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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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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3:03 |只看該作者
第610章 掌控

    磁山山高林密,那飛船為了消磁的效果達到最佳,就停在離山頂不遠的地方

    頭頂有一架橫8字型的飛船日日夜夜嗡嗡嗡嗡,跟只大蚊子一樣討厭。

    雖然藏身在磁山的山洞裡,那高頻率的震動還是影響了住在這裡的人。

    別的人還好,最重要是盈袖。

    謝東籬最擔心是盈袖肚子裡的孩子。

    那高頻率的震動對他們這些男人影響有一些,但是不大,無關緊要,可對盈袖肚子裡的孩子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座磁山實在是太大了,天空中的莫比斯環小飛船雖然厲害,可要迅速對這樣大一座磁山完全消磁,還是很吃力的。

    一個月過去,只減弱了不到百分之一的磁性。

    這種程度的消磁,對於那些裝備精良的機械人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

    它們還是不能上山抓人。

    白雲婉已經無法驅使那些外來客和原住民上山抓人。

    整個天正帝國已經處於無政府狀態中,各級官衙都癱瘓了,因為白雲婉這個執政官完全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她日日夜夜只想著如何將盈袖從那磁山裡抓出來,恨她恨得都要瘋魔了。

    不過盈袖的狀況也越來越差。

    其實半個月前她就出現失眠的現象。

    有了身孕,她的感知和觸覺比別人更加靈敏。

    因此天空中那無時無刻不在運作的莫比斯環飛船讓她越來越痛苦。

    白天黑夜都睡不著覺,把耳朵堵住都不行。

    謝東籬半個月前就發現了盈袖的狀況有問題,想了種種方法彌補,但都無濟於事。

    這天晚上,盈袖閉上眼睛,做熟睡狀,其實她一點都沒有睡著,但是不想讓謝東籬擔心,所以做出這個樣子。

    謝東籬也知道她沒有睡著,卻沒有拆穿她,因為知道她不想讓自己擔心。

    看著妻子受這樣的罪,她肚子裡的孩子還不知道會怎樣呢,謝東籬就有種想毀滅一切的衝動。

    他給盈袖蓋好被子。越過三個睡得呼呼的盛家兄弟,默默地從山洞裡出來,找到一塊空草地。躺了下來,看著天空裡的那個莫比斯環飛船出神。

    夏雲是住在洞口的,也還沒睡,見他出來了。就悄悄跟了出來。

    「睡不著?」夏雲坐在他身邊,手裡還抱著一支從那些機械人手裡繳獲的槍。

    他只有手裡有槍,心裡才舒坦一些,也才敢在這深山老林裡穿行。

    他不是謝東籬,沒有徒手殺凶獸,隻身斬千軍的本事。

    謝東籬沒有說話,目光緊緊地鎖定半空中的那架莫比斯環形狀的飛船,「你說,如果我上到那個飛船裡面。會不會被發現?」

    夏雲嘴裡叼著草棍兒,拿槍比劃了一下。陰陽怪氣地道:「我倒是想用槍把它打下來呢,你又不肯。早跟你說了,能用槍解決的問題,就不要用腦子,你就是不聽。琉璃現在失眠狀況這樣嚴重,你就乾看著?」

    「你也看出來了?」

    「當然。她眼底的青黑都跟熊貓似的,誰都看出來她沒有睡好覺,這會子還在裝睡呢?」夏雲噗地一聲,將草棍兒吐了出來。

    「不行了,已經一個月了,再這樣下去,我擔心她和孩子都撐不住。」謝東籬眯著眼睛看著半空中的飛船,「我不能再等了。」

    「你想做什麼?」夏雲警惕起來,「你現在要做的,應該是等待,不是出擊。」

    謝東籬坐了起來,「如果盈袖沒有孩子,也許我會等,但是現在不行。我再等下去,很可能……」

    很可能一屍兩命。

    謝東籬無法面對這樣的結果。

    當年他還是謝瞬顏的時候,眼睜睜看著盛琉璃在他面前和那莫比斯環飛船同歸於盡,那遮天蓋地的紫色煙塵如同紫色睡蓮在天地間怒放,煙霧散去,地上只留下一朵鋼化的紫琉璃睡蓮。那一幕,讓他銘心刻骨,後來轉世成為大祭司,依然念念不忘,將包含盛琉璃精魂的紫琉璃帶在身邊,日日夜夜相隨……

    這些事情,他不會告訴夏雲。

    他也不會讓那一幕重演。

    這一次如果往事重演,他失去的不只是妻子,還有孩子。

    夏雲見他已經做好決定,就不再聒噪,只是問道:「那我需要怎麼做?」

    「你在這裡幫我照顧她和三個弟弟,就夠了。等我回來,我重重謝你。」謝東籬拍了拍夏雲的肩膀,「你回去吧。」

    「我在這裡看著你要做什麼。萬一不妥,我還可以掩護你。」夏雲將槍上了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將那飛船打下來,但是我想,你應該是有目的的。我儘量不傷害那架飛船,但是你一定得活著回來,不然的話,我可要睡你的女人,住你的房子,還要打你的娃。」

    「你敢!」謝東籬笑駡了一句,便頭也不回地往山頂爬去。

    在磁山山頂,磁性最重的地方,也是離莫比斯環飛船最近的地方。

    夜色濃重,半空中的莫比斯環飛船遮天蔽日,完全擋住了月亮和星星。

    他們只能透過那飛船上明明滅滅的燈光看見山林中的情形。

    天快亮的時候,謝東籬終於上到山頂。

    他抬頭看了看離自己不遠的莫比斯環飛船,閉上了雙眼,張開雙臂,如同一柄筆直的劍,指向頭頂的蒼天。

    他將自己調整到跟飛船的頻率一致,慢慢接收飛船的資訊,破解它的保護密碼,同時又要不驚動祖神。

    夏雲站在山腰的空隙,仰頭看著山頂謝東籬的剪影,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以一人之力,對抗來自天外的文明,就算他曾經是它們中的一員。但是他選擇了跟它們決裂,因為他已經是一個真正的人。

    天空飄起小雨,雨絲淋密,讓消磁的效果更差。

    莫比斯環飛船被謝東籬探查了一天一夜,慢慢出現了故障了,不間斷的高頻率震盪也被打斷。

    盈袖終於覺得腦子繃得緊緊的那根弦已經松了下來。

    她終於能睡一個好覺了。

    在她熟睡的時候,謝東籬終於破解了那飛船的全部信號。

    又是一個夜晚,雨已經停了。莫比斯環飛船經過幾番自檢,再次要開始工作。

    就在這時,謝東籬抓住這個空檔,整個人從山頂騰躍而起,往半空中不遠處的飛船撲了過去。

    他一貼近飛船,就迅速打出幾個手勢,和飛船的頻率融為一體。

    飛船無法識破他到底是敵是友。只憑著密碼信號打開了底艙的大門。

    謝東籬迅速鑽了進去。

    飛船的底艙大門很快關了起來。

    夏雲在山腰看見這一幕,驚得忙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看那山頂,已經空無一人,似乎他盯了一天一夜的那個側影,只是他的幻覺。

    「這就上去了?」夏雲看了看半空中的莫比斯環飛船。那些紅色燈光依然此起彼伏地亮著,跟以往沒有兩樣,但是仔細感受一下。好像又有差別,至少。那種高頻率的震盪已經減弱很多了。

    又在山腰上待了半夜,見謝東籬還是沒有下來,夏雲才轉身回到他們藏身的山洞。

    盈袖還在睡覺。

    她實在是太困了,整整一個月的失眠,讓她幾乎快要瘋掉了。

    現在總算是能睡一覺了。

    那種讓她心煩意亂的源頭已經被掐滅,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沉沉睡去。

    盛家三兄弟守在她身邊,臉上的神情十分焦急。

    夏雲回來之後,他們將他領了過來,著急地道:「夏大哥,你看看我四姐,她怎麼還不醒啊?」

    「睡了兩天兩夜了。」

    「沒關係,讓她睡吧。她要醒了才難受呢。」夏雲搖了搖頭,「我去門口睡了。」說著,抱著槍去門口他睡覺的地方躺了下來。

    不過他剛躺下來,就跟被蟄了一樣跳了起來,捂著屁股大罵:「誰?誰他娘的把刺栗木果子放到我的窩裡?!」

    阿財蜷著小身子,背對著夏雲,在洞口的另一邊一動不動,似乎睡得很熟,表示一切跟它無關。

    夏雲狐疑地看了看這遭瘟的小刺蝟,從屁股上扯下來幾個帶倒鉤的刺栗木果子,疼得他呲牙咧嘴,一邊叫道:「盛五!你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盛五弟跑了過來,看見那刺栗木果子,驚訝地道:「這是從哪裡來的?這東西可好了,我是揀來灑在洞口,專門擋野獸的。」

    「你他娘的就不幹好事兒!老子在洞口守著呢,有這傢伙,不管什麼野獸來了都是一槍蹦了!」夏雲拍拍懷裡的槍,故意對準了阿財的後背,「哪怕是阿財那麼小的野獸,我也能一槍蹦了!」

    阿財背上的刺瞬間根根直立,十分囂張。

    夏雲看見這一幕,反而笑了,叱駡道:「他娘的!你還真成精了!算了,老子怕了你了,以後不吃你,也不欺負你了,咱倆一個洞睡,老是這樣也不好,你說是伐?」

    阿財翻了個身,用小肚皮對著夏雲,四隻小爪子蜷在胸前,很難說到底是在睡覺,還是在全力防備夏雲。

    夏雲瞪了它一眼,嘀咕了兩句,就抱著槍睡著了。

    他也撐了兩天兩夜,實在是太困了。

    山洞裡的人都睡了,阿財悄悄爬了起來,看著山洞外的夜空出神。

    夜空什麼都看不見,一艘飛船擋住了所有視線。

    飛船裡面,謝東籬坐在駕駛艙的位置裡,臉色嚴峻,目光專注,不停地在控制台上摁著各個按鈕。

    他要在祖神回過神之前,奪過這架飛船的控制權,不僅要控制它,而且要用它達到自己的目的。

    已經一個多月過去,這飛船的燃料不太夠了,要達到能夠扭曲時空的速度,好像還差點兒。

    謝東籬拍了拍額頭,眉頭皺得更緊。

    這樣的話,就只有再讓祖神那邊給這飛船補充燃料了。

    ……

    第三天早上,盈袖終於醒了過來。

    安安靜靜地睡了兩天兩夜,她的不適狀況好了很多,

    眼底的青黑也消褪了不少。

    幾乎一個月沒怎麼睡覺,光睡兩天還是補不過來的。

    盈袖醒來之後喝了點銀魚粥,看了看洞外,問了謝東籬一聲。

    夏雲道:「他出去找路子去了,總不能讓那飛船一直嗡嗡叫。」

    盈袖歎口氣,知道謝東籬還是發現自己失眠了。

    「什麼時候回來?」盈袖關切地問道。

    「快了,等你睡好了,他就回來了。」夏雲敷衍說道。

    他不知道謝東籬什麼時候能回來。

    半空中那飛船的紅色燈光黯淡了好多。不知道他在裡面怎樣了。

    但是目前祖神那邊沒有任何動靜,應該沒有問題。

    半個月過去,謝東籬還是沒有出現。

    盈袖這下明白一定是出事了。

    她扶著洞壁站了起來,嚴厲地問盛五弟:「你姐夫去哪裡了?老實告訴我。不許撒謊!」

    盛五弟也不知道謝東籬到底幹什麼去了,忙道:「四姐。我們真的不知道。不過,夏大哥是知道的,你要不問問他?」

    盈袖扶著盛五弟的肩膀來到山洞外面。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從山洞裡出來過了,身子浮腫得厲害。還好肚子裡的孩子沒事,每天都會按時踢她一腳,表示自己還活著。

    盈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找到正在山裡巡查的夏雲,「夏雲,殿下去哪裡了?」

    夏雲看她憔悴的樣子,張口就道:「你先回去歇著,殿下出去找路了,你也知道這山這麼大,哪裡是一時半會就能回來的?」

    「真的?」盈袖狐疑,「已經半個多月了,他不會離開我們這麼久的。」

    特別是她還有孩子,謝東籬怎麼會丟下他們不管?

    夏雲別過頭,不堪盈袖的眼睛,支吾道:「興許發現了什麼,所以耽擱了吧。」

    「你老實跟我說,不然我下山去找他!」盈袖的聲音尖利起來,她的心砰砰亂跳,肚子裡的孩子也踢了她好幾腳。

    夏雲見無法消除她的懷疑,才無可奈何地拿槍指了指頭頂的那架飛船,「他去那裡了。」

    「啊?!」盈袖瞪大眼睛,抬頭看著那飛船,「進裡面去了?」

    「嗯,不然你以為你這陣子怎麼能睡覺了?他說要去將那架飛船控制起來。」夏雲低聲說道,一邊左顧右盼,似乎害怕自己說的話,會被祖神聽到一樣。

    盈袖半晌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看著那飛船出神。

    從此以後,她就有了個習慣,只要沒有睡覺,她就會坐在山洞的洞口,看著頭頂的飛船,似乎只有這樣,她就能跟謝東籬兩心合一。

    夏雲十分不齒她的舉動,幾次三番打擊她:「別做這個癡情的噁心樣子,你在這裡坐著,他一點都看不見,何必呢?」

    「我又不是為了讓他看見。」盈袖不理他,「我是為了我自己心安。」

    「切!你有空還不如多走動走動,再過一個多月你就要生了,可別到時候生不出來。」

    盈袖看了他一眼,暗道這傢伙居然還懂這個。

    不過她還是聽了夏雲的話,每天跟盛家三個弟弟在叢林裡溜達。

    阿財給他們帶路,從來沒有碰到過凶獸和其他野獸。

    謝東籬在那飛船上一待就是接近三個月。

    他甚至藏在飛船裡,跟著飛船回去加了一次燃料。

    三個月的平靜日子讓他有機會將這飛船從裡到外收拾了一遍,但是也讓他幾乎忘了祖神有多厲害。

    這一天,他剛想離開飛船,下去看看盈袖怎樣了,就聽飛船裡響起了祖神的聲音。

    「我的孩子,你終於知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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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3:17 |只看該作者
第611章 記憶

    聽見那道久違的聲音,謝東籬及時按捺住心頭的驚濤駭浪,他身形未動,面上一派風平浪靜,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因為在祖神面前,他的情緒和思維幾乎無可隱藏。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念。

    謝東籬慢慢坐直身子,將手依然放在控制台,目光透過面前的螢幕,看向飛船外漸漸黑沉的暮色。

    夕陽投下最後一絲血色光芒,就墜入了地平線之下,再也看不見了。

    「嗯,不愧是我最完美的孩子,遇變不驚,泰然自若,白雲婉不及你一個零頭。」祖神再一次感慨說道,「轉過來,我的孩子,讓我看看你。」

    謝東籬將座椅轉了個圈,雙手搭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向飛船頂端的控制器。

    那裡,已經被祖神佔領了。

    謝東籬其實也不是十分清楚祖神是什麼東西,他從來沒有見過它的面,也沒有見它做過任何事。

    它所有的事,都是發出指令,讓別人完成的。

    但是它又特別強大,能夠奴役無數的人和機械,為它服務。

    沒有人能夠反抗它,或者說,以前從來沒有人能夠反抗它。

    謝東籬大概是第一個脫離它控制的人,所以對祖神來說,也是全新的一種體驗。

    它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背叛,也不知道如何對付這樣的背叛,所以它遵循了它最熟悉的一種做法,那就是,失敗了,沒關係。全部推倒重新再來一次,看看自己錯在哪裡,然後從錯誤中尋找改正的方法,最後完善自身。

    這是它的使命,也是它誕生的意義。

    這個世間有了它就夠了,這個世上不應該有比它更聰慧,更能幹,更永生的人或物存在。

    而謝瞬顏和盛琉璃的出現,讓它十分不解。

    那樣龐大的帝國,因為謝瞬顏而分崩瓦解。

    那樣強大的飛船,在一個原住民女子手上化為灰燼。最重要是其中的特殊動能材料消失得乾乾淨淨,讓它找不到替代物品,再也無法實現對時間和空間的超越。

    為了能夠恢復往日的榮光,它回返自己的祖地潛伏千年。慢慢地將那些當初企圖擺脫它的祖地居民吸引回祖地,從容不迫地編織一張大網。只希望能夠找到回到過去的機會,將一切重來,錯誤的就要糾正,只有正確才允許繼續。

    祖神對於對與錯有深切的執念。

    謝東籬聽明白了祖神的意思,冷冷地道:「對與錯?閣下,請問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祖神被謝東籬的這句直指它中心循環系統的問話弄得幾乎崩潰。

    再多想一秒鐘,它就會陷入無休止的閉環,從此意識陷入漫漫長夜,再也無法掌控這個世間。

    這是祖神絕對無法容忍的。

    它的聲音已經有了怒氣:「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說什麼是對的。什麼就是對的!我說什麼是錯的,什麼就是錯的!」

    「既然如此,閣下又何必拘泥於對錯?」謝東籬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到底還是將它往閉環引過去了。

    自從他的全部記憶蘇醒,他就在思考對付祖神的法子。

    想來想去,這個世間沒有哪一種外力能夠打敗祖神,能夠打敗它的,只有它自己。

    它的死穴就是閉環。

    這是它避不過去的一道坎。

    只是它特別聰明,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它陷入閉環。

    它唯一的弱點,也可以說最重要的優點,就是對對錯的執著。

    這種執著發展到極處,就是對輸贏的執念。

    它不允許自己被打敗。

    當初勝券在握的時候,卻因為盛琉璃的自我犧牲而功虧一簣。

    在盛琉璃和謝瞬顏手上吃的虧,就是它始終耿耿於懷,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就將她和他引回來,重新再來一次的原因。

    可是以它強大的推算能力,也沒有算到每一次重來,事情都會有新的發展變化,而人的魂魄,更是跟祖神創造出來的一成不變的機械人完全不一樣。

    對於機械人來說,無論重來多少次,它們都會按照指定程式進行,而人不一樣,每一次重來,他們都會尋求不一樣的方法,得到不一樣的結果。

    「我不是拘泥於對錯,我是要你們也認識到你們的錯誤!」祖神斬釘截鐵說道。

    兩千五百年的蟄伏,讓它也有所改變,因為它的獨斷專行更勝從前。

    謝東籬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變化,不動聲色地道:「這很難。我們各有立場,自然心中的對錯不一樣。閣下想要我們站在你的立場承認對錯,恐怕會一場空了。」

    「是不是一場空,我自有分曉。」祖神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了,收斂了怒氣,聲音變得平順,「你就和我待在這裡,看看那女子生的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祖神控場,謝東籬知道自己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那不是我的孩子,不信你可以去山上取她和孩子的血脈,跟我的血脈驗證。」謝東籬的謊話張口就來。

    因為他知道祖神不能去下面的磁山,至少在磁山消磁之前,祖神無法下去,它一去,就會對它造成巨大的損傷。

    祖神半晌沒有說話。

    上一次的時候,這艘莫比斯環形狀的飛船沒有來過磁山,而是停在升龍臺上。

    謝瞬顏因為不聽祖神的話,被它抓到飛船裡嚴厲懲罰。

    沒想到盛琉璃居然在謝瞬顏手下的幫助下來到升龍台,為了救出謝瞬顏,她以身入熔爐,將自己焚燒殆盡,生生弄壞了飛船的燃料系統……

    就是因為飛船的燃料系統突然崩潰。那種重要的特殊動能材料才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的這艘飛船,雖然跟上一次的一模一樣,但是它沒有最重要的特殊動能晶體。

    這也是為什麼它要從遙遠的星空驅動戰艦,來到這個時空,尋找它失落的特殊動能晶體。

    「……我也覺得不應該是,但是誰知道呢?」祖神這一次倒沒有直接下判斷,「反正沒有幾天了。等生了。我就用你去換那個孩子。」

    謝東籬這時的心裡才猛地一縮。

    完了,如果祖神真的要求用那個孩子來換取自己,盈袖說不定真的會同意……

    如果是那樣,他是不是應該早些死了算了?

    免得害到自己的孩子。

    謝東籬心念一動,祖神就感覺到了。

    它十分驚訝:「真的是你的孩子?!那真要見識一下。你明明……」

    上一次的時候,謝瞬顏雖然跟盛琉璃兩心相許,但是兩人並沒有苟且之事,更別說有孩子了。

    沒想到這一次。最大的變數居然在謝瞬顏身上。

    祖神陷入複雜的計算當中,再也沒有說話了。

    謝東籬卻不再掩飾自己的焦急。

    反正已經掩飾不下去了。等孩子一生出來,就什麼都晚了。

    他正想動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這倒是跟上一次一模一樣的情形。

    謝東籬腦海裡出現了那一簇熊熊燃燒的烈火,和烈火中那個女子燦爛的笑容。

    「瞬顏,你為什麼要叫瞬顏?」

    「蜉蝣朝生暮死,只有瞬間的歡顏,我這一生。恐怕連瞬間的歡顏都不會有。」

    「胡說!殿下你位高權重,又聰明靈慧。我們只能仰望殿下,怎麼會一點歡愉都沒有?」

    「是嗎?那你呢?你也會仰望我嗎?」

    那個姑娘羞紅了臉,一隻手卻悄然伸出,握住他的一根手指頭。

    握得那麼緊,怎麼甩也甩不掉。

    他還記得那時候自己心跳的頻率。

    雖然臉上還是一片淡然,但是一顆心已經快跳出來嗓子眼了。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執政官殿下,她也不是低賤的漁家女。

    他們只是一對剛好兩情相悅的男女。

    他親她一下,她能激動得暈過去。

    琉璃河畔,她偶爾將他從水中救出來。

    當他在水底睜開眼,她那雙璀璨的眸子就深深印入他的心底。

    那是他在水裡最惶恐的時候看見的眸子,也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

    謝東籬閉上雙眸,不讓自己沉浸在回憶裡。

    回憶太多只能讓他失去鬥志。

    一切都過去了,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當他們重新再來的時候,他已經不是謝瞬顏,她也不是盛琉璃。

    他是謝東籬,他能夠比祖神更加強大。

    她是盈袖,她能保全自己和孩子。

    ……

    盈袖在忐忑不安中又等了好幾天,山頂半空中的飛船依然靜靜地停在那裡,只是那嗡嗡嗡嗡的消磁聲再也聽不見了。

    這一天,盈袖像往常一樣吃了早飯,就叫了盛五弟和盛六弟,讓他們帶她去山頂,她要去看看飛船。

    可是剛走到洞口,一股清水從她身下流出。

    糟了,羊水破了。

    盈袖只有這一個念頭。

    她要生孩子了。

    可是謝東籬還沒有回來。

    這一刻,盈袖無比思念謝東籬。

    她多麼希望,她生這個孩子的時候,他會陪在她身邊。

    當然,她知道這是癡心妄想。

    而且這個孩子也是盛琉璃和謝瞬顏的孩子,不僅僅是她和謝東籬的。

    這是承載了他們兩世希望的孩子。

    「五弟、六弟,你們去給我燒熱水,燒得越多越好。七弟,你去找夏大哥,就說四姐要生孩子了,讓他守在洞口,直到我生完之前,他都不能離開。」

    萬一這時候有野獸跑進來,盈袖功夫再高,也無法一邊生孩子一邊打怪。

    盛五弟和盛六弟嚇了一大跳,忙踉踉蹌蹌奔跑著去打水燒水。

    懵懵懂懂的盛七弟飛跑出山洞,找到正在打獵的夏雲,氣喘吁吁地道:「夏大哥!我四姐要生孩子了。你去守在洞口!」

    「什麼?!」夏雲嚇得幾乎摔倒,連忙扶住一株小樹苗,「這時候生孩子?!」

    沒有郎中,沒有穩婆,沒有吊氣的人參,沒有產房,什麼都沒有。她要怎麼生孩子?!

    「是啊!就快生了!」盛七弟只知道催夏雲回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夏雲背上槍,往山洞飛跑。

    來到山洞裡,看見盛五弟和盛六弟正在燒水。盈袖躺在最裡面的枯草堆上,牙齒將下唇咬出了幾道血印。

    「你……你就這樣生孩子?」夏雲滿臉都是憂慮,「要不,我送你去城裡……」

    「住嘴!你給我去洞口守著!只要沒有人或者野獸進來就行了!快滾!」盈袖聲嘶力竭地叫道。恨不得拿棍子將他砸出去。

    「不行啊,我出去了。誰給你接生?我雖然不是女人,但是……」夏雲放下槍,打算客串一次穩婆。

    「滾!」盈袖氣得坐了起來,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個石塊就砸了過去。「讓你守門就守門!我自己會生!不勞你大駕!」

    夏雲被那石塊砸得頭破血流,忙跑了出去,抱著槍坐在洞口罵罵咧咧:「死女人!我看你怎麼自己生!到頭還不是要求老子去接生!老子就不去!疼死你!」

    他氣呼呼地拿槍比劃著。不時啪啪啪地往外射擊,趕跑那些在洞口窺探的野獸。

    好在他以往也經常拿槍打獵。磁山周圍的人對磁山上經常響起來的槍聲都習慣了。

    只白雲婉帶了人過來,在山下守著。

    她算著日子,盛琉璃應該這幾天就該生了。

    只要她一生,她就立馬上山搶人!

    祖神已經傳話於她,說謝瞬顏已經被祖神軟禁在半空中的飛船裡了。

    殿下不在,我看你們能撐多久!

    ……

    盈袖躺在草堆上,嘴裡含著一截木棍,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也免得自己劇痛之下咬斷了舌頭。

    她還不想死,孩子沒有生出來,她會死不瞑目。

    身下的疼痛一陣陣襲來,身體內像是有一把鋒利的刀刃,正一寸寸割裂她的內臟、骨骼和肌膚。

    難怪有人說生孩子的痛是最難忍受的痛,簡直跟淩遲差不多。

    她全身冒出的汗將草堆幾乎都潤濕了,面色青白得可怕,脖頸上青筋直露,根根分明。

    她已經疼了快五個時辰了,整個人幾乎虛脫,但是她的孩子還是不肯出來。

    她記起來以前看過的有關婦人生孩子的醫書,一次次吸氣、吐氣,一次次用力收縮,要將孩子從肚子裡擠出去。

    她擔心自己受不了在地上翻滾,所以讓兩個弟弟將自己的雙手綁在身體兩側的大石頭上。

    盛五弟和盛六弟已經被她趕走了,盛七弟也跟夏雲在一起。

    夏雲似乎要故意給她一個下馬威,一直沒有過來,只是不時叫她一聲名字,看看她是不是還活著。

    疼痛如同潮水般無休無止,羊水流盡了,孩子依然遙遙無期,她的肚子一陣比一陣發緊,硬得跟石頭一樣,但是孩子卻還是不肯出來。

    她的力氣都快用盡了,眼前甚至出現幻覺,總是喃喃地叫著:「東籬……」

    有時候又叫著「瞬顏」……

    一股疼痛從脊椎處竄了上來,直沖腦海。

    那尖利的疼痛讓盈袖終於叫了出來,但同一時刻,她腦海裡最後一層迷障被這尖利的疼痛刺破!

    往昔的記憶接踵而至,她甚至恢復了屬於盛琉璃的所有記憶!

    朦朧中,她看見升龍台,看見謝瞬顏被人綁在飛船裡的一根柱子上,有人拿了雪亮尖利的長刀,往他身上比劃,似乎在琢磨要從哪裡動手,才能將他大卸八塊!

    「不——!」盈袖的腦海裡傳來盛琉璃嘶啞絕望的叫喊。

    她看見她進入飛船,看見她毅然跳入那燒得通紅的炭爐,看著她在熊熊大火中回眸,看見她對綁在柱子上的謝瞬顏微笑。

    大火,鋪天蓋地的大火,她渾身都被燒著了,灼熱要將她融成灰燼,盛琉璃掙扎中抓住了熔爐中心的一塊晶體,死死握住,在她化為灰燼之前,那晶體融入了她的軀體。

    很快,眼前的火光消失了,她也消失了,只有謝瞬顏一個人站在空地上,定定地看著前方,在那裡,不再有那艘奇怪的飛船,取而代之的,是天地間一支巨大的紫琉璃睡蓮,烈烈綻放,連接著此岸和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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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3:31 |只看該作者
第612章 離別

    盈袖陷入了不可抑止的悲慟中。

    她知道那不是幻覺,那是上一世的盛琉璃和謝瞬顏。

    盛琉璃身死,謝瞬顏也未獨活,祖神敗退。

    祖神離去之後,天正帝國的上層突然得了不能見陽光的怪病,一見陽光就灰飛煙滅。

    赫赫揚揚的天正帝國一下子陷入崩潰之中,夏雲趁勢而起,終於成就帝業。

    汗珠大顆大顆落了下來,她身體又痛,精神更是疲倦不堪。

    「東籬……東籬……東籬……你在哪裡?」

    盈袖喃喃地念著,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

    肚子裡的孩子,還能生下來嗎?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手指尖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盈袖的身子抖了一下,睜開眼睛掃了一眼。

    小刺蝟阿財嘴裡叼著一株綠綠的葉子窸窸窣窣爬到她面前,將那綠葉塞給她。

    「催生草?」盈袖仔細一看這草葉的形狀,立即來了力氣。

    這是傳說中的催生草啊!

    在盈袖生活的後世,催生草是傳說中的藥材。

    當年謝東籬還是師父的時候,教她辨藥,對於催生草就只能畫一張圖給她看,根本拿不出實物。

    據說幾千年前就滅絕了。

    阿財黑豆似的小眼睛愣愣地看著盈袖,盈袖居然從它目光裡能看出「關切」兩個字。

    她顫抖著手,將那催生草塞到嘴裡,生吃下去。

    「催生草形似蘭草,葉瓣肥厚,嚼之可利婦人生育……」

    當年短短的一段描述,今日竟是她和孩子的救命稻草。

    盈袖吃下這株催生草,閉目養了一回神,就發現肚皮發緊的頻率越來越快,她甚至自己都來不及用力,肚子裡的孩子自己就往外拱了出來!

    「哇哇哇……」響亮的嬰兒哭聲在山洞裡迴響。

    洞口的夏雲、盛五弟、盛六弟和盛七弟一齊回頭,「生了?!居然這就生下來了!」

    夏雲懊惱地拍了拍頭,正要進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一個人慢慢從山間小路上走了過來。

    「誰?站住!」夏雲端起槍對準那個人喝道。

    「夏雲。你連我也要殺嗎?」那人手裡挽著一個籃子,慢慢抬起頭。

    居然是白雲婉。

    夏雲抿了抿唇,沉聲道:「你來幹什麼?」

    「我來幹什麼?盛琉璃要生孩子了吧?我來看看她。這裡有一些東西。是給新生兒用的,還有一些東西,是給產婦用的。你們一直住在山裡,沒有這些東西吧?」白雲婉慢慢說道。

    這幾個月,她整個人瘦得脫了形,跟骷髏一樣。

    夏雲看見她這幅模樣,心裡也不好受,沉默半晌,道:「把籃子給我,我代她謝謝你。」

    「呵呵,你代她謝謝我?夏雲,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的親生兒子生死未卜,你不去想法救他。卻在這裡陪別人的女人生孩子,你還有沒有良心?」白雲婉憤怒罵道。一口啐到夏雲臉上。

    夏雲伸手抹去白雲婉啐到他臉上的唾沫,寒聲道:「你還知道那是我的兒子?你生孩子的時候,你的人都不讓我靠近你的產房,現在知道是我的兒子了?沒你這個娘,他恐怕活得好好的!如果要怪,就怪你自己!」

    白雲婉氣得渾身發抖,拿著籃子就往夏雲身上亂拍亂打,哭道:「你沒良心!你沒良心!我辛辛苦苦給你生兒子,你問問你心裡有我嗎?!」

    「胡扯什麼?!我還沒問你追殺盛家的事呢!」夏雲一把抓住白雲婉的胳膊,「你自己孩子的命是命,別人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當然!」白雲婉將自己的胳膊掙脫,毫不猶豫地道:「我兒子的命才是命!他們也配叫人?!就是一群該死的賤人!」

    夏雲唰地一下端起槍,上了膛,對準白雲婉,厲聲道:「你再說一遍,我就開槍!」

    白雲婉從來沒有見過夏雲在她面前這樣決絕過,一下子愣住了,「你敢開槍?」

    「你看我敢不敢!」夏雲又抖了抖槍托,「不信你就試試!」

    白雲婉咬緊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她改變主意,轉頭朝著山洞裡面大叫:「盛琉璃!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男人謝瞬顏被祖神軟禁了,就在山頂的飛船上!如果你想讓他出來,就把你的孩子交給我,換他自由!」

    盈袖在山洞裡抱著新出生的女嬰,剛剛艱難地咬斷了她的臍帶。

    身體疲倦得不得了,但好在她的身子比一般人強健,她死撐著用燒好的熱水給自己洗了洗,又用軟布沾溫水給孩子洗了洗,最後用早就準備好的繈褓將孩子包了起來。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嬰,雖然才剛出生,但已經有了一頭濃黑捲曲的頭髮。

    鼻樑高挺,很像謝東籬,眉彎睫長,花瓣一樣的小嘴,皮膚有些發紅,但過幾天,應該就變得雪白。

    看見這個健康的孩子,盈袖心裡高興極了,直到她聽見了從山洞外傳來白雲婉的聲音。

    被祖神軟禁在那飛船上……

    要孩子去換他自由……

    盈袖閉了閉眼,她想起了盛琉璃那一世的記憶。

    真是殊途同歸了。

    謝東籬依然被祖神軟禁了,是不是也被綁在那個柱子上?是不是有人正拿著刀,在他身上比劃,要將他大卸八塊?

    可是自己這一世有了孩子,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盈袖解開自己的衣襟,給孩子餵奶,一邊拍著孩子,一邊對外面啞聲道:「夏大哥,讓白雲婉進來,我有話要問她。」

    白雲婉這個人肯定是不懷好意,盈袖很清楚這一點。

    在盛琉璃的記憶裡,是白雲婉讓她進入升龍臺上的飛船。並且告訴她,解救謝瞬顏的唯一辦法,就是破壞那個燃料系統的人。

    可以說,是白雲婉將盛琉璃引向了死路。

    但是盛琉璃死後,白雲婉也沒有得到她夢寐以求的謝瞬顏。

    因為在盛琉璃死後,謝瞬顏生無可戀,也跟著去了。

    而夏雲起兵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殺白雲婉祭旗……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盈袖現在不想殺了白雲婉,留著讓夏雲殺,更能讓白雲婉痛苦。

    她還需要白雲婉説明她,進到那飛船裡面。

    她知道,要救謝東籬,這是唯一的辦法。

    這一次,她要帶著孩子進入那個飛船裡面,讓謝東籬帶著孩子逃走……

    有了孩子。謝東籬必然不會像謝瞬顏一樣,在她死後生無可戀。

    她深信。謝東籬一定會是個最好的父親,比自己這個母親要好百倍。

    白雲婉聽見盈袖發話,得意地朝夏雲看了一眼,挽著籃子往山洞行去。

    「你來了,坐。」盈袖指了指地上的一個蒲團,「山洞簡陋,讓你見笑了。」

    「盛琉璃。你別假惺惺的說這些話,你既然生了孩子。祖神必然不會放過你。我來,是想問你到底想不想救殿下?」白雲婉的話,讓盈袖臉上浮出奇怪的神色。

    因為這番話,白雲婉對盛琉璃也說過,不過說得簡單一些,只有一句話:「你想不想救殿下?」

    盈袖回過神,點了點頭,說得話跟上一世的盛琉璃一模一樣:「當然想,你告訴我,如何才能救殿下?」

    「你把孩子交給我,我帶去飛船交給祖神,就能救殿下。」白雲婉激動說道,看著盈袖懷裡的女嬰,她恨不得下手去搶。

    盈袖警惕地看著她,搖頭道:「不行,我不會把孩子交給你。」

    「你以為你能做主?」白雲婉譏笑。

    盈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摸出枯草下的一支槍,緩緩抬起,槍管對準了白雲婉:「你看我能不能做主?」

    白雲婉嚇了一跳,忙道:「你別亂來!你敢開槍,我讓你永遠見不到殿下!」

    「得了吧。你也說了,祖神要的是我的孩兒,因此不論你來不來,我都會見到殿下。」盈袖淡淡地道,「我現在給你個機會,你讓我去那飛船上,我就給你個活命的機會。」

    「你想去飛船上送死?」白雲婉挑了挑眉,不是吧?這女人生孩子生傻了?

    白雲婉十分清楚,盛琉璃親自抱著孩子去飛船上的後果是什麼。

    「當然不是。你把祖神引開,讓我和孩子上去,等殿下下來,你就可以去接你兒子了。我說話算話。」盈袖只想白雲婉將祖神拖延一段時間,等她進了飛船,將孩子交給謝東籬,她就能和盛琉璃一樣,摧毀那架飛船,逼退祖神。

    這樣謝東籬和孩子都能活下來。

    只要祖神一走,整個天正帝國,誰能比謝東籬更厲害?更有權勢?

    盈袖這一刻,覺得她大概是回不去東元國了。

    謝東籬也回不去了。

    他們倆註定要在這裡過完自己的這一輩子。

    白雲婉眼神閃爍,在心裡急速盤算著利弊安危,過了一會兒,她悄聲道:「如果你能弄壞那飛船的燃料系統,就是飛船上的熔爐,我們就都得救了。」

    盈袖的唇角勾了勾,這番話,她也很熟悉。

    「好,我會試一試。」盈袖答應她,「你去引開祖神,送我進飛船,別的你就不用管了。」

    白雲婉想自己的兒子快想瘋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而且她也很清楚,只要盛琉璃帶著她的女兒上了那架飛船,絕無生還的希望,因此她琢磨了一陣子之後,就答應了盈袖的要求,並且約定,兩天之後,送她進飛船。

    因為白雲婉正好知道,兩天后,祖神要回返母艦休養一段時間,它不能脫離母艦太長時間。

    不過白雲婉不會告訴她,祖神離開的時候,會把殿下一起帶走……

    ……

    盈袖休養了兩天時間。

    她用了白雲婉給她帶來的那些嬰兒用品,還有給產婦用的衣物,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夏雲知道她和白雲婉約定之後,非常憤怒,朝她吼道:「白雲婉的話也能信,豬都能上天了!」

    盈袖笑著搖搖頭,「不管怎樣,她能幫我進到飛船裡面就行。」

    「你去做什麼?」夏雲非常緊張,「她既然能幫你進去,怎麼就不能將謝瞬顏放出來?」

    盈袖歎口氣。「放人進去。總比放人出來要容易些。」

    她其實也不懂那個飛船是怎麼回事,但是她在盛琉璃的記憶裡,看見她是如何進去的。知道自己只要照做就行了。

    很快兩天過去,到了她和白雲婉約定的時間。

    盈袖抱著孩子來到山頂。

    白雲婉匆匆趕來,對她道:「你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夠用嗎?」

    盈袖點點頭。「只要送我進去,別的不用你操心。」

    白雲婉不再多說。對著那飛船做了幾個手勢,又跟那飛船溝通了一會兒。

    很快,飛船底艙開啟,一道繩梯從天而降。垂在她面前。

    盈袖一手抱著嬰孩的繈褓,一手拉著繩梯,攀援而上。

    她爬得很快,不到一刻鐘,她就進入了飛船裡面。

    繩梯自動收了起來。底艙的艙門咣當一聲關得緊緊的。

    盈袖四下裡看著,果然是跟盛琉璃記憶中的飛船一模一樣。

    不,不對,有一個地方不同。

    她看向飛船中心的柱子。

    那裡沒有人!

    如果跟盛琉璃的記憶一樣,謝東籬應該被綁在那裡!

    糟了,哪裡出錯了嗎?

    盈袖四下看了看,恍然明白過來,她被白雲婉陰了一道。

    祖神既然不在這裡,肯定把謝東籬也帶走了!

    盈袖抱著孩子,在飛船裡急得團團轉。

    她企圖打開底艙的艙門,卻發現無論她怎麼用勁,都打不開那底艙。

    這飛船不知用什麼材料造的,簡直稱得上是天衣無縫。

    懷裡的孩子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在飛船狹窄的空間裡回蕩,居然被放大了好幾倍。

    盈袖忙要解開衣衫餵奶。

    這時,從頭頂一個方方正正的匣子裡傳出一道聲音:「咦?這就是謝瞬顏的女兒?」

    盈袖忙將衣衫掩上,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你是誰?你在哪裡?不要躲躲藏藏!」

    「我是祖神。你的孩子,果然比白雲婉的孩子要完美。」那聲音裡出現一絲隱藏不住的貪婪。

    盈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她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兒,冷笑道:「想要我的孩子?——下輩子吧!」

    她能夠感覺到,如果這個孩子落在祖神手裡,她的命運不知有多淒慘。

    盈袖寧願跟她一起去死,也不想讓她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猛地朝飛船的熔爐撲了過去!

    她知道那裡是這個飛船最重要的地方,只要她進去,這個祖神就拿她和孩子毫無辦法!

    「袖袖!」謝東籬的聲音傳了過來,下一刻,他已經擋在熔爐面前,抱住了一頭撞過去的盈袖!

    「你怎麼來了?」祖神的聲音都變了,尖利刺耳,如同指甲在毛玻璃上刮擦的聲音。

    謝東籬抬起手,手上一支死光槍,對準了飛船的控制器:「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轟!

    一道白光閃過,那控制器立刻化為灰燼。

    盈袖驚喜地道:「它死了?」

    謝東籬搖了搖頭,「沒有,它逃回母艦了。」

    「那我們快走吧!免得它又追過來。」盈袖拉住謝東籬的胳膊,又把孩子給他看,「你看,這是我們的女兒!」

    謝東籬摸了摸那孩子的頭,手都在顫抖,但是他只怔忡了一瞬,就道:「袖袖,這個女兒,沒法跟著我們回去。我要送她去另一個地方。」

    「去哪裡?」

    謝東籬沒有再說話,而是拉著她的手,摁在飛船的儀錶板上,「用你全部的力氣摁下去。」

    盈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她非常信任謝東籬,所以毫不猶豫地將手掌摁在儀錶板的手掌印上。

    飛船上突然鱗次櫛比地亮起了各種顏色的光芒,當先一個地方白光大閃,顯示著飛船要前往的地點座標。

    緊接著,謝東籬抱著她坐到座椅上,用帶子將自己和盈袖以及孩子緊緊地綁在一起,「飛船要加速了,我們走!」

    夏雲在山洞裡仰望著夜空,只見那飛船突然紅光大盛,照得方圓十裡都紅彤彤的,然後嗖地一聲,就消失不見了。

    那飛船跑得那麼快,夏雲篤定肯定超越了光速。

    超越了光速,自然就能穿越時空。

    盈袖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間,也可能走了好幾天,總之當飛船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停下來的時候,她的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了。

    謝東籬低頭親了親她,「把孩子給我。」

    「你要做什麼?為什麼不能跟我們一起帶回去?」盈袖哀求道,不肯放開自己的孩子。

    謝東籬深吸一口氣,「她沒法跟我們回去,你別忘了,我們的肉身還在盛家的接引室裡。」

    他和盈袖,會擺脫謝瞬顏和盛琉璃的身體,回到東元國,而這孩子,卻無法跟他們這樣回去,所以只有送到另一個地方養大。

    另一個謝東籬覺得絕對安全的地方。

    「別傷心,你會再見到她的。」謝東籬又親了親盈袖,終於從她懷裡將這孩子抱走了。

    盈袖哭得眼睛都腫了。

    謝東籬將這孩子放到了一個孤兒院門口,他看了看那些奔跑的汽車,高大的樓房,還有天上的飛機,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謝東籬回到飛船上,盈袖哽咽著道:「這孩子還沒取名呢,你怎麼這麼狠心?」

    「我給她起了名字,叫盛思顏。」謝東籬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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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3:43 |只看該作者
第613章 焚身以火

    「盛思顏?」盈袖疑惑著眨了眨眼,這個名字聽起來好熟悉……

    謝東籬緩緩地道:「這個孩子,也是盛琉璃和謝瞬顏的孩子。我知道,盛琉璃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謝瞬顏。」

    他們上一世未能在一起,這一世總算是如願以償。

    不僅有了肌膚之親,而且還有了一個女兒。

    盈袖明白,謝東籬給這孩子取名叫盛思顏,是因為她是盛琉璃未嫁時候生的女兒。

    未嫁女生的孩子,都是跟母親姓的。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謝東籬十分清楚,這就是那個生下墮民之主,解救了墮民命運的女子。

    「大周皇朝開國皇帝的娘親,不就是叫盛思顏嗎?還是盛家女兒呢。」盈袖的眉頭蹙了起來,「你為什麼要起這樣一個跟別人一樣的名字?」

    「是,就是她。」謝東籬沒有隱瞞,「這中間的事情比較複雜,我只說一句,如果不是因為祖神在其中摻了一腳,我們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啊?」盈袖的眼睛早都哭腫了,眯成一條縫,如今又瞪得大大的,被謝東籬震驚得眼皮都合不攏了,「她她她……就是我們的長女?!」

    謝東籬點了點頭,「她只有在這個地方,才能高枕無憂地長大,因為這裡是祖神不敢踏足的地方。」

    謝東籬這樣說,盈袖才接受了這個解釋。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最重要的事,是自己的孩子能夠活下來,然後才是活得好不好。

    如果連活下來的希望都沒有,別的東西就更別提了。

    「好了。我們得趕緊回去。袖袖,你想家嗎?」謝東籬含笑問道,坐回他的座椅。

    握著盈袖的手,再次將她的手掌印在儀錶板的手掌印上,催動莫比斯環形狀的飛船。

    飛船啟動了,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盈袖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為什麼你要把我的手放在這裡?」

    謝東籬從後面擁住她。將下頜擱在她肩膀上。雙手握住盈袖的手,在儀錶板上不斷操作,低聲在她耳邊道:「因為只有你。才能給這艘飛船突破時空的能力。」

    「只有我嗎?」盈袖的目光瞥了瞥另一邊熔爐的位置,那裡雖然關著門,但她知道那裡就是這艘飛船最重要的地方,是飛船的燃料系統。可為什麼謝東籬說她才能讓這艘飛船具備那樣的能力?

    「先回天正帝國的磁山,然後回家。——坐好。」謝東籬將她抱緊。在儀錶板上又摁了幾個按鈕,飛船的速度便又加快了許多。

    盈袖又陷入那種昏昏欲睡的眩暈當中。

    當她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飛船已經停下來了。

    「到了嗎?」

    「到了。」謝東籬拍拍她的肩膀,「下面就是天正帝國京城附近的磁山。你三個弟弟都在山裡呢。」

    盈袖忙道:「那怎麼辦?我們能不管他們,就這樣回去嗎?」

    她擔心他們就這樣一走,祖神和白雲婉會把怒氣宣洩在盛家三兄弟身上。

    「當然不能就這樣走了。」謝東籬深深地看著盈袖。將她轉了過來,擁在懷裡。低頭吻了上去。

    他吻得那樣專注而深情,光是唇與唇的碰觸都讓她不能自已,她忍不住也抱緊了他,將他拉了下來,仰頭承受著他的親吻,輾轉反側,回應著他的親吻。

    舌尖在她唇上描畫,卻遇到她偷偷探出來的嬌嫩舌尖。

    輕輕一觸,便趕緊退開,縮了回去。

    可他怎容許她退縮,不依不饒地追了進去,在她嘴裡逡巡來去,如同君王巡視自己的領地。

    唯有臣服,才能滿足君王的欲|望。

    兩人吻得幾乎忘記周遭的一切,直到一道陰測測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來。

    「呵呵,你們以為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盈袖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她用力掙脫謝東籬,轉頭往聲音的來處看去,緊張地道:「是祖神?」

    「哈哈,當然是我。告訴我,你們是如何突破極限的?!」它的聲音急迫又憤怒,明顯已經不能克制它的怒氣了。

    謝東籬慢悠悠地抬頭,盯著儀錶板,「你控制了我的儀錶板。」

    「什麼你的?這明明是我的飛船!你以為你弄壞了控制台,我就不能掌控這艘飛船?」祖神已經處於跳腳的狀態,「你把那孩子藏哪裡去了?!如果不把孩子交出來,你休想離開這艘飛船!」

    「我把孩子送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去了,一個你永遠不敢再去的地方。」謝東籬好整以暇地道,緩緩站了起來,手裡拿著槍,對準了儀錶板,就要開槍。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同理,同樣的伎倆,你也不要對我用第二次。」祖神的聲音平緩下來,隨著他的話音剛落,飛船的底艙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順著繩梯爬了進來。

    謝東籬瞥了一眼,那人已經站在他面前,一手一支槍,一支對準謝東籬,一支對準盈袖,「你的槍已經不能用了,不信的話,你試一試對我開槍。」

    這人正是急紅了眼的白雲婉。

    謝東籬一怔,馬上醒悟過來,他的槍從祖神的機械人那里弄來的,這些槍支,祖神想讓它們失效簡直是太容易了。

    太先進的東西因為太過精密,毀起來也更容易。

    如果只是一把單純的大刀,祖神倒沒有法子了。

    謝東籬苦笑了一聲,還是扣動扳機試了試,果然那槍一點動靜都沒有,就跟一塊廢鐵一樣。

    「扔下槍,不然我開槍了。」白雲婉說著,真的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謝東籬的腳邊出現一個小坑。

    盈袖尖叫著捂住耳朵,對白雲婉怒目而視:「你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白雲婉將對準盈袖的那支槍抖了抖。「我要你的孩子!說!你的孩子在哪裡?!」

    沒有盛琉璃和謝瞬顏的孩子,白雲婉自己的孩子就活不成了。

    她已經豁出去了,一定要把孩子搶過來。

    「白雲婉,你也是做娘的,你怎麼能這麼狠心?」盈袖痛斥她,不怕死地往前走,「你動手啊!你打死我。這輩子也別想再找到我的孩子!」

    白雲婉後退幾步。警告盈袖:「你給我站住!再往前走我開槍了!」

    「你打啊!打啊!」盈袖一邊大叫,一邊突然閃電般伸出手,從白雲婉手上奪過那支槍。順勢在她膝蓋處踹了一腳。

    白雲婉慘叫一聲,跪了下來,手上的另一隻槍也掉了下來。

    盈袖高興地將兩支槍都拾起來,回頭道:「看!我制服她了!」

    謝東籬一動不動站在那裡。催促她:「你拿著槍先下去,我隨後就來。」

    「啊?」盈袖不解。「我們一起走不好嗎?」

    「你們兩個也太目中無人了吧?」祖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謝瞬顏已經在我手裡,你還想跑?」

    盈袖這才發現,在她跟白雲婉爭鬥奪槍的時候。謝東籬沒有出手,是因為他根本無法動彈!

    她不知道是什麼束縛了謝東籬,但祖神的手段。她從來不敢小看。

    「你走吧。」謝東籬看見盈袖的神情,心頭大震。「別做傻事!」

    盈袖當然不會走。

    她手裡拎著兩支槍,一腳將白雲婉從底艙艙門處踹了出去,一邊扣動扳機,對著儀錶板就是一梭子子彈打了過去。

    祖神桀桀怪笑的聲音在飛船內回蕩,可見那些子彈根本就對它毫無辦法。

    「你再開一槍,我就讓你成寡婦。」祖神的聲音一變,謝東籬的咽喉就像被什麼東西扼住一樣,他極力表現得正常,但是他漸漸青白的面龐顯示祖神對他的傷害有多嚴重。

    盈袖二話不說,立刻將兩支槍都扔了,道:「這下行了吧?你放開他!鬆開他的脖子!我什麼都聽你的!」

    「聽我的?好,你的女兒呢?把你女兒交出來,我就放開他。」祖神變了一種聲音,循循善誘,十分和藹。

    盈袖知道,這傢伙的話,一句話都不能當真。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你為什麼要我女兒?你到底是誰?如果你能站出來讓我看一看,說不定我就把女兒交給你了。」

    「你不配跟我談條件。」祖神聲音平緩地說道,一絲起伏都沒有,「不過,如果你願意用你自己代替你女兒,也可以。」

    「我的女兒肯定不能給你,我可以跟你交換。你要我如何代替?」

    「往左走十五步。」祖神開始發出指令。

    盈袖依言而行,發現自己站到了熔爐的大門前面。

    她一站過來,那熔爐的大門自動開啟,露出裡面白熱化的熊熊烈焰。

    盈袖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肩膀。

    她想起了盛琉璃曾經經受過的焚身之痛。

    難道她還要再經歷一次?

    「跳進去,我就不找你女兒的麻煩,也放了他。這個條件怎麼樣?你佔便宜了。」祖神的聲音帶了一絲興奮。

    它就是要讓她跳進去!

    因為它已經發現,那種特殊動能材料,跟盛琉璃似乎有些關係。

    只要把她扔進去,再融化一遍,說不定就能把它要的東西重新結晶出來!

    只要有了那東西,它就能擁有無盡的生命,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完善自己,永無止境地往上攀登!

    現在它的能量已經不多了,再不補充,就要永遠處於停滯狀態了。

    生,或者死,對於祖神來說也是一種抉擇。

    「跳啊!」祖神見盈袖一動不動,忍不住抬高了聲音。

    盈袖下了必死的決心,她淚中帶笑地看著謝東籬,溫柔地道:「你回去之後,一定要幫我照看弟弟,奉養我娘。還有,我皇祖父也需要你的幫助。」

    謝東籬抿緊了唇,目光越發黑沉,晦澀難懂。

    「你別想太多,只要跳進去就好。」祖神不耐煩地催促道,它已經等了太久了,實在不想再等了。

    「我可以跳,但是你先把他放開。等他離開這艘飛船,我就跳進去。」盈袖拉住熔爐的大門,「不然的話,我憑什麼信你?」

    祖神有一陣子沒有說話,似乎在推算盈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過了一會兒,它的聲音傳出來:「好,我放他下去,你……」

    可祖神剛剛放鬆了對謝東籬的桎梏,謝東籬就一躍而起,沒有跳下飛船,而是沖到盈袖身邊,抱著她一起往那熔爐裡面跳了進去!

    熾熱的火焰迅猛地將他們包圍起來。

    盈袖大急,「你進來做什麼?!快出去!快出去!」

    謝東籬緊緊抱著她,將她嚴嚴實實擁在懷裡,喘著氣,忍著劇痛在她耳邊道:「我一直在想,你當初忍受了多大的痛……我想陪著你,當你在熔爐裡面的時候,我要跟你在一起……」

    盈袖泣不成聲地回抱住謝東籬,心裡的幸福和滿足讓那熊熊大火都顯得微不足道。

    火光很快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超高溫的火焰瞬間冒出更大的火花,兇猛的火舌從熔爐裡面往外直撲,發出巨大的爆炸聲響。

    夏雲和白雲婉在山頂駭然抬頭,只見頭頂的莫比斯環形狀的飛船如同爆竹一樣炸開,很快融成一團巨大的火焰,那火焰徐徐展開,如同一支盛放在天地間的紫琉璃睡蓮!

    同一時刻,不遠處的祖地戰艦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響,無數火花迸發出來,將龐大的戰艦燒得如同小孩子的拼圖積木,一塊塊分散掉落下來,在長空滑落,如同滿天的流星雨。

    只有一艘非常小的飛船,從母艦嗖地一下發射出去,消失在茫茫夜空。

    他們和星光同在,這是多麼美的夜晚。

    可是夏雲知道,盛琉璃和謝瞬顏兩個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白雲婉慘叫一聲,跪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吐著血,沒有多久就不能動彈了。

    ……

    藥王谷盛家的接引室裡,突然傳來一聲鈴響。

    很快,盛青蒿的房裡也傳來了鈴聲,他一怔,然後馬上站了起來:「醒了!醒了!他們終於醒了!」

    盛青蒿、盛青黛和盛家老祖匆匆忙忙往接引室跑去。

    推開厚重的大門,一道明亮的陽光從屋外直射進來,催開了屋裡的黑暗和冷清。

    謝東籬和盈袖兩人半躺在床上,謝東籬低頭注視著盈袖,盈袖靠在謝東籬懷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面前晃動的三個人影,皺了皺眉頭,「這是哪裡?」

    「袖袖,歡迎回家。」謝東籬不顧有外人在場,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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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3:55 |只看該作者
第614章 回歸

    回來了?

    自己終於回來了?

    盈袖想抬起頭看看自己周圍,是不是那個山洞,還是盛家的小草屋。

    觸目所見的,卻是極精緻的一幅床帳。

    輕紗委地,錦緞低垂,身上的藕荷色袷紗被輕若無物,透氣清涼,不再是山洞裡的稻草堆,也不是盛家大宅裡的細麻布被子。

    真的是回來了?

    盈袖還有些恍惚。

    不過抬眸看見正低頭看著她的謝東籬,她又鎮定下來。

    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謝東籬在她身邊,她就能安之若素。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盈袖只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全身的酸痛就湧了上來,如同被大碾子碾過一樣,一偏頭又睡了過去。

    盛青蒿、盛青黛和盛老爺子都不敢做聲,生怕驚擾了這一對剛剛清醒過來的人。

    謝東籬給睡過去的盈袖掖了掖被子,抬頭看著床前的三個人,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淡然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謝五爺,今兒已經是永昌五十五年的八月了。您睡過去半年,您夫人暈迷了一年多。」盛老爺子滿心歡喜地道,「這種失魂症能治好的實在是太少了,等您夫人醒了,我可得好好問問她,還記不記得暈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我想找出治療失魂症的方法,您知道,這種病,光吃藥是沒用的。」

    謝東籬點了點頭,「等她歇幾天吧。躺了一年多,剛蘇醒,坐都坐不起來,不急在一時。」

    「那是那是!謝五爺。您覺得怎樣?這些日子我和黛黛分別照顧您和您夫人,身子可有不適?」盛青蒿也關切問道。

    謝東籬閉上眼,感覺了一下自身的狀況,過了一會兒,道:「我有些累,恐怕也得歇兩天,不過。這裡不能住了。你們騰個院子給我們住。另外,我餓了,給我做些能吃的飯菜。」

    他們暈了這麼長時間,都是靠流食維持身體的養分。

    盈袖已經瘦脫形了。

    謝東籬知道自己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盛老爺子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我馬上找人來抬你們出去。青蒿的院子旁邊就有個精緻的院子一直空著,你們住進去吧。」

    盛青蒿和盛青黛忙去準備。

    盛青黛又去找人給小磊送信。告訴他,他姐姐已經醒了。

    盛家人忙亂了一番,才將謝東籬和盈袖在新的院子裡安置下來。

    不再是陰沉黑暗封閉的接引室,而是窗明几淨,屋舍精緻的新屋子。

    看著屋裡嫩綠淡黃輕粉的陳設,不僅眼睛敞亮。就連心情都好了許多。

    謝東籬勉強起身吃了一頓晚飯。

    他的腸胃還在恢復當中,盛青蒿給他做的都是藥膳,上好的山藥碾碎了和小米一起煮的粥。加了幹扇貝調味,在燉鍋裡燉了八個時辰的海參是盛家老人的常備菜。也給謝東籬來了一份,再加上幾顆青綠的野菜,用熱水淖了,撒上香醋、麻油,非常開胃。

    謝東籬喝了兩碗粥,才去浴房洗漱。

    他和盈袖又歇了兩天,才能走出這間院子。

    盈袖比他的情況更差一些,謝東籬費了很多心思幫她康復。

    這幾天,她吃飯是謝東籬喂的,洗澡是謝東籬給她洗的,出去院子裡走動,也是謝東籬一直扶著她,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其恩愛的程度,簡直羨煞盛家上上下下。

    大家現在一提起東元國的謝副相,都知道他對自己的妻子情深不渝。

    盈袖心裡當然更高興。

    她醒來之後,曾經有好幾天都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一直迷迷瞪瞪,還將謝東籬叫成「謝瞬顏」。

    謝東籬知道這是她的記憶出了問題,不過只是暫時性的,等她的身體恢復過來了,記憶自然會清楚一些。

    十天之後,盈袖終於能自己扶著牆走動了,她的記憶果然清晰許多。

    有時候,她問謝東籬:「我們經歷過的事,到底是我們做了一場夢,還是確實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如果不是你回去了天正帝國的年代,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謝東籬微笑著安慰她,「不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是已經發生過的事,你不用在意。」

    「可是那個孩子……」盈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就在昨天,她的肚子還鼓鼓地,懷著一個孩子呢。

    如今卻是瘦得皮包骨。

    「袖袖,你想接那個孩子回來嗎?」謝東籬想了好多天,終於還是決定開誠佈公地跟盈袖長談一次。

    這一次被祖神設計,回到了兩千五百年前的天正帝國,就連謝東籬都差一點著了祖神的道。

    而且祖神並沒有被消滅,看樣子它已經非常衰弱,所以祖地的時間才會停滯,盛思顏他們還等著他們去解救他們呢。

    當然最重要的是,非常衰弱的祖神,一定不甘心就這樣白白消失,它隨時會聚集力量,來找盈袖和他的麻煩。

    祖神不滅,他們永遠不能好好過日子。

    而要消滅祖神,謝東籬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很多。

    以祖神的能力,不是他一個人單打獨鬥能夠對付的。

    他需要很多人,很多力量,很多資源,才能跟祖神正面一戰。

    以前的他,只要做東元國的丞相就夠了。

    現在恢復了全部記憶的他,明白一個東元國的丞相是遠遠不夠的。

    光靠一個東元國,無法對付神出鬼沒、力量無比強大的祖神。

    一句話,他需要更多的權力,更大的支柱。

    如今天下三分,北齊、東元和南鄭,恐怕只有擰成一根繩,才能有所作為。

    盈袖看著謝東籬肅然的神情。忙點了點頭,「當然想。你跟我說過,我會再見到她的。可是我記得那盛思顏,早就不在了吧……」

    大周開國皇帝的娘親,離現在已經一千五百年了,怎麼可能還活著?

    「她現在在祖地。」謝東籬悄然說道,「祖神已經很衰弱了。那裡的時間陷入停滯狀態。我擔心再過一陣子,祖神會吞噬他們供養自己。」

    「啊?」盈袖用手掩住口,「那怎麼辦?我真後悔,為什麼沒有在天正帝國的時候就把那個遭瘟的祖神一同弄死算了!」

    「如果可以弄死。你以為我不想嗎?」謝東籬歎了口氣,「那是它設的局,它的掌控,我們能把孩子送走。自己又能逃出來就很不錯了。」

    說起天正帝國的事,盈袖默然半晌。悄悄問道:「盛家那三兄弟不會有事吧?」

    謝東籬微微一笑,「當然不會。謝瞬顏和盛琉璃死後,祖神受到重創,逃回祖地。我的族人不能再見陽光,成為墮民,躲入西北的墮民之地。天下大亂。夏雲揭竿而起,和夏家村的鄭家、盛家、周家和吳家一起。最後奪取天下,建立了夏朝。你五弟受封盛國公,你七弟成為一代名醫,他們都過得很好。」

    盈袖松了一口氣,雙手合什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擔心因為我,讓他們的日子不好過。」

    「怎麼會呢?沒有你,就沒有盛家的醫術。說起來,你要不要跟盛家人相認呢?」謝東籬忍不住打趣她。

    盈袖大發嬌嗔,輕輕拍了謝東籬一下,「胡說什麼呢!我現在又不是盛琉璃!我是元盈袖!」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除了盛琉璃的記憶,她還有上一世的記憶呢,所以說,只有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說得好,我們就要活在當下。」謝東籬握住她的手,「那你擔不擔心,如果我們有了孩子,有人會來把我們的孩子搶走?」

    「誰敢?!」盈袖柳眉倒豎,「這可是我的地盤!我倒要看看這一次,誰敢來搶我和你的孩子!」

    「如果是祖神呢?」謝東籬挑了挑眉,「它有多強大,不用我說了吧?」

    盈袖點點頭,「我知道。不過我們不用怕它,等我們回到東元國,我就跟皇祖父和我弟弟說,讓他們給你最大的支持!」

    謝東籬笑了笑,沒有再說了,轉了話題,道:「你身子好多了,我們過幾天就回去吧?」

    盈袖應了一聲,「我的腿還挺虛的,恐怕沒法走很長時間的路。」

    「我們回去也是坐車,怎麼會讓你走路呢?早些歇著,我還有話要跟盛老爺子說。」謝東籬站了起來,扶著盈袖上床歇息,吹熄了燈,轉身出去了。

    盈袖看著謝東籬的背影,總覺得他今天欲言又止,話沒有說完。

    謝東籬來到盛老爺子房裡坐下,握著茶杯,半晌沒有說話。

    盛老爺子看謝東籬這幅樣子,試探著問道:「謝大人是有煩心事嗎?」

    謝東籬看了他半晌,從懷裡掏出一個神農令,放到盛老爺子面前,「有這個神農令,我可以要求你為我做事吧?」

    盛老爺子一邊拿起神農令,一邊笑道:「就算您沒有神農令,我也幫您做事……」

    當他看見那神農令,話音戛然而止。

    這是他們盛家先祖傳下來的那枚神農令啊!

    擁有這枚神農令的人,是對盛家有大恩的人,讓盛家滿門認他做家主都是可以的。

    盛老爺子一下子嚴肅起來,「謝大人,您這個神農令,是從哪裡來的?」

    「你別管是從哪裡來的,我不偷不搶,是你先祖欠我們……謝家一個人情,交給我們的。我現在要求你們還這個人情,不過份吧?」

    「當然不,有事您說話!我們一定照辦。」

    謝東籬點了點頭,「好,我要你們盛家一半人跟我出世,不再隱居。中州大陸三個國家,你們要打出盛家藥鋪的招牌,把盛家藥鋪開遍北齊、東元和南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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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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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聚首

    「出世?」盛老爺子皺起眉頭,「請問謝大人,這是所為何來?」

    「當然是為了大家好。」謝東籬撣撣衣袍,站了起來,「只是讓盛家亮出招牌開藥鋪而已,又不用你們衝鋒陷陣?怕什麼?」

    「……天下,又要大亂了嗎?」盛老爺子坐了下來,幽幽說道,「我們盛家從大周時期就淡出朝堂了,如今已經快一千年。盛家的醫術,只是在中州大陸的傳說中偶爾出現。盛家人一現身,無論在哪裡,都是位比王侯,可是要出去開藥鋪……」

    「盛家是醫者,醫者就是要救死扶傷,濟世救人。盛老爺子,你隱居太久,已經忘了一個醫者的責任了吧?」謝東籬已經不太客氣了,手指敲了敲桌子。

    自從他醒來,盛家人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潤之氣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說一不二,做事決斷的王者。

    盛老爺子被嚇得馬上站了起來,垂手站在謝東籬身邊,完全是一副屬下的樣子。

    能讓盛家這一代的家主如此恭敬對待,足見謝東籬氣勢十足。

    謝東籬看了他一眼,指了自己面前的位置,「坐下吧,別這麼拘謹。」

    盛老爺子發現自己在謝東籬面前一點架子都端不起來,自己心裡也覺得奇怪,但還是坐了下來,苦笑道:「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謝大人的氣勢如虹,不是老朽能夠抗衡的。」

    「我要你抗衡做什麼?我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謝東籬笑了一下,剛才的威嚴立刻消失了,態度十分親善,「再說。重瞳現,聖人出。你們盛家是出聖人的人家,對這個世間,你們有不容推卸的責任。」

    盛老爺子聽見這句話就有些局促不安,道:「我們盛家當初是聽了周氏皇帝的話,才選擇隱居避世。難道不應該嗎?」

    「應該,那個時候當然應該。不過如今天下局勢又要變了。你們也該出世了。」謝東籬說完就站了起來。「你和青蒿好好商議一下,到時候,讓他主持這件事。你帶著另一半人留在藥王谷,給盛家保存實力。」

    盛老爺子眼睜睜看著謝東籬走了出去,他連一絲反對的餘地都沒有。

    謝東籬走後,盛老爺子馬上將盛青蒿叫了過來。對他轉述了謝東籬剛才的話,很是不滿地道:「雖然謝副相才高八斗。名滿天下,可是他憑什麼命令我們家?」

    盛青蒿手裡把玩著那枚神農令,感慨道:「這是最高級別的神農令,謝大人既然有這枚神農令。肯定跟我們祖上淵源不淺,既然如此,老祖能不答應他嗎?」

    「當然不能。」盛老爺子惱火說道。「可是我們盛家有家訓!」

    「……聽從神農令主的吩咐,也是家訓。而且是家訓的第一條,老祖,您不會忘了吧?」盛青蒿收起那枚神農令,「這得還給謝大人。他有令在手,才能號令我們盛家人。」

    盛老爺子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手哆哆嗦嗦去摸了茶杯喝了一口,道:「看來我真是老了,我很怕……」

    「怕什麼?謝大人又沒有要我們去衝鋒陷陣。只是開幾個藥鋪而已。而且我覺得,我們確實應該回到人群中,去驗證自己的醫術,用自己的醫術為他人解除病痛。身為醫者,救死扶傷才是第一重要的。」盛青蒿想得開,他年紀輕,沒有盛老爺子那麼多的顧慮。而且如果有機會跟著謝東籬建功立業,他覺得是壯大盛家的另一個機會,不容錯過。

    「就跟當初我們盛家先祖跟著大夏的開國皇帝起事一樣。那時候,我們盛家只有三個還未成年的男子,但是他們沒有畏懼,一邊學醫,一邊跟著大夏開國皇帝東征西討,才有我們盛家受封國公的殊榮。——老祖,沒有什麼榮耀是不用付出代價的。我一直擔心,我們盛家隱居太久,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盛青黛在門口聽了半天,這時也走了進來,幫著盛青蒿說話。

    盛老爺子看著他們兩人,眼底黯淡下去,揮了揮手,「好吧,既然你們不反對,那你們倆就合計合計。盛家一半人出去開藥鋪,另一半留在藥王谷。不過,出去的人,不能再回來了。」

    盛青蒿和盛青黛對視一眼,一起給盛老爺子行了禮,才轉身出去。

    「大哥,謝大人到底要做什麼?」盛青黛好奇問道,「我們盛家只會治病救人,能幫得了什麼忙?」

    「這就不知道了。我們只要做好謝大人讓我們做的事情就行。」盛青蒿對謝東籬非常信任,「聽他的話,不會把我們帶溝裡去的。」

    盛青黛笑了笑,「我明天去看看謝夫人。她這些天好多了,就是腿還是十分虛弱,我每天給她針灸按摩,希望她能夠儘快氣血通暢。」

    第二天一大早,盛青黛就背著藥箱,來到盈袖和謝東籬住的院子。

    「謝夫人醒了嗎?」盛青黛問在這裡伺候的婢女。

    那婢女躬身道:「夫人已經醒了,在里間梳洗。」

    盛青黛便揚聲道:「謝夫人,我能進來嗎?」

    「是黛黛嗎?」盈袖在裡屋回道,「進來吧,我的腿什麼時候才會好呢?」

    盛青黛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見盈袖坐在妝台前,已經給自己綰了個墮馬髻。

    盛家婢女送來的一盤子清麗的蘭花就擱在她的梳粧檯上。

    盈袖挑了一支不大不小的蘭花,插在墮馬髻上,回頭朝盛青黛笑了笑。

    因在病床上暈迷了一年多,盈袖非常的瘦,臉頰小的只有巴掌大,越發顯得一雙眼睛大得出奇,清澈見底,瞳瞳然能照得見人影。

    襯著耳畔那支素淨的蘭花,整個人明豔絕倫。

    盛青黛呆了一呆,才道:「謝夫人真是越發美貌了。別說是謝大人,就是我們這些人看了,都忍不住仰慕呢。」

    盈袖被她的話逗得樂了,招手讓她過去,「黛黛你真會說話。我面前還有鏡子呢,我自己什麼樣子,我不會照鏡子嗎?你看,瘦得都脫形了。」

    「誰說的?您不知道,俗話說,一白遮三醜,一胖毀所有。您現在又白又瘦。別人求都求不來。您看看我的胳膊,都圓成圈了。」盛青黛故意伸出自己的胳膊給盈袖看。

    珠圓玉潤的胳膊白生生粉嫩嫩,一看就非常健康。

    盈袖感慨地道:「我倒希望能和你一樣呢。」說著,她伸出手腕。「黛黛你醫術高明,幫我看看身子有哪些不妥?如何治療?」

    「您沒什麼不好啊。」盛青黛一邊說。一邊還是給盈袖診治一番,「就是有些虛弱,慢慢補起來也就好了,沒什麼大事。」

    「真的?」盈袖低頭看向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那……會不會影響懷孕呢?」

    盛青黛這才明白,盈袖是在擔心孩子的事。

    也對,她跟謝大人成親好幾年。卻至今沒有身孕,換在別人家。婆母早就得給自己的兒子納妾了,但是盈袖沒有婆母,所以沒有這個壓力。

    但是生孩子還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是女的不能生孩子,男的無論怎樣都會忍不住的。

    當然,如果是男的不能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盛青黛就勸盈袖:「謝夫人,生孩子的事不能急。您是沒問題,我給您診過好幾次脈了,不信可以讓我們老祖再診治一番,確實沒有問題。但是呢,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所以謝大人也應該診治一番。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孩子,我這裡有一道方子,但是要您和謝大人同時進補,才有效果。」

    盛青黛說著,隨手寫下一個方子給盈袖。

    盈袖看了看,仔細收了起來,「回家後我去配藥。」很是慎重的樣子。

    盛青黛笑著點點頭,「我可能要去東元國幫盛家開藥鋪,謝夫人,到時候您請多關照呢。」

    「哦?你要去東元國幫盛家開藥鋪?」盈袖很是驚訝,「盛家不是隱居避世嗎?」

    並且把家安在這個藥王穀,如果沒有自己人帶領,外面誰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是隱居避世,但是我們欠謝大人一個人情,如今謝大人要求我們盛家一半人出來,去北齊、東元和南鄭開藥鋪,我們一定要實現自己的諾言。」盛青黛毫不猶豫說道。

    盈袖一怔,馬上將疑慮按捺下來,笑著點點頭,「我們五爺說話從來不打誑語,既然他要求你們這麼做,你們一定要配合他。」

    盛青黛拿出金針,給盈袖在腿上施針,一邊道:「那是肯定的。我和大哥商議好了,我和他各負責一個國家,還有一個,給我們的堂叔打理。」

    盈袖不動聲色從盛青黛嘴裡打探了很多謝東籬對他們說的話,在心裡仔細琢磨。

    盛青黛走後,謝東籬回來了。

    他一夜沒睡,但是精神抖擻,看上去比盈袖這個睡了一夜的人還要清醒。

    盈袖站了起來:「你回來了?我正要出去走走,你先睡會兒吧。」

    「我不困,我扶你出去。」謝東籬微笑著伸出手,扶著盈袖的胳膊往外走去。

    這一次,謝東籬帶著她往院子外走,甚至走到了盛家莊子外面。

    回頭看著盛家的藥王谷,謝東籬輕聲道:「這個地方,你還記不記得?」

    盈袖驚訝得看著藥王谷所在的山坳,再看一看周圍的群山,遲疑著道:「這裡看上去,怎麼跟磁山那麼像?」

    就是那座她曾經在山洞裡生過孩子的磁山。

    謝東籬點了點頭,「這裡就是磁山。盛家隱居這裡,所以外面的人根本找不到路進來。」

    盈袖恍然。

    磁山有磁場,能夠干擾一切指南針。

    難怪外面的人找了許多年,也找不到盛家隱居的地方,哪怕是從盛家逃出來的棄徒,也無法再找到回去的方向。

    這個特殊的地方,不知道盛家有多少人知道。

    盈袖看著這地方,就想起了自己那個被送走的孩子,忍不住眼圈又紅了,她忙抬頭看著天空,將那股淚意壓了下去。

    謝東籬攬住她的肩膀,「好好看看這個地方,我們明天就回東元國了。」

    盈袖將頭靠在他胸前,心裡歡喜幾分,「真的要回家了?」

    「嗯,真的要回家了。」謝東籬低聲說道,「這一次回去,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盈袖笑了笑,抬頭看著謝東籬沉靜的側顏。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她不會讓他失望。

    ……

    從藥王谷回東元國的京城,比盈袖想像的要快。

    她只覺得沒過多少天,就看到了東元國的城牆。

    「姐姐!姐姐!」小磊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盈袖撂開車簾,看見小磊騎著馬飛跑過來,身後跟著一群軍士。

    不遠的十裡亭裡,還有沈詠潔、張紹天、沈大丞相、謝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謝家的侄兒侄女等一大群人,激動地看著這個方向,將十裡亭擠得滿滿當當。

    這就是家的感覺啊。

    盈袖朝他們揮了揮手,大大的眸子笑得眯成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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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4:22 |只看該作者
第616章 子嗣

    「袖袖,你怎麼這麼瘦了……」沈詠潔拉著盈袖的手,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張紹天抱著一個兒子在旁邊安慰她:「詠潔,盈袖大病初愈,是這樣的,我看她精神挺不錯的,在家多養養就好了。」

    盈袖也笑著對沈詠潔道:「娘,我沒事,就是剛醒沒多久,確實有些疲倦。您想,我一年多沒有好好吃飯了,哪裡能胖得起來?等我休養一陣子,您看我胖不胖!」

    小磊笑眯眯地打量姐姐的樣子,道:「好多了,確實好多了,咱們回去多做些好吃的,一定要把姐姐養胖!」

    謝家大嫂陸瑞蘭過來拉著盈袖另一邊的手,也道:「是瘦了些,不過回去好好補補,希望能快些恢復過來。」

    謝東籬微笑著站在盈袖身邊,對前來迎接他們的人一一頷首示意,並未說話,但是威儀外露,縱然沒有說話,也沒有人敢到他面前聒噪。

    謝家大哥謝東義、大嫂陸瑞蘭、二哥謝東鳴、二嫂甯舒眉都只跟他打了個招呼,就上了車,帶著他們回謝家去了。

    臨走的時候,陸瑞蘭跟這些人約定,過兩天就在謝家擺酒席,請大家賞臉。

    謝家要擺宴席,誰會不去呢?

    再說都是親朋好友,本來也應該上門探望的。

    大家說好了兩天后去謝家赴宴,才各自回家。

    謝東籬和盈袖回到謝家,先安頓好盈袖,謝東籬才跟兩個哥哥、嫂子說起這半年多的事情。

    「……盛家好手段,終於將袖袖救醒了。」謝東籬沒有說實話,只是用盛家做幌子。

    反正盛家醫術超神,大家都信了,所以再在他們身上加點功勞,外人也不會不信。

    「盛家真是厲害!盈袖也是運氣好,要不是盛家肯出手,她這條小命可就玄了。」謝家二嫂甯舒眉感慨說道。

    謝東籬想起這一年來的遭遇,也是心有餘悸,淡淡地道:「都過去了。袖袖的性命無礙。但是暈迷一年多。對身子損耗很大,所以要好好休養一陣子。如果她有怠慢之處,還請兩位嫂嫂海涵。」

    「沒事沒事。我們怎麼會跟她過意不去呢?」陸瑞蘭忙道,「你讓她好好養病,別想別的。」說著,看了甯舒眉一眼。

    甯舒眉想起他們日夜懸心的事。雖然想開口跟謝東籬說,但是想到盈袖剛回來。身子還虛著呢,反正拖了這麼久了,不急在一時,就裝作沒有看見陸瑞蘭的眼神。低頭吃茶。

    謝東籬見哥哥嫂子沒有話說了,才起身告辭離去。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家裡的事情就顧不得了。

    他看得出來兩個嫂子好像有話要說。但是既然她們選擇不開口,他也就不再問了。

    謝東籬走後。謝東義和謝東鳴也去外院書房了,正房堂屋裡只留下陸瑞蘭和甯舒眉兩個人。

    兩人捧著茶盞,心神不寧地坐了一會兒,一起抬頭看著對方,然後又把視線移開,明顯都有些猶豫不決。

    過了良久,陸瑞蘭才道:「盈袖這個樣子,我們不準備也要準備起來了。」

    「是啊。」甯舒眉跟著點頭,「我看她整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這個樣子,以後子嗣必定艱難。」

    「但是五弟你也是知道的,要納別的女人絕對是不肯的。為了盈袖,他連命都可以不要的。」陸瑞蘭很是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但是公公婆婆只有他一個親生兒子,他要是沒孩子,我們兩人死後如何有臉見公公婆婆?」甯舒眉是將門之女,比出自三侯五相世家的陸瑞蘭更有決斷一些,也更魯莽一些。

    「還是再等等吧……」陸瑞蘭確實拿不定主意。

    一般來說,為了子嗣,大戶人家都是納妾了事,特別是主母不能生孩子的話,一般不會被休棄,只會多納妾室,好傳宗接代。

    而謝東籬肯定是不會納妾膈應盈袖,而且他心高氣傲,也看不上一般的女子。

    所以納妾一事可以免談,絕對不會有結果。

    「我當然也願意等,不想五弟妹因為這件事怨恨我們。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開始準備相看了。」甯舒眉悄聲道,對陸瑞蘭使了個眼色,「不是納妾,也不是收外室,只要找個合適的女子,給五弟生下孩子,馬上就留子去母,這樣可以吧?」

    簡單來說,就是借腹生子,孩子的母親識相就好,不識相的話,她不介意出手做掉這個人。

    陸瑞蘭苦笑著道:「也不用傷人命。只要我們想找人,身家清白,願意給五弟生孩子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到時候多給些銀子,遠遠地嫁到南鄭國,讓遇樂幫著看著就行了。」

    沈遇樂如今是南鄭國的皇后,而且深得南鄭國皇帝鄭昊的寵愛,在南鄭國也是隻手遮天的人物。

    她要看著一個人,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嗯,如果五弟妹能有身孕當然最好,我們就不用做這個惡人了。但是如果兩年之內她都不能懷孕的話,我們真的得開始物色人選了。」甯舒眉正色說道,「這種人也不好找的,要身家清白,身體康健,容貌美麗,聰明伶俐,還要能藏得住話,不尖嘴尖舌,拿得起,放得下,這樣的人,哪裡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你說得也有道理。」陸瑞蘭這下也覺得棘手,要求這麼多,確實不太容易想找就能找到,「那就著手找吧。反正也是做備用,以防萬一而已。」

    「是啊。我是聽家裡人說,得了失魂症的女子,身體會受到很大損傷,子嗣會比較艱難,就算有孕,因為母體太過虛弱,說不出健康的孩子。五弟妹的樣子您今天也看見了,真是元氣大傷。雖然說可以養回來。但是誰知道要多久?五弟的年歲可是不小了,到現在也沒有個孩子……」甯舒眉說起來就有些怨念。

    謝東籬是她和陸瑞蘭一手帶大的,雖然是嫂子,其實跟母親差不多,對盈袖也有些「婆母」的心態。

    兩人商定之後,就開始在東元國慢慢物色人選,當然。是打著找丫鬟的招牌。在身家清白的平民百姓中挑選。

    盈袖對此一無所知,她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和陸瑞蘭、甯舒眉兩人關心的事情一樣,她特別關注的,也是子嗣一事。

    她甚至比陸瑞蘭和甯舒眉兩個人更加迫切,因為她才「生」了一個孩子不久,她想那個孩子都快想瘋了。

    因此馬上命人將盛青黛給她的方子拿去藥房配藥,自己親自煎藥,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那藥比黃連還苦,但是盈袖甘之如飴。每喝一口,就覺得離自己的孩子更近一些。

    但是這些藥讓她也沒什麼胃口,雖然身體虛弱,吃飯卻吃得不多。

    她知道應該先停藥,把身子養好再說,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再要一個孩子的念頭簡直讓她瘋魔了。

    謝東籬這些天都在丞相閣裡忙著處理自己積壓如山的公事。

    他走了半年多。沒有委託別人代行他的副相之權,因此這些事情都要自己做。

    在丞相閣裡廢寢忘食待了幾天。才將堆積如山的公務處理完畢。

    深夜回家,盈袖還沒有睡,一個人坐在床上看書,等著他回來。

    「怎麼不早些睡?」謝東籬坐到床邊,將書從盈袖手裡拿開,看了看她的臉色,「最近沒有睡好嗎?怎麼又瘦了?」

    盈袖搖了搖頭,「沒有,我睡得很好,大概是晚上沒有吃好。」

    「嗯,我有些餓了,你要不要吃宵夜?」謝東籬其實一點都不餓,但是看盈袖的樣子,覺得她應該晚上再補一頓宵夜。

    盈袖見謝東籬要吃宵夜,當然馬上點頭,揚聲吩咐道:「采芸,給我和五爺煮兩位餛飩過來做宵夜!」

    采芸在外面應了,忙去小廚房吩咐。

    小廚房常年吊著清雞湯,餛飩皮和餡兒都是現成的。

    盈袖喜歡吃三鮮的餛飩,廚娘琢磨著主子的心思,用了雞蛋鮮肉和蝦皮餡兒,沒有用韭菜,因為是宵夜,吃了韭菜一股味兒,晚上不舒服。

    很快兩碗熱乎乎的餛飩做好了,放到食盒裡讓采芸拎了進來。

    謝東籬在床上放了一個小案幾,盈袖就不用下床,可以在床上吃宵夜了。

    兩碗餛飩擺了上來,清雞湯的湯底鮮的不得了。

    盈袖一看胃口大開,幾口就將七八個小餛飩吃盡了,吃完還看著謝東籬碗裡的眼饞。

    謝東籬抿唇笑了笑,拿起調羹,一個個舀了喂給盈袖吃。

    盈袖有些不好意思,道:「白天怎麼都沒有胃口,不知道為何,一看見你,我就有胃口了。」

    「那我以後都回來陪你吃飯。」謝東籬微笑著將自己碗裡的餛飩都喂給盈袖吃了,才起身道:「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

    盈袖點了點頭,「我等你回來。」一邊說,一邊起身去浴房再次洗漱。

    謝東籬拎著食盒出去,叫了采芸一起去小廚房,問她道:「夫人這幾天吃的怎麼樣?」

    采芸苦著臉道:「五爺,您不在家,夫人幾乎不怎麼吃飯,只吃藥,吃得臉都發黃了。像今天這樣吃得高興,真是回來之後的第一次呢。」

    謝東籬的臉都黑了。

    原來盈袖這幾天都沒怎麼吃過東西?

    那可不行,她暈迷一年,確實傷了元氣,這個時候一定要多吃五穀雜糧才能養元氣,不然拖下去拖成慢性病,可就真的藥石罔靈了。

    謝東籬放下食盒,沉著臉吩咐廚娘:「明天早飯就做這種餛飩給夫人吃。」

    離開小廚房,謝東籬回到臥房,看見盈袖已經歪在床上睡著了。

    許是看見謝東籬終於回來,精神上放鬆了,所以馬上就睡過去了。

    謝東籬給她掖了掖被子,也去浴房洗漱之後,才回來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謝東籬就離開了內院,往外院自己的書房去了。

    他的兩個大丫鬟綠春和紅夏看見他來了,驚喜地過來行禮:「五爺您回來了?」

    謝東籬點了點頭,突然想起盈袖的事。

    盈袖身邊的丫鬟都是她帶來的陪嫁,謝東籬不好天天提著問話,但是他又需要知道盈袖每天的起居飲食狀況,便看了紅春和綠夏一眼,道:「夫人剛回來,還在恢復之中,內院的事情多,你們兩個回內院伺候夫人去吧。」

    綠春和紅夏驚訝得合不攏嘴。

    自從謝東籬帶著盈袖去找盛家人治病,綠春和紅夏就被陸瑞蘭調到外院書房去了,沒有在內院。

    因為盈袖身邊留下來的都是她陪嫁的丫鬟,只有綠春和紅夏兩個人是謝東籬以前的丫鬟。

    兩人對視一眼,紅夏小心翼翼地道:「五爺,夫人身邊的姐姐妹妹很多,我們回去,夫人會不會不高興呢?」

    「怎麼會呢?夫人現在自己都顧不過來,再說只是讓你們盯著夫人的飲食和起居,不用插手任何事,看在眼裡,每天向我報備就行。」謝東籬吩咐道,「別偷懶,機靈點兒。」

    綠春和紅夏忙屈膝應了,回去自己房裡收拾東西。

    兩人又要回內院去了,心裡特別激動。

    「紅夏,你說五爺讓我們回去服侍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呢,好好聽五爺的話,把夫人的事都放在心上,事無巨細說與五爺聽就行了。」綠春老成一些,知道謝東籬聰慧無比,不敢在他面前耍任何花招。

    紅夏咬著下唇吃吃笑了一聲,低聲道:「……我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做什麼……」

    「你說什麼?」綠春沒有聽清楚她說話,追著問了一句。

    「沒有什麼。」紅夏忙轉了話題,「我們在內院的屋子,不知道還在不在呢。」

    綠春搖搖頭,「回去聽夫人分派吧,你還想自己找地兒住不成?」說著,抱著一個包袱就往外走。

    出到門口,看見外書房的大丫鬟書香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便屈膝行禮道:「書香姐姐。」

    書香「嗯」了一聲,打量她一眼,又往屋裡看了紅夏一眼,敲打她們道:「五爺讓你們去內院服侍夫人,就是服侍夫人而已,便想太多。五爺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是知道的,別打錯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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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4:34 |只看該作者
第617章 內憂

    「是,書香姐姐。」綠春和紅夏忙低頭聽訓。

    書香是謝東籬得力的大丫鬟,一直管著外書房,不過她的年歲也快到了,就要嫁人了。

    但是就算書香嫁人,謝東籬好像還是沒有換人的打算。

    因為懂事知分寸又守口如瓶並且認字的丫鬟實在太難找了。

    書香走了之後,綠春和紅夏收拾好東西,往內院行去。

    紅夏被書香敲打了一番,並沒有打消心思,反而覺得不能魯莽,要一步一步來。

    她看了滿臉欣喜的綠春一眼,又往自己周圍看了看,見沒有旁人,才湊到綠春身邊,在她耳邊低聲道:「綠春,我聽我老子娘說,大夫人和二夫人在給五爺挑能生養的人……」

    「什麼?!」綠春聽得手裡的包袱都掉在地上了,忙停下腳步,彎腰拾起來,心裡已經六神無主,「你說得可是真的?」

    「怎麼不是真的?我娘是做什麼的,你不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放出風聲,要買些得用的丫鬟,但是開出的條件你可知道是什麼?」紅夏索性說得更透徹。

    這件事她一個人吃不下,總得找個幫手的人。

    「是什麼?」綠春的心已經砰砰地跳了。

    她做五爺這麼多年的貼身大丫鬟,還真沒想過這種事。

    或者不是她不想,但是五爺這人實在太滑不留手,他不願意,沒有人能搞定他。

    做丫鬟做得好的人最重要就是會察言觀色。

    如果都看不清主子的心思,永遠只能做掃地洗衣服倒馬桶的粗使丫鬟。

    綠春能從三等丫鬟做到一等,這種功夫自然是不差的。

    紅夏見綠春已經動心,微微一笑。道:「我聽說,要買的丫鬟,要求身家清白,最好是識字的,長相要好看,身子要康健,不能太瘦……」

    「啊?」

    「這你就吃驚了?還有呢。我娘跟著大夫人已經相看了幾家人牙子帶來的人。聽說那眼光,就往人家的胸和屁股掃,看得上眼記名的都是大胸大屁股……」

    綠春不由挺了挺自己的胸。

    她就是大胸大屁股。當然,腰也比較粗,比紅夏要大一圈,但是家裡人都說她這個樣子好生養。上門求親的人一直很多,但是她家眼光高。一直捏著她的終身大事不肯答應,務必要利用到最好的結果。

    「……還有啊,咱們家雖然納妾的爺們少,但也不是沒有。都是為了子嗣。你看咱們家,大爺、二爺,甚至幾位小少爺都已經娶妻生子。只有五爺成親多年一無所出。大夫人和二夫人對五爺是長嫂如母,不會因為沒有了婆母在世。就不管這個弟弟的。所以呢,你明白吧?」紅夏唯恐綠春聽不懂她的意思,又進一步挑明說到。

    綠春在心裡盤算了一陣子,已經恢復了常態,笑著道:「大夫人和二夫人這樣確實是為了五爺好,不過關我們什麼事呢?書香姐姐說得好,不要想多了,五爺讓咱們看著夫人的飲食和起居,就是把夫人放在手心裡疼,咱們是那牌面上的人嗎,怎麼能跟夫人比?」

    紅夏開始聽了綠春的話,還有些失望,以為這妮子真的不動心,可是聽到最後一句,才偷偷笑了。

    都想到「怎麼能夫人比」這個問題,那肯定是已經在比了,恐怕她自己都沒明白她自己的心思。

    好了,凡事只要有心就行,紅夏打算按兵不動,讓綠春給她打頭陣。

    如果綠春得手,自己可以跟著喝點湯。

    如果綠春被罰,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

    兩人來到內院謝東籬和盈袖的住所,先去向盈袖見禮。

    盈袖剛剛從外面走了一圈回來,氣喘吁吁地滿頭是汗。

    采芸拿了帕子給她擦汗,又命人做了三鮮小餛飩過來給盈袖補食。

    盈袖早上喝了盛青黛給她開的藥,正是嘴裡發苦的時候。

    昨天晚上吃得香甜的三鮮小餛飩,她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味道完全沒有昨晚的可口。

    當然,她也知道不是這小餛飩的問題,而是她的心境問題。

    昨天晚上有謝東籬陪著她吃,就算是粗茶淡飯她也吃得高高興興。

    今天謝東籬不在她身邊,縱然是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去。

    采芸心裡很著急,但是又不能說什麼。

    夫人說了,那藥她必須吃,因為是為了子嗣,再苦也要吃。

    對於婦道人家來說,子嗣是最重要的。

    采芸還能怎麼勸呢?

    所以她一句話都沒有說,收拾了碗筷下去了。

    綠春和紅夏這時才過來跪在盈袖跟前,低著頭道:「五夫人,五爺讓奴婢回內院伺候五夫人。您有什麼髒活兒累活兒,都吩咐我們姐妹去做就行了,還望五夫人不要容手。」

    盈袖一聽倒是笑了,點頭道:「我這裡沒有什麼髒活兒累活兒,你們是五爺的大丫鬟,我不會不給你們臉面。等下采芸來了,你們問她吧,她會給你們派活兒的。」

    綠春和紅夏忙又磕了頭,才出去到外頭的回廊上等著。

    采芸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著兩個花紅柳綠的丫鬟站在回廊底下。

    「咦?這不是綠春姐姐和紅夏姐姐?你們怎麼到後院來了?」采芸笑眯眯地問道,拉著她們倆去耳房吃茶。

    綠春和紅夏忙把謝東籬的吩咐說了一遍,又道:「我們的東西都收拾過來了,采芸,你隨便指個地兒,讓我們晚上能有個睡覺的地方就行了。」

    「不敢當,你們是五爺的大丫鬟,怎麼能隨便呢?你們以前的屋子夫人還給你們留著呢,就過去住吧。」采芸笑嘻嘻說道,一點都不擔心。

    內院夫人房裡都是他們的人,從上到下。從丫鬟到粗使婆子,沒有一個不是對五夫人忠心耿耿的。

    采芸一點都不怕這兩個人整什麼妖蛾子。

    而且最近五爺早出晚歸地忙碌,有些事情,確實需要通過五爺身邊的丫鬟傳話。

    自己是五夫人的陪嫁丫鬟,不好經常湊到姑爺身邊回話。

    次數多了,人家還以為自己是想爬姑爺的床呢。

    采芸一點都不想做妾室,而且她也早知道,夫人從來就沒有給姑爺納妾的心思。看姑爺的樣子,也是根本不可能看別的女人一眼的,因此采芸這個大丫鬟做得坦坦蕩蕩。

    俗話說無欲則剛,采芸做得坦蕩,但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就沒有這樣簡單了。

    綠春和紅夏兩人心裡有鬼,居然認為采芸這麼好說話,是不是故意設圈套讓她們往裡跳。因此暫時收斂了心思,盡心盡力服侍盈袖。記下她每天的飲食和起居情況,說與謝東籬聽。

    紅夏更是每十天就回自己家一次,將盈袖的情況說與自己的老子娘聽,向家裡人討主意。

    紅夏的老子娘是謝家的家生子。也是大夫人陸瑞蘭身邊得力的管事媳婦。

    這一趟謝家採買丫鬟,就是她在外面幫陸瑞蘭跑腿找人牙子送貨上門。

    聽了紅夏說的盈袖的情況,紅夏的老子娘想了又想。悄悄囑咐她:「……五爺這麼忙,你們不要用這些小事打攪他。讓他操心。內院的事,有大夫人、二夫人看著,五夫人不會有事的。以後對五爺,要報喜不報憂,知道嗎?」

    「報喜不報憂?」

    「對,五爺這人特別聰明厲害,所以你不能說謊。平時只要揀好聽的說就行了。」

    「……這要怎麼說啊?」紅夏發愁,「五夫人這些天還是天天吃藥吃得勤,但是吃飯的話,一天能進一小碗粥就不錯了,還要吐一半出來。」

    「你就說吃一碗粥唄,還有各樣的菜都嘗了一遍。」

    「五夫人不怎麼吃菜。」紅夏聽得一愣一愣。

    「你是幹什麼吃的?!你是做丫鬟服侍五夫人的,五夫人吃什麼菜,還要自己動手?你不會去給她奉菜?只要你是奉過菜了,不管她吃不吃,都是能回報給五爺的。」

    紅夏眉頭都擰了起來,「沒吃下去也可以說?」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笨丫頭!」紅夏的老子娘氣得拍了她幾下,「你這麼說,奴婢給五夫人奉了蝦仁、鮮肉丸子、素炒玉蘭片,還有一碗雜糧粥。」

    也就是說,向謝東籬回報她給盈袖奉了哪些菜,但是盈袖吃沒吃,不提就行了。

    這樣不算說謊,頂多算片面的真相。

    紅夏明白過來,眉頭舒展,抱著她老子娘的胳膊搖了又搖,「還是娘最厲害!」

    從此以後,謝東籬聽見的回報,就是丫鬟給盈袖奉了哪些菜,小廚房報的帳目也對得上。

    盈袖一般奉三次,她也吃一次,所以雖然不算是全部的事實,她的狀況卻也沒有繼續惡化,只是胃口一直不見好轉,這件事卻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謝東籬目前的心思,絕大部分都在朝堂上。

    他回到丞相閣,處理完積壓的公事之後,就開始大刀闊斧的進言了。

    這一天,元宏帝看著謝東籬的奏章,召了沈大丞相進宮議事。

    「沈愛卿,你看看你外孫女婿的這個奏章,覺得如何?」

    沈大丞相一目十行地掃了一眼,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

    「他他他……要收侯府的兵權?!」

    「也不算收兵權吧。」元宏帝的聲音裡有著笑意,明顯很高興,「就是讓三大侯府不再能任命自己的官員,將軍中官員的任命權全部收到兵部手裡。」

    「不止如此,陛下,謝副相還要求三大侯府把他們掌的兵都交出來,侯府只能留五百親兵。——陛下,這一條太嚴苛了吧?!」沈大丞相拱手說道。

    東元國三大侯府長興侯府、萬甯侯府和唐安侯府,各掌五萬精兵,是東元國的三大支柱,這是從立國之初就傳下來的老規矩,跟五相一樣,支撐了東元國五百年的國運。

    這三大侯府互相牽制,互相監視,也沒有出現一府坐大的情況。

    沈大丞相不明白謝東籬為什麼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但是看元宏帝的樣子,確實很愉悅,一看就知道他是支持這個決定的。

    沈大丞相心裡很是苦澀。

    對於揣摩上意這一關,自己真的不如謝東籬。

    元宏帝看了他一眼,道:「朕倒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侯府的兵,說到底是我東元國的兵,但是如今三軍在三大侯府手中這麼多年,已經到了只知有侯府,不知有皇室的地步,沈愛卿真的覺得,這個局面能夠持續下去嗎?」

    不說別的,長興侯慕容辰連跟先皇后齊雪筠私通都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長興侯府手握精兵,才給了他莫大的膽子。

    元宏帝雖然很討厭死去的皇后齊雪筠,但也不妨礙他對那些跟皇后私通的男人不滿。

    齊雪筠這個女人給了他最大的恥辱,不知戴了多少頂綠帽子在他頭上,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國力不夠強大,手中沒有強兵的緣故。

    謝東籬在奏章裡指出了一條富國強兵的路子,甚至表示如果依照他的提議繼續下去,以後東元國一統中州大陸都不是不可能的!

    作為一個皇帝,有誰能拒絕這樣美好的一個藍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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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4:46 |只看該作者
第618章 心病

    「三大侯府確實需要整頓,但是一下子提出來要侯府將兵權交出來,老臣覺得還是太倉促了一些。」沈大丞相拱了拱手,「還望陛下三思,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要……」

    「不要什麼?」謝東籬一反常態,有些咄咄逼人,「難道陛下要侯府交兵權,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嗎?侯府的兵本來就是我東元國的兵,更是陛下的兵,只是暫時交給他們掌管而已。如今已經管了五百年,難不成就管成自己的了?有沒有這個道理?」

    沈大丞相頓時老臉通紅,被謝東籬激得連聲咳嗽。

    元宏帝忙道:「沈愛卿別急,坐下喝杯茶,不要嗆著了。」

    謝東籬微微躬身,淡淡地道:「讓沈大丞相著急,是下官的不對,但是下官還是認為,交兵權這種事,跟兩全其美沾不上邊。如果侯府不肯老老實實把兵權交出來,他們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沈大丞相駭然抬頭。

    謝東籬最後一句話,簡直是誅心之論。

    他不管不行了。

    沈大丞相面色一沉,抖抖衣袍,寒聲道:「難道在謝副相心裡,侯府不交兵權,就等同謀反嗎?」

    「當然。」謝東籬淡然說道,「不肯交兵權,不是謀反是什麼?」

    沈大丞相沒料到謝東籬一點都不退縮,直接就將「謀反」兩個字擺上桌了,頓時氣得臉色紫漲,差一點就要厥過去了。

    元宏帝見狀,忙打圓場:「謝愛卿,你說得也太過了。三侯府掌管兵權也有近五百年,並沒有異心。你這樣說他們,確實讓他們寒心。」

    沈大丞相這口氣才緩了過來,冷冷地道:「到底是年輕人,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會給國家帶來多大的災難。」說完非常失望地看著謝東籬,道:「東籬,我本來非常看好你。一直打算早日致仕。推舉你做大丞相。可是看你如今的樣子,我實在是不放心……」

    本來很穩重大度,才氣縱橫的一個年輕人。怎麼就變得這樣急功近利了呢?

    沈大丞相很是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

    謝東籬在心裡冷笑兩聲,知道這沈大丞相還是戀棧權位,故意拖延,不肯大丞相的位置讓出來的一種手段。

    其實那個大丞相的位置。自己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他的目標,早就超過了東元國了。

    但是他的第一步,還是要從東元國走起來。

    謝東籬笑了笑,對元宏帝道:「不管我是什麼位置的人,我都會說這話。一個大丞相位置,還不足以讓我用國家利益交換。」

    這是在說沈大丞相假公濟私,故意打壓他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沈大丞相狂吼一聲,差一點吐血。

    他一向知道謝東籬伶牙俐齒,胸有錦繡。別人跟他辯論,只有被他碾壓的份。他以前是樂見其成的,如今發現這份碾壓碾到自己身上,實在是太痛苦,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不敢。沈大丞相,我是就事論事,沒有絲毫冒犯您的意思。」謝東籬往旁邊讓了一步,「陛下,您宣御醫給沈大丞相診診脈吧,我擔心沈大丞相急怒攻心,病倒就不好了。」

    沈大丞相聽了謝東籬的這話,再也忍不住,整個人直挺挺倒了下去,暈倒在元宏帝的禦書房裡。

    幾個太監忙跑了進來,將沈大丞相抬了出去,放到偏殿,等著御醫來給沈大丞相診治。

    過了一會兒,御醫前來回報,說沈大丞相沒事,已經醒過來了,建議送他回家歇息幾日。

    元宏帝臉色一沉,道:「既然沈愛卿身子不適,就讓他在多休一陣子吧。朕給他放假。」

    御醫躬身道:「遵旨。」

    被抬回家的沈大丞相剛想找幕僚商議此事,就被隨後跟來的御醫傳來的一道旨意徹底打倒了。

    「陛下真的讓我在家休假?!」沈大丞相驚怒交加地站了起來,「你可聽清楚了?」

    「您要不信,可以親自去宮裡問陛下。」那御醫留下藥方,拱手道:「下官告辭。」

    謝東籬在元宏帝的禦書房裡,一直等到御醫傳來確切消息,說沈大丞相沒有大礙,才松了一口氣。

    元宏帝看著他搖了搖頭:「沈大丞相是你的長輩,你也當注意些。」

    「陛下,微臣和沈大丞相同朝為官,在朝堂上,沒有親戚,只有君臣。」謝東籬毫不猶豫說道。

    以他的本事,裂土封疆都不是難事。

    東元國國小力微,如果他要篡權,沒人能夠阻止他。

    但他心中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權勢地位,他本來不願摻和這些事,只想這一世跟盈袖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誰知道祖神接踵而來,根本就不給他和盈袖活路。

    他雖然不戀權勢,但是要跟祖神鬥,他不掌握權勢和資源是不可能的。

    「陛下,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本是常事。如今天下三分,只有我們東元國的國力蒸蒸日上,北齊江湖日下,先是奪嫡,再是錦衣衛聖女之亂,弄得民不聊生,只剩一個空架子。南鄭國就不用說了,一個廢太子就把南鄭國皇帝趕得東奔西跑,實在不是強國的樣子。只有我們東元國,有這個能力擔起合併天下的重任。」當謝東籬想要說服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帝皇將相,沒有一個人能抗拒得了。

    如果有人抗拒,謝東籬會讓他直接消失。

    當然,沈大丞相這種親戚關係比較難做一些,但是讓他致仕還是很容易的。

    元宏帝現在就被謝東籬描繪的遠大前景激動了,他從書案後頭往前探出身子,緊張地問道:「我們東元國真的有這個實力?」

    三十多年前的屈辱,他至今未忘。

    就是因為東元國國小力弱,才最後連自己的皇后、親生孩子都保不了。

    如果能夠在他有生之年報仇雪恨。他當然是願意的。

    但是他的仇恨,不是殺一人就能挽回的。

    他的仇恨,既是國仇也是家恨,如果真的要報,那不是殺一個人能解決的,那必定是伏屍千里,流血漂櫓,征戰殺伐!

    所以他必須非常謹慎,不能一衝動,就把自己的國家葬送了。

    可是謝東籬說的也是詳情。

    元宏帝知道,如今三國之中。自己這個東元國,反而是國力最強盛的。

    簡直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你讓朕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元宏帝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好歹沒有馬上鬆口。

    謝東籬也沒指望他勸一次,元宏帝就馬上熱血沸騰的去打天下。

    他只要先在元宏帝心中種下一顆種子。然後再慢慢澆水施肥,讓這顆種子長成參天大樹就可以了。

    「陛下,那是長遠之道。我們剛剛在說的,是從侯府收回兵權的事。這件事應該不難吧?」謝東籬在東元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軍隊收歸到兵部手裡。

    「兵權這件事,朕確實是支持的。但是沈愛卿說的話。也是老成之言,我們不能不聽。」元宏帝回過神。「你的這道奏章,讓朕好好看看,再做決定。」

    謝東籬有些失望,但還是微微躬身,道:「陛下深思熟慮是應該的,不過微臣還是認為,三大侯府掌兵多年,已經尾大不掉,是時候下決斷了。如今三軍之中,五品以下的軍官都由侯府直接任命,微臣早就覺得不妥。不說馬上把軍隊收回,這軍官的任免權,可以馬上收回吧?」

    元宏帝感慨道:「這軍官的任免權,當初也是我元氏開國女帝定下的規矩,現在要改不是不行,只是沒那麼容易。好了,你先下去吧,讓朕好好考慮考慮。」

    謝東籬不再說話,拱了拱手,離開了皇宮。

    他的心是急切的,但並沒有冒失從事。

    如果元宏帝願意按照他奏章上說的法子,一步步將兵力和兵權從三大侯府剝離,只要一年時間就能順利完成,而且不會引起不好的效果。

    但是如果一拖的話,就說不定了。

    兵權這種事,要的就是迅速快捷,不能給對方絲毫考慮反擊的能力。

    而元宏帝的優柔寡斷,也不是第一次了。

    謝東籬很熟悉這一點,以前他沒覺得有太大的不妥,因為以前他是把自己放在臣子的地位,有一個不太殺伐決斷的君上,是臣子的福氣。

    但是現在他的觀點變了,他需要東元國迅速強大起來,完成一統三國的重任,優柔寡斷就是貽誤軍機,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也罷,先給元宏帝一定的時間考慮,但是不能太長,太長的話,讓四鄰警覺起來,他們就要事倍功半了。

    從皇宮回到謝家,謝東籬先回了外書房,先去跟兩個大哥談了談東元國的軍力問題。

    兩個大哥都是從軍的,對東元國軍力的瞭解比他詳盡。

    「……這麼說,長興侯府還是最厲害的,但是萬甯侯府也不容小覷?」

    「對,萬甯侯府是你二嫂娘家,他們家的底蘊其實比長興侯府要強,因為他們的兒子多。」謝東鳴笑著說道,他妻子就是出身萬甯侯府的二嫂甯舒眉。

    寧家是一個大家族,男丁眾多。

    而赫赫有名的長興侯府雖然有慕容辰和慕容長青這樣的悍將,但是慕容辰只有一個兒子,這就是他的軟肋。

    謝東義聽了,微笑道:「二弟,你這是老黃曆了。據我所知,長興侯慕容辰納了好幾個妾室,聽說寵愛得不得了,短短半年,已經有三個妾室有了身孕。你說長興侯府子嗣不旺?」

    「現在才生,是不是太晚了點兒?」謝東鳴嗤笑,「大兒子都要成親了,孫子大概過兩年也會抱上,這兒子和孫子差不多,甚至還小一些,可樂大發了!」

    「這有什麼?大戶人家哪個不如此呢?你以為誰都像我們家。只有一個媳婦,也能生這麼多孩子?」謝東義笑嘻嘻地看向謝東籬,「男人嘛,要傳宗接代,有時候就要不把自己當人,對自己狠一點。」

    謝東籬跟著笑了笑,「兩位大哥已經有這麼多子女了。我們謝家不缺子嗣。」

    「五弟。你別裝傻。」謝東鳴見狀,只好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要記得。姑姑和姑父只有你一個兒子,你如果沒有子嗣,他們就斷了香火。我和你大哥,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你們擔心這個?」謝東籬好笑。「早著呢,著什麼急啊?」

    「還早?你說你成親多少年了?至今沒個孩子。五弟妹是不錯,可是她……」謝東義沒說完就閉嘴了。

    他好歹是大伯子,說自己弟妹的閨房之事像什麼樣子?

    只好不再說了。

    還是讓兩個嫂子去跟盈袖說吧。

    謝東籬見兩個哥哥不說這事了,才道:「你們剛才說,慕容長青要成親了?是哪一家的姑娘?」

    謝東鳴精神一振,笑道:「是大嫂的娘家人,陸家二房的姑娘。今年剛剛及笄。年初定親,議定九月成親。沒幾天了,你和五弟妹不在城裡,不知道這事。」

    「成親就好。」謝東籬微微一笑,今天總算有件高興的事了。

    回到內院,看見盈袖正在等他吃飯,坐下說道:「餓了就早些吃,別等我,看你最近臉色不大好。」

    盈袖看見謝東籬回來就喜笑顏開,忙命人擺上碗筷,「來吃一點吧,我不餓,不等你回來我沒有胃口。」

    謝東籬坐了下來,跟她一起吃晚飯。

    盈袖一直給謝東籬夾菜,自己喝了一碗粥,吃了一點魚就沒有再吃了。

    謝東籬將桌上的菜吃得乾乾淨淨,道:「你吃得太少了,不多吃一點嗎?」

    「晚上不宜多吃,養生之道你忘了?」盈袖偏著頭笑道,一邊招呼采芸:「把我的藥端過來,晚上一頓還沒吃呢。」

    她一天三遍藥,比吃飯還上心。

    謝東籬看她喝得小臉都皺起來了,命人取了蜜餞過來,塞到她嘴裡,「這麼苦,以後少喝點兒。」

    「我身子不好,不吃藥怎麼行?黛黛開的藥方,真是神妙得很,我研讀了很久,就算是你親自開藥方,也不過如此了。」盈袖對盛家的醫術十分信服。

    如今她已經知道,盛家的醫術傳自謝東籬,而謝東籬的本事,不用她說了,她無論懷疑誰也不會懷疑她。

    只是她的胃口確實不好,她也知道不應該,每天都強迫自己吃飯,紅夏和綠春給她奉的菜,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就自己吃的那些東西,她都會有大半會吐出來。

    沒辦法,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了心病了,對進食似乎有抗拒心理。

    這種病,是沒法用藥物治療的。

    她深信只要自己有了身孕,這心病肯定會不藥而醫。

    謝東籬見盈袖晚上吃得還算湊合,就不再勸了。

    盈袖的身子這一次確實受了很大損傷,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慢慢養吧,總得養個兩三年,才會有起色。

    他不急,他正好趁這段日子,將東元國收攏乾淨。

    謝東籬去浴房洗漱,回來到床上對盈袖道:「慕容長青過幾天要成親了,你看見有我們的帖子嗎?」

    盈袖很是驚喜,「真的啊?什麼時候?我沒看見帖子,要不去問問大嫂,是不是有我們的帖子?」

    慕容長青能答應成親,長興侯府的人都高興壞了。

    當然,最高興的是長興侯夫人陸瑞楓。

    二十多年不納妾的慕容辰最近不斷納妾室,而且三個妾室已經有了身孕,這件事,簡直是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陸瑞楓臉上,她前一陣子都沒臉見人了。

    最近因為給慕容長青操持親事,才出來走動。

    慕容長青晚上回到家,聽陸瑞楓說著他的親事,突然問了一聲:「謝副相和護國公主回來了,給他們發了帖子沒有?」

    陸瑞楓的臉垮了下來,翻著白眼道:「請他們做什麼?我們發帖子的時候,他們又不在京城,誰知道他們突然跑回來了?」

    慕容長青沉默半晌,起身道:「還是給他們送一張吧,我的親事,謝副相一定特別想親眼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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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4:58 |只看該作者
第619章 揭穿

    長興侯府世子大婚的請帖,又一次送到謝家大宅。

    這一次是送給謝副相夫婦的。

    盈袖在窗下的長榻上閉目坐了很久,才如夢初醒般睜開眼睛,往四周看了看,見窗外陽光正好,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拿手撐著頭倚在大迎枕上,微笑著看了看這張請帖,吩咐采芸:「備大禮送到長興侯府,回帖告訴他們,我們一定去。」

    采芸應了,去找外院管事商量送禮的事。

    謝家是五相世家,請客送禮早就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他們只要按照上中下三種規格照辦就行。

    綠春和紅夏兩個人守在暖閣門口,垂手侍立,一副特別恭敬的樣子。

    看著采芸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又聽見她跨過院門,跟守門的婆子說話的聲音,才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飛快地移開眼神,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地面。

    她們都能數得清這門口的方磚地,橫有多少塊方磚,豎有多少塊方磚。

    盈袖剛剛吃完一碗銀耳蓮子羹,軟糯甜香的東西入口即化,很合她的胃口,但是一動彈,她就覺得那蓮子羹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了。

    「嘔……」她從榻上飛跑下去,沖到浴房,抱著陶盂大口大口吐了起來。

    屋裡屋外本來是靜悄悄地,她這一吐,外面的丫鬟婆子就都聽見了。

    「五夫人怎麼了?」

    「好像又吐了……」

    「又吐了?啊?最近老吐,莫不是有喜了?!」一個婆子驚喜萬分,「我得趕緊去給大夫人、二夫人報信!這可是大喜事啊!五夫人瞞的真緊!」

    綠春和紅夏心裡一緊,不約而同緊緊握住拳頭。

    紅夏上前一步,拉住那婆子的衣襟。小聲道:「趙媽媽,別急啊。還是等五夫人跟五爺商議之後再做決斷吧。萬一不是,豈不是讓五夫人難堪?」

    「可是五夫人吐得這麼厲害……」趙婆子側著耳朵聽著屋裡的動靜,發現盈袖的嘔吐聲已經小了下去。

    「又不第一次吐……」紅夏嘀咕一聲,「要不這樣,綠春姐姐進去看看,問問五夫人要不要請郎中來看看?」

    紅夏朝綠春使了個眼色。

    綠春會意地點頭。揚聲朝屋裡道:「五夫人,奴婢進來伺候您了。」

    盈袖在浴房匆匆忙忙洗漱了一番,將那陶盂的蓋子蓋上,有氣無力地道:「沒事。讓婆子們先下去吧,我要歇一會兒。」

    最近她覺得越發疲倦,瞌睡越來越多,總想睡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總是有些不安。不想睡著,生怕自己會如同上一次一樣,一睡不醒,因此她努力保持著清醒。只有謝東籬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才能安安心心閉上眼睛睡一覺。

    但是謝東籬最近特別忙,每天回來的特別晚。起的特別早,只睡一兩個時辰。

    盈袖跟著他的作息時間。其實也只睡了一兩個時辰。

    而且她吃得還不好,所以雙重磨折之下,她越發迅速得瘦了下去,巴掌大的小臉上,那雙眸子越發大得驚人,眼底的漆黑望不到邊。

    偶一晃神,似乎還有綠光在她一閃而過。

    盈袖有一次照鏡子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的異樣,心頭大震,越發警醒起來。

    如今她鏡子不離身,只要有空,就要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仔細看。

    最迷糊的時候,她會分不清是鏡子裡那個白皙嬌怯的元盈袖是真正的她,還是她記憶裡那個蜜糖色肌膚膽大妄為的盛琉璃才是真正的她。

    外面的婆子聽盈袖說沒事,自然不敢自專,只好各自退下。

    盈袖回到長榻上,又有些困了,她揉了揉額頭,不經意地看了矮幾上的那面小鏡子一眼,眼底飛快閃過的綠光讓她心裡又是一跳。

    她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回到古早時期的那件事,到底還是留下一些烙印?

    綠春和紅夏松了一口氣,兩人垂著頭,正想著心事,就聽見屋裡盈袖的聲音傳出來:「誰在外頭?」

    綠春和紅夏怔了一下,齊聲道:「奴婢綠春/紅夏,五夫人有何吩咐?」

    「……是你們啊。紅夏,你進來一下。」

    紅夏又看了綠春一眼,撂開簾子進去。

    一抬頭,看見盈袖撐著頭斜倚在長榻上,臉上的笑容溫暖從容,不像才剛剛大吐過的樣子。

    紅夏心頭大是奇怪,她愣了愣,才走到盈袖跟前,屈膝行禮道:「五夫人,您喚奴婢有什麼事嗎?」

    盈袖上下打量著她,淡淡地道:「你是五爺的大丫鬟?五爺讓你進來做什麼的?」

    難道被發現了?紅夏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可能外面的綠春都能聽見了,她結結巴巴地道:「五爺……五爺……讓奴婢來服侍五夫人。」

    「可是我有丫鬟婆子啊,為什麼要讓你和綠春來服侍我?」盈袖偏著頭道,繼續上下打量紅夏,又問:「你多少歲了?」

    紅夏被問得要哭了。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已經二十多歲了,早該嫁人的年紀,就為了一絲念想,她一直扛著不肯答應家裡的說親。

    後來她老子娘知道了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打算,也不逼著她嫁人了。

    畢竟以他們家生子的身份,就算謝家開恩,除去她們的奴籍,她們能嫁的人,也只能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嫁給做官的是不可能,就連一般清白的人家都不會喲要娶她們這些奴婢。

    所以給主子做妾是大丫鬟的普遍出路。

    但謝家不同,謝東籬的大丫鬟曾經已經不抱希望了,直到看見他娶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司徒盈袖,又發現她好像生不出孩子,她們才又有了心思。

    沒有人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什麼,所有的目標都是一步步修正。一步步踏著一個個目標走上來的。

    綠春和紅夏以前沒有心思,但是在情況變化之後,她們起了心思,因為她們都是有上進心的丫鬟。

    「我問你多少歲了,你沒聽見嗎?」盈袖久久聽不到紅夏回答她,不由沉下臉,不悅地說道。

    紅夏有些慌張。但還是結結巴巴地道:「奴婢……奴婢……二十四歲了。」

    「二十四了?真是不小了。不能再拖了,你定親了沒有?如果沒有,我來給你說一門親事。如何?」盈袖笑著問道,「按理說,你的終身大事,該由我這個做主母的負責。只是這家裡,我一向不管事。所以把你耽誤了。五爺是爺們兒,顧不上這些小事,都是我不對,我給你賠禮。你放心。我一定給找一戶好人家發嫁出去,就連你的奴籍我都給你消了,還要給你準備一份大大的嫁妝。」

    這番話如同五雷轟頂。讓紅夏一下子呆滯得說不出話來。

    她絕望地看著盈袖,一下子跪了下來。小聲求肯道:「……夫人……五夫人,奴婢是五爺的丫鬟,求夫人給奴婢留些臉面。」

    盈袖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她又揉了揉額頭。

    最近她的精力很是不濟,吃不好,睡不好,看上去病怏怏地,別人都以為她顧自己都顧不過來,其實她對身邊發生的事知道一清二楚。

    她現在確實不想跟人鬥氣,她琢磨自己的事都琢磨不過來,哪有精力管別人的事?

    但是前提是,別人不能來惹她,不能插手她的事。

    比如這兩個奇奇怪怪的丫鬟。

    盈袖不明白謝東籬為什麼要把她們還留著,當然她很確信,謝東籬留著這兩個丫鬟,絕對不是因為對她們有意思,這一點她還是很清楚的。

    她今天說這番話,也只是為了敲打綠春和紅夏,別仗著自己是謝家家生子,從小服侍謝東籬,就能打歪主意。

    具體怎麼做,還要等謝東籬晚上回來之後再做定奪。

    她今天下了狠心,就是因為剛才她嘔吐得那麼厲害,這兩個丫鬟居然在外面擋著人,不讓人去回報大嫂和二嫂。

    雖然她不是有孕,但是一吃東西就吐,難道不是生病了嗎?難道她們沒有眼睛看嗎?

    不趕緊去回報管家的大嫂,給自己請郎中來看診,反而攔著去報信的趙婆子,到底是何居心?

    「我一直說,臉面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掙的。自己不給自己掙臉,怎麼指望別人給你臉?你說是吧,紅夏?」盈袖坐直了身子,「你和綠春都回去吧,我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

    「可是五爺吩咐過,讓奴婢伺候五夫人的飲食起居,還要每天向五爺回報。」紅夏急忙說道,她可不想就這樣被趕出去。

    她還什麼都沒做呢,憑什麼趕她出去?

    「向五爺回報什麼?」

    「回報五夫人每天吃了什麼東西……」紅夏支支吾吾說道,目光閃爍,不敢再跟盈袖對視。

    「哦?你都是怎麼說的?」盈袖斜了她一眼,雙手交叉放在腿上,粉嫩的手指甲閃著螢光。

    「奴婢說了五夫人每天吃的東西,一樣不差都說了的。」紅夏急忙道,聲音鎮定了一些。

    她確實都說了,沒有添油加醋,當然,也沒有說得完整。

    「嗯,那你跟我再說一遍,等晚上五爺回來,我再問問他,看是不是一模一樣的說法。」盈袖低頭凝視著紅夏,她給這兩個奴婢機會,結果只試探出她們的野心,沒有看出她們的真心和忠誠。

    或者她們也是有真心和忠誠的,但不是對她,而是對謝東籬。

    盈袖很不高興,她不想跟人分享謝東籬,從來都不想。

    就算是她自己的前世盛琉璃,她都不想。

    這種想法很奇怪,她和盛琉璃明明是同一靈魂的不同階段,但是想起來還是有些不舒服。

    好在那一世,謝東籬也是用的謝瞬顏的身體,不然她要更難受了。

    紅夏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哆嗦著道:「奴婢說了五夫人每天吃的菜,還有飯食,一字不差。」

    「我讓你再說一遍。」盈袖聲音平平地道,帶了幾分威嚴。

    紅夏閉了閉眼,兩行眼淚留了下來,嗚咽著將她昨夜對謝東籬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謝東籬只聽了菜名,沒有想那麼多,但是盈袖本人聽見這番話,立刻明白了裡面的貓膩。

    她呵呵一笑,伸手去過矮幾上的茶盞,揭開茶杯蓋,在茶盞沿子上剮蹭,發出刺耳的聲音,一邊悠悠地道:「……那你有沒有說,我吃了就吐出來了?」

    紅夏閉緊了嘴,再沒有說話了。

    「那就是沒有說了?」盈袖歎了口氣,「算了,我現在不罰你,還是等晚上五爺回來對質之後再說吧。——來人!」

    盈袖的幾個婆子從外面闖了進來,「五夫人,您有何吩咐?」

    「把綠春和紅夏綁起來,塞住嘴,扔到柴房關起來,誰來說情都不能見她們。一切等五爺回來再說。」盈袖抬了抬手,「出去吧,我困了,要歇會兒。」

    幾個婆子馬上應了,將綠春和紅夏捆了起來,順手堵上她們的嘴,拖著往柴房去了。

    這是謝家的院子,裡面的下人都是盤根錯節,很多都是親戚。

    綠春和紅夏的遭遇馬上就被人傳到二門上,又傳到謝家下人居住的地方。

    紅夏的娘知道了,嚇得急忙從外門上闖進來,求見大夫人陸瑞蘭。

    「大夫人!大夫人!老奴的女兒紅夏剛剛被五夫人綁起來扔到柴房去了,求大夫人開開恩,救她一命!」紅夏的老子娘是陸瑞蘭的陪房,極有臉面,幫她不少忙。

    見自己的得力手下嚇得臉都白了,陸瑞蘭忙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五弟妹一向不是狠心人,你女兒到底做了什麼事,早些說出來,我還能想法子。如果錯大了,我們大房的臉面都沒有了。」

    紅夏的老子娘極怕謝東籬,非常希望在謝東籬回家之前把女兒救出來,只好對陸瑞蘭說了實話:「大夫人,是這樣的,五爺對老奴的女兒一向很好,如今見五爺子嗣艱難,老奴的女兒就想給五夫人分憂……」

    陸瑞蘭明白過來,沒好氣地踹了她一腳:「你個老貨!我說你怎麼那麼積極幫我找人牙子買丫鬟,原來你自己都打著主意呢!」

    「大夫人啊,不是老奴心大,實在是老奴的女兒已經二十四歲了,五爺都不讓她嫁人,她也是姑娘家,怎麼不會多想一想?再說,她真心仰慕五爺,只要能幫五爺生個兒子,她自己出家吃齋念佛都願意的!」紅夏的老子娘一咬牙,索性將這件事挑明瞭。

    陸瑞蘭一怔,眉頭細細蹙起,自言自語地道:「……也有道理,自家人,比外面買的到底乾淨些,而且知根知底,沒有那些醃臢事。」

    這樣一想,未免覺得盈袖太過驕橫跋扈,為了獨佔夫君,連子嗣都不顧了,凡是有可能的女子都要從謝東籬身邊趕走,實在是太過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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