏帝和沈大丞相,知道他到底做什麼去了。

    這也是要防範北齊和南鄭,免得他們以為東元國的後起之秀謝東籬走了,他們就能對東元國為所欲為了。

    因最近東元國和南鄭國、北齊國又都起了爭端,正是關係緊張的時候。

    元宏帝點了點頭,看向沈大丞相:「南鄭國那邊怎樣了?鄭昊回去之後,有什麼消息傳來嗎?」

    沈大丞相搖了搖頭,躬身道:「自從他回了南鄭國,就音訊全無,臣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跟小女的親事,唉……早知道,當初要麼趕緊成親,要麼就不同意他們定親,如今這樣,也是騎虎難下。」

    關鍵是沈遇樂已經退過一次親了,如果跟鄭昊的親事又起波折,沈遇樂很可能就不能和黃花大閨女一樣好出嫁了。

    謝東籬對鄭昊的信心還是很足的,他安慰沈大丞相道:「鄭昊本事不小,還有他父皇給他留下的東西,不一定鬥不過他大哥的。」

    如今南鄭國的皇帝是以前的太子鄭承,皇后是以前的太子妃巫青青。

    這兩人能順利做了皇帝和皇后,完全是靠了巫家的勢力。

    以前的南鄭國皇帝昌興帝據公開的說法,是已經死了,繼任皇帝還給他風光大葬過。

    因此就算他沒死,估計也會被自己的兒子認定是騙子,一旦冒出來。就要被置之死地。

    謝東籬不擔心南鄭國,只擔心北齊國的錦衣衛督主夏凡,畢竟夏暗香是夏凡的「外甥女」,誰知道真正是什麼關係?但是夏暗香出事,夏凡肯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特別是夏凡已經對張蘭鶯袖手旁觀一次了,因此謝東籬斷定,夏凡這一次不會對夏暗香繼續袖手旁觀。

    不過夏凡能做到什麼地步,謝東籬也是無法預測。

    再加上夏凡手上有謝東籬忌憚的東西。因此謝東籬決定這一次,要避開夏凡的鋒芒。

    反正他要去藥王谷治病。

    一旦治好了,他應該就能不懼夏凡手上的東西了。

    謝東籬又跟元宏帝和沈大丞相將準備的後手商議了一遍。確信萬無一失了,才告辭離去。

    ……

    他回到親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

    不過親王府裡因在辦喪事,四處都掛著白燈籠。點著白蠟燭,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下人奴婢川流不息,還有念經的和尚,畫符的道士,晚上守夜的吹鼓手,將整個王府裝點得熱熱鬧鬧。

    謝東籬回到他和盈袖住的院子。發現盈袖還沒有回來。

    采芸是被採桑留下來看門的,她見謝東籬回來了,忙迎上去行禮問道:「五爺。您要吃晚飯嗎?」

    謝東籬在宮裡商議了一下午,什麼東西都沒有吃。此時也餓了,但是想起盈袖,轉頭問道:「夫人呢?她吃過沒有?」

    采芸給謝東籬奉上茶盞,皺著眉頭道:「奴婢聽採桑姐姐說,夫人忙得腳不沾地,沒有功夫吃晚飯呢。——您看那邊的食盒,已經熱了三次了,回回都滿滿地退了回來。」

    謝東籬一頓,將茶盞放下,道:「熱了這麼多次,怎麼吃?去再讓小廚房做幾碗新鮮的,把我的也一起給做了,裝食盒送過來。」

    采芸忙去傳話。

    謝東籬又找人問了盈袖現在待的地方。

    等飯菜做好送了上來,謝東籬親自拎了食盒,命人打起玻璃繡球燈的燈籠在前面照路,去尋盈袖。

    盈袖此時在外院的帳房裡對賬。

    親王府的人都是元健仁自己親自挑的。

    當初他跟沈詠潔合離的時候,不喜歡奉承他,也看不起他的那些有本事的管事下人,都跟著沈詠潔走了,他的親王府裡留下來的管事下人,大部分都是逢迎拍馬、中飽私囊一等一好的人。

    這些人做的帳,在盈袖看來,簡直處處是漏洞,章章可打臉。

    她在帳房只看了一會兒,就氣得腦仁疼。

    如今事多,如果帳房裡再一團糟,他們這個親王府,可就成了空架子了。

    因此盈袖也不一本本查帳了,她直接查這些管事下人的家底。

    看看這些人到底有多少身家,再跟他們的俸祿對比,就知道這些人到底挖了王府多少牆角。

    親王府的大管事四人,中管事八人,小管事四十人,一一查起來也不算難。

    先從大管事和中管事查,馬上就揪出了不少蛀蟲。

    盈袖心裡煩躁,因此晚飯都懶怠吃。

    此時餓得狠了,肝火也旺,左下腹熱辣辣地疼了起來。

    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打著算盤,還要跟她面前跪著的四個大管事對質,臉色如罩寒霜。

    謝東籬拎著食盒進來之後,只拿眼睛溜了地下跪著的管事一眼,道:「你們先下去吧。」

    這四個大管事如蒙大赦,忙給盈袖磕了頭,起身倒退著出去了。

    謝東籬將食盒放到她面前,微笑道:「不管怎麼忙,總要吃飯吧?」

    盈袖抬頭看了看他,一臉疲憊地道:「我不餓,你先拿回去吧。」

    謝東籬一撂袍子,在她對面坐下,淡淡地道:「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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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5:56 |只看該作者
第438章 現眼

    「你還沒吃晚飯?」盈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這都多晚了?你才從宮裡回來嗎?」

    謝東籬「嗯」了一聲,自顧自起身揭開食盒,從裡面拿出飯菜擺到桌上,一邊道:「剛回來沒多會兒,你的丫鬟說你不肯吃晚飯,我看了看,那些飯菜熱過兩三遍,都不新鮮了,難怪你不愛吃。所以我命小廚房又做了一份新的,和我的晚飯一起拎過來了。」

    擺好碗筷,謝東籬抬頭看她,目光中盡是溫暖,滿蘊著對她的關心和愛護,就像以前他以師父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時候一樣,格外耐心,格外溫柔。

    盈袖偏著頭看他。

    雖然師父和五爺都是謝東籬,但盈袖有時候還是覺得,這兩種性子,差別真的是太大了,大到真的像是兩個人。

    這麼說吧,白日裡正常身份的謝東籬,其為人處世的態度跟他的本來年齡非常吻合的,高傲、驕矜、冷漠、悶/騷的性子表現得很明顯。

    而夜晚裡那個對她關懷備至,處處體諒的師父,卻像是一個活過無盡歲月的智者,對她有關愛有加,更有歲月歷練過的寬容和忍讓。

    她偶爾冒頭的小性子,只對師父發作過。

    在謝東籬面前,她從來不敢。

    如同現在這樣的噓寒問暖,讓盈袖想起來的,都是當日師徒相得,在那後院港灣附近渡過的悠悠歲月。

    盈袖忍不住抓住謝東籬的手,輕輕摩挲兩下,道:「師父讓我吃,我就吃……」

    謝東籬心裡一動,抬眸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好,正是師父讓你吃的,你敢不聽為師的話?」

    「當然不敢!」盈袖嘻嘻笑道,拿過自己的小碗和銀制長筷,給謝東籬先夾了菜。

    那銀制長筷是食盒裡面多出來的一雙,專門夾菜用的,他們自己又有自己單用的筷子。

    兩人吃完飯,盈袖蹭到謝東籬懷裡坐著。背靠著背,一起看著窗外藍黑色夜空上閃爍的星星,相擁而笑。

    盈袖道:「五爺。你做師父的時候,跟你平時的樣子很不一樣呢。」

    謝東籬低頭親親她的面頰,「怎麼不一樣了?我還是我,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嗎?」

    「我知道啊。」盈袖伸出雙臂。向後探出,抱住謝東籬的脖頸。「可我還是覺得,你也未免太會裝了。如果你不願意讓我知道師父就是你,我恐怕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因為謝東籬表現出來的兩種性子,實在是天差地別。

    如果不是他願意向盈袖袒露自己的身份。故意露出那些破綻,盈袖確實無法靠自己認識到師父就是謝東籬。

    謝東籬將下頜擱在盈袖的肩膀上,微微含笑:「你都知道了?」

    也不枉他一片苦心。

    盈袖點了點頭。雙臂用力,將謝東籬的脖頸抱得更緊了些。兩個人背靠背貼在一起,「……你去了藥王谷,最好也問問盛家老祖,看看你這兩種性子換來換去,是不是也是病。」

    謝東籬「嗯」了一聲,也道:「我會問的。」

    上一世的時候,可能因為他的「師父」的身份早早結束了,因此他沒有覺得這兩種身份的切換有什麼不妥。

    而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生的關係,他發現「師父」的身份似乎不是那樣簡單,並不是一個完全偽裝出來的身份。

    有時候戴上那個銀色面具,他自己都會有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但到底是什麼,他也不太明白。

    也許去了藥王谷,很多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要說中州大陸有哪一個家族的傳承比三大皇室還要久遠,那就只有盛家了。

    如果盛家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也不費心自己去追究了。

    謝東籬偏頭咬上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我後天就走了……真想帶你一起去。」

    盈袖也想去,可是她沒法去。

    先別說她爹的葬禮需要她在這裡待三個月,就說盛家那地兒,也不是什麼人想去就能去的。

    謝東籬能去,是盛家特意邀請他去。

    她呢?

    估計盛家沒那麼大方。

    而且盈袖也不想給謝東籬增添負擔。

    他的病因她而起,如果她跟著去,一路上有多少不方便,真是想都不敢想。

    在她心裡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謝東籬能治癒他的病。

    兩人在外院帳房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就回自己住的院子,一夜無話。

    第二天,兩人都是非常早就起身了。

    因為元宏帝要帶著宗室中人來親王府弔唁元健仁,送他最後一程。

    親王府外院大門開啟,白汪汪的燈籠和白布從府門口一路掛到外院靈堂。

    元宏帝穿著素服,帶著皇后齊雪筠,皇太孫元應佳,太孫妃唐海嘉,還有宗室遠親們,緩步從禦輦上下來。

    盈袖帶著小磊,和謝東籬三個人在大門口躬身迎接。

    因知道皇帝和皇后要來,今日來弔唁的世家高門和六部百官特別多。

    元宏帝扶著總管大太監的手走上臺階,對盈袖和小磊溫言道:「盈袖、晨磊,平身。」又對謝東籬道:「謝愛卿,辛苦你了。」

    為了給明天的事應景,謝東籬今日的臉色特別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看上去真是重病在身的樣子。

    謝東籬躬身頷首道:「份內之事,不辛苦。」

    盈袖和小磊也忙走過來,對元宏帝行禮道:「皇祖父。」

    皇后齊雪筠也走到元宏帝身邊,對盈袖和小磊含笑道:「盈袖、小磊,你們也別太難過了。想你們也跟你們的爹過了十多年,也盡夠了。我們佳兒,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他爹,不也安安穩穩長到十八歲?」

    盈袖看著皇后齊雪筠微微地笑。

    皇后齊雪筠今日居然戴了一層細白的面紗。從九鳳朝陽掛珠冠上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面容。

    盈袖暗忖,面紗早不戴,晚不戴,這個時候戴,呵呵,真有意思……

    太孫妃唐海嘉一直跟在皇后齊雪筠身邊。笑著掩袖道:「皇祖母說得對。我們殿下是有後福之人。」又對盈袖道:「謝夫人。你也別太傷心了。令尊幸好跟令堂合離,不然也真難看了些……」

    盈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太孫妃。我爹既是你的上輩,品級又高你一級,不管是為尊者諱,還是為親者諱。你都不應該說這些不靠譜的話。我爹生前雖然諸多不是,但他已經去世。萬事皆休。你這樣說,太傷我們這些親人的心了。——今日雖然失禮,我也要做一次。」說著,她沉下臉:「來人。給我攔著太孫妃,不許她進去弔唁。」

    太孫妃唐海嘉頓時漲紅了臉,嘴唇翕合著。氣得發抖。

    她沒想到盈袖居然還敢跟她這個堂堂正正的太孫妃較真!

    「謝夫人,我今日可是乙太孫妃的身份。來弔唁元親王。你一個出嫁女,有什麼資格不讓我進去?」太孫妃唐海嘉揚起頭,根本不聽盈袖的話,大步要往前走。

    盈袖就等著她硬闖了,當下伸出手臂往前一擋,厲聲道:「不許進去!」

    「誰敢攔我?!」太孫妃唐海嘉瞪了盈袖一眼,大力將她往旁邊一推。

    盈袖是練過功夫的人,哪裡是唐海嘉能推得動的?

    她只在手臂上鼓足了勁兒,唐海嘉一推之下,盈袖突然鬆開手臂,往後退去。

    唐海嘉用力過猛,撲了個空,暗道不妙,忙往後一仰,要抵消之前往前撲的那股衝力。

    不料皇后齊雪筠正好從她身側一步遠的地方走過。

    唐海嘉兩隻胳膊往後亂舞,正好碰到皇后齊雪筠面前。

    唐海嘉的手下意識抓住在自己手邊飄拂的面紗。

    嗤啦!

    那面紗居然被她一手扯了下來!

    皇后齊雪筠驚惶轉頭。

    「鬼啊——!」盈袖身邊的婢女突然尖叫一聲,捂住眼睛,往後急退幾步。

    「有鬼?!保護皇后娘娘!」盈袖靈機一動,沖上去抱住皇后齊雪筠的肩膀,將她飛快地轉了過來,一手箍住她的肩膀,一手鉗住她的兩隻胳膊,強制她面向大門前的那些人。

    大家都是一怔。

    不少人都不忍卒睹地轉過頭,不敢再看臺階上的皇后齊雪筠。

    元宏帝轉身,看向皇后齊雪筠的臉,也愣了一下。

    盈袖還在有意高呼:「護駕!護駕!有鬼!有鬼!」

    皇后齊雪筠的肩膀被盈袖箍住,兩隻胳膊被她一手抓住,背在身後,簡直就跟被她挾制一樣,動彈不得,氣得臉都紅了,已經塌陷的鼻子幾乎又長了一截,而搖搖欲墜的下巴已經掉了半邊,在她下頜處悠悠蕩蕩,「放手!本宮讓你放手!」

    皇后齊雪筠大急,卻無法掩袖擋住自己的面容。

    「鬼啊!」遠處圍觀的人群也大喊一聲四處散去。

    盈袖這才探頭看了皇后齊雪筠一眼,嚇得打個寒戰,連忙松了手。

    哎嘛!真的有鬼!

    只見皇后齊雪筠以前那挺直得過份的鼻子如今完全變了個樣兒,鼻樑歪歪扭扭如同蚯蚓不說,鼻頭簡直塌陷成豬鼻子的兩個洞!

    以前精緻的下巴如今像是裂成前後兩半,又像是整個兒歪了,向外嚴重凸出,成了一柄鍋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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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6:10 |只看該作者
第439章 妖孽

    就在眾人驚詫的電光火石之間,盈袖福至心靈,突然一把扼住皇后齊雪筠的脖子,厲聲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皇后娘娘?!」

    皇后齊雪筠被掐住脖子,當然說不出話來,她唔唔叫著,連忙伸手要將盈袖的手掰開,但是盈袖在師父謝東籬的幫助下,練了這幾年功夫,早就比一般人的力氣要大。而皇后齊雪筠又不是如同張蘭鶯一樣從小練功夫的間者,因此她根本掰不開盈袖的手,只被她勒得直翻白眼。

    跟著皇后齊雪筠的宮女太監和侍衛們本來想上前救援,但是皇后齊雪筠的樣子實在讓他們太驚訝了,呆了一會兒,就被盈袖搶了先,然後盈袖很快說她是「妖孽」,冒充皇后娘娘,他們竟然也聽住了,各自對視一眼,沒有一個人上前將盈袖推開。

    不過元宏帝的一大群侍衛倒是沖了上來,將元宏帝先團團圍住,免得他被「妖孽」所傷。

    謝東籬微微抬眸,眼裡有笑意一閃而過,他面容淡定,身姿挺拔,站在盈袖身邊,唯恐天下不亂地道:「袖袖,快讓開!這妖孽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恐傷了你!」

    盈袖跟他一唱一和:「五爺放心!我掐住她的七寸了,她不能再興風作浪!」

    皇后齊雪筠心裡大急,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變得一陣紫,一陣青,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臉上就如同打翻了顏料的染色鋪子,五顏六色都快翻遍了。

    她身邊的兩個大宮女和慶大總管都在心裡嘀咕:難怪皇后娘娘今天早上起身的時候大發脾氣,命人堵嘴杖斃了兩個伺候她起床的宮女……

    今天早上見過皇后娘娘真面目的人,只有那兩個宮女,因為之後皇后娘娘就戴著面紗了。說是臉上出了疹子,不能見風。

    而後來決定跟著元宏帝來親王府的葬禮,也是為了向盛家後人求醫問藥……

    元宏帝定定地看著在盈袖手邊掙扎的皇后娘娘,背著手搖了搖頭,問道:「這人到底是誰?」目光一轉,落在皇后齊雪筠身邊的大宮女身上:「你們是怎麼伺候皇后娘娘的?被人偷樑換柱都不知道?!——全部抓起來,送到白塔大獄。慢慢審問。一定要把朕的皇后找回來!」

    這一問,幾乎是篤定了皇后齊雪筠的假身份了!

    盈袖心裡一喜,她腦子飛快地轉著。手指用力,下意識將皇后齊雪筠咽喉處發聲的部位使勁一掐,傷了她的喉嚨。

    皇后齊雪筠只覺得咽喉處一陣劇痛,兩眼一翻。頓時暈了過去。

    盈袖放開手,她就撲通一聲。摔倒在親王府門口的臺階上。

    那臺階是青石板造的,堅硬無比。

    皇后齊雪筠後腦勺著地,這一下摔得不輕。

    皇后齊雪筠身邊的慶大總管馬上知道大事不好,皇后齊雪筠這一次大概是很難逃過這一關了。他馬上跪了下來,對元宏帝磕頭道:「陛下!早上皇后娘娘起身的時候突然大發脾氣,將兩個伺候她起身的宮女杖斃了!奴婢們冤枉。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啊!」

    謝東籬眸光輕閃,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盈袖身邊,對元宏帝道:「此事事關重大,還是先把這個假皇后送到宮裡的天牢關押吧。再說,北齊的皇帝是皇后娘娘的兄長,他們兄妹情深,這邊出了事,那邊還不知道如何著急呢!」

    元宏帝點了點頭,「將這個人押回宮中,等這裡的喪禮結束,再做審訊。」想了想,又吩咐道:「京城四門緊閉,不放人出行,免得那擄劫了皇后的賊子跑遠了。」

    這裡的人雖然覺得事發突然,但是剛才皇后齊雪筠的樣子實在太醜怪了,沒有一個人將她那幅樣子跟皇后齊雪筠原來的樣子聯繫起來。

    在場的人有八成人相信皇后是被人調換了,也有兩成覺得這件事很蹊蹺,但是連元宏帝都說這人是假的,他們又何必自作聰明呢?

    因此眾口一詞,都說皇后娘娘被人調換了,大家非常憂慮云云。

    盈袖拍了拍手掌,自告奮勇請纓:「皇祖父,我送她去宮裡的天牢吧。她的宮女太監都被收監了,別的人一時不好做主。」

    元宏帝歎息一聲,「好吧,袖袖你帶朕的權杖,領人將這個怪女人送到宮裡的天牢,記得交到牢頭手裡,不能假人之手。」

    皇太孫元應佳剛才也是嚇得全身一怔,完全說不出話來。

    現在聽盈袖和元宏帝說話,才醒悟過來,暗道不好,忙上前一步道:「皇祖父,這件事太過蹊蹺,也不能聽信謝夫人一面之詞,就說皇祖母是假的。」

    盈袖挑了挑眉,目光似箭,盯著元應佳道:「皇太孫殿下,難道我們都是瞎子?這人跟皇后娘娘生得一點都不像……不僅不像,她的長相,完全不是人的長相好不好?!哪有人的鼻子突然一夜之間變得跟豬鼻子一樣?哪有人的下巴一夜之間變成了鍋鏟?這不是妖孽是什麼?!」

    皇太孫元應佳心裡有氣,暗道如果皇祖母是妖孽,那自己是什麼?這謝夫人心思忒也惡毒!

    他雙眉倒豎,俯下身將暈迷的皇后齊雪筠扶了起來,道:「皇祖母的臉說不定是生病了,怎麼會是妖孽?」

    「生病?我從來沒有見過生病會把鼻子和下巴的形狀都變樣的。」盈袖攤了攤手,問在場的別的人,「你們見過這種疑難雜症沒有?」

    大家紛紛搖頭。

    謝東籬在旁邊道:「盛家後人就在這裡,不如請他來看一看,就知道是生病,還是……別的原因了。」

    他說得很含蓄,但是他的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

    畢竟像這樣的例子,大家誰都沒有見過,誰都不敢擔保這真的不是「妖孽」。

    皇太孫元應佳其實心裡也不確定,只是到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能退縮,一退他的皇太孫位置可能就真的沒了!

    眼眸一轉,他就看到滿臉惶恐往後躲的太孫妃唐海嘉。

    剛才正是這唐海嘉毛毛躁躁,一把抓掉了皇后齊雪筠的面紗,才引出這滔天大禍的。

    皇太孫元應佳面色一沉,對唐海嘉喚道:「你還不過來扶著皇祖母?」

    唐海嘉哭喪著臉,搖了搖頭。哆哆嗦嗦地指著皇后齊雪筠的臉。道:「殿下快過來吧,小心被那妖孽傷了……」

    「胡說八道!」皇太孫元應佳的眼角跳了跳,「快過來!」

    唐海嘉慢慢挪了過去。剛到皇太孫元應佳身邊,就聽啪地一聲響,皇太孫元應佳一巴掌抽在她臉上,咬牙切齒地道:「賤人!還不扶皇祖母回宮!」

    唐海嘉捂臉大哭。完全無法直視皇后齊雪筠扭曲恐怖的面容,轉身就跑,躲到宮女身後瑟瑟發抖。

    皇太孫元應佳氣得額頭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他轉頭對元宏帝道:「皇祖父,皇祖母這個樣子,還望皇祖父體恤。請盛家後人來給皇祖母看一看吧!」

    元宏帝的目光在皇后齊雪筠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移到一臉焦急的皇太孫元應佳面上,再慢慢從在場眾人面上移過。最後落在謝東籬面上,道:「謝愛卿,那盛公子,可在此間居住?」

    謝東籬點了點頭,「請陛下進去吧。臣去請盛公子給……這位瞧一瞧。」

    元宏帝點了點頭,帶著眾人進到親王府裡面。

    後面跟著來弔唁的更是不肯走了,紛紛湧了進去。

    親王府大門都差一點被擠塌了。

    外面圍觀的普通民眾進不去親王府,就只有繼續在外圍觀。

    但是剛才皇后齊雪筠那幅醜到驚悚的尊容,卻是立刻傳遍了東元國京城上下。

    關於這人到底是真皇后,還是假皇后的猜測也不脛而走。

    到下午時分,東元國賭場已經齊開盤口,下注「真假皇后」。

    這邊元宏帝帶著眾人進了親王府,先去元健仁的靈前坐了一會兒。

    別人當然是上香的上香,磕頭的磕頭,就算心裡不以為然,面子情還是要顧的。

    謝東籬沒有去元健仁的靈堂,而是去客院找盛青蒿。

    他剛給盛郎中吃了藥,打算要帶他回藥王穀,給他的腦子做一下手術,切除他腦袋裡面的一部分額葉,這樣能徹底清除他所學的盛家醫術。

    自從上一次出了那個棄徒的事,盛家再驅逐徒弟,就都動手術切除腦袋中的額葉,而不是再斷手了。

    謝東籬敲了敲門,問道:「盛公子,能打攪一下嗎?」

    盛青蒿將藥箱收了起來,回頭道:「進來吧。——有什麼事嗎?」

    謝東籬就將剛才外面的情形說了一遍。

    盛青蒿哈哈大笑,道:「這麼好看的情形,我居然沒有親眼目睹,真是太可惜了!」

    他早就知道皇后齊雪筠的那張假面支撐不了多少日子了。

    謝東籬跟著笑了笑,又道:「我們不懂這些,只是看那張臉挺可怕的。陛下和皇太孫殿下想請盛公子去鑒定一下,到底是生了病呢,還是妖孽附身?」

    盛青蒿是知道謝東籬說過的那段往事,收了笑容道:「我們盛家是人,不是神。一般生病我們能治,這要是妖孽附身,就只有請道士來收妖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盛公子盡力而為就行了。」謝東籬含笑說道,「其實也未必是妖孽,如果是病,給她治癒了不就行了嗎?」說到「治癒」兩個字,謝東籬的聲音滿含深意。

    盛青蒿一下子明白過來,摸著下頜笑道:「有道理。那我就去治一治,讓她露出本來面目吧!」

    「真的可以露出本來面目?」謝東籬也有些動容,「難不難?」

    「不難!不難!」盛青蒿伸手往空中一抓,「只要把塞進她臉上的那些東西取出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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