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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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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5:16 |只看該作者
第620章 該罰

    「你女兒真的願意生了兒子之後出家?」陸瑞蘭盯著紅夏的老子娘問道,「我不是那種狠心的人,只要你女兒能給五弟留下一男半女,可以在我謝家的家廟出家,我保你家一世富貴。」

    「老奴不敢有半點虛言!只要能給五爺生出兒子,紅夏立即出家為尼,絕對不會跟五夫人搶孩子!」紅夏的老子娘驚喜莫名,趕緊給陸瑞蘭連連磕頭。

    「你下去吧,晚上我跟五弟商議一下,這件事不能再拖了。」陸瑞蘭皺了皺眉頭,命人將甯舒眉請了過來。

    「大嫂,有什麼事?」甯舒眉自己家裡也是一堆的事,一邊要忙著長興侯府世子大婚的賀禮,一邊娘家也有幾個侄兒侄女有喜事,她都要幫著照應。

    「是這樣的,我看,五弟妹這邊越發不懂事了。」陸瑞蘭就把紅夏的事說了一遍,「……五弟留了紅夏和綠春這麼多年,足見不是無情的人,這一次又把兩人調回內院,我覺得很明白了。但是五弟妹現在卻急吼吼地要把這兩個丫鬟打發出去,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甯舒眉嗤笑一聲,搖著扇子扇扇風,「還不是慣的。她跟五弟成親有七年了,至今無出。五弟這些年只有她一人,潔身自好,全東元國都看在眼裡。五弟疼她,為她著想,不想有別的女人讓她不高興。這是五弟的好。可她如果真心為五弟,就該為五弟著想,而不是把五弟對她的好,當做理所當然。」

    按東元國的慣例,一般女子三年無出。男子就可以休妻了,如果不休妻,納妾是肯定的,而且是妻子急著給男人納妾,而不是等到家裡人出手。

    謝家這邊,給了盈袖六年時間,無論在哪一家,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哪怕她是公主。也不能讓謝家絕後。

    陸瑞蘭歎了口氣,「我覺得也是這個理。要不,我還是跟她好好說說吧。五弟不好開口。這個惡人,就由我來做吧。」

    甯舒眉的扇子停了停,「大嫂,我先說吧。我說了,你再說,這樣好一些。」

    陸瑞蘭是謝家的當家人,如果盈袖硬是不肯,一下子鬧僵了不好看。

    有甯舒眉在前頭擋著,就算不妥,陸瑞蘭還有轉圜的餘地。

    兩人商議好了。甯舒眉就帶著丫鬟婆子去了盈袖和謝東籬的院子。

    盈袖歪在長榻上,剛喝了藥,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想著晚上問問謝東籬,盛家人什麼時候來東元國開藥鋪。

    如果要診脈,還是讓盛家人診脈更好。

    藥方是盛青黛開的,盈袖和謝東籬都看過,絕對沒問題,但是為什麼她吃了卻胃口大減,現在連睡眠都越來越少了。

    她很篤定,藥材沒有問題,因為是她親手挑選,親手煎的藥。

    想來想去,她覺得還是自己的身子出了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暈迷一年,她在古早時期耽擱的太久了,回來之後各種不適應……

    正昏昏欲睡間,聽見采芸在門口大聲道:「二夫人到!」

    盈袖渾身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笑著起身,迎到門口,正看見二嫂甯舒眉帶著丫鬟婆子從影壁後頭轉了過來。

    「二嫂。」盈袖躬身行了個禮。

    「五弟妹,快別累著,看閃了腰。」甯舒眉三步並作兩步走上臺階,扶住盈袖的胳膊,「你看你,幾天不見,怎麼這麼瘦了?」順手捏了捏她的胳膊,真的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有孩子?

    甯舒眉在心裡暗暗搖頭,面上卻越發和藹,挽著盈袖的手,親熱得不得了。

    兩人走到東次間的羅漢床上坐下,采芸送了茶水和點心過來,就帶著甯舒眉的丫鬟婆子去耳房吃茶,門口只讓一個婆子守著門。

    甯舒眉和盈袖吃了一回茶,贊了幾個點心,才言歸正傳:「五弟妹,聽說你今天發作了兩個丫鬟?」

    盈袖挑了挑眉,「二嫂是怎麼知道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這家裡的事,能瞞得了誰呢?都是一家人。」甯舒眉不以為然地道。

    「話可不能這麼說。大嫂和二嫂院子裡的事,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盈袖笑著說道,將身上的薄紗斗篷攏了攏,臉上雖然在笑,但是眼底一絲笑意都沒有。

    甯舒眉一怔,抬頭皺眉看著她,「五弟妹,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和五弟年紀小,我和大嫂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就能把人家院子盯得死死的?

    盈袖在心裡腹誹,慢條斯理地道:「不小了,五爺今年滿二十六,進二十七,我也滿二十,進二十一了,哪一家這個年紀的人還小呢?再說五爺在朝廷當值也有四五年了。」

    一句話一句話把甯舒眉的話頭堵了回去。

    甯舒眉出身將門,性子本來就比較急躁,聽盈袖這麼說,眉毛已經立了起來,惱道:「五弟妹,你有話就說,至於這麼夾槍帶棒的嗎?我和你大嫂是一片好心,我們倆嫁進來的時候,五弟才三歲,雖然是兄弟,但是我們實際上把他跟親兒子一樣養,我們關心你們夫妻,有什麼錯嗎?」

    「真的當親兒子養?」盈袖抬眸,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您和大嫂的兒子身邊有二十四歲的大丫鬟嗎?」

    「……這是什麼話?怎麼可能有這麼大年紀的丫鬟?」甯舒眉一怔,「說你們倆的事呢,你不要拉扯別人。」

    「我沒有拉扯別人。」盈袖將手縮回袖子裡,握拳拳頭,擔心自己一個忍不住,就一拳揮了過去,「五爺身邊的丫鬟都二十四歲了,您和大嫂有關心過嗎?五爺成親七年了,這倆丫鬟還養著不嫁人,是要做什麼呢?二嫂。您倒是跟我說說,如果您真的拿五爺當親兒子養,這兩個丫鬟是不是要留給五爺收房?」

    甯舒眉被問得啞口無言,甚至有些心虛。

    她和陸瑞蘭確實對謝東籬比較上心,也做到了長嫂如母的程度。

    但是這個度,還是比不過自己的親生孩兒。

    所謂當做親兒子,那就還不是親兒子。親疏有別。

    謝東籬從十五歲就離家遠遊。她和陸瑞蘭雖然擔心,但也沒有狠攔著。

    但是如果是她們自己的兒子,十五歲要離家遠遊?那是打斷腿也不會同意的。

    她和陸瑞蘭的兒子身邊的丫鬟都是一到十五歲就打發出去了。絕對不會超過十五歲,更別說二十四……

    這些事,盈袖以前沒有捅破過,因為沒有必要。

    都是親戚,而且還是至親,何必這樣斤斤計較呢?

    只是哥哥嫂嫂而已,像陸瑞蘭和甯舒眉這樣已經是很好了,盈袖也知道,所以從來對四個哥嫂都是懷著感恩和敬重的心思。

    只要她們不插手她和謝東籬之間的事,他們完全可以和和氣氣地在一起過一輩子。

    但是最近這件事,盈袖覺得過線了。

    你不仁,我只好不義了。

    有些話說出來就撕破臉了,但盈袖覺得如果不說出來。自己會鬱悶得吐血。

    甯舒眉很是尷尬,臉上僵了僵,不肯對盈袖低頭,強硬道:「那是五弟身邊的丫鬟,一直跟著他,如果他不發話,我和大嫂怎麼好意思插手小叔子的房裡事?」

    「呵呵,兩個丫鬟你們不好插手,我和五爺的事你們倒是能插手了。這是說我還不如兩個丫鬟呢,還是埋汰我們五爺看著碗裡的饞著鍋裡的?」盈袖其實不喜歡跟人鬥嘴,她被謝東籬教的能動手就不動口,但是家裡人,總不能跟對敵人一樣,上手就打,伸腳就踹,拿刀就捅。

    「那不一樣。」甯舒眉覺得自己抓住了盈袖話裡的破綻,「你和五弟的事關係到我們謝家的子嗣,不是小事,我和大嫂當然要管。五弟妹,我知道沒有女人願意跟別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但是也不能太任性了。如果你能生出兒子,我和大嫂絕對不會說一句話。我們又不傻,吃飽撐的,故意挑撥你們夫妻關係嗎?家和萬事興誰不知道?可這一切,都比不上子嗣的重要,所以就算知道這話說出來得罪人,我也不得不說。——忠言逆耳,我是為你好。」

    盈袖恨不得啐她一口。

    為你好就是給你男人找別的女人一起生孩子?

    什麼毛病!

    好不容易忍下惡氣,盈袖客客氣氣站起來,撫撫裙子,道:「二嫂,這件事不用說了,這是我和五爺之間的事。如果五爺同意納妾,我二話不說,都聽五爺的。如果五爺沒說話,你們何必枉做小人?」

    「你還有理了?!」甯舒眉火冒三丈,「這種事怎麼能讓男人提出來?他對你好,你也該為他好才是!他成親七年只有你一個人,你還不知足?要知道越拖年歲越大,要孩子就越難!」

    「二嫂,您憑什麼認為我就一輩子生不出孩子了?我才二十歲,二嫂您三十多的時候還生了倆孩子呢。您能老蚌生珠,我二十歲的人怕什麼?」盈袖越說越不客氣了。

    甯舒眉臊得滿臉通紅,惱道:「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我看錯你了!」說著,氣呼呼地離開了東次間,回陸瑞蘭的院子去了。

    來到陸瑞蘭面前,甯舒眉一五一十將盈袖說的話說了一遍,氣得不行。

    陸瑞蘭也聽得眉頭緊皺,道:「這可怎麼是好?她果然恨上我們了。」說著又說甯舒眉,「你也是,說話太直了,不能婉轉點?哪個女人遇到這種事不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也當體諒體諒她。」

    「要我說,直接跟五弟說。只要五弟答應了,誰管她怎麼想?我就不信,她捨得跟五弟和離……」甯舒眉昂著頭,脖子上的筋都爆起來了。

    陸瑞蘭到底老辣些,她想了又想,還是搖頭道:「算了,先別說。是我們太急躁了,她還病著,到時候在五弟面前撒個嬌,以五弟對她的看重,只會將我們越推越遠。」

    甯舒眉看了看陸瑞蘭,明白了她的意思。

    盈袖的態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謝東籬的態度。

    ……

    晚上謝東籬回來的又很晚。

    他在丞相閣終於把從侯府收兵權的事理了個章程出來,送到元宏帝案前,只等元宏帝許可了,過幾天大朝會,就把這件事正式提出來。

    盈袖也沒睡,一個人靠坐在床上看書。

    見他進來了,盈袖忙放下書,起身道:「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你要不要吃夜宵?」謝東籬看了看她的眉眼,「怎麼了?眼睛紅紅的,哭過了?」

    「哪有。」盈袖笑著搖了搖頭,「白天睡迷了,揉的。」

    謝東籬笑了笑,去浴房洗漱,出來之後,往外屋看了一眼,沒有看見綠春和紅夏,就問了站在門口的一個婆子:「綠春和紅夏呢?」

    那婆子心裡一抖,夫人捆了五爺的兩個寵婢,這就興師問罪來了?忙道:「五爺找她們有事嗎?」

    「我問你綠春和紅夏呢?」謝東籬不悅地道,這家裡還沒有人敢對他答非所問。

    那婆子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哆哆嗦嗦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了?」謝東籬這才覺得這婆子神情有異,回頭一看,盈袖已經出來了,靠在門框上盯著他看,一雙黑黢黢的眸子深不見底,神情十分凜然。

    「出了什麼事?」謝東籬擺了擺手,讓那婆子下去,自己走到盈袖身邊,握住她的胳膊,「怎麼出來了?

    」五爺一回來就找綠春和紅夏,可是有要事?不如說給我聽聽?」盈袖心裡很不好受,說話的時候醋勁都上來了。

    就算她再不想歪,這時候也難以克制自己。

    「我就是找她們問問你這幾天的情形,你怎麼了?氣性這麼大?」謝東籬攬住她往屋裡走。

    盈袖將他的手推開,「是嗎?可是我今天命人將她們捆起來,綁到柴房去了。五爺如果不高興,可以去柴房找她們。」

    謝東籬這時才發現不妥,他摸了摸鼻子,「多大點事,也值得生一場氣?」

    盈袖突然覺得累得慌,她的手緊緊握住門框,手指勒得死緊,「五爺,你想知道我的情形,直接問我就行了,何必另外找兩個人傳話?你就那麼相信她們說的話?」

    謝東籬的目光漸漸凝重,「你說她們敢撒謊?!」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五爺要是想知道來龍去脈,可以直接去問她們,我懶得再說了。我只問你一句話,這兩個丫鬟,一個二十六,一個二十四,你把她們一直留在身邊,是什麼意思?如果要收房,早些收,免得以後三十了,讓人笑話你收老女人做通房。」盈袖撂下簾子,轉身就走。

    謝東籬愣了一下,趕緊追了上去,握住盈袖的胳膊,「別生氣,生氣對肝不好,你還病著呢。是我不好,剛回來,就想著外面的事,太急躁了,沒有多陪陪你。也是我們太寬仁了,個個慣的比祖宗還大。明天我休沐,在家給你撐腰,你想收拾哪個,就收拾哪個,好不好?」

    「收拾個頭!」盈袖忍不住拍他的手,「人家想給你生兒子呢!你還不趕緊去柴房安慰她們?!」

    「什麼時候輪到丫鬟給我生兒子?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該罰。」謝東籬笑著一把抱起盈袖,「我只要你給我生。來,咱們現在就去做能生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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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5:28 |只看該作者
第621章 不打自招

    抱著盈袖來到房裡,謝東籬立刻感覺到她的身子輕飄飄地,背上的骨頭根根分明,幾乎磕著他的手臂。

    怎麼會這麼瘦了?

    謝東籬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將盈袖放到床上。

    盈袖馬上滾到床帳裡面,背對著他,連背影都寫著「生氣」兩個字。

    謝東籬閉了閉眼,微微歎息。

    祖神到底還是厲害的,將他們弄回古早時期,不僅影響了他們的情緒,也影響了他們的身體。

    謝東籬還好一些,他本來就跟旁人不同,神魂的力量非常強大。

    盈袖就不同,她只是普通人的魂魄,雖然跟那特殊晶石融合在一起,有了特殊能力,但是也給她留下破綻。

    那晶石是祖神的東西,終於被祖神找到晶石的去向,肯定在盈袖的魂魄裡動了手腳。

    謝東籬推了推盈袖的後背,「袖袖,你最近是不是老是覺得累,覺得困,吃東西根本吃不下去,還常常吐出來?」

    盈袖幾乎顧不得生氣,忙轉過來,大大的眸子看著謝東籬,驚訝道:「誰告訴你的?綠春紅夏可沒這麼好心,我知道她們沒有對你說實話。難道是采芸告訴你我的情形?」

    「那就是了?」謝東籬順勢將她拉過來,放在腿上坐著,「沒人告訴我,是我猜出來的。」一邊說,一邊將手指搭在盈袖的手腕上,給她診脈。

    盈袖忍著沒有說話。

    等謝東籬診完脈了,盈袖才道:「我是吃了黛黛給我開的藥,一直胃口不好。我還想等她來了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猜到的?」

    「不是她的藥方問題。」謝東籬搖了搖頭。將盈袖攬在懷裡,「是跟我們這一次被祖神弄回古早時期有關係。你的魂魄受到很大震盪,跟你的身子還在契合階段,所以你會出現多困、少眠、食不下嚥、噁心嘔吐的症狀,就跟人被狠狠撞了後腦勺出現的症狀一樣。」

    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前,聽見他的心臟不緊不慢地跳著,強壯而有力。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我得了大病了。嚇得我每天都不敢睡覺,又怕你知道了擔心,也不敢說……」盈袖嘟起嘴。「早知道這樣,你何必把綠春紅夏兩個人弄回內院?真是多此一舉……」

    謝東籬唯有苦笑。

    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又擔心問盈袖她的身子狀況,會讓她更加著急。

    本來就在吃藥。如果他每天詢問,以盈袖的心思。說不定會以為他也著急了,是在擔心子嗣問題,到時候麻煩更多。

    所以他才隨便找了兩個丫鬟,幫他看著盈袖。每天給他回報一次就好。

    這樣不會給盈袖造成過大的心理壓力。

    沒想到他的這個舉動,還是被別人誤會了,以為他是對那兩個丫鬟有意。

    「袖袖,咱們倆還用說這種話嗎?」謝東籬抱著她躺回床上,給她拉上被子蓋住。「我是關心你,但不想你想太多,所以才讓兩個丫鬟看著些,每天問一問她們就行。」

    盈袖的眼珠轉了轉,「你是說,你怕天天問我,我會著急?」

    「不是嗎?」

    「……嗯,確實有很大可能。」盈袖知道自己的心思,這些天已經很敏感了,別人說一句跟這有關的話,她都要難過半天。

    如果謝東籬真的每天問她吃了什麼,身子好些沒有,她肯定會以為謝東籬是在催她趕緊養好身子,好生孩子……

    「你看,你也這樣說,所以橫豎有一場氣生。」謝東籬將盈袖的一縷秀髮絞在手指上慢慢撚弄,「所以呢,咱們還是應該把話說開了。我問你的身子情形,不是催你養好病好生孩子,而是我真的很關心你。你最清楚,我們多辛苦才能在一起,怎麼會讓別的事情阻擋我們的好日子呢?孩子雖然重要,但你的當務之急是要養好身子。我們會有孩子的,不急。」頓了頓,謝東籬又笑道:「其實我們已經有一個孩子了,只是養在別處而已。」

    盈袖想起那個小小的女嬰,忍不住眼淚都掉了下來,「這個孩子跟我們無緣。你說我會見到她的,到底什麼時候啊?」

    「我就是為了早點救她回來,所以著急了。」謝東籬很是歉疚地說道,「其實她早已長大,有自己的夫君、家人和兒女,我們除了給她一個生命,並沒有為她做過什麼。」

    反而還讓她為墮民出了大力。

    想到盛思顏,謝東籬和盈袖都沉默了。

    謝東籬見盈袖哭得滿臉是淚,忙拿帕子給她拭淚,又花了點功夫哄她睡覺。

    盈袖今晚鬧了一場,又哭了一場,累得不行,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謝東籬才坐起身,聽見門外有響動,問了一聲:「誰在那裡?」

    站在門外回廊上的人是謝家大嫂陸瑞蘭身邊的牛婆子。

    陸瑞蘭讓她過來請謝東籬出去說話,但這牛婆子向來喜歡聽壁腳。

    她剛才進了院子,發現太晚了,這個院子裡的人都去睡覺了,謝東籬和盈袖又不喜歡人值夜,因此外間都沒有什麼人。

    她心裡一動,躡手躡腳上了臺階,貼在窗櫺上,聽見謝東籬正和盈袖說話。

    不過他們的聲音很小,她只隱隱約約聽見謝東籬說了一句「……已經有一個孩子,只是養在別處而已」,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了。

    還在震驚當中,就聽見謝東籬詢問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忙道:「五爺,是大夫人派奴婢來的,請五爺明天有空去大夫人那裡一趟。」

    謝東籬想了想,還是起身道:「大嫂還沒睡嗎?」

    「還沒呢,家裡人多事忙,大夫人一般都到三更天才睡。」牛婆子恭恭敬敬說道。

    謝東籬披了件斗篷出來,「去報信吧。就說我馬上過來。」

    「是,五爺。」牛婆子躬了躬身,一溜煙跑出去了。

    陸瑞蘭剛剛梳洗了,在燈下等牛婆子回來報信。

    聽說謝東籬馬上就過來,她的臉上綻開笑顏。

    五弟還是向著她們的。

    一聽她有事,這麼晚都來了。

    陸瑞蘭重新換了件大衣裳,來到外屋見謝東籬。

    「五弟。這麼晚了還沒睡嗎?」陸瑞蘭笑著命人上茶。又讓他坐下。

    謝東籬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問道:「大嫂有什麼要緊事嗎?」

    「這事說要緊也要緊。說不要緊呢,也可以等一等,所以我讓婆子問你明天有沒有空,沒想到你現在就來了。」陸瑞蘭坐了下來。掀起茶杯蓋吹了一口熱氣。

    「我明天休沐,但要陪袖袖。所以大嫂如果有事就說,我看看什麼時候幫大嫂辦了。」謝東籬淡淡說道,將茶杯放回桌上,沒有喝。

    陸瑞蘭一怔。「這幾天聽說你在丞相閣很忙,明天不用去了?」

    「明天休沐。」謝東籬又說了一遍,臉上依然帶著笑意。但是神情已經冷了下來。

    「哦,瞧我這記性。老了老了,剛才聽見的話都記不住了,五弟你別見怪。當初我嫁到謝家的時候,你才三歲,一轉眼你就這麼大了,還娶媳婦了。公公婆婆要是還活著,不知道多歡喜。」陸瑞蘭笑吟吟地說道,溫柔地看著謝東籬,其實是在提醒他自己為他,為謝家做的事。

    謝東籬咳嗽一聲,道:「大嫂確實是勞苦功高,嫁到我們謝家這麼多年,辛苦您了。東籬這些年多虧了大嫂和二嫂教養,這份恩情沒齒難忘。」

    「一家人別這麼見外。」陸瑞蘭見謝東籬明白了她的意思,才點了點頭,「好了,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有話咱們明天再說。」

    謝東籬搖頭,堅持道:「有話您現在就說,我明天要陪袖袖。」

    「誰不讓你陪你了?你只要抽空過來一趟就好,不耽誤你們小倆口。」陸瑞蘭掩袖輕笑,「五弟妹一向孝順懂禮,不會在意的。」

    「大嫂,話不能這麼說,我答應了袖袖,明天一整天都陪著她,不能食言。」謝東籬聲音平平地說道,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所以有話您現在就說,我明天真的不能過來。」

    謝東籬說話一向言簡意賅,別人如果沒有聽清楚他的話,他也很少說第二遍。

    今天是看在陸瑞蘭份上,才一再重說,他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

    陸瑞蘭瞥見謝東籬好像是不耐煩,心裡一動,想起一事,眉頭跟著蹙了起來,「五弟,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袖袖跟你說了什麼話,讓你對我和你二嫂有了個隔閡?」

    謝東籬神情未變,不置可否地看著陸瑞蘭,並不接話。

    這幅樣子,讓人弄不清自己的話是對的,還是錯的。

    其實謝東籬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跟陸瑞蘭和甯舒眉有關係。

    今天他回來之後,盈袖就忙著跟他鬥氣,拿綠春和紅夏說事,根本沒有說到二嫂甯舒眉頭上。

    因此陸瑞蘭這樣一說,謝東籬馬上知道事情不對。

    他本來就靈慧異常,對人情世故更是見眉知眼。

    陸瑞蘭也是很少這樣急切的人,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

    陸瑞蘭見謝東籬面無表情,心裡不斷歎息,搖頭道:「五弟,我們真的是為了你們好。我和你二嫂沒有惡意的。」

    「嗯。」謝東籬淡淡應了一句,「這就是大嫂今天要跟我說的話?」

    「唉,你成親六七年了,盈袖至今無出。就算這件事說出來得罪她,我和你二嫂硬著頭皮也要說。」陸瑞蘭鄭重其事地說道,差一點就要把公公婆婆的靈牌請出來了。

    謝東籬雙手撐在膝蓋上,低下頭,看著腳邊的方磚地。

    他這幅樣子,給了陸瑞蘭一個錯覺,以為他是在矛盾難過懺悔當中。

    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你也別責怪自己,這件事是盈袖的錯。她生不出來不要緊,不要攔著別人給你生孩子就行。我們謝家是世家大族,生不出來就休妻這種事我們是做不出來的,你讓她放心……」陸瑞蘭滔滔不絕地說道,在心裡輕輕籲了一口氣。

    還好,五弟到底還是謝家人,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這件事,盈袖的態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謝東籬的態度。

    「這就是您今天對袖袖說的話?」謝東籬慢慢抬起頭,視線落在陸瑞蘭面上,目光極為犀利森然,陸瑞蘭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你二嫂說的,當然是我們共同商議的,怎麼了?袖袖跟你說是我說的?唉,你別怪她,就算是我說的吧。如果我去,也是這番話。」陸瑞蘭搖了搖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伸手取了茶盞吃茶。

    謝東籬呵呵笑了一聲,道:「其實,袖袖一個字都沒有跟我說。如果大嫂不主動提起來,我估計很難知道有這回事。」

    咣當!

    陸瑞蘭臉色一僵,手中的茶盞掉落在地上,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她怎麼能忘了?!

    謝東籬最擅長就是請君入甕,讓你自己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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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5:40 |只看該作者
第622章 卻之不恭

    謝東籬站了起來,撣撣衣袍,一句話沒說,就出了東次間,跨出大門的門檻,走入黑夜之中。

    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回廊上一盞氣死風燈發出亮白的光,照得門口一片光亮,卻顯得周圍的地方更加黑暗。

    陸瑞蘭看著謝東籬遠去的身影,心頭一片苦澀。

    第二天一早,甯舒眉過來尋陸瑞蘭說話,問她:「大嫂,五弟今天什麼時候過來?」

    她們昨天商議好了,今天找謝東籬過來,把話說清楚,該幹嘛幹嘛,收通房還是納妾,總得拿個章程出來,不然沒有子嗣,她們有什麼臉面去見公公婆婆?

    陸瑞蘭卻一直心神不寧,腦袋上戴著一個齊眉勒子,眼圈有些發紅。

    「怎麼了?大嫂?」

    「我昨晚就跟五弟說了,五弟很不高興。」陸瑞蘭苦笑著搖頭。

    謝東義和謝東鳴也被叫了過來,本來是要大家一起商議的。

    聽見陸瑞蘭和甯舒眉的話,謝東義和謝東鳴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五弟會來嗎?」

    「他今天不會來了,說是要陪盈袖一整天。」陸瑞蘭用手撐著頭,很是頭疼的樣子。

    「到底出了什麼事?」謝東義和謝東鳴對視一眼,對自己妻子的樣子很是不解。

    甯舒眉看了陸瑞蘭一眼,見她沒有反對,就道:「是這樣的,我們想給五弟找個能生孩子的女人,當然,只是生孩子而已,不一定要明公正道的納妾。但是五弟妹很不高興,五弟也惹惱了,我們正在發愁到底要怎麼辦。」

    「啊?好端端地,你們怎麼整這個妖蛾子?!五弟和五弟妹這不剛剛回來,五弟妹大病初愈,孩子的事,急也急不來啊。你們就不能等一等?」謝東義不滿地道。

    「不是我不想等。就怕等不及。」陸瑞蘭很是苦澀。

    她是一片好心,沒想到不僅讓盈袖恨上她們,而且跟謝東籬也生了嫌隙。

    本來是至親的家人,一下子弄成這樣,她也很不好受。

    「有什麼等不及的?是五弟妹大病初愈,又不是五弟?」謝東鳴嘟噥道,「哪怕五弟妹突然病死了呢,五弟再娶一個。不一樣生孩子?」

    「呵呵,五弟妹如果真的去了。你以為五弟會再娶嗎?」甯舒眉冷笑一聲,「我和大嫂難道不曉得?我們是生怕他跟公公一樣……」

    謝東籬的爹謝複,就是在他娘劉靈筠過世之後不久,就跟著去了。

    謝東義和謝東鳴一起沉默下來。

    「……這一次五弟妹暈迷不醒,五弟是什麼樣子,你們都看見了。難道不心驚肉跳嗎?如果五弟妹真的去了,你以為五弟一個人活得下去?我就是擔心這個。才想著一定要他們早些留個孩子。只要五弟有個孩子,他就算跟著五弟妹去了。我們也不會這麼著急,最多我們再幫他把孩子帶大。」陸瑞蘭拿帕子抹了抹淚。

    男人太情深意重,對於家人來說也是負擔。

    陸瑞蘭現在有些後悔當初教養謝東籬,把他教得太好了些。

    哪怕薄情寡幸,也好過跟著妻子殉情而死,留下家人痛苦傷悲。

    而死的時候如果連孩子都沒有,陸瑞蘭就覺得完全是自己的罪過。

    所以她不願看見在謝東籬心中,盈袖的位置遠遠高於他們這些家人。

    因為這意味著盈袖的份量太重,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無法撼動謝東籬的心。

    謝東籬是他們謝家的驕傲,也是謝家的頂樑柱,怎麼能任由這根頂樑柱被一個女子牽扯全部心神呢?

    陸瑞蘭對謝東籬期望有多高,如今失望就有多大。

    「大嫂和我自從聽說五弟也跟著五弟妹暈迷了半年,就急得不行。你們說,這樣的情況,我們是不是應該早做準備?如果五弟妹再暈一次,咱們全家都不要活了!」甯舒眉拍著桌子說道,「昨天我去看五弟妹,她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根本就不是福壽綿長的相。」

    「你們聽說誰的?」謝東義偏頭看向甯舒眉,「我們怎麼不知道五弟也暈迷了半年?」

    「大嫂聽五弟妹的弟弟親口說的。他是從盛家那裡知道的,說五弟妹暈迷不醒,五弟氣急攻心,也跟著暈了過去,兩人暈了半年,才一起醒過來。你們聽聽,這已經是要同生共死的架勢了,我和大嫂能不急嗎?」甯舒眉將小磊供了出來。

    謝東籬暈迷的事,是盛青黛偷偷告訴小磊的。

    小磊不把陸瑞蘭當外人,因為是有關謝東籬的情形,就私下裡跟陸瑞蘭說了一次,讓她不要著急,盛家正在全力搶救之中。

    沒想到這番話聽在陸瑞蘭耳朵裡,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她想到的,是謝東籬爹娘的情形。

    前車之鑒殷鑒不遠,她怎麼能再放任這小倆口呢?

    不管怎樣,孩子是一定要先生一個以防萬一的。

    「我最多再給盈袖兩年時間。她兩年內養好病,懷上一胎,我就再不說借腹生子的事。如果她還是不能有孕,哪怕給五弟下藥,也要給謝家留個種!」陸瑞蘭沉著臉說道,一點都不打算退縮。

    她是當家人,對於子嗣這種事有異乎尋常的執著。

    謝東義和謝東鳴這才明白陸瑞蘭和甯舒眉的用心良苦,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在他們看來,在這件事裡,陸瑞蘭、甯舒眉、謝東籬都沒有錯,錯的只有盈袖一個人。

    如果盈袖早一點生孩子,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現在病怏怏地,生不出來,還不許別人給五弟留後?——忒也霸道了。

    四個人商議了一番,陸瑞蘭就叫了牛婆子過來問道:「你知不知道五爺和五夫人在做什麼?」

    「回大夫人的話,五爺一大早就帶著五夫人回五夫人的娘家去了。」牛婆子眨巴著一雙小眼睛。瞅瞅陸瑞蘭,又瞅瞅甯舒眉,發現她們都愁眉不展,忙一縮脖子,退了下去。

    這個時候,她還是少說話的好。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

    謝東籬確實一大早就帶著盈袖回了她在東城坊區的忠貞國夫人府。

    盈袖出嫁前就住在這裡,也是謝家以前的老宅。

    司徒家從江南進京的時候,從謝家手裡買了這個宅子。

    這個宅子是盈袖最喜愛的宅子。

    雖然嫁給謝東籬六七年了,但和這個地方相比。她還是把這裡當做是她真正的家。

    盈袖在這裡的院子是至貴堂。

    至貴堂的後院臨著一道海灣。

    盛夏時分,海灘上佈滿潔白的細沙,蔚藍的海水如同一塊巨大的藍寶石,不時有雪白的海鷗從高空俯衝而下。啄食海裡的游魚,湛藍的天空上飄過朵朵白雲。將燦爛的陽光過濾了再灑在沙灘上,沒有了暑天的炎熱,照在人身上還帶著一絲涼意。

    海面上飄著一頁帶蓬的烏舟,垂著雪白的紗簾。擋住了外人的視線。

    盈袖和謝東籬就坐在烏舟裡面,讓小舟隨著海面的波動自由起伏。

    盈袖靠坐在謝東籬懷裡,看著外面一眼望不到邊的藍色海面。深吸一口氣,笑道:「這裡真是太舒服了。整個人都舒暢了,也不堵得慌了。」

    謝東籬拿起一支水晶杯,給她注入暗紅的葡萄釀,還放了幾個小冰塊,握在手裡晃了晃,喂到盈袖嘴邊,「來,喝一點。」

    盈袖低頭輕抿了一口。

    上好絲滑的葡萄釀滑入她的咽喉,味蕾還殘留著濃香,但是酒水已經不見蹤影,只留餘香一片。

    盈袖輕歎:「真好喝啊。」說完夠著脖子往上仰,「我還要……」

    謝東籬也抿了一口,含在嘴裡,將冰涼的葡萄釀焐熱了,才低下頭,握住盈袖的雙頰,對上她的唇。

    盈袖張開嘴,一股清香的葡萄釀就從謝東籬嘴裡滑入她的嘴裡,還帶著謝東籬唇邊的熱氣。

    盈袖被熏得陶陶然醺然欲醉,笑著伸出胳膊,往後抱著謝東籬的脖子,道:「我還要……」

    謝東籬又抿了一口葡萄釀,如法炮製,喂到她嘴裡。

    一滴暗紅色的葡萄釀從盈袖唇邊流了下來。

    謝東籬瞥見了,雙唇往下輕移,伸出舌尖往那滴葡萄釀上輕輕一舔,就將盈袖的唇瓣收拾乾淨。

    他們身邊的小桌子上還放著幾碟新鮮的瓜果,有切好的西瓜,甘甜的蜜瓜,扁扁脆甜的蟠桃,大顆大顆的葡萄,還有暗紅色的櫻桃,都是盈袖喜愛吃的果子。

    謝東籬一邊喂盈袖喝葡萄釀,一邊給她吃新鮮的瓜果。

    葡萄釀有很好的催眠作用,新鮮的瓜果這個時候吃不會嘔吐,總之都是為了盈袖好。

    兩人就這樣在烏舟上纏綿了一整天,一直到太陽落山,海面上灑滿碎金子似的殘陽的時候,才往岸邊劃去。

    盈袖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她看著紗簾外的海水,呢喃道:「這裡是琉璃河嗎?」

    「不是,這裡是東元國的海灣。」謝東籬不動聲色地道,伸出手指,按住她的太陽穴,慢慢給她揉按。

    盈袖眼前一黑,徹底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轉頭看了看,發現自己沒有在至貴堂,而是在謝家內院自己的臥房裡,不由得又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謝東籬在院子裡舞劍,劍聲清亮,矯若游龍,一柄劍舞得出神入化。

    盈袖趴在窗臺上,從窗櫺裡看著謝東籬,等他結束了,忙大聲叫好。

    謝東籬笑著收了劍,一頭汗水地回到屋裡,看了看她的臉色,「好多了,沒有頭暈噁心了吧?」

    「還好,不過還得我吃點東西才曉得我會不會吐。」盈袖朝謝東籬眨眨眼睛。

    謝東籬摸摸她的頭,「快去吃早飯,吃完我帶你出去玩。」

    盈袖驚訝,「你今天不用上朝嗎?」

    「我休沐三天。」謝東籬面不改色地道,「明天還要參加長興侯府世子的大婚之禮,索性一下子全休了。」

    「哦。」盈袖高興地點點頭,先去浴房洗漱。

    謝東籬也去浴房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出來,去小廚房看了看今天的早飯。

    盈袖的一個婆子忙來到門口,問守在那裡的采芸:「采芸,五夫人對綠春紅夏兩個小蹄子是什麼打算啊?已經在柴房關了兩天了。」

    采芸拍了拍額頭,「哎嘛,我把她倆給忘了。」說著,撂開簾子來到裡屋,對浴房裡的盈袖道:「五夫人,綠春和紅夏那邊,您是什麼打算?已經兩天了。」

    盈袖頓了頓,她也把這事給忘了,想了想,道:「去跟五爺說一聲,要怎樣,都聽他的。」

    采芸應了,帶著那婆子去找謝東籬。

    謝東籬剛從小廚房出來,見采芸問他有關綠春和紅夏的處置,隨便揮了揮手,「給大夫人送去吧。這府裡的丫鬟都是她管的,綠春和紅夏的老子娘都是在大嫂那邊,以後不要再送回來了。還有,我們這邊還有大房、二房的丫鬟婆子,都清理出來,一併送回去吧,代我謝謝大嫂和二嫂。」

    采芸點了點頭,帶著兩個婆子先去柴房將綠春紅夏放了出來。

    綠春和紅夏被關了兩天,形容委頓憔悴,衣衫髒亂不堪,嘴唇乾得都起皮了,再也沒有了前幾天一副志氣滿滿的樣子。

    「你們跟我走吧,五爺說送你們回大房。」采芸撇了撇嘴,轉身就走。

    「五爺回來了?我要見五爺!」紅夏驚慌失措,她不能就這樣被送走,她是一片好心,只要生下孩子,她就出家為尼,絕不食言,「我要跟五爺說話,我要親耳聽見五爺說把我送走,不然我就是一頭撞死在這裡,也是不會走的!」

    「撞死?那可受不起。」采芸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婆子,「再將她綁起來吧。這要撞死了,怎麼交差呢?」

    那兩個婆子忙拿著繩子過來,將綠春和紅夏兩個人都綁了起來,跟在采芸身後,去了大夫人陸瑞蘭的院子。

    采芸對陸瑞蘭轉述了謝東籬的話:「回大夫人的話,我們五爺說,綠春和紅夏本是大夫人管的,您就做個主吧。我們五爺還說了,我們那邊還有大房、二房的丫鬟婆子,都要一併送回來,感謝您和二夫人這些年對我們五房的幫扶,我們以後一定會感謝大夫人和二夫人的。」

    陸瑞蘭聽了,臉色鐵青,惱道:「你讓五弟親口來跟我說!他這是要鬧什麼?!難道要分家不成?!」

    采芸只是個丫鬟,並沒有多說,只是屈膝行了禮,「奴婢回去了,一定會把您的話帶到的。」

    回到自己院子裡,看見謝東籬和盈袖正在吃早飯,采芸本來不想現在說,免得五夫人連飯都吃不下了,但是謝東籬見了她,隨口就問:「送回去了?大嫂有說什麼沒有?」

    「大夫人說了,問您是想做什麼,是不是想分家……」采芸飛快地睃了盈袖一眼,然後垂下眼眸,低頭侍立。

    盈袖一怔,「分家?」

    謝東籬笑著放下筷子,「既然大嫂想分家,我們這些弟弟妹妹當然卻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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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5:53 |只看該作者
第623章 比狠

    「真的要分家?大嫂說的是氣話吧?」盈袖不安地問道,她曉得謝東籬跟陸瑞蘭和甯舒眉的關係很好,雖然是大嫂和小叔子,但謝東籬是琉璃和甯舒眉兩人一手帶大的,情同母子,這樣的情份,因為兩個丫鬟就要分家,說出去人家都不會信。

    謝東籬拍拍她的手,「分家是男人們的事,你就不要瞎摻和了。」

    一句話就將陸瑞蘭和甯舒眉兩人發飆的可能堵在門外。

    因為謝東籬要說服的只有謝東義和謝東鳴這兩個哥哥。

    盈袖莞爾,給謝東籬盛了一碗粥,拿了兩個小肉包子,「那多吃點兒,今天可是會說很多話呢。」

    謝東籬接過粥碗,幾口就吃完了,順便三口兩口就把肉包子吃了,又喝了漱口茶,才起身道:「我先出去見大哥、二哥,說好了再回內院,接你去見大嫂和二嫂。」

    這是要釜底抽薪,跟謝東義和謝東鳴兩個人將大事都分派好了,再進內院跟女人談瑣事。

    陸瑞蘭就算是謝家的當家人,也只是當內院的家,外院的事情她是管不了的。

    謝東籬來到外院,先命人將謝東義和謝東鳴請到他的外書房坐下。

    命小廝阿順上了茶,才道:「大哥、二哥,今天我找你們,是有件事要跟你們商議。」

    「什麼事?是不是找人借腹生子的事?你別急,你大嫂二嫂正在給你物色人選呢,找了好久了,又要漂亮,又要知書識禮,還要身家清白。這種女子不容易找啊哈哈哈哈……」謝東義一見謝東籬,就把他們昨夜商議好的事都說了出來。

    謝東籬的目光閃了閃,「哦?已經開始找了?我怎麼不知道?」

    「這種事,男人插什麼手?都是女人安置好了,你只要上床給謝家留個種就行。」謝東鳴拍拍他的肩膀,「別急,別急。如果你急。我讓你二嫂去萬甯侯府給你找個庶出的姑娘怎麼樣?不過萬甯侯府就算是庶女,也是不能用完就扔的,找他們家的姑娘。你就得準備納妾了,五弟妹會同意嗎?」

    「咦?連納妾都想好了?還是二嫂娘家的姑娘?那怎麼行呢?你們不考慮讓我休掉袖袖,然後陸家、甯家的姑娘各娶一個,不分大小?」謝東籬呵呵笑了一聲,語帶譏諷地說道。

    謝東義和謝東鳴這下看出來謝東籬的語氣不對了,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打著哈哈道:「五弟,我們就是這麼一說,不是著急嗎?你看,你成親六七年了。五弟妹生不出來,我們也急啊,以後怎麼去九泉之下見姑姑姑父呢?」

    謝東籬臉上的神情淡淡地。道:「我剛才已經吩咐人把我院子裡大嫂和二嫂的人手都送回去。你們也知道我成親六七年,還要靠哥哥嫂嫂幫扶。實在是過意不去。」

    「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那些人手你用了這麼多年了,還什麼還啊?接著用吧,沒事。」謝東義當然不肯讓謝東籬把那些丫鬟婆子送回來,那多丟人,別人知道了,還以為他們要分家呢……

    「話不能這麼說。」謝東籬撣撣衣袍,吹了吹手中的茶水,「你們是為將之人,也知道軍中最忌諱令出多門。下命令的人多了,不僅下面的人無所適從,上面的人也容易互相推諉責任,我院子裡以前都無所謂,隨便哪一家的丫鬟婆子都行,反正我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內院,她們無論做什麼,都與我關,所以我從來沒有干預過。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也是成了家的人,內子從娘家帶了一堆的下人,我們自己也買了一些,這麼多人重重疊疊擠在我們那個小小的院子裡,實在是擠不開,所以……」

    謝東義和謝東鳴撓了撓頭,呵呵笑道:「五弟,你怎麼了?把軍中的規矩來比內院,是不是殺雞用牛刀啊?」

    「不是殺雞用牛刀,我只是打個比方。」謝東籬淡然說道,「再則大嫂今兒對這件事不滿,已經有分家的打算,所以我從善如流,順了大嫂的心,如了二嫂的意,咱們兄弟好說話,就把家分了,大家依然是至親,年節來往走動,更加親熱,你們說呢?」

    謝東義吃了一驚,「啊?分家?你大嫂說要分家?!不會吧!」

    謝東鳴也嚷嚷道:「大嫂要分家?這件事我沒聽你二嫂說過啊!是不是聽錯了?」

    「應該沒有,就是今天早上剛剛說的。」謝東籬抬起頭,「我是想分家這種事,到底還是男人說了算,不如我們先說好了,具體怎麼做,等回內院知會她們一聲,再讓嫂子們帶著袖袖操持,你們看呢?」

    謝東義和謝東鳴兩個人十分不安,一起起身在屋裡走來走去,轉著圈兒地琢磨,一邊問他:「五弟,你說實話,真的是你大嫂要分家?」

    「嗯,不信你們去問吧。」謝東籬有些失望。

    兩個大哥完全不能做主,看來事事仰仗兩個嫂子,他們是完全撒手不管。

    分家這件事太大,謝東義和謝東鳴都不敢做主,忙命人去內院請陸瑞蘭和甯舒眉來談。

    陸瑞蘭和甯舒眉知道謝東籬跟兩個大哥談分家的事,嚇得幾乎走了真魂,連首飾都沒有插,素著頭就帶著丫鬟婆子來到謝東籬的外書房。

    「五弟,你到底是怎麼了?我不過是一句氣話,你就真的當真了?」陸瑞蘭人未到,聲音已經到了。

    她推開外書房的門走了進來,手一直在哆嗦,雖然極力鎮定,還是看得出來難以遏制的怒氣。

    甯舒眉跟在她後面進來的,在路上陸瑞蘭跟她說了早上的事,因此也跟著道:「五弟,大嫂不過是對五弟妹的丫鬟說句氣話,你不會連五弟妹的丫鬟都要護著吧?」

    「二嫂,那丫鬟是我讓她過來的。她說的話,都是我親口囑咐的。如果你還當她的話就是丫鬟亂說話,我也沒辦法。」謝東籬攤了攤手,又叫阿順過來,「給大嫂、二嫂搬兩張椅子過來坐。」

    阿順忙抬了兩張紅木太師椅過來,放在謝東義和謝東鳴的圈椅旁邊。

    陸瑞蘭和甯舒眉坐了下來,目光在謝東籬的外書房裡掃了一眼。沒有看見盈袖。視線又落在外書房的雕花地罩上。

    那邊可以藏人。

    謝東籬一見她們的目光所及,就知道她們在想什麼,笑著起身。將雕花地罩的落地簾子撂開,道:「這裡沒人,袖袖還病著,這件事她說不上話。就我做主了。如果你們有什麼想法,跟我說就行了。分家的事,她一個女人家,管不了這麼多。」

    謝東籬這樣說,好像是把盈袖排除在外,其實是大包大攬。將一切責難扛在自己身上。

    眾所周知,分家是最得罪人的事。

    再好的兄弟姐妹妯娌,都會因分家的事鬧得不可開交。甚至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陸瑞蘭有些臉紅,訕訕地道:「五弟妹也是這家裡的一份子。分家這麼大的事,怎麼能瞞著她呢?五弟,你若是不看重她,為何不肯找人生孩子?若是看重她,為何分家的事不讓她插手?」

    謝東籬笑著道:「這是兩碼事。分家的事,縱然叫她來她也沒法子插手。我們謝家這麼多年都是大嫂二嫂當家,她一個五弟妹,能把自己的院子管好就不錯了,家裡的事,她一點都不知道,何必讓她為難?」

    甯舒眉窒了窒,不滿地道:「說得跟真的一樣,難道真的要分家?」

    謝東籬重重點頭,「我什麼時候對家裡人說話不算數過?再則大嫂已經有了分家的念頭,二嫂你何必強求呢?你們大房、二房都是兒孫滿堂,一大家子人,我們搬出去,你們能住得更寬敞,豈不是好?」

    都說到搬家了,陸瑞蘭和甯舒眉兩個人更是坐不住了。

    這宅子是謝家的祖產。

    如今謝家真正的繼承人,只有謝東籬。

    謝東義和謝東鳴是姓劉,不是姓謝。

    雖然外人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是心知肚明的。

    當著謝東籬的面,怎麼可能把正經的繼承人分出去,他們這些外姓人反而住在謝家的祖宅呢?

    可是如果是他們大房和二房分出去,人家更要奇怪了。

    謝東義是謝家明面上的族長,陸瑞蘭明面是謝家的宗婦。

    宗婦不住在祖宅,卻是謝東籬和盈袖這小兒子和小兒媳婦住在祖宅,這說出去也說不通啊!

    還有,陸瑞蘭這才想起來,她手裡那些用慣了的謝家世僕和家生子,可都是姓謝,不是姓劉,或者姓陸。

    包括綠春和紅夏兩家人,她們是謝家的家生子出身,不是他們劉家的,更不是陸瑞蘭帶來的陪房家人。

    謝東籬將這兩個人送到她這裡,其實已經在提醒她這個問題。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謝家會分家,所以這些問題,比如祖宅的問題、家生子的問題、誰管家的問題,本來都不是問題。

    她和甯舒眉原本是打算跟著謝東義和謝東鳴去北齊國為劉家沉冤昭雪,多半是回不來了,所以謝家的事,順理成章就落到謝東籬和盈袖手裡。

    沒想到劉家在北齊的事在盈袖的幫助下,處理得妥妥帖帖,不僅沒送命,而且還得了爵位。

    要不是他們沒法在北齊長時間隱瞞身份,他們真的可以在北齊不回來了。

    後來回到了東元國,那時刻懸在他們心裡的血海深仇已經沒有了,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也將謝家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家。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她們行事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呢?

    陸瑞蘭捫心自問,只覺得滿頭大汗,坐都坐不穩了。

    謝東籬微笑著安撫她:「大嫂莫急,其實這件事,我也一直在考慮。人大分家,樹大分支,本是應有之意。大嫂如果做不了決斷,可以回去跟大哥商議商議。等過兩天再議也行。」

    其實再議,也就是討論家產的分配了。

    陸瑞蘭定了定神,「行,五弟你也好好考慮考慮。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的侄兒侄女們都跟你這麼熟了,早就是一家人,何必為了點小事鬧成這樣呢?」

    「是啊,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們過日子,不就是圖個舒心嗎?大家住在一起,如果比分開住更高興,那就是值得的。但是如果住在一起。比分開住要糟心。何必硬是要擠在一起?到時候連親戚都沒得做,豈不是事與願違?」謝東籬的聲音很誠懇,但是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他在表示他的不滿。

    從謝東籬的外書房回內院之後,陸瑞蘭和甯舒眉拉著謝東義和謝東鳴翻來覆去地問,總算把謝東籬先前說的話都弄清楚了。

    陸瑞蘭搖了搖頭,道:「今天的事。沒那麼簡單。要分家的人,肯定是五弟妹。不是五弟。五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我們只要在親情上下功夫,他未必會堅持。要分家的是五弟妹,如果五弟不同意。她鬧不起來的,反而會因為日日夜夜催促,傷了跟五弟的情份。」

    另外三個人都表示同意。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很簡單,讓五弟妹知道。就說我們已經在給五弟找借腹生子的人選,她一急,就更要逼著五弟分家。最傷夫妻感情的,不是兩人有難的時候,而是日常過日子的瑣碎小事。只要她一直逼五弟,五弟會跟她生份的。這情份啊,最經不起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磋磨。不然男人怎麼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呢?是吧?」陸瑞蘭似笑非笑地看著謝東義。

    謝東義和謝東鳴滿頭大汗,不敢應答,都說:「那這件事你們倆做主,我們走了。」然後飛快地竄出了屋子。

    陸瑞蘭和甯舒眉便商議如何將這件事傳到內院給盈袖知道,但是又不能讓這件事做實。

    因為她們不會真的找人,只是一個謠言而已。

    就算謝東籬知道了,查無實據的話,只會對盈袖更增厭惡。

    「大嫂,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狠了點?」甯舒眉有些不安,「五弟妹雖然鬧騰了些,但是到底幫了我們不少忙。」

    「我知道,也只是給她個教訓。男人是靠不住的。她要在這個家立足,還是要靠我們兩個妯娌相幫。我也沒辦法,不如此,五弟就真的被她勾走了。那我們兩家以後還有什麼指望?」陸瑞蘭素來有心計,有大才,如今使出一兩招對付頭腦簡單的盈袖,自然很是容易。

    不過她沒想到,有人比她更狠。

    謝東籬沒有回內院,而是趁休沐的時候,去了丞相閣,草擬了一個法案,馬上送到元宏帝的案頭。

    「咦?《分家令》?」元宏帝笑呵呵地拿起謝東籬草擬的法案,「這是要做什麼?」

    「陛下,這是微臣為東元國,為陛下著想。」謝東籬拱了拱手,「陛下,東元國到如今已經有了五百多年,世家大族盤根錯節,層出不窮,把持著東元國的土地和財富,實在與國與家不利。臣想用這分家令,對世家大族進行裁撤。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要爹娘雙雙過世,家裡兒女俱已成年,就要強制分家。家產可按五五再均分的比例進行分割。這樣可以將大家族分成小家,同時土地兼併也不會那樣嚴重了。」

    「哦?言之有理。」元宏帝大加讚賞。

    他作為皇帝,當然最忌諱的是世家的力量。

    東元國發展到如今,已經到了世家權臣可以把持皇權廢立的程度。

    謝東籬先前提出的把軍隊對三大侯府手裡收回來的提議,已經讓元宏帝很感興趣了,如今加上這個分家令,如果順利實施,從此東元國再無世家大族,也再無可能出現擁有可以廢立皇權能力的權臣。

    「好!朕看這個決議很不錯。這樣吧,你既然提了出來,朕不讓你吃這個虧,這個法案,就當是朕提出來的,你可以附議,如何?」

    「多謝陛下盛情!」謝東籬躬身行禮,笑著回家去了。

    只要一道法令,她們是不想分家也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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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6:06 |只看該作者
第624章 一人是命

    盈袖睡了午覺醒來,發現謝東籬正坐在窗下的圈椅上,手裡握著一本書,旁邊的桌上放著一杯熱氣嫋嫋上升的清茶。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盈袖揉了揉眼睛,「外面的事情怎樣了?」

    謝東籬回頭看了看她,「醒了?」

    放下書卷走了過來,「我還以為你要睡一整天呢。來,起來,我帶你出去吃午飯。」

    「去哪裡?」盈袖興奮起來,「城裡的酒樓嗎?我娘家的酒樓是最大的呢。」

    謝東籬笑道:「出去吃頓飯也忘不了照顧你娘家生意,話說那酒樓現在是誰的?」

    那些生意原本是盈袖和小磊的爹司徒健仁的。

    司徒健仁後來認祖歸宗,改回元姓,那些酒樓還是記在司徒健仁名下。

    他死之後,這些生意由沈詠潔做主,二一添作五,給盈袖和小磊平分了。

    東元國京城裡最大的酒樓,是在小磊名下,因為他需要一個像酒樓這樣的地方收集消息。

    盈袖去了屏風後面換衣裳,笑著道:「那是小磊名下的酒樓。不過我去吃東西,只記帳,從來不付錢。小磊請姐姐吃頓飯怎麼了,難道他還不願意嗎?」

    謝東籬笑了笑,道:「小磊要是成親了,你還敢不付錢?」

    盈袖偏著頭想了想,老老實實搖頭道:「那到不敢不付錢。既然成親了,小磊就有自己的家了,我這個做姐姐的如果還敢吃白食,弟妹也不會放過我的。」

    「怎麼會呢?小磊這麼敬重你,小磊的妻子還不得把你供起來?吃點飯還要給錢?」謝東籬故意逗盈袖。

    盈袖啐了他一口,「盡胡說。小磊敬重我。我就更不能給他添亂。拿姐弟感情去考驗別人的夫妻感情很有意思嗎?我疼小磊,就更不會讓他為難了。再說我只是姐姐,就算是娘,也不會做得這麼過份的。」

    當然,那得是腦子清醒的親娘。

    不然做得更過份的娘比比皆是。

    謝東籬歎了口氣,靠坐在床頭,看著盈袖換了衣裳走出來。坐在妝台前梳妝。一邊問她:「咱們家就要分家了,你想住在哪裡?」

    不過在盈袖回過頭說話之前,謝東籬馬上道:「別提你娘家的房子。我是不可能跟你住到至貴堂去的。」

    「為什麼不去?那裡多好,我最喜歡了。」盈袖被謝東籬提前堵住嘴,不能說這話了,只好訕訕地回過頭繼續梳妝。

    「再好也是你娘家。我又不是上門女婿,怎麼可能跟你住到你娘家。」謝東籬在這件事是說一不二,根本沒得商量。

    盈袖對著鏡子悄悄扮了個鬼臉,「那就隨便了。只要跟你住在一起,住在哪了裡都行。茅草屋我都住過,怎麼會在這種事上挑三揀四?」

    謝東籬見盈袖又說到古早時期的事,微微皺了皺眉,道:「袖袖,以前的事。就當是做夢算了,不用太過在意。」

    已經輪回過好幾次,何必太在意前世?

    再說他們回去的前世,早就被祖神和他們共同修改過了,根本不是真正的前世。

    如果老是被前世影響,盈袖的身子會很難恢復過來。

    因為她的病,其實是心病。

    她必須把自己和前世的盛琉璃剝離開來。

    盛琉璃已經死了,她的魂魄融合了祖神那塊特殊晶石的能量,化作了紫琉璃睡蓮,有穿越時空之能。

    轉世為大祭司的謝瞬顏為了重新幫助墮民走出黑暗,用了盛琉璃化作的紫琉璃睡蓮的強大力量,從異世召回了他們的女兒盛思顏,最後終於解救了所有的墮民。

    這個任務完成之後,紫琉璃被摧毀,它的魂魄重新進入輪回,後來轉世成為盈袖。

    而大祭司死後,魂魄也進入輪回,開始生生世世的追尋。

    直到他找到盈袖,才找到一生摯愛。

    這一世,他們就是來畫上圓滿的句號的。

    所以一切擋他們路的人,都會是他們的敵人。

    謝東籬的記憶完全恢復之後,現世的牽絆已經不再能夠束縛他。

    如果說在這之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親情還在他心裡佔有很重要的一席之地,而他從古早時期回來,想起了所有事情之後,這些人就已經無關緊要了。

    只有盈袖一個人是他的命。

    可是盈袖好像跟他不一樣。

    她從古早時期回來,也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但是她的心神,被盛琉璃和元盈袖兩段經歷拉扯,所以出現了心神不寧,魂魄不屬的現象。

    謝東籬想讓她儘管習慣現在的生活,忘記在古早時期的經歷。

    他相信,時日一長,那些事情就跟一場夢一樣,再不會對盈袖有任何影響了。

    盈袖點了點頭,「我知道,現在我已經忘記大半了,有時候想起來,也覺得好像是做了一場夢,除了想起那個孩子的時候。」

    又是孩子……

    謝東籬有些頭疼。

    對於他來說,這一輩子有沒有孩子完全不重要。

    但是對於盈袖來說,這一輩子有個孩子卻非常重要。

    當然,對謝東籬的家人來說,他有個孩子也非常重要。

    這也是最近他們家裡劍拔弩張的起因。

    「好了,出去吃一頓,養得胖胖的,自然就有孩子了。這種事急不得,越急越沒有。有些夫妻都是在放棄要孩子的時候,突然就有了,原因就是腦子裡放鬆了,不再想著這事,才能水到渠成。」謝東籬將一件薄薄的藕荷色薄紗斗篷披在盈袖肩上,「走吧。」

    兩人坐著大車,來到東元國京城最有名的鹿回頭酒樓。

    盈袖戴著遮住臉的幕離,和謝東籬一起上了二樓的雅間。

    鹿回頭酒樓的人當然認得謝東籬,也知道他身邊的這個女子肯定就是他們東家的嫡親姐姐。掌櫃的親自迎了出來,領著他們進入二樓最大位置最好的雅間。從這裡能看見海景,還有附近山上的桂花樹,月夜的時候來這裡吃酒賞月看海,是最佳享受。

    「大姑爺、大姑奶奶,這是我們酒樓最近的功能表,食材都是特別新鮮的。這幾樣新式菜是酒樓的大廚精心打造的。兩位要不要嘗一嘗?」掌櫃的特別殷勤招呼。

    謝東籬隨便看了看,遞到盈袖手裡,「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到了雅間,盈袖就把幕離取下來了,她也掃了一眼,「你做主吧,我吃什麼都行。」

    謝東籬就對那掌櫃的道:「把你們的新式菜上幾個。再上幾個你們的拿手菜,就這樣吧。吃完不夠再要。」

    其實他們只有兩個人,怎麼會不夠呢?

    那掌櫃地忙彎腰應是,帶著功能表去廚房吩咐去了。

    他們在雅間沒坐多久,菜還沒上呢。小磊就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衝口就道:「姐姐,你們來吃飯,也不叫我!」

    盈袖好些天沒有看見小磊了,乍一見他。特別親熱,笑著拉他過來坐下,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出來了?跑得還真快。」

    「嘿嘿,你們一進酒樓,就有人通知我了,我正好要跟你說事,就跑來混頓飯吃。」小磊說著看向謝東籬,「姐夫,這頓飯你請啊!」

    謝東籬也不說話,看著盈袖笑。

    盈袖先前大言不慚說來吃白食,現在弟弟一說話,馬上道:「我們請,當然是我們請!」

    「姐,我跟姐夫逗著玩呢,誰要你出錢了?還把不把我當弟弟了?!」小磊翻了個白眼,「我看你這麼瘦了,是不是在姐夫家沒有好生吃飯啊?」

    盈袖給小磊倒了盞茶,遞到他手裡:「這麼多話!我哪裡瘦了?這是正好!正好!你知道嗎?!吃那麼多會變癡肥!」盈袖擰了小磊的耳朵一把,毫不客氣地教訓他。

    小磊哎喲哎喲叫了兩聲,眉開眼笑地道:「姐,看見你回來了,真好!」

    盈袖鬆開手,「你不用討好我,我不擰你耳朵就是。」

    姐弟倆說說笑笑,轉眼掌櫃的就親自端了飯菜過來,擺了滿滿一桌子。

    小磊給掌櫃的扔了個大元寶,「賞你們的。」然後揮手讓他們出去。

    謝東籬、盈袖和小磊邊吃邊談。

    小磊沒吃幾筷子菜,就捧著酒杯喝酒,眼睛看了看謝東籬,又看了看盈袖,道:「姐,沈遇樂要回家省親了。」

    盈袖的手一抖,筷子上剛夾的一個藕夾就掉了下來,她顧不得擦手,忙道:「是真的嗎?遇樂就要回來了?!」

    「人家是南鄭國的皇后娘娘,你老是遇樂、遇樂的叫,不怕人家聽了不開心?」謝東籬夾了一個藕夾放到盈袖的小碗裡。

    「不會吧?」盈袖搖了搖頭,「不過也說不定。我有好些年沒有見到她了。」

    「她已經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了。嘖嘖,真看不出來,她這麼能生。」小磊嘖嘖有聲,「鄭昊揀到寶了。」

    謝東籬眼看盈袖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立刻道:「生孩子而已,這就揀到寶了?小磊,你的眼皮子要不要這麼淺?」

    小磊嘻嘻一笑,「我就這麼一說,姐夫別當真。我知道姐姐才是姐夫的寶!」他擠眉弄眼地說著,形容十分猥瑣。

    盈袖忍不住拿筷子敲他的手,「胡說八道!在外面不要亂說話!」

    小磊忙把手抽走,大叫道:「姐夫救命!姐夫救命!」

    「找我救命,你確定沒有找錯人?」謝東籬慢悠悠地吃了一顆油炸花生米。

    「也對。」小磊連連點頭,「姐姐就算殺人,姐夫也只會去刨坑把人給埋了,幫著毀屍滅跡。」

    「這就對了,以後不要亂說話,惹人笑話。」謝東籬點點頭,完全贊同小磊的話。

    小磊瞠目結舌地看著謝東籬,朝盈袖道:「姐,我看才是揀到寶了!我對黛黛都沒有這樣掏心掏肺地好!」

    盈袖打心眼裡笑了起來,但是笑過之後,她又蹙起眉頭,又一次擰住小磊的耳朵:「你剛才說什麼?!怎麼把黛黛拿來說事?!元晨磊,你是定了親的人,黛黛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小磊看了謝東籬一眼,謝東籬沒有抬頭,正低頭舉著酒杯吃酒,但是他的腦袋幾不可察地晃了晃,像是在搖頭。

    小磊明白過來,謝東籬什麼都沒有跟姐姐說呢,因此他忙改了話題:「姐姐鬆手!耳朵都被你擰掉了!我就是這麼一說,你也知道,男人嘛,不口花花就不是男人了。」

    「口花花也不能拿黛黛說事。」盈袖警告小磊,「盛家要來東元國開藥鋪了,你最好給我安份點兒!」

    「知道了——!」小磊拖長聲音說道,一邊趁盈袖不注意的時候,對謝東籬擠了擠眼。

    謝東籬當沒看見,吃完飯,就帶著盈袖回去了,明天就是慕容長青大婚的日子,他們要早些去長興侯府觀禮。

    盈袖中午吃得太飽,回來之後,又吐了一次,但是吐得沒有以前厲害。

    謝東籬給她喝了養胃的小米粥,加了點藥,讓她昏睡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叫醒她,準備去長興侯府做客。

    陸瑞蘭專門來到他們的院子,對謝東籬道:「今兒五弟妹跟我一起吧,你是男人,不能去內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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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過招

    陸瑞蘭穿著一身大紅遍地金葫蘆紋對襟長褂子,頭上的鳳點頭步搖華貴大氣,確實是去侯府做客的打扮。

    她微笑著看著謝東籬,又道:「五弟,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放心好了,五弟妹我平平安安帶出去,完完整整給你還回來。」

    說得盈袖跟件物事一樣。

    謝東籬笑道:「大嫂言重了,我怎麼會不放心呢?不過,也當問一問袖袖。」說著,他看向盈袖,問道:「今兒要跟大嫂一起去長興侯府嗎?」

    「大嫂,去長興侯府觀禮,我要擺公主儀仗,恐怕不能跟大嫂一起了,還望大嫂見諒。」盈袖笑著搖了搖頭,對謝東籬道:「我也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你先去吧,我隨後就來。」

    其實擺公主儀仗這件事,是她臨時想起來的。

    本來以她的身份,只以謝家媳婦的身份上門道賀是情份,以公主身份道賀是道理,無論怎樣去,長興侯府只有感激她的,不會不高興。

    陸瑞蘭微微一怔,沒想到盈袖也是有兩把刷子的,綿裡藏針就把她推開了。

    「這樣啊?那也好,不過我剛來的時候,還沒見五弟妹吩咐要擺公主儀仗,莫不是臨時想起來的?」陸瑞蘭笑著點了點頭,「五弟妹,其實你不必如此的。」

    就差明擺著說盈袖是為了避開她,才故意要擺公主儀仗。

    盈袖確實是為了避開她,才要擺公主儀仗的,但是只要她不承認,誰能一口咬定呢?

    難道盈袖連個出行的自由都沒有了?

    「大嫂這話就說得難聽了,要是真把我當一家人,卻這樣揣測我,實在讓我寒心。算了,我這人心裡想什麼,都擺在臉上,不懂作偽。大嫂既然對我有了成見,再勉強說一家人應該和和睦睦的話實在太矯情了,我就不留您了。就像您說的。我臨時起意要擺公主儀仗,好多事情要做呢,耽誤了時辰就不好了。」盈袖索性把話說開了,連面子都不留了。

    陸瑞蘭涵養再好,此時也被盈袖一副憊懶樣兒氣得手直抖。

    好在藏在袖子底下,別人看不見。

    「五弟妹,你若是有不滿,可以直接跟我說,跟你二嫂說也行,別憋在心裡。看你最近瘦了那麼多,我們看著也心疼。」陸瑞蘭深吸一口氣,依然和顏悅色地說道,「其實就算是臨時起意也沒什麼,你是公主。想怎樣就怎樣,我們謝家沒有公主門第高貴,自然是聽公主的。」說著。她對謝東籬點了點頭,「五弟。那我和你二嫂她們先走了,你大哥二哥說有事要跟你說,你有空去見見他們。——告辭。」

    陸瑞蘭一轉身,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下去了。

    謝家的大門前,甯舒眉在謝家的大車前左顧右盼,終於等到陸瑞蘭出來了,卻沒有看見她背後的盈袖,忙問道:「大嫂,五弟妹呢?她沒有跟您一起出來嗎?」

    她的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喜悅,唇角老是保持著上翹的弧度,心情極好。

    陸瑞蘭苦笑著道:「別等了,她要擺公主儀仗呢,哪裡是我們能近身的?」說著,搭了婆子的手,往大車上去了。

    甯舒眉失望極了,忙跟著上來,揪著自己團扇的穗子,沒好氣地道:「她擺架子跟誰看呢?難道真的以為我們會害她不成?不過是我們想著大家是一家人,在無論在家裡怎麼鬧,出了門,大家還是要一致對外才行。」

    「她不就是擔心我們會害她?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陸瑞蘭在心裡冷哼一聲。

    「都是綠春和紅夏兩個心比天高的小蹄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五弟妹有了警惕之心。以後的饑荒才難打呢。且看著吧,我看她能得意到幾時。」甯舒眉憤憤不平地說道。

    陸瑞蘭跟著笑了笑,「就是,先看著吧,誰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

    擺公主的譜很了不起嗎?

    皇室還不是要靠著三侯五相這樣的世家扶持?

    元宏帝在世家眼裡就是個扶不起來的軟蛋,綠帽子都不知戴了多少頂。

    小磊和盈袖就更別提,誰知道這太子和公主的身份是真是假?

    一想起謝東籬的疏遠,陸瑞蘭就坐立不安。

    陸家已經不行了,王家早就滅掉了。

    沈家的大丞相年紀老大,也是快退了,五相世家裡真正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只有張家和謝家。

    而張家的老夫人出身北齊,元宏帝早就對張家不滿了。

    如今的張四爺張紹天娶了盈袖和小磊的娘親沈詠潔,才讓元宏帝暫時放過張家。

    所以說來說去,只有他們謝家才是真正的領頭羊。

    而謝家靠誰?

    當然只有一個人,就是謝東籬。

    這個人,不僅背負著整個謝氏家族,還有陸家,以及萬甯侯府的寧家。

    所以他們一定不能放任謝東籬被皇室的人籠絡。

    陸瑞蘭和甯舒眉的馬車走了好遠了,盈袖的全副公主儀仗才擺了出來。

    謝東籬騎著馬在旁邊相隨,一邊走,一邊跟車輦裡面的盈袖說話。

    盈袖不由氣悶。

    她特別想跟謝東籬一樣騎在馬上,並轡而行,兩人一起說說笑笑,指點河山,多美好?

    可是就因為不想跟陸瑞蘭她們一起走,她不得不祭出自己的公主儀仗。

    謝東籬明白她的心思,也不說,只是東拉西扯地說著閒話,道:「慕容長青這一次娶的是陸家二房的姑娘,大嫂的娘家人。」

    「哦,那是長興侯夫人的親侄女吧?我記得大嫂是陸家大房,長興侯夫人是陸家二房。」盈袖在車輦裡說道。

    「對,但陸家還沒分家,所以還算是一家人。」謝東籬說到這裡,眼睛眯了起來。

    很快就不是一家人了……

    他微微地笑了。

    來到長興侯府門前,果然熱鬧非凡。

    盈袖的公主儀仗算是今天來客裡最尊貴的。

    因此她一到,長興侯府門前就清理出一塊空地。

    長興侯慕容辰和長興侯夫人陸瑞楓,以及長興侯世子慕容長青都迎了出來。

    盈袖搭著謝東籬的手,從車輦上下來,笑著對他們微微頷首,道:「今兒是慕容世子大喜的日子,我和外子恭喜世子和世子夫人百年好合,瓜瓞綿綿。長興侯、長興侯夫人,恭喜你們。」

    慕容辰對盈袖拱了拱手,「承蒙護國公主貴言,今日犬子的親事。能得公主大駕光臨,蔽府蓬蓽生輝。——公主、謝副相,這邊請。」說著,慕容辰親自領了盈袖和謝東籬進長興侯府。

    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和世子慕容長青跟在後面進了大門。

    外面的賓客這才依次拿著拜帖進侯府的側門。

    陸瑞蘭和甯舒眉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陸家和寧家的幾個女眷好奇地問她們:「那不是你們的五弟妹嗎?怎麼今兒擺這麼大譜?嘖嘖,連長興侯都躬身行禮。好大的派頭!」

    「人家是公主,你能比嗎?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從那邊進去。新娘子呢?新娘子什麼時候過來?「

    「新郎官還沒有出來接親呢,等新郎官出來了。就差不多了吧。」

    陸瑞蘭看著這一幕,咬了咬牙,對甯舒眉道:「你帶著咱們家的孩子先進去。我回娘家一趟,看看清芬準備得怎麼樣了。」

    陸清芬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她是陸家二房最小的嫡女,今年才十五歲,生得嬌俏美貌,但性子溫婉賢淑,很會說話。

    據說慕容世子就是看中了她溫婉賢淑的性子,才鬆口答應定親的。

    甯舒眉忙應了,「大嫂你快去吧,這邊有我看著。」

    陸瑞蘭回到陸家,看見大門口掛著紅綢,一地的爆竹屑,還有許多頑童拿著小風車在門口跑來跑去的呼叫。

    家人臉上洋溢著笑容,穿著嶄新的衣裳,不像以前都是灰突突的,不是興旺之家的樣子。

    陸瑞蘭看見這幅樣子,才松了一口氣。

    她在陸家地位超然,一回娘家,立刻就有人領她進去,直接去了陸清芬的院子。

    「大姑母來了。」陸清芬忙迎了上來,「勞煩大姑母了。」

    陸清芬抱著陸瑞蘭的胳膊很是親熱。

    「我看看芬兒你準備得如何了。以後你就是長興侯府的侯夫人,一定要記住你的身份,是陸家姑娘,陸家是你的娘家,陸家好,你才能在侯府站住腳,知道嗎?」陸瑞蘭低聲囑咐她,又把慕容長青的喜好對陸清芬說了一遍,「都記住了?」

    「記住了。我娘也說了,這樁親事,如果沒有大姑母的幫忙,也落不到我頭上,我娘讓我好好給大姑母磕個頭。」陸清芬真的跪了下來,端端正正給陸瑞蘭磕了三個響頭。

    雖然陸瑞楓也是陸清芬的姑母,但是她說的話,沒有陸瑞蘭管用。

    這樁婚事能成,還是陸瑞蘭親自出馬,說服了慕容長青。

    「你這孩子,這麼見外做什麼?」陸瑞蘭忙拉起她,「我們都是陸家的姑娘,雖然嫁出去之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但是也要記住,娘家是我們的後盾,縱然在婆家過得再好,娘家得不著好處,也是枉然。你年紀小,肯定想著先收攏男人的心,這是好事,但是千萬要記得,男人多薄幸,不要把一顆真心全部投入進去。再說那長興侯世子,誰都知道他心坎裡的人是誰,你就不要跟她爭了,爭不過的,別白費力氣。」

    陸清芬到底年紀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如同一個面具一樣套在臉上。

    「大姑母說什麼,我……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好吧,大姑母只說一件事,今兒是你和慕容長青大喜的日子,可是有人就是不安份,偏偏挑了今天的日子,擺了公主儀仗去侯府觀禮。得,她的公主儀仗一擺,你這個新娘子都成了馬棚風靠邊站了。你的公公婆婆都得彎著腰迎她進門呢,更何況你?估計到時候讓你跪一跪都有可能。」陸瑞蘭沉吟說道。

    陸清芬臉都白了,拉著陸瑞蘭的手直搖晃:「啊?真的嗎?公……公主?那可怎麼辦啊?我大婚的日子,拜天拜地拜祖宗,可不想拜公主啊!——大姑母,大姑母,您幫幫我,幫幫我吧!她不是您的五弟妹嗎?您這個做大嫂的,難道管不了她?」

    陸瑞蘭一臉苦笑,「看你這話說的,我雖然是大嫂,但是架不住人家是公主,縱然想管,公主的架子一擺出來,還怎麼管?不過你放心,慕容世子既然答應娶你,肯定會跟她一刀兩斷的。她擺公主儀仗,也不過是為了面子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想,最後還是你嫁了慕容世子,她可沒有嫁成!」

    「可是……她嫁給了謝五爺……」陸清芬咬了咬下唇,目光露出迷離的神色,「全東元國,說不定是全中州大陸最好的男人……」

    「好了,我們五弟可比不上慕容世子,人家是以後掌軍的大將。你以後就知道了,你這個長興侯府的夫人,可比我們謝家媳婦的地位要高多了。」陸瑞蘭忙打消陸清芬不切實際的幻想,「你只要記得,有事不要自專,凡事跟世子有商有量就好。等你生了兒子,這位置才算是坐穩了。」

    陸清芬收斂心神,進去再次洗漱梳妝去了。

    陸瑞蘭看著她換好大婚的衣裳,蓋上蓋頭,才離開娘家,回長興侯府。

    長興侯府今天辦喜事,整個京城的世家權貴都到場了。

    很多老百姓也來湊熱鬧,在長興侯府大門對面的大街上擠得人山人海,朝著這邊指指點點,唾沫橫飛地說著豪門八卦。

    人群中有兩個不起眼的人微微抬頭,矚目看著這邊的情形。

    過了一會兒,年紀大一些的那個人問年紀輕的人:「佳兒,你看出來什麼沒有?」

    這兩人正是畏罪潛逃的元應佳和夏凡。

    元應佳低聲道:「看出來了,謝家好像出了問題。三房人明顯有了隔閡。」

    「還有呢?」夏凡又問,「這些是宅門裡面的事,你一個男人就關注這些?」

    元應佳握了握拳,心有不甘地道:「您不要看不起宅門裡面的事。有時候,宅門裡面的事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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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扳正

    「呵呵,宅門裡面的事再大又如何?你知不知道一個詞叫一力降十會?」夏凡搖了搖頭,「佳兒,你被你皇祖母教導這麼多年,她實在是誤了你啊!」

    「什麼叫一力降十會?」

    「就是說一個力氣很大的人,能夠制服十個武藝高強的人。」夏凡從人群中擠了出去,「當你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一切陰謀詭計在你面前都不會起作用。就如同打仗,當真正的戰爭來臨的時候,你會發現什麼戰略戰術都不管用,只能帶著一群人硬沖硬打,拿人命拼出最後的勝利。」

    元應佳若有所思,回頭戀戀不捨地看了看長興侯府的大門,嘟噥道:「謝家出了這麼大的事,難道祖父大人就不想利用一下嗎?」

    「謝家的事,沒那麼簡單。」夏凡拍了元應佳的後腦勺一把,「再說,謝家只有謝東籬一個人厲害,別的人不足為慮。你應該盯著元晨磊,而不是別人家的內宅。」

    元應佳心裡一動,回頭又看了一眼盈袖的公主儀仗,「還有護國公主……」

    「這還差不多。」夏凡點了點頭,「這個路子就對了。太子和護國公主,這兩個人其實才是你最大的敵人。只要能扳倒他們,你就還有希望。」

    說到希望,元應佳很是黯然,「祖父大人太樂觀了。在東元國,我真的還有希望嗎?我不是皇祖父的子嗣,就算元晨磊和盈袖都死了,他也不會把東元國傳給我。」

    「這你不用著急。」夏凡眼神閃爍,「只要能將盈袖弄死,再弄死元晨磊。元宏帝那邊更加不足為慮。」

    「啊?」元應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看著夏凡臉上自信滿滿的笑容,精神一振,「祖父大人,您只要一句話,告訴我我做的一切都不會白費,我才有信心。」

    「當然不會。」夏凡一想起這件事。就激動得不行。「你儘管放手去做。你雖然被通緝,但是你皇祖母在東元國經營這麼多年,給你留下那麼多人手。不會現在全都翻臉不認人了吧?」

    當然,他還知道輕重,不能亂說話。

    那是他的殺手鐧,不到最後關頭。不會使出來。

    而到了最後關頭,要麼是他們獲得全面勝利。要麼是他們跟那些人同歸於盡。

    總之沒人能從他夏凡手裡討到好。

    「當然不會。祖父大人和孫兒能在東元國藏身這麼久,您就知道很多人還是願意站在我這邊的。」元應佳挺了挺胸膛,沒有再垂頭喪氣了。

    他的實力還在,不管是人力,物力還是財力,皇后齊雪筠三十年經營留下的底子,不是那麼容易敗光的。

    只是他自從知道了元宏帝不是他的親祖父。夏凡才是他的親祖父的時候,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頹廢和痛苦之中。

    他以為他沒有辦法再東山再起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元氏皇族中人。元宏帝再昏聵,也不會把江山給一個外人。

    讓他拉人重起爐灶造反,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皇后齊雪筠給他留下的人手,搞陰謀詭計都是一把好手,但是上戰場打仗,沒一個能行。

    東元國的軍隊在三大侯府手裡,他和唐安侯府有大仇,萬甯侯府肯定站在謝家那一邊,也就是盈袖那一邊,而長興侯府以前是他皇祖母的人,但後來出了事之後,長興侯慕容辰就只聽元宏帝一個人的話,他要去爭取慕容辰,會被慕容辰一刀砍下腦袋,然後送到元宏帝面前請功。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針對元晨磊和元盈袖下手。

    私下裡弄死這兩個人,比拉隊伍造反要容易的多。

    「你手上的人確實不少,但是沒有什麼大將,要起兵造反肯定為難你了。」夏凡搖頭歎息,「還是好好想想如何對付元晨磊和元盈袖吧。」

    「那您說,我先對付誰呢?」元應佳和夏凡回到南城一間十分普通的民居坐下,「先弄死元晨磊,盈袖就要被立為皇太女了,東元國開國皇帝就是女帝,白白便宜了她。如果先弄死盈袖的話,我又擔心觸怒謝東籬。這個人的實力實在太可怕了,我不想跟他正面衝突。」

    「打仗你不想,跟謝東籬正面衝突你也不想,你到底想怎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男人啊?!」夏凡聽得十分惱怒,「要做皇帝,還貪生怕死,你以為你誰啊!你看看北齊,那些皇子奪嫡,不也殺得腥風血雨?!還有南鄭國,太子都登基了,後來還是被鄭昊帶兵趕了出去。如果怕死,你趁早別做這檔子事了,我們去南鄭國,做個富家翁,你娶妻生子,給我生幾個重孫子,大家坐吃等死!」

    元應佳被夏凡說得滿臉通紅,一捶桌子,惡狠狠地道:「好!要做皇帝,確實不能貪生怕死!如果有五成的機會就要動手了,更何況機會還很大。這樣吧,我們先對付元晨磊,將他弄死,然後對付元盈袖。元盈袖是女人,隨便什麼時候弄死她都行。比如生孩子的時候,找幾個穩婆,連她帶孩子一起弄死都可以。」

    「這還差不多。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們要做大事,何必斤斤計較蠅頭小利?殺一人是罪,屠萬人是雄!東元國的皇位,只是我們的第一個目標,後面還有南鄭、北齊,我們的目標,是整個中州大陸!」夏凡慷慨激昂說道。

    他的目標,是要重振大夏雄風!

    ……

    長興侯府的內院裡,一片喜氣洋洋。

    丫鬟婆子們穿著新衣,在賓客中來往穿梭。

    沈詠潔來到盈袖跟前,低聲問她:「你家大嫂呢?我怎麼只看見你二嫂在這裡?」

    盈袖抬頭看甯舒眉一眼,見她也正看著她,便對她微微一笑。

    甯舒眉也勉強笑了笑,就把視線移到別處。

    「娘。確實很奇怪,她去哪裡了呢?」盈袖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安。

    沈詠潔指了指盈袖身上的公主禮服,搖頭道:「今天是長興侯府大婚,你穿這一身出來雖然隆重尊貴,也給足了侯府面子,但是你這一下子。可是搶了新娘子的風頭。等下人家拜完堂。還不得不拜你呢。」

    盈袖低低地「呀」了一聲,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拉著沈詠潔的手。道:「還好娘親提醒了我,我一直覺得怪怪的,總有些不安。這下明白了,我就先走了。」說著。她對沈詠潔使了個眼色。

    沈詠潔會意地點點頭,「去吧。你也病著。能來一趟不錯了。對了,派人去外院跟東籬說一聲,兩人同進同退才好。」

    盈袖連連點頭,身邊的采芸十分機靈。已經立即往二門上去了。

    這邊采芸去傳話,盈袖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找到長興侯府的女主人陸瑞楓,先咳嗽了兩聲。才沙啞著嗓子道:「長興侯夫人,今兒得罪了。我身子不好。因是世子大婚,實在推塔不過,才專程趕來道賀的。現在實在挨不住,我回去還要吃藥呢,就不打擾了。請代我向新娘子問好,祝他們幸福美滿,早生貴子。」

    「同喜同喜!你不多坐會兒?」陸瑞楓一下子高興起來。她先前也在擔心盈袖的身份問題。

    一個公主坐在喜堂上,實在是太搶眼了,而且自己新進門的兒媳婦還得向公主行禮,風頭全被她搶了,真是想想就不高興。

    盈袖主動早退就好多了,這樣大家都好。

    「不了,五爺已經在二門上等著我。他送我回家。」盈袖的視線往甯舒眉那邊又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她一臉目瞪口呆的神情,便更加篤定了。

    「你也一樣!要說公主成親六七年了,怎麼還沒有孩子呢?我聽說雷州有個觀音廟求子特別靈驗,公主要不要去一趟呢?」陸瑞楓笑得更加開心,而且毫不忌諱地將盈袖的傷心事大聲說了出來。

    喜堂上的婦人一聽,果然三三兩兩拿扇子遮掩著,開始說起閒話了。

    陸瑞蘭和甯舒眉最近在採買丫鬟的事,她們陸陸續續都知道了。

    再聯繫謝東籬和盈袖的情形一想,她們都明白過來,這些丫鬟是為了誰準備的。

    這些婦人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後宅的這些事早熟得不能更熟了。

    雖然陸瑞蘭和甯舒眉一再說是家裡需要丫鬟,但是誰都不信。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給我演什麼聊齋?是不是傻?

    盈袖臉色白了一白,但是很快鎮靜下來,氣定神閑地笑道:「長興侯府最近喜事不斷,聽說長興侯給世子添了不少弟弟妹妹,想必是都去雷州的觀音廟拜過了。既然那麼靈驗,也許我確實要走一遭呢。只不知道那觀音廟,到底是旺小妾呢,還是旺嫡妻?」

    慕容辰的那些妾侍就是陸瑞楓心頭的許多根刺,早就將她紮得體無完膚了。

    聽盈袖這樣一提,陸瑞楓一口氣憋在胸口,痛得她面孔都扭曲了,看著十分猙獰可怕。

    「哎喲,長興侯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敢是胸口痛?還是胃痛?嘖嘖,你們還不扶夫人下去?給她煎一碗鉤藤湯,順氣舒心,喝完就舒服了。——長興侯夫人,我告辭了,您要好生養著,不僅有孫子孫女承歡膝下,還有若干庶子庶女等著您教養呢,您可得好好保重哦!」盈袖哈哈笑著揚長而去,心情十分愉快。

    她在二門上果然看見了謝東籬,伸手給他道:「咱們先回去吧。」

    「嗯,我正是來找你呢。」謝東籬握住她的手,跟她一起往外走。

    采芸在身後道:「夫人,奴婢剛剛來二門上要傳話,看見五爺正等在這裡呢。」

    盈袖和謝東籬相視而笑。

    她心裡暖暖的。

    不僅有疼愛她的娘親,還有體貼的夫君,有這些人照應她,縱然別人給她添堵,也是難不倒她的。

    她不在乎的人,從來都傷不到她。

    能傷到我們的人,只有我們在乎的人。

    兩人出了長興侯府,盈袖不想坐公主輦車了,命令那些人先回去,她和謝東籬一起騎馬回家。

    街市繁華依舊,梁上的燕子翩翩飛來築巢。

    陽光燦爛,和風吹拂,帶著大海的鹹味。

    盈袖的心情如同這盛夏的天氣一樣熱烈明媚。

    她抖了抖韁繩,對謝東籬道:「今天天氣不錯,時候也還早,不如我們去城外跑馬?」

    謝東籬點了點頭,「去吧,我今天最後一天休沐,明天就要上朝了。」

    轉過街角的時候,他們看見長興侯府的花轎終於過來了。

    慕容長青穿著新郎官的服飾,一臉沉靜地騎在馬上走了過來。

    盈袖和謝東籬勒馬站在道旁相讓。

    慕容長青目不斜視地縱馬從他們身邊走過。

    一陣風將大紅花轎的窗簾吹了起來。

    大紅蓋頭飄飛而起,裡面坐著的新娘子悄然回眸,目光先在謝東籬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移到謝東籬旁邊的女子身上。

    竟然是盈袖!

    這樣說,她已經離開了長興侯府,那自己就不用給她磕頭了。

    這樣一想,陸清芬又高興起來,小心地將大紅蓋頭壓好,心裡充滿了喜悅之情。

    陸瑞蘭這邊已經回到了長興侯府,她進了內院,看了一圈,既沒有看到盈袖,也沒有看到陸瑞楓,有些著急,拉著甯舒眉問道:「五弟妹呢?你看見她沒有?還有長興侯夫人呢?她們去哪裡了?」

    甯舒眉朝後堂努努嘴,「長興侯夫人在後堂歇息。剛才她想奚落盈袖,沒想到被盈袖反將一軍,氣得去喝鉤藤湯順氣去了。」

    「那盈袖呢?」

    「盈袖?她坐了一坐,就說還病著,要回去吃藥,提前走了。」甯舒眉朝門外一指,「不知道五弟走了沒有。」

    「不用說了。肯定都走了。」陸瑞蘭有些頭暈,心裡擠著一團火。

    她從小到大都是領頭的,事事都在掌控之中,唯有盈袖這個人,從她開始給謝東籬挑媳婦說親開始,就脫離了她的掌控!

    沈詠潔慢悠悠走了過來,朝陸瑞蘭看了看,笑道:「謝大夫人,小女是個直性子,如果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別說她,小心她嗆你嗆得下不來台。不如你告訴我,我來說她就行了。」

    她的話,其實在警告陸瑞蘭,如果敢對盈袖耍手段,她沈詠潔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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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6:55 |只看該作者
第627章 發威

    陸瑞蘭端坐在座位上,看著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的沈詠潔,心情很是複雜。

    沈詠潔、陸瑞蘭和陸瑞楓,還有沈家的大夫人王月珊,以前年輕的時候都是熟人,彼此都知根知底,既是朋友,也是競爭關係。

    年紀相仿、家世相仿,就連外貌身形都有些相似的四位姑娘,曾經是五相世家裡出了名的四大美人。

    「張四夫人,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做錯了事,怎麼能回家找娘哭訴呢?豈不是讓人看我們謝家的笑話。」陸瑞蘭綿裡藏針地回敬沈詠潔。

    「謝大夫人,曾經我們四個人中,只有我嫁得最不好,你嫁得最好。如今看起來,世事無常,老天爺好像喜歡捉弄人。所以呢,做人最好要認命,不認命呢,也要靠自己,再則靠夫君、靠兒女。如果都靠不上,就不要瞎折騰了,好好把這輩子過完,下輩子眼睛擦亮點兒就行了。」沈詠潔知道了陸瑞蘭對自己女兒做的事,對她一點都不客氣了,句句往陸瑞蘭心口插刀。

    女人天生喜歡攀比。

    出嫁前比娘家,出嫁之後比夫君,生了孩子就要拿孩子攀比。

    如今來看,她們四人當中,嫁得最好的反而是沈詠潔,而陸瑞蘭,嫁的男人現在是她們四個的夫君中最沒用的。

    陸瑞蘭忍不住冷笑,道:「我當然沒有張四夫人你厲害。第一次嫁得不好,還能嫁第二次。當初我們中最有才的是你,卻被一個糊塗蟲拖累一生。如今再嫁豪門,你該修心養性,好好惜福才是。可別把好不容易偷來的福氣用光了,到時候難道還要嫁第三次?」

    這是在詛咒沈詠潔了,沈詠潔只有喪夫,或者被休,才有可能嫁第三次。

    「咦?這種話都能從你嘴裡說出來,看來你是有恃無恐了。」沈詠潔深思說道,在陸瑞蘭身邊坐了下來。「說吧。你在綢繆什麼事?你費盡心思,要給我女兒女婿中間摻沙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陸瑞蘭有些不自在地側了側身子。不以為然地道:「張四夫人,你想多了。我什麼時候往你女兒女婿中間摻沙子了?我不過是為了謝家著想。作為當家人,我責無旁貸。」

    「還不肯說實話?那也由得你。」沈詠潔站起來點了點頭,「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敢讓我女兒不開心,我也能讓你女兒不開心。不就是送個人嗎?你怎麼不給你女婿或者你兒子送個能生養的丫鬟?傳宗接代多重要啊。你女兒也只生了一個女兒,還沒有兒子呢,還不趕緊借腹生子?」

    「我保證那女人能給你女婿生兒子,然後我把那女人送得遠遠地。絕對不給你女兒添堵,行不行?還有,你兒媳婦也才生了一個兒子。誰知道養不養得大?萬一養不大,你豈不是對不起謝家列祖列宗?這樣吧。我也給你兒子送兩個好生養的丫鬟,保證生兒子,沒生出兒子就接著生,一直到生他十個八個兒子為止,保證你人丁興旺,家宅昌盛,如何?」沈詠潔拍了拍陸瑞蘭的肩膀,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

    陸瑞蘭大怒,將沈詠潔的手推開斥道:「你敢咒我孫子?!沈詠潔,你不要太過份!我女兒已經生過一次了,以後就能再生!先開花後結果,你不也一樣嗎?我兒媳婦更是一進門就有孕,第一胎就生了兒子,他一定會平平安安長大成人!——至於你女兒,進我謝家門六七年,連個蛋都沒下過,你怪誰?!我們家雖然沒有老人在堂,但是我身為謝家嫡長媳,為了家族綿延,我哪裡做錯了?」

    「好,你既然跟我說事實,那我也跟你說說事實。對,我女兒是嫁到你謝家六七年,但是你記住了,我女兒剛嫁進去的時候,謝東籬身染惡疾,我女兒寧願沖喜,冒著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危險嫁進去的!你不說感激,卻來跟我耍這種心眼子!你當我沈詠潔是死人啊!」

    「陸瑞蘭,我女兒嫁到謝家兩年,我女婿的病才痊癒。兩人好了沒幾天,我女婿又帶兵出征,又是大半年。大勝歸來,又受了重傷,不得不去盛家求醫,一去就是兩三年!等回來了,我女兒又被人害得人事不省,我女婿送她去盛家求醫,又耽擱了大半年。你倒是說說,六七年裡頭,他們倆在一起的日子,滿打滿算有一年就謝天謝地了,你讓她怎麼生?!我女婿不在家的時候,我女兒能生孩子才有鬼了!就算你要她生,我也要一巴掌拍死她!——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當著諸多來長興侯府參加婚禮的人的面,沈詠潔將這件事掰開了揉碎了翻來覆去地說,務必要提醒每一個人,她女兒雖然嫁到謝家六七年,但生不出孩子,並不是她的錯!

    謝東籬和盈袖這六七年裡聚少離多,才是最大的原因。

    其實盈袖和謝東籬有沒有孩子,對於別人來說,只是一個有趣的八卦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仔細想一想為什麼。

    所以當陸瑞蘭和甯舒眉在外面悄悄造輿論,將沒有孩子的過錯推到盈袖頭上的時候,大部分人不假思索就信了。

    因為這種跟自己不相干的事,吃飽了撐的才去琢磨別人家的媳婦為什麼沒有孩子,自己家的事都顧不過來,管別人的筋疼?

    當然是流言說什麼,大家就信什麼,而且還興致勃勃地繼續將謠言傳下去。

    可以說對於人心的把握,沈詠潔和陸瑞蘭一樣深刻。

    因此在沈詠潔知道陸瑞蘭耍的手腕之後,她立刻決定,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髒水潑回去。

    而想來想去,最近最合適的時機,就是長興侯府世子大婚的契機了。

    雖然攪亂了別人的婚事有些不厚道,但是想到陸瑞蘭將自己的內侄女嫁到長興侯府,恐怕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此沈詠潔也不在乎了。

    再說她至今對慕容長青和陸瑞楓兩個人餘怒未消,不到慕容長青的婚禮上大鬧一場簡直天理不容。

    陸瑞楓剛喝了鉤藤湯,從後堂出來招呼賓客,就聽見了沈詠潔伶牙俐齒的反駁聲,頓時氣得左肋又森森地疼,只有又扶著丫鬟進後堂躺著去了。

    長興侯府內院的喜堂現在成了沈詠潔替盈袖洗刷名譽的場所,不僅一舉將盈袖「不育」的惡名洗刷了。而且順手警告陸瑞蘭。如果她想對付盈袖,她沈詠潔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曾經她們四大美人當中,沈詠潔其實是最有才氣的。但陸瑞蘭是最有謀略的。

    當初陸瑞蘭願意嫁給謝家的嫡長子謝東義,除了謝東義孜孜不倦地追求讓她動心以外,就是看中謝家的書香世家,而且當時謝東籬的爹謝複還是大丞相。謝家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鼎盛時期。

    謝複一死,謝家的狀況急轉直下,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敗落了。

    謝家的副相地位十幾年來都被張家把持,陸瑞蘭這個嫡長媳左支右絀,才勉強維持謝家的體面。

    這十多年,他們謝家所有人的希望,都在謝東籬一個人身上。

    謝東籬從小就被陸瑞蘭悉心教導,要為振興家族努力讀書、做官。一定要把謝家的副相位置拿回來,然後還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而這一切,就在盈袖跟謝東籬越來越如漆似膠的感情中,慢慢被消磨了。

    眼看一個好端端的有為青年,就要被一個女子纏住,心心念念的不再是家族的榮光,個人的權勢,而是一個女子的喜怒哀樂。

    太墮落了,實在是太不思進取了!

    陸瑞蘭對這樣的男人向來深惡痛絕。

    她一向認為,只有浪蕩的敗家子才把自己的女人捧得那麼高。

    就如歷朝歷代那些對寵妃掏心掏肺的昏君一樣,最後只有身死國滅的下場。

    陸瑞蘭對謝東籬的成長傾注了那麼多的心血,她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淡淡笑著,看著沈詠潔離去的背影,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好了好了,新娘子來,快來拜堂吧!」有人打著圓場,總算是把今天的場合拉回到正事上。

    ……

    長興侯世子慕容長青的大婚,在很長時間裡都成了京城人士的談資,但是大家談論的不是新郎官和新娘子,而是兩位貴夫人在堂上為了自己女兒和兄弟起的爭執。

    盈袖不久也知道了自己娘親在慕容長青婚禮上發作陸瑞蘭的情形,心裡又感動,又高興,但是怕謝東籬面子上過不去,又不敢在他面前笑,總是一個人偷偷躲著樂。

    有一次忘了掩飾嘴角的淺笑,被謝東籬瞥見了,忍不住笑話她:「想笑就笑,躲躲閃閃做什麼?」

    盈袖不好意思地道:「……五爺,我娘是為了我好,你別生她氣啊!」

    「我生岳母的氣做什麼?岳母為你說的是公道話,我感謝她還來不及呢。」謝東籬笑著道,「告訴你一個消息,明天南鄭國皇后就要到京城了,我們禮部要大禮迎接。」

    「是遇樂要回來了?!」盈袖更加高興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你是公主,完全可以去郊外迎接南鄭國皇后。」謝東籬握住她的手,「不過,她還要帶回來四個孩子,你會不會不開心?」

    「我為什麼要不開心?我為她高興還來不及呢!五爺,在你心裡,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自己沒有孩子,就見不得別人有孩子?」盈袖不滿地將手抽了回來,橫了謝東籬一眼,「再說,我又不是沒有孩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娘子有怪莫怪,饒恕小生吧!」謝東籬忙將話岔開,打躬作揖地逗盈袖開心。

    盈袖咯咯地笑,從背後抱著謝東籬,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出神道:「我好久沒有見到遇樂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肯定好。」謝東籬點點頭,「短短六年,生了四個孩子,誰能說她過得不好?」說完仔細看著盈袖,端詳她會不會因為說到孩子就敏感起來。

    盈袖撇了撇嘴,神氣活現地道:「別試探我了。我告訴你,自從我聽了我娘說的話,我的心啊,突然就想通了。以前還期期艾艾,真是聽不得孩子兩個字,差一點就被你兩個嫂子逼得要跳河了。但是現在呢,我只能說一句,關她們屁事。再要用這件事逼我,我馬上給你成了家的侄子侄女婿各送幾個女人,還是以公主的身份賞賜下去,他們就算不喜歡也得給我供起來!想用完就扔是不可能的!」

    謝東籬笑著抓住盈袖搭在他肩上的手腕,悄悄給她診脈,發現她氣血通暢,神魂歸位,長時期暈迷產生的副作用終於完全消失了。

    有時候心胸狹窄脆弱敏感的人,其實是真的身體有問題,不僅僅是因為心理或者性格問題。

    謝東籬點了點頭,「看來你的身子恢復得不錯。那我們今晚,是不是該好好努力一下?」

    「努力什麼?」盈袖裝傻,目光遊移著看向別處。

    「你說努力什麼?岳母都說我們是聚少離多,才沒有孩子。以後我們天天不分離,每天按三頓飯的時間努力,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好不好?孩子肯定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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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7:07 |只看該作者
第628章 規矩

    兩人夜間如何纏綿悱惻,自然不必細說。

    只是第二天早上盈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不僅腰疼,腿酸,就連胸口都青青紫紫,幾乎看得出手指印……

    她踹了謝東籬一腳,然後欲哭無淚地用被子緊緊將自己裹起來,嘟噥道:「你把我整殘了,我今兒起不來床了。」

    「起不來就起不來,難道還有人讓你去晨昏定省?」謝東籬嗤笑,手伸進被子裡,摸著盈袖滑膩的肌膚,忍不住又心猿意馬起來。

    盈袖嚇得急忙往床邊躲,不肯再讓他得逞。

    謝東籬也知道昨晚要得太狠了,自己曠了那麼久,一次哪裡夠?

    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折騰了大半夜才放過盈袖。

    後來天快亮的時候,他又精神了,哄得盈袖給他擺了幾個不常用的姿勢,一時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差一點早上起晚了沒能趕上大朝會。

    這會子其實盈袖就是願意他也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沒來由的,謝東籬想到了一句古語「從此君王不早朝」……

    謝東籬匆匆忙忙去丞相閣準備上朝,出二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大嫂陸瑞蘭和二嫂甯舒眉從外面進來。

    看見謝東籬這會子才出去,陸瑞蘭驚訝地道:「五弟,現在什麼時辰了?可是家裡有事?要大嫂幫忙嗎?」

    謝東籬笑了笑,拱手道:「昨兒睡晚了,早上走了困,就起晚了。不跟大嫂二嫂閒話了,我先走了。」說著,急急忙忙往大門行去。

    今天他的《分家令》要在大朝會上正式提出來討論。

    當然,元宏帝為他著想,將這件得罪人的事自己承擔下來,到時候會說是皇帝陛下自己提議的。

    謝東籬的這個提議呈上去的時候,只有元宏帝和他的心腹太監知道,因此只要元宏帝不說,就絕對不會走漏風聲。

    大朝會開始不久,各位丞相和四品以上的官員奏報過自己的事情之後。元宏帝就問了一聲:「諸位愛卿還有別事可奏嗎?」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知道陛下這是有話要說,就一齊躬身道:「臣等無事了。」

    元宏帝對自己的心腹太監揮了揮手,「把朕草擬的新律令拿過來。」

    那太監回去後堂,然後捧著九龍戲珠赤金盤出來,放到元宏帝面前的龍案上。

    那盤子上摞著一疊摺子。

    「朕最近看了各位州縣一級的官員上奏的地方奏報,發現咱們東元國目前有個問題迫在眉睫。」元宏帝說著,目光往丹墀下面站著的諸位官員掃了一眼。

    他的視線由左及右,又由右及左地轉了過來,眾人精神一振,等著看皇帝陛下又要整什麼花花樣兒。

    「來人,把這些草擬的章程給各位愛卿看一看,然後大家議一議。——沈愛卿,你是大丞相,負責把大家的意見收攏。謝愛卿,你是五相裡面負責刑部和法令的,這個新律令,你可要多花些心思。」元宏帝特意將沈大丞相和謝東籬提出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沈大丞相一愣。

    元宏帝最近草擬了新律令?

    他怎麼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從太監手裡接過一本摺子。他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讚賞,越看越汗流浹背。

    好一招釜底抽薪!

    如果這個《分家令》真的推行下去,三十年之後,東元國再無世家大族!

    不過,在沈大丞相看來,這《分家令》要實施也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是一件得罪人的事。

    首先在那些世家大族的族長元老那裡就會遭遇不少阻礙。

    他們是既得利益者,誰願意將自己數代累積的財富跟自己的叔伯兄弟們均分?!

    但是從人數來說,這些人不占大多數。

    從分家令裡面獲得好處的人更多。

    按照這分家令的說法,繼承家業的嫡長房可以分得所有家產的一半,剩下的另一半,由諸子均分,嫡庶之間又有不同的比例,總之是將一塊大餅逐漸分成小塊的過程。

    這樣一來,一個龐大的世家沒幾代就可以消彌了。

    真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好手段!

    這樣的眼光,這樣的魄力,還有這樣的手段,無論怎麼想,沈大丞相都不相信是元宏帝的手筆。

    他對他再瞭解不過了。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心胸和膽量能提出這樣的律令。

    不用說,只有謝東籬。

    沈大丞相翻來覆去地看著這薄薄的幾頁紙,心潮澎湃不已。

    也許,他確實是到了該致仕隱退的時候了。

    自己的孫女沈遇樂已經是南鄭國的皇后娘娘,其實他也早該致仕避嫌了,只是沈家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副相人選,所以他也一拖再拖。

    如今看來,不能再拖了。

    沈遇樂的親爹不能再做副相,那就老二做副相吧,總是沈家人。

    朝堂上一片靜謐,只聽見大家嘩嘩翻紙的聲音,如同春蠶吐絲,沁人心脾。

    沈大丞相閉目等了半晌,才拱手對元宏帝道:「陛下大才!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此令一出,可保我東元國再五百年富貴!臣先為陛下賀!」說著,他一甩衣袍,半跪下來,對元宏帝磕了一個頭。

    這樣大張旗鼓地表示支持,朝堂上的官員也明白了沈大丞相的意思,雖然心裡還在震撼之中,但是明面上已經跟沈大丞相一起跪了下來,向元宏帝三呼萬歲!

    元宏帝大喜,抬手道:「諸卿平身!既然大家都不反對,朕就命沈愛卿為主,謝愛卿為輔,正式起草這分家令,如何?」

    沈大丞相忙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臣已老邁不堪,恐難當重任。謝副相年輕有為,見識廣大,這件事,應該由謝副相主導,臣願為謝副相輔助,幫陛下做好這最後一件事。」

    元宏帝皺了皺眉。看了沈友行一眼。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沈愛卿,薑是老的辣,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你不可推脫。」

    「臣等遵旨。」沈大丞相和謝東籬只好一齊躬身答道。

    「卿等無事散朝。沈愛卿、謝愛卿,來朕的禦書房商議此事。」元宏帝起身往後殿行去。

    沈大丞相和謝東籬忙跟了進去。

    來到元宏帝的外書房,沈大丞相搶先就道:「陛下,臣真的老邁不堪。這一次,臣向陛下推薦一個更合適的大丞相人選。有他在。東元國的國力一定能蒸蒸日上,成為中州大陸上的最強國度!」

    「哦?沈愛卿何出此言?」元宏帝笑呵呵地道,「朕還想跟你君臣相得,共同進退呢。」

    「陛下!」沈大丞相激動不已。

    他沒想到元宏帝不僅沒有看不起他。反而還要留住他。

    「好了,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是跟朕時日最久的大丞相。就一直做下去吧。反正朕這個皇帝,也沒有幾天做頭了。」元宏帝笑著說道。招手讓謝東籬和沈大丞相一起坐下來說話。

    謝東籬一直微笑不語,在沈大丞相背後坐了下來。

    在他看來,沈大丞相對元宏帝忠心有餘,但是能力不足,所以很多時候,做事畏手畏腳,放不開。

    該狠的時候不狠,不該狠的時候卻對自己的家人下狠手,實在不算是能臣。

    但是對帝王來說,忠心才是最重要的,別的方面略微差一點,只要不出大錯,都是能夠容忍的。

    謝東籬的目標可不是一個區區的東元國,因此他也沒有多說話,只是看著元宏帝和沈大丞相又互相吹捧了幾句後,才把話題轉到他身上。

    「謝愛卿,你是年輕人,這件事你就多擔待一些,把律令整理好了頒發全國,就是你的大功勞!朕對有功之臣從來就不會薄待!」元宏帝慷慨地許下諾言。

    謝東籬笑著微微頷首,「多謝陛下隆恩。此事是臣份內之事。三日之內,一定給陛下整理好具體的條例,分發給各州府,同時還要派遣宣講員,到全國各地宣講,希望從今往後,凡是有井水處,就有《分家令》的誦讀聲。」

    「好!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

    再說早上謝東籬從謝家離開後,陸瑞蘭和甯舒眉兩人的臉色就垮了下來。

    「大嫂,五弟這樣下去不行啊……」甯舒眉悄悄地道,「這才幾天功夫,就連早上都起不來了……」

    「我知道,我一直擔心這個,沒想到還是來了。」陸瑞蘭苦笑著說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呵呵,沉迷女色的男人,哪一個是有出息的?五弟素來有大才,不能讓他這樣沉淪下去。」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往謝東籬和盈袖的院子行去。

    盈袖躺在床上根本就起不來。

    她抱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陸瑞蘭和甯舒眉一走進院子,采芸就看見了,急得一邊讓婆子上前行禮,一邊自己去給盈袖報信。

    「夫人?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來了,夫人快醒醒啊!」采芸使勁兒推著盈袖。

    盈袖睡得迷迷糊糊,身子都不像是自個兒的了,她嘟噥道:「別推我,再推骨架子都沒了。」

    采芸聽見陸瑞蘭和甯舒眉的腳步聲已經在堂屋門口響起來了,見盈袖還不醒,只好給她掖好薄被,放下帳簾,匆匆忙忙迎出去。

    她剛一撂開臥房的門簾,就看見陸瑞蘭和甯舒眉已經滿臉寒霜地站在臥房門口了。

    采芸縮了縮脖子,陪笑道:「大夫人、二夫人,你們來了?快請上座,奴婢給你們沏茶。」

    「不用了。五弟妹呢?她在做什麼?我們今天要商議謝家的家事,她嫁進來這麼久了,也該為謝家分憂了,不能再不管事。」陸瑞蘭皺著眉頭說道,看了甯舒眉一眼。

    甯舒眉一把將采芸推開,立著眉毛道:「采芸,你擋在門口做什麼?五弟妹呢?怎麼不出來?」

    「大夫人、二夫人,我們夫人……夫人……」采芸結結巴巴,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在陸瑞蘭面前,她不敢撒謊。

    「你們夫人怎麼了?難不成是病了?那可不行,病了要見郎中。」陸瑞蘭故意說著,掀開簾子走進盈袖和謝東籬的臥房。

    一進去,就聞到一股細細的甜香,從屋角的仙鶴青銅香爐裡飄散出來,還帶著些微的冷意,是上好的沉水香混了一絲絲龍涎香的味道。

    龍涎香是皇帝專用的,沒想到盈袖這裡居然也有。

    陸瑞蘭的臉色更不好看。

    她大步走過去,一把拉開帳簾,看見盈袖如同美人春睡般躺在床上,一彎雪白的膀子擱在枕頭邊,晃得人眼睛發暈。

    「五弟妹,這什麼時辰了,你還在睡覺嗎?」甯舒眉也沒料到大嫂居然就直接闖進去了,心裡雖然覺得不妥,但不想兩人之間鬧得太難看,還是跟了過去。

    見到陸瑞蘭臉色鐵青的樣子,甯舒眉忙出聲叫醒盈袖,免得她吃大虧。

    盈袖被甯舒眉一聲大喝驚醒了,她從昏睡中醒來,眨了眨眼睛,才看清兩個站在她床前的人,不由很是氣惱。

    就算是她的婆母娘親,也沒有大大咧咧跑到已經成親的媳婦女兒臥房的理吧!

    這是真把她當軟柿子呢,還是心多大,膽兒就有多大!

    甯舒眉看見盈袖的臉色都變了,忙將陸瑞蘭拉開,笑道:「五弟妹你醒了就好,我們還以為你又生病了。——來,既然醒了,就快些起來,我們還等著你議事呢。」一邊說,一把將床簾放了下來,擋住盈袖的床。

    陸瑞蘭將甯舒眉的手推開,又一次將床簾拉開,厲聲道:「五弟妹,你已經嫁人了,不是在娘家無所事事的姑娘家,怎麼能這樣憊懶?!我們謝家沒有你這樣不守規矩的兒媳婦!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早上三更起,到我那裡學規矩!我就不信,不能將你這些壞毛病貶過來!」

    盈袖穿著小衣就坐了起來,理也不理陸瑞蘭,淡然道:「采芸,給我把衣裳拿來。」

    采芸低著頭,將盈袖在家裡穿的常服送了過來,放到盈袖的被子上。

    甯舒眉見這兩人終於還是撕破臉了,在心裡不斷哀歎,對於盈袖,她還是不敢正面衝突,所以只得拼命拉著陸瑞蘭,急道:「大嫂!五弟妹雖然是我們謝家的兒媳婦,但她也是公主殿下!」

    「二嫂,你現在想起我是公主了?」盈袖慢吞吞地穿上常服,一雙黑黢黢的眸子看向陸瑞蘭:「擅闖公主寢宮,是個什麼罪,大嫂你知書識禮懂規矩,可不可以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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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7:19 |只看該作者
第629章 凌人

    公主寢宮?

    陸瑞蘭發紅的眼眸猛地縮了一縮。

    她下意識往四周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公主的儀仗。

    說實話,盈袖嫁到謝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擺過公主的款。

    當然,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盈袖是嫁過來之後才封的公主,之前只不過是一個皇商的女兒。

    而盈袖自己也極力跟謝家人融合在一起。

    哪怕她爹後來身世大白,她自己又受封公主,也從來沒有在人前人後擺過款。

    不過呢,人就是這樣。

    你太和善,太低調了,並不會得到別人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感激,反而會助長別人對你的輕視和忽略。

    所謂人要衣冠馬要鞍,很多人看得都是表面上的那些東西。

    不跟風也不行。

    到了這個時候,盈袖也知道她想息事寧人,跟謝家人不分大小尊卑的願望已經徹底破滅了。

    陸瑞蘭和甯舒眉兩個人還不是因為盈袖一向是好說話好打發的,才一步步蹬鼻子上臉,最後甚至跑到她的臥房將她堵在床上!

    「大嫂,怎麼不說話了?擅闖公主寢宮,到底是哪裡的規矩?大嫂要不要跟我好好說說!」盈袖肅了臉,披衣下床,看也不看她們一眼。

    「……公主寢宮?我以為你是心甘情願做謝家媳婦,不會拿權勢壓人。看來我是看錯你了。」陸瑞蘭嗤笑一聲,並不把盈袖的問話放在眼裡。

    元氏皇族現在都得看謝東籬的臉色做人,陸瑞蘭不認為自己比皇室中人差多少。

    她作為五相世家出身的嫡女,對元氏皇室也從來就沒有和普通老百姓一樣恭敬過。

    「我可以不拿自己的公主身份當回事,但是你不行。」盈袖轉身看著陸瑞蘭。「我是公主,你呢?大哥是幾品武將?恐怕還不夠做誥命夫人吧?」

    陸瑞蘭的手抖了起來,她的眼睛發紅,瞪著盈袖,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盈袖點中了她的死穴,就跟盈袖的娘親沈詠潔一樣,點中的都是她的死穴。

    不過,她的夫君雖然沒出息,但是還有謝東籬,這孩子才是謝家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五弟妹,你這樣就不對了,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把自己的公主身份當回事,可是事到臨頭,你還要拿自己的公主身份說事,這樣口是心非,就為了糊弄別人。這又何苦?」陸瑞蘭微微笑著,明顯不把盈袖的說法當回事。

    她就在賭,賭盈袖不可能真的對她怎樣。

    不管怎麼說,自己一手帶大了謝東籬。長嫂如母,如果盈袖敢對她做什麼,一頂不孝的帽子壓下來。就算是公主,也難逃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下場。

    生恩不及養恩大。再說自己也不是一般人,自己還是謝東籬的大嫂,就算自己有錯,謝東籬也絕對不會說什麼的。

    他只會讓盈袖忍。

    陸瑞蘭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甚至也想到了如果盈袖真的腦子一熱,對她不敬,她要如何在謝東籬面前將這件事圓回去。

    沒想到盈袖的眼眸沉了沉,轉而譏諷她道:「兩位嫂子也不想想,這可是你們小叔子的臥房,萬一五爺還沒走呢?你們該如何自處?」

    甯舒眉心裡一顫,惴惴不安地看著陸瑞蘭,做出隨時要走的架勢。

    陸瑞蘭陡然變色,抬高聲音道:「齷齪!下流!無恥!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我就當謝家沒你這個媳婦!我們高攀不起!」說著,揚起巴掌就要往盈袖臉上扇去。

    盈袖伸出手,一把握住她扇起來的手腕,冷笑道:「齷齪?下流?無恥?這三個詞應該奉送給你們兩位才對吧?怎麼你們做得出,卻不許別人說出來嗎?難道是我逼你們來到小叔子的臥房?難道是我逼你們扯開小叔子的床帳?——要不要將這滿院子的下人都叫過來,看看你們這大嫂二嫂都是怎麼當的!」

    「長嫂如母!五弟是我們親手帶大的!你怎麼能如此齷齪地構陷我們?!」陸瑞蘭聲嘶力竭說道,眼神已經驚慌起來。

    她別的都不怕,哪怕盈袖將公主身份抬出來她都不怕,但是盈袖一說「嫂子擅闖小叔子臥房「這件事,她立刻就明白這一局自己輸得乾乾淨淨。

    這種事一傳出去,自己的名聲就徹底毀了,恐怕沒有多少人想到謝東籬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

    「長嫂如母、親手帶大就可以做出無恥勾當?」盈袖接著冷笑,「就算是親生的母子父女,也有‘兒大避母,女大避父’一說!大嫂是把五爺還當三歲小孩子,可以予取予求了?」

    甯舒眉臉都白了,盈袖說的話,字字句句直中要害,她根本就反駁不了,只好不斷給陸瑞蘭使眼色,一邊道:「五弟妹,別那麼生氣,我們也是著急。早上我們在二門上遇到五弟,知道他走了,只有五弟妹在家,所以我們才過來的。如果五弟在,我們怎麼可能闖進來?五弟妹不要想多了。」

    「我沒想到,你們都做出來了,卻怪我想多了。」盈袖搖了搖頭,伸臂往窗外一指,「還是那句話,你們擅闖公主寢宮,不治罪是不行的。說吧,是讓你們去衙門治罪,還是就在我這房裡認罰?」

    「你真要處罰我們?就因為我們進了你的臥房?」陸瑞蘭冷靜下來,盈袖一直是個心軟的人,陸瑞蘭跟她相處了這麼多年,對她的性子已經很瞭解了。

    這麼快就顧左右而言他了?

    真是小看了陸瑞蘭能屈能伸的本事。

    盈袖眯了眯眼,固執地搖頭道:「大嫂,一碼歸一碼,今兒你能擅闖我的臥房,不知道明兒會做出什麼事。就像你說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忘了?剛才你還讓我去你那裡學規矩呢。但是我想,你家的這些規矩,總大不過國禮。你給我下跪行禮,才是規矩。——以後你該每天都來我這裡學規矩才對。不然你在外面也犯上不敬,可是要連累你全家的,說不定會滿門抄斬。別人可沒有我好說話。」

    「你要我給你下跪?!還要我來你這裡學規矩?!」陸瑞蘭沒想到盈袖居然這樣異想天開。「我告訴你,你乾脆砍了我的腦袋算了,我是不會給你下跪行禮!也不會到你這裡學規矩!」說著,她轉身就走。

    「想走?」盈袖挑了挑眉。上前一步,一手搭在陸瑞蘭的肩膀上,按住她的肩井穴,然後一腳踹在她的膝蓋彎。

    陸瑞蘭兩腿一軟,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盈袖看向甯舒眉,「二嫂,也要我動手嗎?」

    甯舒眉低著頭,慢慢跟在陸瑞蘭身邊跪了下來。

    「大嫂二嫂不用委屈。我是公主,你們連進宮朝賀的品級都不夠,對我跪拜一番,不算沒臉。」

    陸瑞蘭兩眼死死盯著盈袖,目光裡盡是怒火。

    「大嫂還不服氣?我覺得你的心確實很大,不知道誰給你的底氣,連皇室中人都不放在眼裡。」盈袖鬆開陸瑞蘭的肩膀,走到窗下的長榻上坐下。

    陸瑞蘭和甯舒眉兩個人正好是對著窗子跪拜的樣子。也就是在給坐在窗下的盈袖跪拜。

    陸瑞蘭哼了一聲,就想站起來。

    結果她發現,她怎麼動也動不了,全身就跟被繩子綁住一樣,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怎麼會這樣?!

    陸瑞蘭駭然地看看自己全身。

    盈袖在心裡偷偷地笑。

    她給陸瑞蘭點了穴道,她當然動彈不得,只能這樣跪在地上。

    甯舒眉見陸瑞蘭不站起來,自己也不敢站起來,只好低著頭,跪在陸瑞蘭身邊。

    兩人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居然還要給盈袖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跪拜,心裡嘔得幾乎要吐血。

    「謝大夫人、謝二夫人,今天的事,我們只論君臣,不論親戚。你們不是跪拜五弟妹,而是跪拜東元國的護國公主。」盈袖正色說道。

    她既然讓這兩人跪了一跪,肯定是沒法在這個家繼續住下去了。

    「采芸!命人收拾東西,我們搬出去算了。」盈袖淡淡地吩咐了一聲。

    「想走?」陸瑞蘭抬起頭,「如果你離開這個家,想再進來就不容易了。」

    「謝大夫人,我娘曾經說過,我嫁人,是來享福的,不是來跟你們鬥來鬥去的。我不知道我哪裡做得不對,讓你們突然對我心生惡意,我也不想弄清楚。你要知道,如今是你們要求著我和五爺,不是我求著你們。所以我不想委曲求全,我要過自己的日子。這個家,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陸瑞蘭頓時笑開了。

    盈袖果然年輕氣盛,就這樣還是跟謝東籬生份了。

    今天雖然跪了她一跪,至少還不算太糟,因為盈袖和謝東籬分居是分定了。

    陸瑞蘭從來沒有想過謝東籬會真正離開這個家。

    這才是他真正的家,他能到哪裡去?

    陸瑞蘭可不認為謝東籬會和那些沒出息吃軟飯的男人一樣,靠妻子的裙帶關係過日子,哪怕妻子是公主,也是不能讓謝東籬俯就的。

    謝東籬一直不肯跟盈袖住回她娘家的至貴堂,這就是明證。

    盈袖住回娘家,謝東籬最多去哄她搬回來,不會跟著離家出走的。

    甯舒眉也悄悄看了盈袖一眼,在心裡搖了搖頭。

    還以為盈袖真的能鬥過大嫂,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盈袖搬走,謝東籬不會跟去,這兩人的夫妻關係就算這一次沒事,裂痕肯定就埋下了。

    「五弟妹,你好好想想,可別說我們沒有提醒你,你這一出去,可就回不來了。」陸瑞蘭意味深長說道,「我們兩個嫂子跪你也沒關係,只要你高興就好。可是你要是還不滿意,非要搬出去住,可別怪我請出公公婆婆的牌位……」

    「哦,對了,那是我的公公婆婆。不勞你們兩位操心。我會把他們的牌位一併帶走。」盈袖低頭,看見手指上有一點白屑,伸手彈了彈,那白屑劃出一道細小的弧線,消失在午後的陽光裡。

    「你敢?!」陸瑞蘭大急,「你怎麼能這樣?這裡才是他們的家,你要把他們的牌位帶到哪裡去?」

    「有他們兒子在的地方,才是他們的家。大嫂,你和二嫂的公公婆婆,其實在北齊,你們不會忘了吧?嘖嘖。當年我還千辛萬苦跟你們去北齊,幫你們劉家沉冤昭雪,如今你們是怎麼對我的?過河拆橋也不是這樣的做法……」

    甯舒眉有些羞愧地低下頭,確實。盈袖當初也是幫了大忙的,但是大嫂說這樣做。是為了大家的利益,她覺得也有道理。

    陸瑞蘭不為所動,沉聲道:「如果你想我們兩房人全死光了,你就去嚷嚷吧。你都不怕。我們更不怕了。我只想知道,等我們兩房人都死光了,你和五弟。到底要過著怎樣幸福快樂的日子?」

    很明顯,如果謝家大房和二房的人因為盈袖死光了。謝東籬和盈袖可能不會繼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盈袖也沒想到陸瑞蘭不僅對別人狠心,對自己也能狠心。

    這樣狠毒的話也能說得出來。

    不過她連烈火焚身的痛苦都經歷過來,陸瑞蘭說的這些話絲毫不能讓她動容:「大嫂這是怎麼說?你們在北齊的大仇已報,不用再隱姓埋名。至於東元國,我可以保證,就算你們恢復劉姓,也絕對沒有人追究你們任何罪責。何來兩房人一起死光之說?難道大嫂你已經打算破釜沉舟,如果大家知道了大哥二哥的真實身世,你就要把兩家人一齊弄死?」

    「大嫂不會的!」甯舒眉連忙搖頭,「大嫂不會這麼做的!」

    陸瑞蘭本來就是用這些話來嚇唬盈袖的,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把這麼多人一起弄死,甚至就算她想,也沒法做到。

    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都咽下去了。

    「大嫂不說話了?你們就跪著吧。跪到我什麼時候心情好了,你們再起來。」盈袖說著,就去浴房洗漱,出來又去吃午飯。

    在外面忙碌了一下午,看著下人收拾東西,直到陸瑞蘭和甯舒眉的丫鬟婆子在院門口探頭探腦好幾次,盈袖才回到臥房,對已經跪得臉色發白的陸瑞蘭和甯舒眉道:「好了,你們可以起來了。這一次是警告。再有這種事,就不是下跪這樣簡單了。」說著,她走上前,給陸瑞蘭解了穴道。

    陸瑞蘭一下子歪倒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甯舒眉也是膝蓋都跪腫了,但她是將門出身,身體底子比陸瑞蘭強多了,掙扎著站起來,將陸瑞蘭扶起來,揚聲叫自己的丫鬟婆子進來。

    盈袖冷聲道:「她們不能進來。你們自己出去。」

    真當自己的臥房是菜園子,誰都進出?

    盈袖一惱,門口的丫鬟婆子就被攔住了,根本就進不來。

    沒辦法,甯舒眉只好咬緊牙關扶著陸瑞蘭一步步往臥房門口行去。

    兩人狼狽地離開了盈袖和謝東籬的院子,對誰都不說她們一下午在盈袖房裡到底做什麼了。

    只是她們兩人剛回到陸瑞蘭住的正院,就看見謝東義和謝東鳴兩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堂屋裡急得團團轉。

    「你們去哪裡了?一下午也不說一聲,有事找你們也找不到人。」謝東義抱怨道。

    不等陸瑞蘭和甯舒眉說話,謝東鳴已經著急地道:「大哥,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做什麼?回來就好。我跟你們說,我和大哥剛剛在朝堂聽見一個消息,陛下馬上要實行分家令,像我們這種人家,要馬上強制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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