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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三戒大師] 一品江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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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零九章 遼主(上)

    抵達中京後,遼國中京留守、楚王涅魯古設宴款待宋使紅燒大唐最新章節。

    中京已經離開燕雲數百里,此地風物人情,處處是濃重的胡味,再也找不到漢家的痕跡。

    譬如這宴席,以文木器盛虜食。開席先上一盆駝糜……就是用駱駝肉煮成的肉粥,用木勺舀著吃。這是遼國傳統大宴的開場食。

    然後大盤大盤的上肉食。肉食豐富多樣,有畜牧飼養的牛羊肉,也有畋獵捕獲的各種飛禽走獸,但烹飪方法卻只有兩種,要麼煮成稀爛的濡肉、要麼醃成臘肉。然後切成正方形的肉塊,放到大盤中端上來,客人自己用匕首割成小片、用手拿著食之。

    不過照顧到宋使不善於用刀匕,所以他們桌邊,都有衣鮮潔衣的契丹婢女,持帨巾,執刀匕,遍割諸肉,以啖漢使。

    這一路上宋使除了食牛羊之肉酪,就是吃用羊奶煮的粥,就連陳恪、趙宗績這樣的年輕人,都已經見不得腥羶,實在是消受不得。

    好在這中京怎麼說都是遼國都城,還是有菜蔬供應的,只是遼人吃菜的方法太過生猛, 根本不加烹飪,也不沾醬,直接就著肉生吃……尼瑪,這是吃菜還是吃草?宋朝人又無奈了。

    且遼國人不僅生吃菜,還吃生肉。宴席中有一道菜,是用'兔肝切生,以鹿舌醬伴食之',趙宗績嚐了一口,差點沒吐了。

    但這比起這一日的壓軸大菜。又算不得什麼了。只見侍者牽上一匹駿馬,先用烈酒灌之。然後於其腋間破之,竟生取血淋淋的馬肝出來。立時切了獻給賓客。

    當時趙卞就吐了,他上次出使遼國,就知道遼人有吃生肉的習慣,但人家照顧宋使,給吃的都是熟食。這次也不知是抽得哪門子風,竟然現場活取馬肝生啖。這對宋朝士大夫來說。是在太有衝擊力了……

    “快趁鮮吃啊,”頭戴金冠的涅魯古,皮笑肉不笑道:“這可是一匹上好的戰馬,在你們南朝賣幾十萬錢的。”

    趙宗績直皺眉頭。心說,我要是吃了這玩意兒,豈不與禽獸無異?便堅決不動。

    但對方畢竟是一番'盛情',總得給個合適的理由,才算說得過去。他便道:“多謝盛情,但我儒教弟子,須謹奉先師教誨,'失飪不食'。”

    按說這解釋已經過得去了,但涅魯古的臉還是拉下來:“太不給面子了吧?”

    “我們自然想給王爺面子,可這樣一來。就違背了聖人的教誨。身為使節,這不適當。”趙宗績端起酒杯道:“在下自罰三杯,向王爺賠不是。”

    “誰讓你喝酒了?”涅魯古冷哼一聲,他是遼國皇太叔之子,身份高貴、頤指氣使,根本不把趙宗績這個南朝王子放在眼裡:“你今天,不吃也得吃!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擱?”

    “兩國相交、以禮相待,自然都有體面。”趙宗績淡淡道。言外之意,是你先不給面子在前。沒有面子也是你自找的。

    廳堂中的氣氛頓時凝滯,陪坐的遼國臣子,紛紛怒目相向。

    宋人這邊也都板起來臉,他們怎麼會看不出,這個遼國楚王,是在存心生事。

    “王爺息怒,請容下官一言。”趙卞趕緊出聲道:“宋遼天南地北,各自生活方式差異很大。兩國睦鄰友好,向來相敬如賓,相互照顧飲食習慣,多年來都是如此。 ”

    “你算什麼東西?”趙卞說得很在理了,涅魯古卻一臉不屑道:“也配讓我尊敬?”

    “請王爺慎言。”趙卞硬著頭皮道:“兩國使節相處時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記在《語錄》上,呈兩國皇帝御覽。”

    “是麼?”涅魯古卻放聲大笑道:“那你聽好了,讓人一字不落的記給南朝皇帝看。”頓一下,他一字一頓道:“我大遼必須要回自己的土地!”說完一幅衣袖,便中途離席。

    回去下榻之處,氣氛有些沉重。

    “看來,你的判斷完全正確,耶律重元父子,就是我們此行最大的障礙。”趙宗績看著陳恪道:“你信不信,他肯定惡人先告狀,到遼主那裡控訴我們傲慢無禮。給我們此行蒙上一層陰影。”

    “我信。”陳恪點點頭,情況確實比較棘手。有耶律重元父子在,相信此行面見遼主,肯定愉快不到哪兒去。

    “只能盼著,遼主耶律洪基,會不那麼糊塗。”趙卞的情緒有些低落,今天的宴席不歡而散,今日的出使報告實在沒法寫。

    “可惜,那遼主的確是個糊塗蛋。”陳恪搖搖頭道:“所以做最壞的打算吧……”

    ~~~~~~~~~~~~~~~~~~~~~~~~~

    在中京歇了兩日,使團便跟著遼人往遼主的捺缽進發。

    一路上是無邊無際的草原,往往行走半天,都見不到個人影,偶爾才能看到遠處天邊有一小撮帳篷出現,這時候,就會看到上千頭牛羊。有時候,也能看到成群的野馬呼嘯而過,有成千上萬匹之多,看得宋人目瞪口呆……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在遼闊的草原上,眾人的心情也變得放達​​起來,他們感嘆著草原風光與內地的不同,學著契丹人的樣子,在遼闊的草原上縱馬奔馳。

    正在疾馳間,陳恪突然勒住馬韁,面色凝重的望著遠方。

    宋軍官兵也悉數停下,順著他所看的位置張望,只見天邊煙塵滾滾,再側耳傾聽,似乎還隱隱有喊殺聲傳來。

    “莫非前面有人在廝殺?”趙宗績問道。

    保護他們的遼人,卻各個欣喜若狂,爭相策馬向那裡奔去,把宋使甩在了後面。

    “不會的。”陳恪搖搖頭道:“估計是在舉行什麼活動。”

    “跟上去。”落後太久不像個事兒,顯得宋朝人太過膽小。

    隊伍向前行了三五里,突然東面一聲鳴鏑,數千騎遼人衝了過來,馬上騎士一個個彎弓搭箭、揮刀挺槍,吆吆活活的遠遠殺了過來。

    “保護大人!”侍衛們登時緊張起來,趕緊列陣保護要員。

    這時候,西面又是一聲鳴鏑,又有數千遼人從西面殺了過來。

    緊接著,南面、北面、西南、西北……四面八方的鳴鏑聲響成一片,都出現了全副武裝的遼國騎兵,朝著宋使這邊奔來。

    “大人,我們被包圍了!”侍衛們驚慌失措道:“他們還驅趕猛獸進攻!”

    原來給遼人大軍打前陣的,竟是上千頭鹿、麋、獐、狍、熊、豺、狼、狐,這些動物從各個方向,朝著宋朝的使團奔來。

    “不要驚慌,他們是在圍獵!”終於看明白狀況,陳恪大聲道。

    “這些猛獸怎麼辦?”道:“鋪天蓋地衝過來,我們可頂不住!”

    “哈哈哈哈!”陳恪和趙宗績一起放聲大笑道:“自然不能拂了遼人的好意!”

    ~~~~~~~~~~~~~~~~~~~~~~~~~~~~~~~~

    不錯,這確實是一次大圍獵。但方圓幾十里內的野獸,都被趕往宋使所在方位,這顯然就不是湊巧了。

    事實上,這是遼人有意安排的一場好戲。茫茫草原上,強盛百年的契丹鐵騎,無邊無沿的從四面八方殺來,這是怎樣的陣勢,怎樣的威懾?這樣的把戲,後世的美帝經常使用,目的就是要在氣勢上徹底壓倒對方,使他們提不起反抗的念頭。

    當然,契丹鐵騎再凶橫,也不可能衝過去把宋使乾掉,但他們有大禮相贈,就是那些被他們驅趕的野獸。

    想想吧,當膽小如鼠的宋人,發現自己被數千野獸包圍,會張皇失措、驚恐萬狀成什麼樣子?

    一念及此,在遠處軍陣中的遼國君臣,便暢快的大笑起來。

    也有老成之臣擔憂道:“陛下,還是適可而止吧,萬一宋使喪身獸口,卻不好跟南朝交代。”

    遼國皇帝耶律洪基,不過二十來歲,生得相貌堂堂。只見他背挎雕弓、腰懸寶刀、身穿皇帝獵裝,端的是威風凜凜。他對打獵的狂熱,還勝過之前的歷代先帝,聞言點下頭道:“咱們過去!”說著便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遼國的貴戚大臣,御前侍衛趕緊跟了上去。

    穿過一層層契丹勇士,本打算'大展神威、救下宋使、然後各種趾高氣揚'的遼主終於看清了狀況,卻不禁傻了眼:

    只見數名宋人高官,各率領百餘起宋軍,一個個挽弓搭箭、揮刀挺槍、殺得渾身是血。再看草地見,已經倒下無數走獸,有得血肉模糊、有得掙扎哀鳴,大片的草地都被獸血染紅了……

    再細看時,遼主發現宋人衝殺堵截、很有章法,而且他們的弓箭十分凌厲,不僅射速快,而且殺傷力極大,猛獸往往中箭就失去戰鬥了……

    “是誰說宋人文弱來著?”他惱火的瞪一眼出餿主意的大臣,喝道:“還愣著幹什麼?辛辛苦苦圍一場,難道都讓他們殺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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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零九章 遼主 (中)

    一場圍獵好似風捲殘雲,鏑鳴聲、人喊聲、獸叫聲交織在一起,令人血脈賁張,所有人都在追逐殺戮,直到日頭偏西才收兵。

    通算下來,參與圍獵各部,竟是宋朝使團獵獲最多,倒讓契丹各部刮目相看。

    回營之後,遼主便用燒烤宴會,款待遠來的宋使。契丹人在營地裡生起一團團火堆,將打到的獵物扒皮洗淨,用鐵槍穿了、架在火上烤。

    趙宗績從沒有過這樣的體會。和大宋最大敵國的皇帝,圍坐在一堆篝火旁。唯一的不同就是,遼主的屁股底下,坐了片虎皮,他則坐了片鹿皮。

    對遼國人來說,野外打獵,坐臥隨心,哪有那麼多規矩?當年宋朝第一次遣使來遼國時,當時的聖宗皇帝和皇后,坐在一輛板車上,車軾上擱著木碗木盆,兩口子一邊吃飯一邊接見來使。看得宋使老不是滋味:奶奶的,泱泱天朝,竟敗在這群老巴子手上……

    不過時代變了,現在越來越多的遼人,開始崇尚起漢禮來,規矩比宋朝人還多。只是這位年輕的大遼皇帝,天性無拘無束、返祖現象十分嚴重罷了……

    耶律洪基盤腿坐在火堆邊,端著金杯飲一口烈酒,睥睨著趙宗績道:“宋使所為何來?”

    趙宗績心說,你妹的,你叫我來的好不好?但話不能這麼說,面上還得恭聲道:“外臣為兩國長久和好而來。”

    “長久和好?那簡單。”耶律洪基嘿然一笑道:“還我祖宗之地。則歡好可久也!”

    趙宗績心頭怒意橫生……千里迢迢把我弄到大草原上來,一路上百般刁難。原來還是不死心!想到這兒,他反問道:“兩朝罷兵、和睦相處、達十年之久。陛下為何突然提出要割地?”

    “因為南朝違約在先。”耶律洪基說著。看看身邊的大臣……早先介紹時,趙宗績知道,這位是遼國的南院樞密使、趙王耶律乙辛,乃遼主親近之人。

    耶律乙辛知道,自家主上的心,全都在打獵上。對政務則不那麼上心。宋使質問之下,這位大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趕緊接話道:“你們南朝堵塞雁門關、在界河上增設塘泊、還修治城隍、徵集民兵。這是何意?”

    “對,”耶律洪基點頭道:“群臣都請求用兵南朝,而寡人以為。不如遣使宋朝求關南之地。要是南朝給了,那還是兄弟之邦,自然長久和好。若南朝皇叔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再舉兵不遲。”宋遼澶淵之盟,約為兄弟之邦。當時宋真宗年長,為兄,遼聖宗年幼,為弟。現在宋朝的官家,是真宗之子,而耶律洪基在是遼聖宗之孫。輩分上矬了一輩。這是他被人說動,無事生非的重要原因。

    “陛下打開地圖看看便知,大宋堵塞雁門關,是為了防備西夏,並不是針對遼朝。增加塘泊是邊民自發開荒,且在遼朝提出抗議後,我們便已經叫停了。這些年來,界河以南的塘泊,已經基本填平。這正是我們對盟約的尊重。”趙宗績解釋道。

    其實。邊界的塘泊縮小,始于黃河改道。泥沙俱下的黃河水一沖,把宋朝好容易挖的溝溝渠渠,全都填上了。不過這卻讓宋人可以理直氣壯的解釋此事。頓一下,趙宗績又道:“還有城隍是補修破損的,鄉勇是補充缺額的,完全沒有背約!”

    “……”聽了趙宗績的解釋,耶律洪基面露訝異道:“非卿家如此一說,寡人還不知其詳。”說著看看另一邊的老者道:“皇叔,怎麼跟我皇兄說得不一樣?”

    那頭帶金冠、身穿華服的老者,正是當今遼國皇位第一繼承人,皇太叔、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重元。而遼主口中的‘皇兄’,正是他的兒子涅魯古。耶律重元聞言淡淡道:“宋使之言,未必屬實。”

    “也對。”耶律洪基點點頭,切一塊烤的金黃的鹿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趙宗績以為,這輪談話差不多就到這兒了。誰知耶律洪基咽下口中肉後,又開口道:“寡人所欲得者,祖宗故地爾,南朝歸還,是天經地義的。”

    “陛下!”趙宗績火大了,硬聲道:“晉高祖為了僭取帝位,以燕雲十六州賄遼。周世宗複伐取關南,皆是前朝往事了。現如今,我大宋龍興已經九十年,若兩朝各自索取異代故地,豈是北朝之利哉?”

    你們要是要關南故地,那我們就要幽雲十六州,看看誰損失大。

    耶律洪基又一次詞窮。這時候歌舞開始了,遼主便不再廢話,請宋使觀賞為他們準備的舞蹈。

    趙宗績等人只見營中空地處,已經排列了三百余人的龐大樂舞隊,皆戴無腳襆頭、身穿紅袍、腳踏皮靴。在節奏明快的契丹樂伴奏聲中,舞者們腳跟著地,腳尖離地翹起,雙臂斜抱肘於胸前,上身右傾,向左側腰,開始翩翩起舞……

    大部分宋使只是看個新鮮,因為比起宋人那登峰造極的歌舞水準來,遼國的舞蹈,只能算是原生態。沒有高難度的旋轉等動作,只是頓挫、伸縮手足罷了。

    不過陳恪看著很舒服,這種豪邁、粗獷,節奏鮮明的舞蹈,比宋朝的楊柳輕舞,要男人多了。

    當晚,狂歡一直持續到下半夜。

    ~~~~~~~~~~~~~~~~~~~~~~~~~~~~

    次日從營帳中起床後,陳恪得知,遼主竟然已經移駕別處打獵去了。至於談判的事情,則甩給了皇太叔耶律重元……

    “我還以為說動他了呢。”趙宗績鬱悶道。

    “沒發現麼,那傢伙是個耙耳朵。”陳恪昨天一直沒說話,全部注意力,都用來觀察遼主和他的貴臣們:“聽誰說的都有理,不知該怎麼決斷,索性偷懶躲開,等咱們談出結果來再露面。”

    “和耶律重元……”趙宗績歎口氣道:“真後悔昨天沒有拿出殺手鐧來。”

    “你那是找死。”陳恪道:“當著遼國貴族的面挑撥離間,你信不信這大草原,就是咱們的埋骨之所?”

    “那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陳恪苦笑道:“慢慢磨就是了。”

    “收拾收拾咱們該上路了。”趙卞情緒不高。

    “去哪?”趙宗績問道。

    “遼主的捺缽。”

    “這裡不是捺缽麼?”趙宗績問道。

    “像耶律洪基這樣,每天都要換地方打獵的皇帝,要是捺缽也時時刻刻跟著他,豈不活活累死他的臣子?”趙卞道:“所以,每到一地,他們會選擇一個中心地帶,把行宮安設下來。遼主就在捺缽周邊打獵,有時天晚了便在外面宿營,正如昨夜。”

    “估計這次,遼主會打個長獵。”陳恪呵呵笑道。

    出使近一個月,使團已經習慣了這種馬背和帳篷裡的生活。很快便收拾停當,跟著耶律重元的隊伍,往西北方向行了一天,第二日上午時分,便見到越來越密集的氈帳和牛羊。

    陳恪估計,這些就是遼主親衛斡魯朶的家屬了……這些遼主直屬的精銳武士,有自己的奴隸和財產,他們跟著遼主走到哪裡,家也跟到哪裡。

    令他驚奇的是,主道兩旁竟然店鋪林立,行商雲集,而且買賣還很興旺,許多衣著華貴的契丹男女,在逛街遊玩,身後跟著提著大包小包的奴僕,看起來收穫頗豐。

    更讓他驚奇的是,這些契丹貴族男子,竟大都頭戴著生色銷金花樣襆頭、身穿翠毛細錦袍、或者是盤雕細錦袍,腳上是汴京去歲才流行的精細靴鞋……活脫脫的全是宋朝摩登男士打扮。至於女子,更是一身的汴京女郎妝束。

    看來在契丹貴族中,哈宋現象確實很嚴重吶……

    耶律重元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催促宋使快走,不一時,便見一個用鹿砦圍起來的大營。

    這個大營有多大?足足能容納六七千頂氈帳。這些蘑菇似的帳篷,一叢叢、一團團,拱繞著居中的十餘頂巨大的氈帳。那氈帳想必就是‘皇宮’了。而那些小一些的帳篷,應該便是王公貴族們的住處。

    耶律重元讓人帶他們去禮賓帳,便離去了。

    跟著遼人到了‘禮賓帳’,陳恪他們終於見識到,原來帳篷也可以這樣華麗啊……這些帳篷基高尺餘,皆木柱竹榱、以氈為蓋,彩繪韜柱、錦為壁衣。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窗槅皆以氈為之。

    裡面的鋪蓋桌幾,也極盡奢華之能事。而且遼人的招待,也是周到無比,有侍女奴僕隨叫隨到、吃喝用度全都比照親王一級,甚至晚上還有美女 侍寢……讓人第一次覺著,住帳篷原來也是一種高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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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零九章 遼主(下)

    在禮賓帳中稍事歇息,雙方便開始了艱難的談判。遼人堅持要割地,宋人誓死不割地,遼人本就強硬,趙宗績也絲毫不軟,雙方每每剛開談就火星四濺、不歡而散。而後,宋使便被晾上幾天,才能恢復談判。

    當然,這樣說也不正確,因為他們只是被耶律重元晾了,在其他契丹貴族那兒,不知有多吃香呢……禮賓帳裡,每日裡賓客盈門,前來拜訪的契丹貴族如過江之鯽。邀請他們參加各種活動的請柬,也如雪片一般……

    有人要問了,貴族們不是跟著皇帝打獵去了麼?怎麼還有這麼多閒人?

    是的,雖然跟著耶律洪基跑出去打獵的契丹貴族不少,但找藉口留在捺缽中也很多。與後世的蒙古人類似,遼國人也奉行種族制度。作為國族的契丹族人,天生享有諸多特權,其中貴族子弟,更是生下來就注定了榮華富貴的一生。

    遼國立國太久,也強大太久。以三倍於宋朝的領土,奉養契丹一族,貴族的日子,實在是不要太舒服。在這種環境下,若非有四時捺缽制度,怕是遼國人早就集體墮落了。

    但契丹族人為了保持種族的優越性,禁止與外族通婚,全族就'耶律'和'蕭'倆姓氏,這樣族內繁衍的惡果,一是會導致種群素質的下降,二是幾乎所有人都沾親帶故,讓規矩法度在人情親緣面前。變得軟弱無力。

    儘管契丹上層反復重申,遼主四時捺缽。全體契丹貴族必須隨行!但依然有小部分人,以各種理由留在京城。又有更多的人,跟著出來轉了轉,便窩在行營裡長期泡病號。

    加上現在的皇帝,又是打獵狂人耶律洪基……據說這位皇帝,痴迷騎馬打獵,到了對女人都興趣缺缺的程度。儘管他的皇后。是有著契丹第一美女兼第一才女自稱的蕭觀音……就算是對打獵很有興趣的契丹人,也無法全程奉陪。所以這幾年在行營裡泡病號的貴族,是越來越多。

    耶律洪基起先還強調過紀律,但泡病號的人實在太多。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了……

    ~~~~~~~~~~~~~~~~~~~~~~~~~~~~~~~~~~~

    這麼多人整天在營裡待著,不可能光吃飯睡覺玩女人,那也會膩的。總得找些事情消遣吧?

    這就造就了遼國豐富多彩的娛樂活動。體育方面,有擊鞠和角抵。此外,還有百戲、射宴之類的傳統娛樂項目。

    但讓​​宋人跌破眼鏡的是,遼人竟然時常舉行筆會。遼國上自帝王后妃,下至諸王大臣,能詩善賦者不乏其人。他們酷愛中原文化書籍,不惜重價、從宋朝蒐集各種書籍字畫,裝潢攜歸本國。在貴族間傳抄臨摹。

    這種對宋朝文化的熱愛之情,使他們對中原文學及著名文士,表現出強烈的崇拜。一旦有名家詞章傳入遼境,他們便愛不釋手,競相傳頌。

    當然,他們也趕上好時候了。這正是宋朝乃至中華文化史上,最璀璨的一段時間,柳永、范仲淹、歐陽修、宋祁、王安石、曾鞏……一系列偉大的文學家,璀璨著東亞的天空。而更牛逼的明星陣容。也已經整裝待發……

    而在最近這二年,在遼國最火的名字,則非陳恪莫屬……他在去歲搗鼓出的那些詩詞,經過汴京名妓們的傳唱,已經紅遍大江南北,也早就為遼人所熟知了。

    承平時,宋遼歡盟,文禁甚寬,兩國使者往來,競以謔詩文相娛樂,這已經成了慣例。選派最紅的文人出使,這也是宋朝展示軟實力的潛規則。

    當紅的巨星竟然來到他們眼前,愛好文化的遼國貴族,怎能放過這個機會?他們爭相邀請陳恪參加自己舉辦的筆會,求他評價自己所作的詩詞。要是他能即興賦詩作詞,他們便要幸福的暈過去。

    陳恪是有求必應,包君滿意。對他如此大方的向遼人展示才華,趙卞是很有微詞的。漢本位主義,正是在宋朝開始的,趙老先生這代人,算是最早的皇漢主義者了。他歧視契丹人乃至歧視他們的文化,所以他反對陳恪和他們進行文化交流。

    但是陳恪問他:“你願意看到一個騎馬射箭的遼國,還是舞文弄墨的遼國?”老先生想了想,便立刻轉變了態度,也拿出自己的存貨,加入到文化入侵的行列中。

    ~~~~~~~~~~~~~~~~~~~~~~~~~~

    除了參加文會之外,陳恪還帶著他的侍衛們,積極投身契丹人的體育活動——角抵和擊鞠。

    角抵即摔跤,在遼代也非常普遍,各種宴會活動中,常常舉行角抵助興。後來的蒙古式摔跤,源頭就在契丹摔跤上。陳恪的侍衛們,都跟他學過現代摔跤,正好和契丹高手切磋一下,取長補短。

    擊鞠即馬球,乃是當年大唐的國球,大唐皇帝各個都是此中高手。但到了宋朝,唉……不提也罷。但這項運動,在遼國、高麗、大理這些產馬之地,都被完整的繼承下來。在這些地方,舉國上下打馬球蔚然成風,百年不衰,貴族馬球高手比比皆是。

    陳恪是在大理,第一次接觸擊鞠,之後便熱愛上了這項運動。他的先天條件太好,很快就能上手,還在軍中組織馬球比賽。

    大理人被他在政治上欺負慘了,可逮著機會欺負他了,時常打著促進友誼的旗號,在球場上蹂躪他和他的球隊。陳恪是屢戰屢敗,憋著火要找回場子來。為此,他在光頭軍中,特意挑出一幫身手靈活、頭腦清醒、騎術出眾的官兵,抽空偷閒的操練他們。

    結果他離開大理的之前,這支馬球隊,已經可以戰勝所有強敵了。陳恪也和這些傢伙處出了感情,結果在挑選跟隨自己的侍衛時,一股腦把他們都選上了。

    離開大理之後,他們就再沒機會一展身手,現在看到遼國人如此熱衷打馬球,弟兄們自然按捺不住,騎馬操桿上場,誰知竟負多勝少。

    事後陳恪總結,這一方面是數月不摸球桿,技術生疏了;一方面,遼人的馬球水準,遠在大理人之上。他們的騎術和力量,是他們制勝的法寶。

    但是不要緊,跌倒了再爬起來。陳恪改進了戰術,加強了訓練,隔幾日再和遼人戰過,效果立竿見影,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腩了。

    就這樣,陳恪白天打球,晚上參加各種聚會,夜裡還有美女侍寢。出使的日子,還真是享受哩……

    見談判陷入僵局,趙宗績也加入到打球的行列,只留下趙老先生堅守崗位。

    不過小王爺能算是菜鳥,連契丹女子馬球隊,都不帶他來……

    那廂間,耶律重元本來是希望,能把宋使晾蔫了再談。誰知陳恪他們的生活,竟如此豐富多彩,頗有樂不思蜀之意。可把皇太叔給氣壞了……

    ~~~~~~~~~~~~~~~~~~~~~~~~~~~~~~

    陳恪和趙宗績之所以沉住氣,就是在對遼國有了深入了解之後,判斷戰爭不可能發生——儘管在國內時他們就這樣說。但那時,誰也沒底,有自我安慰的成分在裡頭。

    但現在,目睹了契丹貴族的現狀後,他們已經可以篤定了……對於富貴安逸慣了的貴族們來說,打仗多不好啊,而且會死人的。

    什麼?你說可以搶到土地、女人和財富,開什麼玩笑?我們大遼的土地,是宋朝的五倍。以這麼大的土地,供養我們這些米蟲,我們早就視金錢如糞土了。至於女人,呵呵……燕雲的漢女多得是,只要我們一聲令下,他們就得乖乖獻上來。

    任何想打破他們的富貴安逸生活的人,都是他們的敵人,就算皇太叔也不例外。所以陳恪敢篤定,只要不過分刺激遼國,他們是不會再發動戰爭的。退一萬步說,就算耶律重元父子,冒天下之大不韙,強行挑起戰端,也只會是一場局部戰爭,不會影響到全局。

    這爺倆應該很清楚,本來他們挑起事端,不過就是想藉機完成動員,實現個人野心罷了。時至今日,有很多人同情耶律重元的遭遇,認為先帝做得太不地道。加上現在的皇帝,整天就是騎馬打獵,正事兒一點不理。

    加之耶律重元還有皇太叔的身份。到時候,只要他們手裡有大軍,就不難把耶律洪基廢掉,自己當皇帝。

    為此,他們一直在不斷激怒宋朝,希望宋朝給出強硬的反擊,好說服耶律洪基下達動員令。

    把這爺倆的心思摸透了,陳恪他們也就安心了。只要我們穩住了,跟他耗下去就是,壓力都在這爺倆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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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一零章 金風玉露(上)

    宋朝使團定下了'以靜制動'的策略,陳恪的日子更清閒了。

    卯時,他準時從睡夢中醒來,昨晚前來侍寢的契丹女子,便爬起來服侍他穿衣。不過那女子是睡外間的。倒不是陳恪裝聖人、也不是女子不夠美艷可人,而是……唉,常年吃乳酪腥羶之物,身上會有一股異味,而契丹人又不太愛洗澡。

    陳恪倒也想'替天行房、為國報仇',但他已經被汴京的名妓們慣叼了口味,實在是沒法將就。但他很有風度,也不說破,只是推說自己只接受有感情基礎的歡好,聽得他的腦殘粉感動不已……看吧,什麼叫有品位,這就叫有品位,原來我們做的那事兒,跟牲口差不多……

    但是,什麼叫王公待遇,就是你不睡,也依然給你提供,有備無患麼。陳恪便讓這些女子為他磨墨添香,伺候自己整夜讀書……李繁從阿拉伯回來,為他帶了幾十箱子書,都是從巴格達智慧館高價購入的,甚至還有原本。

    看到這些書,陳恪十分高興,不過他不懂阿拉伯文……翻開書一個字都不認識。

    但是不要緊,這個年代的中國,到處都有外國人的身影,其中最多的就是七海行商的阿拉伯人。李繁為他從泉州,聘請了數名精通兩國文字的阿拉伯人。

    陳恪十分高興,命他們試著翻譯幾本書。但結果卻讓人失望。這些人翻譯出來的內容,前言不搭後語、根本無法連綴成文。不過想想也是。不是你精通了兩國文字,就能當翻譯家的。還得有相當的學養,理解了書裡頭的內容才能翻譯成文。

    只能指望阿齊茲為他請的阿拉伯學者了,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也不能乾等著。陳恪心說,求人魚不如自己漁,便開始學習阿拉伯文。只是時日尚短。目前還處於掃盲階段。

    但在那些契丹侍女眼裡,那些蝌蚪一樣的文字,就像天書一樣!心說乖乖不得了,地上的學問已經不夠陳學士學的了。都開始學天上的了。於是對他愈發崇敬起來。

    學累了,陳恪便讓她們幫自己按摩一下,或者說話解悶。若是有會唱曲的,就讓她們給自己唱幾首。不管是契丹民謠、渤海民歌、還是燕京一代的漢曲,陳恪都很喜歡。他還特意記錄下來,準備回去送給杜清霜。

    作為回報,他也會教女孩兒們唱曲,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填幾首新詞送給她們。陪陳學士睡一宿,竟然有此等的待遇。女孩兒焉能不盡心竭力的侍奉他?

    ~~~~~~~~~~~~~~~~~~~~~~~~~~~~~

    陳恪亥時便準時睡覺,未時準時起床,侍女們侍奉他盥洗更衣,然後奉上早膳。

    陳恪是吃怕了那些乳酪濡肉,所以他要求飲食務必清淡。不光他,整個使團都是這樣的要求,契丹人現在很聽陳學士的話,便派了漢人廚子,來打理他們的飲食。這才解決了問題。

    一小碗老參湯,一碗雞蛋湯餅、幾個不太精緻的點心,便是陳學士好容易爭取來的早餐。至少,能入口吃飽,對吧?

    飯後,陳恪呷一口山葡萄酒,問那好像有話說的女子道:“你還有事?”

    “學士,”女子小聲​​道:“昨天奴奴拿來的那條子,你看了麼。”

    “我看了。”陳恪點點頭,苦笑道:“這到底是什麼人,整天給我出難題?”

    “也不是誰,”女子笑道:“是一些主子們,仰慕學士的才學……”

    “為何不敢當面考校我?”陳恪笑道:“你們契丹人,不是挺開放的麼?”

    “主子們怕被別人笑話。”女子有些窘道:“敢不自量力考校學士。”

    “可不是不自量力,”陳恪笑起來道:“這個水平啊,我看比那個狀元還強。”

    說著讓她從書桌上,取來那張字條,只見淡藍色的浣花箋上,寫著一行雋秀的小楷:

    '紗窗碧透橫斜影月光寒處空帷冷香柱細燒檀沉沉正夜闌更深方困睡倦極生愁思含情感寂寥何處別魂銷'

    是一首沒斷句的詞,這把戲是蘇小妹十歲以後就不玩的。陳恪略一思索,笑道:“原來是一首《菩薩蠻》!”便提起毫管,在上面加了幾個句讀,改成了:

    '紗窗碧透橫斜影,月光寒處空帷冷。香柱細燒檀,沉沉正夜闌。更深方困睡,倦極生愁思。含情感寂寥,何處別魂銷。 ’

    寫完之後,又輕聲念了一遍,陳恪先是暗暗感慨,看來這作者是個深宮怨婦……旋即又皺起眉頭,感覺這首詞裡,還有些門道。

    於是他仔細反復讀過,終於恍然,一拍大腿道:“何等巧妙的心思,竟是一首回文詞!”便拖長音調,從最後一字讀起,竟然又讀出一首《菩薩蠻》來:“銷魂別處何寥寂,感情含思愁生極。倦睡困方深,更闌夜正沉。沈檀燒細柱,香冷帷空處。寒光月影斜,橫透碧窗紗……”

    他不禁大讚道:“此女才華錦繡,世間少有,這四十四字不知費了她多少閨情……”回想起這些天來,對方所出的那些題目,各個巧奪天工,實在令人佩服:“你回去跟她說,能會一會麼?這樣鍾天地靈秀的女子,不見一見,實在是太遺憾了。”

    那女子聽了,先是一臉驕傲,旋即又搖頭道:“恐怕不能……”

    “唉,那太遺憾了。”陳恪感嘆一句。

    那契丹女子又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

    ~~~~~~~~~~~~~~~~~~~~~~~~~~~~~~~

    早餐後,陳恪來到公共氈帳中,與趙宗績和趙卞開早例會。儘管談判中斷,使團無事可做,但他們每天的舉止都會被記錄在案,將來要呈送朝廷審閱的。所以就算裝模作樣,每天早晚也都要舉行例會,以表明他們沒有閒著。

    短短一個小會開完,合上'會議紀要',趙宗績道:“二位待會兒什麼安排?”

    “上午去訓練,明天有場擊鞠。”陳恪問道:“你跟我一起?”

    “不能夠。”趙宗績搖頭道:“今天幾個契丹王爺,約我去打獵。”

    “他們是想看你的弓箭吧?”

    “我一人送了一把。”

    “怎麼能夠?”趙卞吃驚道:“讓他們學去怎麼辦?”他一直將那種射虎弓,當成大宋的秘密武器。

    “放心,他們仿製不出來。”陳恪笑道:“就是讓他們看看,我們大宋現在的武器有多先進。”頓一下,他問趙卞道:“老丈今天作甚去?”

    “今日,有兩個筆會要參加。”趙卞已經收起對契丹人的輕視,道:“想不到,他們的詩詞造詣,竟如此之高。”對酸文人來說,沒有什麼比精通漢文學,更能得到他們的認同的了。

    “可有什麼佳句?”趙宗績笑問道。

    “實在不少。”趙卞搖頭晃腦道:“比如:'曉來雨霽日蒼涼,枕幃搖曳西風香。困眠未足正展轉,兒童來報今重陽。吟兒蒼蒼渾塞色,客懷袞袞皆吾鄉。斂衾默坐思往事,天涯三載空悲傷……'這是一個和尚做得,可謂深得盛唐之遺風。”

    “不過我更喜歡他們皇帝所作的那首,'昨日得卿黃花賦,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猶覺有餘香,冷落西風吹不去。'可謂神品。”一提起詩詞來,老先生就滔滔不絕。

    “我怎麼聽說這首詩,不是遼主所作,”趙宗績笑道:“而是他的皇后捉刀呢。”

    “聽說,蕭皇后也在行營中……”陳恪笑道。

    “見不著的,聽說那蕭后與風騷奔放的契丹女子不同,常年深居簡出,讀書作畫,不與外人接觸,倒像是我大宋的女子。”趙宗績搖頭道。

    “大宋也沒這樣的女子。”趙卞啐一口道:“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還好吧。”陳恪笑道:“也有很多大家閨秀的……”

    說笑著,眾人便散了會。趙卞等著人家來接,陳恪和趙宗績便到不遠處的馬廄取馬……這一點上,遼人還保留著祖先的習慣,他們的馬廄就在帳篷邊上,一旦有事,可以第一時間上馬。

    這一個馬廄裡,養著二十多匹駿馬,都是陳恪和趙宗績弄到的。其實,原先契丹人就提供給使團高層十匹馬,清一水的純種良駒,就供他們三人使用……契丹的馬實在多如牛毛,只怕也有炫耀的意思。

    但後​​來,契丹王公又贈給他們幾匹品相更高的馬,兩人登時就看不上官方提供的那些了。知道陳學士喜歡馬,契丹人便牽著自己最好的馬,排著隊來找他。陳恪見獵心喜,只要喜歡的,就用詩詞從人家手裡購得……不是他小氣,實在是財大氣粗的契丹王公們,根本就視錢財如糞土。唯一能讓他們割愛的,只有陳學士的墨寶和新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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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一零章 金風玉露(中)

    遼國人根本無法理解,宋人對馬的狂熱,那是上百年缺少養馬之地,給活活憋出來的毛病啊殺手房東俏房客。陳恪和趙宗績,根本無法抗拒名馬神駒的誘惑,一個勁兒的蒐集,結果一不小心就爆了棚……至於原先的十匹馬,早就被牽出去,給侍衛們騎乘了。

    這些馬,他們是打算帶回汴京的,要知道,在大宋花多少錢,都買不到這裡面任何一匹——這可是全遼國最好的馬!

    不過養這些玩意兒也真的很費錢,陳恪和趙宗績第一次見馬夫餵馬,直看得眼前發暈。

    契丹人拿什麼餵馬?他們竟然用光潤如珠,潔白如玉的上等大米!

    還有沒有天理!

    趙老夫子當時就看不慣了,他強烈鄙視這種奢侈行為,並斷言遼國要完蛋了。幸好他不知道,大宋皇帝御馬監的那些名馬,都是用雞蛋的餵養,否則估計也要憤怒的大喊大宋完蛋了!

    要真那樣,他可比邵雍牛多了……

    但話說回來,所謂千金易得,一馬難求。花了幾百上千萬弄到一匹名馬,莫非讓牠吃糠咽菜不成?況且,品種再好的馬,不精細餵養的話,怎麼能長成高頭大馬?怎麼能有那麼強的耐力、那麼快的速度,那麼好的爆發力?

    要想馬兒跑得快,只能不惜血本的培養。

    當然,絕大多數馬匹,是撈不著這麼好的待遇。不然遼國再大。也得被馬吃垮了。在遼國旗下,能享受這種待遇的。只有兩類馬。一類就是這些貴族們玩的名馬,另一類則是軍隊的衝鋒馬……

    ~~~~~~~~~~~~~~~~~~~~~~~~~~

    遼國幅員遼闊。疆域相當於後世的中國河北、內蒙、東三省、以及新疆一部,加上外蒙、朝鮮東北部、以及俄羅斯的亞洲部分。儘管大部分地方,都只是名義上臣服,但懾於吳丹鐵騎的威名,定期納貢是免不了的。

    遼國人利用這得天獨厚的條件,從各地引進良種名馬。僅陳恪和趙宗績所收集的這批馬里。就有青海馬、契丹馬、吐蕃馬、高麗馬等數個品種,以及西域諸國進貢的波斯馬、大宛馬等。這些戰馬大都品相極佳,身高健壯、四肢修長,耐力速度各方面十分優秀。

    但最適合用來作馬球用馬的。卻還是個頭不高的契丹馬。因為擊鞠運動強度大,對馬的體力要求高,必須有良好的體力和耐力才能適應。而且比賽對抗激烈,經常出現急停、急走、急轉等現象。所以要求馬爆發力好,機動性、靈活性強,且有良好的步伐,還得不易受傷。還有很重要一點,馬的個頭也不應過高,如果過高靈活性就不夠了,還會影響球手擊球……畢竟。球是在地上的。

    契丹馬,尤其是其中的百岔鐵蹄馬,幾乎全數符合這些要求。陳恪這匹坐騎,更是鐵蹄馬與波斯馬混血,生出的一種短途速度快,轉向靈活、步伐節奏好的良駒,簡直就是專為馬球而生。

    陳恪給它起了個響亮的名字,馬拉多納,簡稱多納。

    眾人問他。這是什麼意思?陳恪告訴他們,這是'球王'的意思!

    把'多納'牽出廄,陳恪摟著它的脖子,與它親密的交流了一會兒,還掏出它最愛吃的豆餅來餵牠。儘管這匹馬已經馴服於它,但為了人馬合一,還得繼續和它搞好關係。馬兒就像人一樣,你不能追到手就丟一邊,要一直像對待初戀那樣呵護它,它才會死心塌地,才會與你心意相通。在球場上,這攸關勝負。

    這樣對待'多納'的好處,就是陳恪不需要特別的防護,就能給馬戴好護具。古人打馬球是不帶護具的,但陳恪知道,現代馬球是要用繃帶,綁馬腿和馬尾巴的。因為馬腿是比賽中最容易被擊中的地方,一旦受傷,不僅會影響比賽,還​​會毀掉一匹良馬。另外,飛散的馬尾會影響揮桿,也應該紮起來。

    這些細節做好了,能更好的保護馬匹,也有利於球手的發揮……

    ~~~~~~~~~~~~~~~~~~~~~~~~~~

    一馬平川的廣闊草原上,上千騎契丹男女圍成一個一里見方的圈子,圈子中央,兩列身穿異色勁裝的騎士,手持四尺長、端如偃月的球杖。他們目光炯炯,嚴陣以待。胯下駿馬突突地打著響鼻,興奮難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場地中央,一個拳頭那麼大、色彩鮮豔奪目的球上。伴著一聲鑼響,兩列騎手齊聲吶喊,揮舞著木杖對沖而來,激烈地攪斗在一起,爭奪那個小球的控制權,一時間,場中人呼馬嘶、雜沓塵揚。場外觀者也大聲吶喊喝彩,聲震云霄。

    這正是次日的馬球比賽,由陳恪所率領的大宋使團隊,對遼國齊王的一支蹴鞠隊。雙方共二十騎,在一個長約千步,相當於後世三個足球場大小的場地上共擊一球。

    在場地兩端,各豎有一塊刷成白色的木板,木板上,挖出一尺見方的圓洞,後面編以軟兜,打進對方球門便得一分。

    全場比賽分三段,每段時長一柱香,以進球多者獲勝。

    只見球場上鞠飛如疾電、馬奔似狂風,兩支球隊你爭我奪,拼搶得異常激烈,觀眾們高聲吶喊,為自己支持的球隊打氣。儘管宋人是客場作戰,支持者竟不少於對方,可見受歡迎程度。

    而且陳恪他們的進步,也確實十分明顯。從剛來時難求一勝,接著互有勝負,到現在勝多負少,實力一天比一天強。

    大部分貴族男女,是來給陳恪加油的。當然,陳恪的球技也確實高超。球在別人馬下時,人仰馬翻搶成一團。但只要落到他的桿下,馬上就撥雲見日,被他一桿揮到空檔處。這時,心領神會的隊友及時插上,不是單刀,就是局部多打少,總能出現讓人激動人心的射門。

    不知不覺,第三支香只剩下一點點了,場上比數是七平。宋人以高超的戰術和積極的拼搶,與配合嫻熟、實力強大的遼人,一直緊咬著比分。眼看還有最後一次機會,球又一次落在了陳恪馬下。

    他猛地一揮桿,眾人的目光便隨著他揮桿的方向而卻校園全能高手全文閱讀。誰知陳恪只是一下虛晃,把球輕輕一撥,就推到了另一個方向。他自己則撥馬而出,馬上有遼人在前面阻截。

    那接住球的隊員,不待遼人再次撲上,便猛地一桿向前揮去。球划球場,朝著球門飛去。

    “高了!”眾人抬頭望球,大叫道。

    遼人球員也抬頭望球,就這一眨眼功夫,被陳恪鑽了過去。衝到底線附近,球到了,卻​​有一丈多高。眼看就要出界,卻見陳恪從馬背上高高躍起,舉起球杖在空中優美的一撈,便將那球截了下來,稍作調整,又擺手擊打下去,那球直直落入近在咫尺的球洞中,力道之大,把球網都繃得直直的。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陳恪穩穩落在馬背上。

    見陳學士取勝,契丹貴族們比己方贏了還高興,歡呼著簇擁他返回營地,又是一場歡宴。一直到戌時中,陳恪才返回自己的營帳。

    帳篷裡,燭光暖暖,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站在陰影裡。

    陳恪估計,這應該是今日侍寢的女子,否則門外的侍衛不會放她進來。他便朝她笑笑道:“來了。”

    那女子點點頭,沒說話。

    陳恪心說,這回這個還挺矜持。飲酒後感到有些口渴,他便一屁股坐在椅上,道:“拿水來喝。”

    那女子愣了一愣,才四下看看,尋找水在哪裡。

    “你是新來的?”陳恪道:“茶杯在桌上,水在外間爐子上。”

    “嗯。”女子輕輕應一聲,聲音十分悅耳。便轉身出​​去倒水。陳恪只聽外面一陣稀里嘩啦,不禁無奈的笑笑,真是個笨手笨腳的丫頭,將來少不了苦頭吃。

    他便把書翻到昨夜的地方,繼續學習阿拉伯文。

    過了好一會兒,那女子才捧著碗茶上來,送到陳恪面前。

    陳恪不禁又是苦笑,但對方既然是菜鳥,也就不要求那麼多了,他便伸手接過來,抬頭看了看那女子,只見她穿一襲天藍色的及地長裙,儘管樣式很普通,但因為身姿高挑修長,竟給人以水蓮花般的感覺。

    只是她頭上還帶著一頂'蘇幕遮'……這是胡人婦女防風沙的遮面紗帽,讓人看不清臉面。

    “屋裡戴什麼帽子?”陳恪把茶杯往口邊一送,呷了一口,登時被燙得呸呸吐了出來:“裡搞森麼搞,給額豁開雖……”

    那女子見闖了禍,趕緊從袖中掏出一方繡花的手帕,讓他擦嘴。

    陳恪接過來,擦了擦嘴巴,一試手感道:“這麼好的手帕?”

    “是很好,但也有的是。”那女子輕聲細語道,聲如風拂春花、柔和嫵媚,沁人心脾。

    “你們什麼都有的是……”陳恪嘟囔一句,又去擦下巴和前襟。

    “你們南朝也一樣。”那女子頓一下,輕聲道。

    “除了馬匹。”陳恪笑道:“你這女子好生有趣,為何不露出真容,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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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零章 金風玉露(下)

    “我……”那女子話還沒說完,便不由發出一聲驚呼:“啊……”

    卻是陳恪一探手,將她的'蘇幕遮'摘了下來。

    陳恪看到一張微垂著的白膩如玉的絕美俏臉。只見兩條柳葉眉間,一粒淡淡的美人痣,一雙剪水秋眸中,流露出受驚的目光。小而挺翹的鼻樑下,是微張的檀口。整個面龐細緻優雅、清麗明媚,渾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派……只可惜,碰到了陳恪。這傢伙就是喜歡這個調調。

    美人受驚的樣子,是那樣的誘人,讓陳恪心中一盪,他輕輕捉住那滑膩如牛乳般的小手,送到嘴邊輕輕一嗅,便聞到一陣沁人心脾的幽香。是的,是幽香,而不是別的味道。

    那女子卻如遭電擊般,想要抽回手。

    但陳恪抓在手裡的東西,除非他想放手,否則​​還沒有能逃開的。

    “你躲什麼?”陳恪笑道。

    “我,我給你換一杯水。”美人結結巴巴道。

    “不用。”陳恪火辣辣的目光,在她臉上巡梭,只見那如玉般的面頰上,現出一抹紅霞,更顯嬌豔欲滴。他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告訴我,你為什麼用紗帽遮面?”

    “我、我……”美人臉上現出一絲怒意,竟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感:“你放開我!”說著便使勁抽手:“不然你死定了!”

    “你這妮子好不曉事!”陳恪豈是被嚇大的?反而握得更緊了。嘿嘿一笑道:“這樣的脾氣,忤逆了主人。是要被活活打死的!”說著大手一環,竟把她攬到了懷裡。

    美人一下子威嚴全無。雲鬢顫顫地掙紮起來,卻被陳恪緊緊抱住。時為四月,兩人都衣衫單薄,這樣摩擦起來,更讓陳恪感受到美人嬌軀的柔膩嫩滑,怎叫一個銷魂噬骨?他低下頭來。嗅到滿懷芳香,不禁笑問道:“美人兒,你為何跟她們不一個味?”

    那女子掙扎了一會,已是嬌喘吁吁、弱弱無力。只好先停下來歇息一會兒,一臉央求道:“求求你,放開我,咱們好好說話。”

    “這麼說話多好?”陳恪攬著她如絲緞般的纖腰,另一手輕撫著她修長的大腿道:“你好像很緊張……”來草原後一個月,他一直沒有過女人,早就陽氣過剩。今日晚宴,又喝下了一碗鹿血酒,頗有乾柴遇烈火之感,是徹底頂不住了。本來他就下定決心。不管多重的口味,今晚都得解決一下了。誰想到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竟然是如此絕代佳人?

    陳恪感到十分欣慰,他認為這都是契丹粉絲們的精心安排……知道那些女子不合口味,特意換瞭如此清雅絕倫的美人。怕自己拿喬,還給自己喝鹿血酒。

    盛情難卻,盛情難卻吶!

    ~~~~~~~~~~~~~~~~~~~~~~~~~~~~~~~~~~~

    “求求你放過我,這樣,我。我……”她被陳恪摩挲的嬌體發軟,面上卻花容慘淡道:“你、你不是坐懷不亂麼?”

    “那得分誰坐在懷裡。”陳恪笑道:“你這樣難得的美人,我還是要亂一亂的。”

    “你說你拒絕無感情的亂來。”女子抓住陳恪的托詞道。

    “這個麼……”陳學士這才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們現在就培養感情吧?”心說,那幫王八崽子,肯定在等著看我笑話,怎麼著,也得走個過場,來日也好說話。

    “那你放開我……”女子看到一絲希望道。

    “那就不培養了……”

    “你……”女子雙手抓住他的賊手,央求道:“求你別動……”

    “唉,太矜持了。”陳恪嘆口氣道:“你這樣,真的會被打的。”

    下一刻,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紅燭高照,剪出一雙貼在一起的人影兒。

    陳恪是有意不說話的,只是看著她的秀目。這位走馬章台的風月班頭,最知道如何製造旖旎的氣氛。這種時候,大家越不說話,那男女間的曖昧之情將愈增。有句話說得好,曖昧是萬惡之源麼……

    那女子從記事兒起,還沒被人這麼抱過呢,何況是個高大健壯,渾身充滿男性氣息的傢伙。更讓她羞惱的是,自己已經通體發軟,內腑也開始發熱……

    陳恪看到她的美眸中,射出複雜的神色,似乎被自己挑逗的有些動情,但還是抗拒居多。

    看來,這個女子確實不一般。只是這種狀態下的男人,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如何搞定她。而是不去考慮,她從哪裡來,有什麼樣的故事。

    不過是一夜魚水之歡,管她有什麼內幕了。就算她是遼國皇后,自己也照睡不誤!

    “學士,請不要強迫奴奴好麼?”女子終於從失神狀態中恢復過來,低聲道:“你是天下讀書人的表率。”她繼續給陳恪戴高帽,希望逃出魔爪。

    這話好像管了點兒用,陳恪點點頭道:“我怎會強人所難,我們就這樣說會兒話,可好?”欲速則不達,他這是在麻痺對方。其實陳恪當然可以霸王硬上弓,但那樣太沒有技術含量,跟強姦有什麼區別?陳恪惜香憐玉,最鄙視強姦犯了。

    女子經驗缺乏,果然著了道。輕輕點頭道:“但你要先答應守禮才行。”

    陳恪點頭答應。心中卻暗笑起來,你坐在我懷裡,就是最大的不受禮,一旦你消除了陌生感,習慣了我的懷抱。呵呵,若還能逃得過我的如來佛掌,我就跟你姓! “對了,你叫什麼?”

    “我叫……”女郎似乎並不想告訴她。

    “這是想好好說話的樣子麼?”陳恪的手,一拍她富有彈性的翹臀道。

    女郎只覺著屁股火辣火辣,屈辱的快要哭出來了,體內卻像有螞蟻在咬噬一樣,她緊緊攏住雙腿,聲音發顫道:“能換個問題麼……”

    “看來有什麼難言之隱妖孽仙宮艷傳最新章節。”陳恪知道,遼國是奴隸制的。他們在征服了敵人之後,往往會將其家小族人、變成自己的努力。許多天之驕女,一下淪為了任人欺凌的女奴,肯定不願再提及自己的過往。看著女子的形容氣質,應該是這樣差不多。

    他便換個問題道:“那你告訴我,你怎麼這麼香?這個總可以回答了吧。”

    女郎囁喏一會兒,陳恪又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學著契丹人的口氣道:“太不給面子了吧?”

    這下終於撬開了她的尊口,只聽女郎羞羞道:“每日蘭湯沐浴、不食葷腥……”

    “看來你確實不是契丹人啊,”陳恪笑道:“他們一日不吃這些玩意兒,連覺都睡不著。”

    “哪有……”萬事開頭難,開了頭之後,女郎也就好說話了:“契丹人中很多崇信佛教的,都是食齋的。”

    這個陳恪知道,契丹人不僅崇尚漢文化,還痴迷佛教,簡直是怎麼作死怎麼來,不亡國就怪了。

    “那你信佛麼?”陳恪在她耳邊輕聲道。

    “嗯。”女郎柔柔的點點頭。

    “我給你講一個佛家的故事吧。”陳恪循循善誘道。

    “嗯。”女子又點頭。

    “曾有個像你一樣漂亮出眾的女孩子,未婚待嫁。說媒拉縴的後腳趕前腳,一茬一茬地來提親,但她咬緊了牙關不肯鬆口應承。” 陳恪便將聲音調整到富有磁性,在她耳邊緩緩道:“因為她曾經為一個男子怦然心動。雖然只是擦肩而過,匆匆一瞥,但在她心裡,已是終生難忘的驚鴻!”

    那女郎果然被故事吸引,漸漸放了警惕。她似乎特別能體會故事中女孩子的心情。

    “女孩一直在尋找,尋找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男子,但一直沒有找到。她每天向佛祖祈禱,希望能再見到他。終於誠心感動上天,佛祖顯靈了。”陳恪的聲音充滿了憂傷道:“女孩央求佛祖:'請讓我再度見到他,哪怕僅僅是再看他一眼!'”

    “佛祖答應了嗎?”女郎關切問道。

    “佛祖說:'可以,但你必須放棄現在的一切,不說不動五百年。你吃得了這苦頭嗎?'女孩毫不猶豫的點頭說,能!於是,佛祖將女孩變成了一塊大石,在荒郊野外,風吹日曬​​,歷經四百九十九年,苦不堪言,但始終不見他的影子。”

    女郎已經被故事深深吸引,面上流露出深深的同情:“難道佛祖在懲罰她麼?”

    “不,佛祖是不打誑語的。到了第五百年,女孩被石匠運進了城裡,做了石橋的護欄。”陳恪輕聲道:“也就是那一天,她看見了他,自己等了五百年的男人!當然,他並未注意到她,畢竟,一塊橋石有什麼好看!於是他匆匆而去,她喊不出聲音,留不住他的腳步,那一刻,她的心都碎了……”

    女郎的眼眸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她顫聲道:“怎麼可以這樣?太殘酷了。”

    “這時候,佛祖出現了,問她你滿足了麼?”陳恪道。

    “當然沒有了。”女郎抬手抹淚道:“這麼多年的等待,他都沒有看到她,更沒有在一起待會兒,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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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一一章 伊人無覓(上)

    “你們真像。”陳恪存心在製造代入感。

    “她是如何說的?”

    “女孩和你說的一模一樣,她說,我希望他能看到我,能和我在一起,哪怕只有剎那,哪怕他只跟我說說話……”陳恪的聲音,極富表達力,把女孩兒的癡情渲染的淋漓盡致。

    “佛祖怎麼說?”

    “佛祖說:'那得再修煉五百年!'”陳恪道。

    “女孩兒肯定會答應的。”

    “對,女孩說:'我願意!'”陳恪點頭道:“於是,她被變成了一棵樹,在人來人往的大道上,天天觀望,期待他再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小樹長成了參天大樹。”

    “終於在第一千年的這天,他出現了。他還是在像上次那樣,在匆匆的趕路。但這一次,正是大夏天,日頭火辣辣的,烤得他又熱又累。看到這棵冠蓋如雲的大樹後,他十分的開心,他走到大樹下,倚著樹幹,大樹為他送來蔭涼。他倚靠在大樹邊,放鬆著疲憊的身體,這些年總在趕路,實在太累太孤獨了,他很想說說話,便對大樹訴說起,自己一千年來,為了尋找自己的愛人,所經歷的那些辛苦。”

    “她聽了十分的心疼他,但是,她依舊無法開口。把心裡話說完了,男人感到身上又充滿力量,他感激的望著大樹,擁抱了它,然後再一次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女郎淚眼婆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不知不覺中,她的雙手緊緊抓著陳恪的衣襟。好像怕他跑掉一樣。許久才哽咽問道:“然後呢?”

    “佛祖再次出現,對女孩道:'如果你想做他的妻子。還需要修煉五百年。'女孩卻輕輕搖頭。'怎麼,做不到?'佛祖問道。女孩兒回答道:'我能做到,但是不必了。'”

    “'為什麼?'佛祖問道:'難道你不愛他了麼?''不,我依然深愛著他。'女孩兒輕聲道:'我愛她勝過我自己,所以我要幫他找到他的愛人……'”

    淚水婆娑間,女郎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故事裡的女孩:“後來呢?她又修煉了麼?”

    “佛祖是仁慈的。他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微笑對女孩道:'癡兒,他一直找的就是你啊!'”

    “啊?”女郎完全被這個故事震撼了,檀口微張。眼淚滾滾。

    陳恪輕輕把她扳到與自己相對,雙手捧著那張艷絕人寰的俏臉,一字一句道:“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換今生一次的擦肩……”

    兩張臉對個正著,四目交投。女郎已經痴了,今次她勇敢了很多,並沒有移開目光,且眸子裡盡是濃情之色。她完全把自己,當成故事中的女孩兒,而陳恪。就是她等了千年,也找了她千年的那個男子。

    挺翹的酥胸急劇地起伏著,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陳恪大喜,知道她已經入彀,開始情難自禁。但仍不能操之過急,以免功虧一簣。他只是雙手輕輕用力,將她的嬌軀,與自己緊緊貼在一起,女郎柔軟的酥胸。便與他結實的胸膛緊貼在一起。

    兩人的呼吸立時濃濁起來。女郎像只受驚的小兔,在他懷裡顫震著,卻沒有掙扎,一雙勾魂攝魄的眸子裡,能滴出水來……據說,這是動情的表現。

    陳恪湊到離她俏臉寸許的地方,深情無限道:“一千年的苦苦尋找,只為來到你面前……這是佛祖安排我們見了面,懂麼?”

    “嗯。”女郎嚶嚀一聲,緩緩閉上了雙目。

    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陳恪滾燙的唇,順勢便印在她的櫻唇上。

    女郎其實是個端莊守禮之人,在四唇相觸的一刻,她本能的清醒了一瞬。可陳恪的準備工作做得太足了,輕薄她的手段實在太高明,已經將她的身心,變成一塊熊熊燃燒的炭……

    一切都像是在演戲,但這場戲實在太感人了。骨子裡的浪漫讓她徹底放開了防線,算了,就當是做了一場綺夢吧……

    陳恪撬開了她的牙關,盡情地品嚐著她香甜的津液,吸吮著她的丁香小舌。同時左手扶住她的腰,右手在她的翹臀、玉背、香肩上來回游走,待把這美人渾身摸得滾燙,才倏然由她的衣襟滑進去。

    酥胸失守,女郎嬌軀一震,發出一聲如歌唱般的呻吟。一雙曲線優美的長腿,竟然緊緊盤上他的腰。

    這年代,礙事的胸罩還沒發明出來,所以陳恪一下就握到了那團銷魂柔軟,竟然無法一手掌握。他貪婪的將其各種形狀,手心能清晰感受到,有個小珠在慢慢凸起,變得尖挺而滾燙。

    陳恪這才緩緩離開她滾燙的櫻唇,目光火辣的審視自己的獵物。剎一分開,女郎悵然若失,稍腫的櫻唇因為急促的喘息而微張著,她不滿的星眸半睜,似怨似邀的白了陳恪一眼。

    這眼神比什麼春藥都管用,陳恪哪兒還忍得住,將其攔腰抱起,轉身放在榻上,然後整個壓了上去……一邊為她寬衣解帶,一邊吻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膚。

    女郎已經完全沉迷,不僅任他施為,還主動的迎合,與他緊緊糾纏。驚心動魄的美麗玉體上汗珠滾滾,烏黑長髮飛揚在床第間,久蓄的情欲奔瀉在天地間。活到現在才知道,這樁事並非痛楚,而是人間之極樂!

    ~~~~~~~~~~~~~~~~~~~~~~~~~~~~~~~~

    事實證明,越是這種矜持的女子,一旦全情投入,卻往往能噴發出驚人的爆發力……陳恪也是憋久了,這一宿,他用盡了所有的姿勢,打光了所有的彈藥。一直折騰到四更天,才相擁而眠。

    這是陳恪睡得最沉的一覺,連多年的生物鐘,都無法將他叫醒。等他起床時,外面已經日頭老高了。再一摸身邊,已是香蹤杳杳,佳人早就離去了。

    陳恪竟有些悵然若失。許久才坐身起來,攏一攏披散的長髮……沒辦法,他們宋人不分男女都是長髮,但是絕大多數時候,陳恪的頭髮都是束起來的……昨夜實在太瘋狂,束髮的帶子都掉了,也就成了這披頭散髮的樣子。

    聽到裡面有動靜,外面的侍女趕緊端著洗臉的清水進來。陳恪多希望,她是昨晚的那個,可惜不是。

    “昨晚那位呢?”陳恪忍不住問道。他心下有些後悔,昨晚光顧著翻雲覆雨,竟一直沒有問出她姓甚名誰、哪個部門,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婢子不知,婢子是今早才被派來伺候學士的。”侍女輕聲道:“婢子給學士梳頭吧。”

    “嗯。”陳恪點點頭,心說,晚上我再問問,她們之間肯定認識。等弄清楚了,便把她討過來吧。啥也不會的笨丫頭,怪可憐人的……慣於逢場作戲的陳學士,就算對杜清霜,也是日久才生情,拖了兩年才把她收入房的。但對昨晚的女子,他竟生出難以割捨的情愫。

    不過,這不是他對杜大家的感情太單薄,而是杜大家的獨立性,讓他沒有緊迫感。而昨晚那連伺候人都不會,還擺公主脾氣的女郎,若是不管她,怕結局會很悲慘的。

    陳恪這邊胡思亂想,那邊侍女已經為他梳好頭,把篦子定在髮梢稍上的位置,然後一手提著他的長髮,一手將一根髮帶在髮梢處繞過。拽著一端,用嘴咬著另一端,穿過去手一緊,把髮帶打好結。再取下篦子,繞著束髮盤旋,陳恪的長發便擰成了一縷。打好了結,再用一根發呆細細系上,插上一根玉簪子。

    再伺候著陳恪洗臉刷牙更衣,陳學士終於又像個人樣了。

    胡亂用了點早點,陳恪便趕緊往議事帳趕去。趙宗績和趙卞已經久等了。見他罕見的遲到了,趙宗績曖昧的笑道:“看來鹿血酒確實不錯哦。”

    “切……”陳恪白他一眼:“莫非你喝了沒用?”

    “誰說沒有。”趙宗績怒道:“我昨晚很威風的!”

    “咳咳……”趙卞畢竟老成,且對陳恪日上三竿才起床頗為生氣,便咳嗽幾聲打斷他們,板著臉道:“時間不早了,趕緊說正事兒。”待兩人面色正經起來,趙卞又道:“方才,遼國皇太叔那邊給消息說,可以不要求領土了,所以談判重啟,今天下午就開始。”

    “看來遼主快回來了,這傢伙拖不得了。”陳恪笑道。

    “他們退而求其次的話,估計就是要增歲幣了,然後還有些別的要求。”趙宗績道。

    “必須的,爺倆折騰到現在,要是什麼成果也沒有。那他倆日後不用混了。”陳恪笑道:“爺倆肯定以為,咱們保住領土就謝天謝地。指定卯足了勁,要敲咱們竹槓呢。”

    “能答應的就答應吧。”趙卞嘆氣道:“拖得真是太久了。”

    “不能夠。”趙宗績搖頭道:“是他們無事生非,憑什麼我們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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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一一章 伊人無覓(中)

    契丹人已經染上了宋人講排場規矩的臭毛病。當年太后和姘頭坐在板車上接見宋使,皇帝和大臣在下面扎堆坐,談判始終在菜市場一樣髒亂差、鬧哄哄的環境中進行的景象,是一去不復返了。

    現在的遼朝,不僅在五京都有規制完善的皇城。哪怕是在捺缽時,氈帳設置也嚴格按照規制來。王公百官散居外圍,內圈則由一圈黑色的小氈帳間隔,每帳五人,各執兵仗為禁圍。

    禁圍內,最中央處為皇帝牙帳,南側有省方殿,殿北約二里曰壽寧殿,省方殿北有鹿皮帳,帳次北有八方公用殿。壽寧殿北有長春帳,皆乃契丹皇廷處決軍國大事之處。

    兩國的談判,就在長春帳中舉行,這是中斷數日後的首次談判,雙方派出的談判代表,宋朝這邊是趙卞和陳恪,遼國這邊,是同知南院樞密院事蕭峰和翰林學士李儼……本來負責和漢人掉書袋的,應該是張狀元的,可惜他內傷未癒,正在閉關修養中。

    什麼是兩國談判?那就是扯皮!怎麼扯皮,那就是擺書本,講道理!

    你得隨時隨地背出那麼多書上的原話,而且是一字不差,這叫旁徵博引。要是不小心出了錯,又被對方抓住,氣勢上就先輸了,肯定要陷入被動的。

    不要小覷了扯皮,只有兼具耐心和智慧,才能扯得一手好皮。這在實力處於下風時,往往能讓己方……輸得不那麼難看。當然。要是談判對像是清政府那樣的奇葩,你甚至能在談判桌,得到軍隊都無法取得的勝利。

    但遼政府顯然不是清政府,他們精明的很。而且,從最關鍵的軍事實力上說,都是遼國占優。並且,他們剛剛調解了一場國際戰爭。還把原先跟南朝混的一方,拉到自己的陣營,正感覺良好呢。

    他們就想著。我最強,你比我弱,我就應該占到便宜才行。

    不錯。實力上和局面上,確實是遼朝大優,可是,陳恪他們已經篤定,遼國貴族很滿意生活現狀,他們不想再動粗了!儘管為了施壓,遼朝已經在邊境陳兵數万,可才這麼點兵力,就想進攻宋朝,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做做樣子誰不會。宋朝正好藉此機會,好好修葺了一下邊防的工事,又把塘泊挖開了上百里,還在邊境增兵十萬,動靜比遼國大多了……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到底是在做樣子,還是真被嚇到了?

    如果遼國真得不惜一戰,看到宋朝反應強烈,他們應該繼續增兵才是,但他們沒有,反而重啟了談判。

    至此。宋朝使團心中最後一次疑慮也沒有了,看來堅持是對的,遼國人確實不想打仗。

    其實耶律重元父子,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局面。他們還以為自己的族人,會像從前那樣聞戰​​則喜、爭先恐後。誰知道世道變了,人心不古,這一輩遼國人,只願意在女人肚皮和馬球場上展示他們的威武,對戰爭沒有興趣,甚至有莫名的恐懼……他們甚至開始埋怨皇太叔父子,無事生非去招惹宋朝幹什麼?安生過日子不行麼?

    說句不中聽的實話,宋遼兩國……加上西夏也可以……三國從幾十年前起,就正式進入比爛階段。他們全都喪失了開國時的朝氣和銳氣,開始走向腐朽,期間互有強弱,也不過是誰爛的慢點,誰爛的快點罷了。

    所以同樣是三國演義,漢末的就流芳千古,這一段卻成了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直到一個男丁不足十萬的小部落崛起,短短數年之間摧枯拉朽,便摧毀了當世的兩大帝國,並讓小三臣服。

    當然這是後話……

    ~~~~~~~~~~~~~~~~~~~~~~~~~~~

    回到談判桌上,儘管宋朝人知道沒有開戰的可能了,但這不意味著就萬事大吉了。因為遼國爛,宋朝更爛,至少人家契丹人整天騎馬打獵,騎射本領一點沒退化,一旦他們重新煥發戰鬥意志,戰鬥力還是很可觀的。

    反觀宋朝,承平幾十年,軍官忙著吃空餉、士兵忙著做買賣。加上宋朝那坑爹的募兵制,讓軍隊變成了養老院、收容所。想想儂智高在嶺南,想想屈野河之敗,唉,還是洗洗睡吧……

    所以還是得給遼國面子。不然從開年到現在,扯皮好幾個月,要是一點好處都撈不著,那肯定要發飆的。

    什麼好處?當然是破財消災了……

    事實上,出發之前,朝廷便已經給出了談判的底線——歲幣最多增加到一百萬兩。

    對財大氣粗的宋朝來講,這點錢按說是不多。但陳恪和趙宗績知道,要真照這個標準談,那談成了他倆也完蛋了……趙宗實那邊一大票人,正瞪著眼睛尋趁他們呢。到時候就會說,澶淵之盟所定的歲幣是三十萬兩,後來遼國扯皮幾十年,才增加到五十萬兩。好麼,兩位一次就賠出去相當於澶淵之盟、慶曆增幣加起來的歲幣,罪人談不上,但被不明真相的群眾罵死是肯定的。

    所以,必須要盡一切努力,將增幣壓到最低。陳恪和趙宗績合計著,絕不能超過慶曆增幣的數額,也就是二十萬兩。

    但在這一點上,趙卞和他們不一條心。陳恪藉著閒聊,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給他時,老先生頗不以為然。他說既然朝廷給了五十萬兩的空間,只要能在這個限額內完成,就算完成任務。

    所以趙宗績才會擺出一副一毛不拔鐵公雞的架勢,梗著脖子向遼國人叫板……這不僅是做給遼國人看,也是給自己人看的。

    其實他倆也是硬著頭皮咬著牙而已,萬一要是玩過火,把遼國人惹惱了,非要打一仗再說。那樂子可就大了……

    所以扯皮的技術,真的很重要。

    當增幣的要求也被拒絕,遼國人怒了,扮紅臉的是南院樞密院同知蕭峰,他殺氣騰騰的拍桌子道:“太不像話了,談來談去談了一個多月,我們已經極大的讓步,你們宋人卻還死不鬆口,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陳恪望著這位蕭大俠的歷史原型,又看了看被他拍過的桌子,確定對方不會降龍十八掌後,才一臉氣憤道:“我們宋朝一直維護著盟約,是你們沒事兒找事兒,應該你們向我們賠禮道歉才是,怎麼敲詐起來還有理了?”

    “那就談不下去了。”蕭峰怒道:“我們不跟你們談了,讓南朝換人來談吧!”

    這手是殺招,可陳恪不鳥他,冷笑道:“換了人也是一樣,臨來之前,我國皇帝下了死命令,誰敢喪權辱國,就抄他九族!”說著聲音一沉道:“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你們遼國不怕後悔,一定要貪婪到底,那麼就把我殺了,然後咱們兩國開戰吧!”

    蕭峰簡直氣暈了,什麼世道啊這事,宋朝人竟拿戰爭威脅遼人?莫非真以為我們是嚇大的?

    可他還真不敢跟陳恪一路硬下去,要是真談崩了,契丹又不出兵,讓他們的面子往哪擱?

    “趙先生,你怎麼講?莫非真想兵戎相見?”於是他將臉,轉向了趙卞,知道這老頭兒還是比較軟的:“不要把我們北朝的寬容當成縱容!”其實局面很可笑,就像兩個虛弱的巨人,明明都沒有乾架的底氣,卻煮熟的鴨子嘴硬,一個比一個橫。

    “呵呵……”趙卞果然慫了道:“有話好好說,老這麼僵著,也不是個事兒。”怎麼著,也得有唱紅臉的,有唱白臉的,不然真得談崩不可。

    “這才是正理。”蕭峰這才緩和口氣,對記錄會議內容的書吏道:“下面這段別記了,你先出去吧。”

    趙卞和陳恪對視一眼,也讓己方的貼司退下,這是對方要交底了……之所以讓書記官退下,是為了留有緩轉的餘地。因為萬一交了底,對方還不答應,又被白紙黑字記下來,國家真的要顏面掃地了。

    “事情鬧到這一步。”​​待書吏退下後,蕭峰輕嘆一聲道:“再說當初誰對誰錯,已經沒有意義了。”

    “從頭到尾,都是你們找茬,你說是誰的錯?”陳恪憤憤道。

    “仲方……”趙卞嗔怪道:“聽蕭大人說下去。”

    “……”陳恪這才閉上嘴。

    “不管誰的錯……”蕭峰接著道:“但已然如此了,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我們北朝向南朝討要關南土地,雙方互相遣使談了幾個月,到現在還沒結果。 ”頓一下,他陰下臉道:“這已經對我大遼的聲譽,造成了不良影響。”

    “也對我們大宋,造成了不良影響!”陳恪頂一句。

    “仲方……”趙卞趕緊喝住他。

    “我們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蕭峰看看帳外道:“三天后鑾駕回營,是戰是和,必須有個結果了!”

    這次陳恪沒說話,因為涉及到對方的皇帝,如果自己還不遜的話,肯定會激怒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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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一章 伊人無覓(下)

    目光掃過宋使,蕭峰意味深長道​​:“諸位,我大遼皇帝給了你們一個月的時間,卻沒有一點進展,讓我家陛下的顏面往哪兒擱,讓我朝廷如何跟百姓交代?”

    陳恪真想說,那是你們的事兒,但那就不是扯皮而是扯蛋了,遼國人肯定要發飆的。

    頓一下,蕭峰拿出了殺手鐧,只聽他石破天驚道:“而且我聽說,貴使臨來前,南朝皇帝曾許以增幣五十萬之數,爾等為何抗旨不行?”

    陳恪頭皮登時就炸了,趙卞也霎時間面無人色,談判底牌是朝廷的最高機密,只有官家和兩府相公知曉,契丹人怎麼會知道?

    顧不上去想,哪裡出了問題,陳恪穩住心神,斷然道:“絕無此事!”

    “是麼?”蕭峰冷笑起來:“不如,我們寫信求證一下?”

    “可以!”陳恪點頭道:“現在就可以寫信,如果朝廷回信說,有!那沒什麼好談的了,我乖乖簽約。”頓一下,他冷聲道:“但那是在浪費時間!”

    “不錯……”蕭峰也是明白人,宋朝怎麼可能承認,還沒談判就準備增幣了呢?官家和相公豈不要被罵死?所以絕對不會承認。頓一下,他皮笑肉不笑道:“但你我都知道,這個數,是存在的。”他站起身來,一字一句道:“五十萬兩,一文也不能少,這是我們的底線!”說完便率眾離開了大帳。

    陳恪也緩緩起身。看都不看趙卞,便回禮賓帳去了。

    “談得怎麼樣?”趙宗績一直在等小心。見陳恪進來,便起身相應道。

    “五十萬上限的事兒。遼人知道了。”陳恪心情惡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們怎麼會知道呢?”趙宗績大驚道:“莫不是誆你?”

    “你會拿這種事誑人?萬一猜錯了,豈不被笑掉大牙?”陳恪也不用茶杯,直接拎起茶壺便飲了一通。

    底線被人知道了,還談個球?但要是這麼簽了,哪還有臉回去?

    這時候。趙卞也進來了,兩人都望向他,目​​光有些不善。

    “你們這麼看我幹什麼?”趙卞皺眉道。

    “老丈,遼人怎麼會知道五十萬兩的事情?”趙宗績問道。

    “我怎麼知道?”趙卞搖搖頭道:“我想可能出了內奸。”說著猛地抬起頭道:“你們不會以為。是我把消息洩露給遼人的吧?”

    “我們沒這麼說。”陳恪道。

    “那就是這麼想了!”趙卞彷彿受到莫大的侮辱,一把將官帽擲於地上道:“不錯,內奸就是我,我早就受夠了你們兩個自大自私的傢伙,我要早點回家,所以把底牌洩露給遼人網游之天下無雙!看你們兩個還怎麼玩!”說完,老先生便氣得奪門而出。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趙宗績道:“這是氣話吧?”

    “但願吧。”陳恪輕嘆一聲,道:“我也不希望是他,但使團裡就我們三個知道。”

    “會不會京裡有人洩密……”趙宗績道。

    “那就太可惡了。”陳恪緊緊攥拳道。

    “算了。先不管這茬了。”趙宗績嘆口氣道:“我們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吧?”

    “絕對不能鬆口!”陳恪沉聲道:“要真定成五十萬兩,你以後還怎麼混?”頓一下道:“四十萬兩也不成,最多最多三十萬兩,與澶淵之盟的數字持平。”

    “遼國人是不會答應的。”趙宗績搖頭道:“朝廷都答應給五十萬兩,人家怎麼會要三十萬呢?”說著他低聲道:“不行的話,五十萬就五十萬吧,咱們記住這次恥辱,將來讓他們十倍百倍的償還!”

    “給了五十萬。你可能就沒未來了,知道麼?”陳恪怒道:“換了別人可能沒事兒,但你的話,肯定要被吐沫星子淹死的!”

    “那你有什麼辦法?”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陳恪揉著腦袋,陷入了沉思。

    ~~~~~~~~~~~~~~~~~~~~~~~~~~~~~

    因為鬧得不歡而散,晚上的例會便取消了,陳恪胡亂吃了幾口飯,就在營帳裡尋思起來。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晚,侍衛進來稟報導:“大人,侍寢的女子來了。”說著臉色有些怪異道:“這回有些差勁,要不就讓她回吧。”

    陳恪卻想問問昨夜的女子,搖頭道:“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便見一個身高馬大、面如鍋底、渾身散發著怪味兒的女人,穿著明顯小一號的宮裝,出現在他面前。

    “你走錯地方了吧?”陳恪真想掩住鼻子,但他的良知不允許他這樣做。

    “俺沒走錯,”女人瞪大眼道:“他們讓俺來伺候你。”

    “誰讓你來的?”

    “就是上面。”女人纏雜不清道:“今天俺正在收牛糞,上面就來人找俺,給俺換了這身衣裳,讓俺來這伺候你。”

    “……”陳恪瞠目結舌,侍衛們卻快憋不出要笑爆肚皮了。

    ‘這是誰戲弄於我? '陳恪讓人給那女子拿了點錢和吃的,打發她走掉,不禁苦笑起來:'莫非他們氣我出爾反爾,故意給我點顏色看? ’

    這時候,陳義走進來,輕聲道:“大人,家書到了。”

    “哦。”陳恪點點頭道:“把門看好。”

    “是。”

    陳義退下後,陳恪便拿起銀質拆信刀,將信裁開,裡面是他的財務官周定坤的報告。都是些日常瑣事,比如說已經派人去往蜀中,接即將服闋的蘇氏一門抵京;比如說六郎這些天倒還老實,沒有再惹是生非。比如說為蘇家物色的宅子,已經買下來,並開始裝修;比如說他的外宅收拾好了,那幫日本帶來的婢女已經住進去,杜清霜找了教習嬤嬤,開始教她們宋朝的禮儀;比如說陳恪想建的戲院子,已經在最繁華的馬行街上盤下了店面……總之一切都很順利,你放心就好了。

    看完之後,陳恪從隨身攜帶的荷包中,掏出一個錫製的小瓶。倒一些在水盆裡,那水便成了紫色。然後他將信紙展平,緩緩浸入水中。一進去,信紙便被染成了紫色,一些透明的字跡便浮現出來。

    這是一賜樂業人的密文,專門用來傳遞秘密消息。陳恪盯著上面的字跡,看了幾眼,目露凶光道:“原來如此……”

    紙上的字跡漸漸模糊,信紙也漸漸分解。

    ~~~~~~~~~~~~~~~~~~~~~~~~~

    下一刻,趙宗績的帳中。

    “在我們離開後,蕭天逸曾經到過大宋,然後很快返回,我的人一直跟蹤……”陳恪壓低聲音道:“你猜他到了哪裡?”

    “中京?”自然是不難猜的。

    “對,十三天前,他住進了中京留守府。”陳恪道:“看來,咱們錯怪了趙老丈。”

    “涅魯古……耶律重元……”趙宗績沉聲道:“蕭天逸……趙宗輔……”說著恨恨的一錘桌面,怒道:“這群王八蛋!”

    難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是悲涼、是憤怒、還是無法遏制的鄙視?簡直無法形容!那些人已經沒有底線了,只是為了打壓自己,就可以把國家的機密洩露給敵國!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們不能賣的? !

    兩人都不是知錯不改之人,既然錯怪了趙老先生,便一起到趙卞那裡去賠罪。

    趙卞晚飯也沒吃,正躺在那裡生悶氣呢。

    兩人進來後,他把身子朝牆轉,但陳恪和趙宗績還是向他行禮,請他原諒年輕人冒失,大人不記小人過……

    好話說了一籮筐,見老先生還是不回頭,兩人只好怏怏退出去,到了門口陳恪嘆口氣道:“真是個小心眼……”

    “誰是心眼!”趙卞一直豎著耳朵呢,聞言怒道:“你們給我回來!”

    兩人便嗖地轉回,恬著臉笑道:“我們說我們自己呢……”

    “球……”老先生沒好氣的白他們一眼,板著臉道:“以後說傷人的話前,多動腦子想想!我四老五十的人了,會幹這種遺臭千古的事情麼?”如果是他做的,遼國人在編史時不會替他隱瞞,老先生裡通外國的行為,便被昭之青史,這對傳統的士大夫來說,是最大的恥辱。

    陳恪兩個任由他出氣,出完了,才嘿嘿笑道:“老丈還沒吃飯吧?我們也沒吃呢,讓廚子們做兩個小菜,咱們一邊吃,一邊合計合計。”

    “對對對,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

    “我看你們兩個臭皮匠,就頂一個諸葛亮了。”從出發到現在,老先生一直被他倆排斥在決策圈外,心裡肯定不爽。

    不過說出來,心裡也就痛快了。雖然老先生與汝南郡王交情匪淺,但他畢竟是正統的君子士大夫,大義面前,個人的恩情自然放在一邊。他也對有人賣國的行為十分憤慨,就算為了不讓大宋出醜,他也得盡心竭力的為兩人謀劃。

    三人終於在危難時刻,心往一處想,擰成了一股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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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3 00:17: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一二章 皇帝的決斷(上)

    大帳中燈火通明,一壺酒幾碟小菜,趙宗績和趙卞對坐,陳恪打橫坐在下首,為他們斟酒。

    趙卞端著酒盅,美滋滋品一口道:“仲方,不是我說你,太摳門了,有仙露不拿出來,整天讓我們喝馬尿……”

    “老丈哪裡話,”陳恪笑道:“今天家裡來信,順道捎來的,這不就巴巴拿出來了麼。”

    “這還差不多。”幾杯酒下肚,趙老丈面紅耳赤,話匣子也開了:“其實要我說,五十萬兩那碼事,他們知道了就知道了,這真不是個事兒…… ”

    “怎麼說?”

    “起先我也挺震驚,可震驚完了,也許是事不關己吧,我倒很快就想明白了。”趙卞道:“契丹人知道了朝廷的底線,其實不是什麼壞事兒,因為只有兩種結果——要麼他們接受,要麼不接受。不接受的話,知道了等於不知道。接受的話,從大面上,我們就算基本成功了,距離你們目標,也很接近了。”

    見兩人還是不明白,頓一下,他哈哈大笑道:“三十萬兩的差距,放在歲幣上,是很大很大;可要是在別處呢?不過一個中等縣一年的賦稅罷了,這點錢,遼國能放在眼裡麼?”

    陳恪和趙宗績對視一眼,一起拍腦殼道:“對呀,對哎,竟然鑽牛角尖了。”

    “所以說麼,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趙卞對能教訓這兩個超凡的年輕人。感到十分帶勁:“你們在乎這三十萬兩,但遼國並不在意。反正他們要的,只是勝利者的名頭。至於增加了二十萬和五十萬。是無甚大區別的!”說著笑起來道:“而且看遼人的態度,分明已經接受了五十萬的上限,那距離二十萬,還會很遠麼?”

    “高見,高見!”兩人走出執念,自然眼前豁然開朗。連連點頭道:“不過說起來,這三十萬兩遼人應該還是很在意的……”畢竟能一下拿到之前兩次的總和,倍有面子!

    “倍有面子?”趙卞被他們的新鮮詞逗笑了:“不錯,但也只是'有面子'和'倍有面子'的區別。是個程度問題,而不是什麼原則問題,這樣就沒那麼棘手了。”

    “嗯。”兩人點頭道:“你老說說咱們該怎麼辦?”

    “想知道?”老先生已經有些醉醺醺了,呵呵笑道:“滿上。”

    “滿上滿上。”陳恪趕緊給趙卞斟上酒。

    “談判跟打仗一樣,是要有兵法的網游之天下無雙。”趙卞才笑道:“今天就跟你們說說,談判的終極策略——不談!”

    “不談?”

    “對,不談!”趙卞點頭道:“當年我在密州任知州時,曾經發生過一場監獄暴動。當時我便拒絕聽犯人的任何要求,直到他們放了所挾持的獄卒位為止。這種完全拒絕和犯人對話的作法,等於是在昭告眾人。我絕對不會讓步。對於對手來說,這是一種非常可信的威脅,尤其是他們氣焰正盛的時候,可以幫他們冷靜冷靜。”

    “遼人現在自以為勝券在握,以為我們肯定會就範,這時候再談下去,咱們肯定要受氣,效果也不會好。”趙卞接著道:“我們不如終止談判,不跟他們討價還價。讓對手明白。這件事沒什麼好談的。要麼崩了,要麼接受我們的價碼!”

    “要是……崩了呢?”趙宗績問道。

    “不會崩的。”趙卞笑道:“他們的皇帝三天後就回來了,到時候談不妥,顯得他們無能。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會給皇帝一個交代……”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陳恪馬屁奉上,笑道:“咱就這麼辦!”

    “就這麼辦,來、乾!”趙宗績心情大好,舉杯笑道。

    “乾!”

    “乾!”

    三位放開心懷,暢飲起來……這可是高度酒啊!趙老夫子一高興,竟當成酸酒喝了,幾圈下來,就用他家鄉的吳音唱開了。唱得卻是李賀的‘南園十三首’: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萬戶侯吶……'

    看來,每個宋人的心裡,都有一份燕雲之痛,這一路走來,對趙老夫子的觸動,應該也是不小的……

    一曲唱罷,老先生鑽到了桌子底下。

    陳恪和趙宗績,把老先生扶回帳裡躺下,躡手躡腳的走出去,然後相視一笑,暗道:'這老先生,這就算拿下了吧? ’

    ~~~~~~~~~~~~~~~~~~~~~~~~~~~~~~~~

    第二天,便按照計劃,隨便派了個人過去通知對方,最多增幣二十萬兩,再多一兩都不行。要麼答應,要麼就算完,等北朝皇帝回來,拜別南歸。

    蕭峰派人去禮賓帳探看,果然發現宋人在打包​​收拾,不似作偽。趕緊向皇太叔稟報。

    “這麼硬?”耶律重元眉頭緊鎖道:“你怎麼看?”

    “陛下三天後返回,到時候肯定得有個說法,”蕭峰道:“對方是鐵了心的不談,這樣咱們只能要麼答應,要麼換人談了。”

    這不廢話麼……耶律重元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道:“換人談?一來二去,又是半年。拖拖拉拉、淋漓不盡、讓人笑掉大牙。”

    耶律重元的心情很不好,本來父子倆精心策劃了一場大戲,希望能藉機真正掌握兵權。其實宋朝人已經很配合了,他們不僅態度強硬,還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在邊境挖溝、增兵。在父子倆的預想中,宋朝能出現這些反應已經足夠了。

    誰知道算來算去,沒算到自己。這大遼朝,實在是人心不古了……那些王公貴官們非但不支持自己,反而怪罪自己無事生非。其實,看到宋朝使者在行營中,被奉為上賓,儼然成了遼朝最亮的明星時,他就知道,自己失算了,太低估族人的墮落程度了。

    根本爛了,自然不會有結果……只是耶律重元不明白,為什麼遠在數千里外的宋人,能比自己更早看出來,以至於有恃無恐,讓自己處處吃癟?

    '高人啊,南朝有高人吶……'耶律重元只能這樣解釋了。

    “那……答應他們?”見他久久不語,蕭峰以為皇太叔難以啟齒呢。

    “丟人……”耶律重元摸了摸頭頂的禿瓢,心說,人家那邊一撂挑子,我這邊就讓步,豈不顯得很軟弱?便道:“這件事兒我不能答應,等到見皇帝回來,聽聖裁吧……”

    “是。”蕭峰輕聲應道,心裡暗罵這隻老狐狸,又要讓陛下現眼了……其實這幾年,耶律洪基不務正業的臭名聲,多半要拜皇太叔父子所賜。蕭峰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天家的事情,他一個臣下實在不該多嘴。

    於是談判徹底結束,雙方都等著沒譜青年耶律洪基回來。陳恪那邊,每天晚上都是各色醜女侍寢,甚至還有男人過來,簡直是亂來到了極點。連趙宗績都看不起下去了,問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怎麼這麼埋汰你?

    陳恪除了苦笑,還能有什麼表情?自然,那夜的那個女子,也就一直無從尋找。

    三天後,皇帝的鑾駕準時轉回,百官出二十里相迎,作為兄弟之國,宋使自然也在其列。

    耶律洪基這回藉機在外面遊獵月餘,耍得十分過癮,所以心情那是相當的燦爛。看到百官萬眾向自己行禮,他大笑道:“都起來吧,這陣子辛苦你們了!”

    百官謝恩起身,耶律洪基看看左右,奇怪道:“皇后怎麼沒來?”

    “皇后鳳體微恙……”一名嬪妃回答道:“故而無法出迎陛下。”

    “這樣啊,我說吧,她就是缺少運動,”耶律洪基嘆口氣,笑道:“多跟我出去騎騎馬,打打獵,保准百病不侵!”

    百官心裡一齊嘆道:'這個棒槌呦……'

    說著話,皇帝來到金頂大帳坐下,皇太叔在他身側設坐。其下諸王公、貴官在階下設坐。

    盤腿坐在柔軟的黃墊子上,耶律洪基感到很不適應,他還是習慣硬邦邦的馬鞍。但是回來了,就得做做樣子,省得那些臣子老是聒噪。他想一想,覺著應該先問問談判的情況,畢竟這是自己出去的藉口,現在得圓了它。

    “回稟陛下。”坐在第二排外側的蕭峰道:“南朝堅決不同意割地,只答應增幣來賠償我朝。”

    “不給地啊……”耶律洪基有些失望,但很快便沒事兒人似的道:“不給就算了吧。寡人問過了,那十縣之地,不過彈丸,而且在關外,防守起來殊為不易。為了這點兒地,和南朝鬧翻,不值得。”

    眾人心說,你這不挺明白的麼?不過他們都知道,這位皇帝其實很聰明,只是不上心正事兒,又太年青,比較容易輕信,這又不知是聽誰說的,便拿著棒槌當了針……

    “那就增幣?”耶律重元出聲道。

    “就這麼定了,增幣!”耶律洪基又問道:“還有別的事兒麼?”

    “這,這事兒還沒完。”他叔叔差點沒被噎死,無奈道:“目前就數額上,還有不小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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