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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漠小蘭] 男主他老是那樣絕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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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24-10-22 00:21 編輯

男主他老是那樣絕情 作者:漠小蘭

內容簡介】:

  穿進宮鬥小說,角色出場三章就要領盒飯。

  看過這本《絕情帝王愛上我》的顧儀掐指一算,還有三天。

  顧美人死於三天後,

  生死時速三十六個時辰。

  好不容易熬過原地去世的劇情,顧儀要靠保住主線劇情,狗頭保命,才能在男女主角認愛要做一生一世一雙人,散盡六宮之時,出宮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富婆!

  可惜,絕情帝王最終絕情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卿卿,昔年說愛我,原來都是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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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9 00:47:1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第一回合

  更鼓敲過三聲,鐺鐺鐺。

  秀怡殿西偏殿裡的顧美人有點慌,望著青紗繡花床帳,睡不著。

  原裝顧美人,早不知去向,而顧儀變成顧美人已經三天了。

  若說是沒奇緣可偏偏都姓顧,千里因緣網線牽。

  顧儀一覺起來就在秀怡殿。

  顧美人,一個連具體名字都不知道的邊緣炮灰小配角,這三天穿來,顧儀整日都在學宮規,直到她聽到了絕情帝王蕭衍的名字,聽到了大幕朝。她才幡然醒悟,原來這是穿書了。

  按照宮鬥小說進度,要死了,死於第三章。

  看過這本《絕情帝王愛上我》的顧儀掐指一算,還有三天。

  顧美人卒於住進秀怡殿的第六天,她還有三天可以活了。

  生死時速三十六個時辰,顧儀睡不著,有點慌。

  顧儀使勁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顧美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是被絕情帝王蕭衍賜死的。

  顧美人是這屆選秀才剛剛嶄露頭角的美人,品級雖不高,但也從眾多秀女中脫穎而出,並且顧美人膚白貌美,本應該有個光明的未來。

  可惜,她拿到了小配角劇本,在第三章強行碰瓷女主角,被絕情帝王賜死。

  顧儀輾轉反側,心想,只要不去碰瓷女主角,她應該就不會死。

  至於宮鬥,她連站隊都不用細想,書裡安排得明明白白。

  想到這裡,顧儀漸漸就不那麼慌了。

  卯時三刻,秀怡殿宮人忙碌地伺候梳洗,準備早膳。

  秀怡殿主殿住著的是王貴人,她雖只是個貴人,可能坐上一殿之主,全仰仗父兄叔伯皆是朝中棟梁。加之,大穆朝如今還沒有皇后,妃子倒是有四個,只是餘下的都是貴人,才人,美人之流。

  於是王貴人坐穩了秀怡殿,但是鬧心的是,上月新封的秀女中,往她秀怡殿裡住進了兩個,一個顧美人,一個齊美人。

  剛住進來的時候,兩個美人就給王貴人請過安。

  齊美人長得竹竿似的,又高又瘦,一看就不是受寵的料,家世也不顯,不足為懼。

  顧美人,卻真是個美人,生得好,還有一把好嗓子,說話輕輕柔柔的。

  心煩。

  王貴人梳洗過後,便對宮人道:「請兩位美人過來用早膳,莫要別人說本宮苛待了她們。」

  她的侍婢黃鸝便出門差了個小丫鬟去偏殿叫人。

  黃鸝回來後,在王貴人身前蹲福,道:「貴人,到點兒了,今日給高公公打點多少?」

  王貴人瞧著銅鏡裡頭上戴的金步搖,漫不經心道:「又到翻玉牌的日子了呀,今天還是照給一片金葉子罷。」

  黃鸝:「宮裡進新人了,貴人不怕那些狐媚子可勁打點,水漲船高。」

  王貴人哼了一聲,「統共就封了八個美人,還個個都是小門小戶,窮酸模樣。」

  黃鸝笑道:「貴人說得是,她們估計連高公公是誰都不知道罷。」

  高貴公公,御前第一紅人,每逢翻牌的日子,各宮娘娘都會表示表示,那翻牌的時候,高公公便會在御前舌燦蓮花,變通一番,雖不是次次都能選中,但幾次裡也總有那麼一次。

  若是不給表示的,那被選中的次數就是沒有。

  顧儀這邊剛剛梳洗完,她的貼身宮婢桃夾就說:「主子,今天是六月十五,是翻牌的日子,主子要打點一二嗎?」

  顧儀秒懂,「是說打點給高貴公公?」

  高貴公公,絕情帝王身邊的大宦官,大幕朝第一奸宦,在後宮每逢節令搜刮民脂民膏。

  桃夾點頭,「主子聰慧,正是!」

  顧儀搖頭道:「大可不必。」

  且不說絕情帝王作為男主角,已經有了官配,根本沒有攻略的必要,再說,絕情帝王之所以絕情,在於他遇見煩心的人事,唯有一個殺字解決。

  殺狗官,殺奸臣,殺亂黨,殺宮侍,連他自己的妃嬪都殺。

  顧儀就想保命,怕他怕得要死。

  並且,顧美人本身很窮。

  三天下來,顧儀已經找到了顧美人私藏的香囊,裡裡外外拆遍,只在夾層裡翻到一顆金子打的花生。

  是真窮。

  桃夾聽後心中不無失望,卻不敢表現在面上。

  這個顧美人,太窮,果然是跟錯人了。

  前些天被派來服侍顧美人,不似別的美人,顧美人都沒有打賞。

  真的太窮了,沒錢打點高公公。

  桃夾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回身卻見王貴人派來的宮婢到了偏殿門口。

  「貴人請二位美人到殿中用早膳。」

  顧儀立刻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伸手扶了扶頭上插的銅步搖。

  「謝貴人恩典,這就去。」畢竟寄人籬下,態度首先就要端正。

  並且,王貴人她爹是朝中重臣,在朝臣死的死,病的病,流亡的流亡的大幕朝一直苟到了小說的結尾,這種人家出來的女兒,可以團結一下。

  秀怡殿裡,齊美人已經到了。

  齊美人見到她,點了點頭,說:「你來了。」然後就不說話了。

  經過三天的相處,顧儀懂了,齊美人就是個寡言的性格。

  她笑了笑,微笑著和同事打招呼,「齊美人今日的唇色桃花似的,甚美!」

  齊美人羞澀地笑了笑。

  兩人坐在殿裡擺開的案幾前,等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

  王貴人終於來了。

  兩位美人起身,福身道:「問貴人安。」

  王貴人「嗯」了一聲,「都坐下罷。」

  宮人開始擺膳。

  待到王貴人吃過第一口,顧儀身邊的桃夾才敢往顧儀碗裡夾菜,並且只敢夾擺在面前的菜。

  全是燒餅,豆沙餡的,肉餡的,芝麻餡的。

  顧儀學著其餘人的模樣,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

  說實話,管飽是管飽,但有點乾。

  她抬頭想以眼神暗示一下桃夾,給她端杯茶,目光卻在空中與王貴人相接。

  王貴人望著顧儀,見她身上一襲水色青衣,停下竹著,說:「顧美人身上的衣料舊了,本宮恰有相同成色的布料,不若賞給顧美人,穿在身上,想來,定是不差。」

  顧儀放下手中竹著,給主管送上一波讚美,「謝貴人恩典,貴人無愧出身名門,慷慨體恤,我愧不敢受。」

  王貴人眉頭微蹙,這個顧美人,什麼時候這麼滑頭了。

  「不過區區一匹布,顧美人何須推拒。」她轉頭看黃鸝,「去,命人去取來。」

  半刻過後,一個宮婢即刻抱了一匹布來,成色尚好的水青色綢緞。

  顧儀想起了書中劇情,心中一跳,繼續保持著禮貌的職場微笑。

  王貴人看了一眼綢緞,果然驚道:「這匹布久未打理,竟落了灰。」王貴人輕笑一聲,豐腴的面上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只能勞煩顧美人走一遭,送去浣衣局。」

  一個宮中美人去下等宮婢出入的浣衣局,實屬折辱了。

  書中的顧美人,雖是領命而去,但是心中憤懣。

  然而,顧儀不這麼想,上級讓你跑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她笑眯眯地,「謝貴人賞賜,我速速前去。」

  說罷,真抱了那匹綢緞,福身而去。

  這個顧美人這般能屈能伸?

  王貴人疑惑了,她扭頭去看齊美人,卻見齊美人坐在凳子上坐得筆直,更像一根竹竿了。

  王貴人頓覺無趣,揮手道:「我乏了,都散了罷。」

  顧儀腳步飛快地往浣衣局走,桃夾個子小,腿短,一路小跑地跟著她。

  「美人慢些走,讓奴婢抱著綢緞罷!」

  顧儀仍舊走得飛快,若不是腳底的木屐有些拌蒜,她都能跑起來,「不必,我快些去,留下綢緞便回去。」

  她要避開女主角啊!得速戰速決,情節一直在線,她得確保萬無一失,不能遇上女主角。

  原書裡,顧美人憤懣,失意,不甘了好一會兒才磨磨唧唧地去了浣衣局,遇到了女主角。

  而她要靠與時間賽跑,完美避開遇上女主角的時間線。

  顧儀走得更快了,宮廷庭院多廊腰縵回,浣衣局在西面一角。

  一路健步如飛,走到浣衣局門口,背上都走出了汗。

  她隨便指點了一個小宮婢,「勞煩清洗此綢緞,洗好後送到秀怡殿偏殿。」

  小宮婢認出她頭飾的品級,屈膝道:「美人折煞奴婢了,何來勞煩,奴婢洗好便送去秀怡殿給美人。」

  顧儀見她面容清秀,警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宮婢答:「奴婢初彤。」

  不是女主角。

  顧儀笑了笑,「好,初彤,此事將交由你了,之後你送來秀怡殿給我。」

  初彤福身,接過綢緞。「是,美人。」

  顧儀心中大石落地,再不耽誤,轉身就走。

  一路上也沒有遇到別的出眾的小宮婢。

  穩了。

  顧儀成功避開了與女主角的相遇。

  當天晚上,睡得香甜。

  中間又隔了一日,浣衣局的小宮婢才將水青色綢緞捧了來。

  她懸著的小心肝,落到了實處。

  過了今晚,這搬進秀怡殿的第六日就算是平安渡過了。

  偏離劇情,就徹底穩了,不會死了。

  顧儀點了晚膳加餐,吃點墊底,打算今夜就不睡,熬到第二天黎明,迎接新生。

  許是見過她吃燒餅,膳房今夜送來的宵夜,還是燒餅。

  一口一個的大小,顧儀先嘗了一個,芝麻味濃郁,好吃。

  她於是又吃了第二個。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高揚的叫喊:「皇上駕到。」

  顧儀嚇得一抖,燒餅吞下喉嚨的時候,卡住了。

  她怎麼吞也吞不下去,急忙去喝水的時候,茶水壺也空了。

  此時屋中偏偏一個人都沒有!

  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燒餅還是卡在喉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只覺呼吸愈發困難,她張開嘴欲吐可眼前白光一閃,她就沒了知覺。

  顧儀一覺醒來,人還是躺在秀怡殿西偏殿裡的木榻上。

  她摸了摸喉嚨,奇怪的是,不疼。

  桃夾撩開了床帳,「美人醒了嗎?」

  她點點頭,任由桃夾伺候她洗漱。

  皇上昨天來秀怡殿了嗎,是翻到了王貴人的牌子?

  現在人呢?還在秀怡殿嗎?要不要想個辦法避一避不去秀怡殿用早膳了?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皇帝在,王貴人應該也不會召她們用早膳罷……

  顧儀正想得入神,頭皮一緊,卻見桃夾往她梳好的髮髻上,插了一個銅步搖。

  桃夾笑嘻嘻地開口問道:「主子,今天是六月十五,是翻牌的日子,主子要打點一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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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9 00:47:2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第二回合

  顧儀懷疑自己聽錯,不死心地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桃夾不明所以,仍舊一字一句地重複道:「今天是六月十五。」

  顧儀怔愣地張開了嘴……

  難道她真的被燒餅噎死了,這是重頭再來……

  被燒餅噎死的宮妃,她是不是大幕朝第一人……

  可是,如果死了,她不會要一直重來罷……

  這是什麼恐怖的宮鬥小說!

  明明她都避開了死亡導火索女主角,怎麼還會被燒餅噎死?

  顧美人三章之內必死無疑嗎!

  桃夾見她面色煞白,忙問道:「美人,你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她哪裡都不舒服!

  顧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身卻見王貴人派來的宮婢已經到了偏殿門口。

  「貴人請二位美人到殿中用早膳。」

  顧儀等了片刻,才站了起來,「謝貴人恩典,這就去。」

  重來就重來,她這一次就試一試走回原本的情節線,去和女主見一面,且看可行不可行!

  顧儀臉上帶著微笑,走進了秀怡殿正殿。

  齊美人已經到了,見到她,點了點頭,說:「你來了。」

  顧儀笑道:「齊美人今日的唇色桃花似的,甚美!」

  齊美人仍舊羞澀地笑了笑。

  王貴人仍舊姍姍來遲。

  擺上來的早膳,在顧儀面前的還是燒餅。

  她這次卻沒有動筷子。

  桃夾只好硬著頭皮給她舀了一勺稍遠一些的銀耳羹。

  顧儀喝過一口羹湯,耳邊聽王貴人道:「顧美人身上的衣料舊了,本宮恰有相同成色的布料,不若賞給顧美人,穿在身上,想來,定是不差。」

  顧儀放下手中竹著,「謝貴人恩典。」

  半刻過後,一個宮婢即刻抱了一匹布來,還是那一匹成色尚好的水青色綢緞。

  王貴人看了一眼綢緞,說:「這匹布久未打理,竟落了灰。只能勞煩顧美人走一遭,送去浣衣局。」

  顧儀沒有廢話,答了一個「好」字。

  這一次,她慢悠悠地走去了浣衣局,甚至中途還停下來賞了一會兒景致。

  夏日荷塘,開滿了粉嫩的荷花苞。

  桃夾跟在她身後,「美人還是奴婢來捧綢緞罷。」

  顧儀笑笑,「王貴人既讓我送去,便是讓我捧,你跟著我便是。」

  桃夾低聲問:「美人,不氣悶?」

  顧儀搖頭,「王貴人是一殿之主,品級在我之上,有何氣悶的。」

  桃夾點頭,「美人通透!」

  原書中,顧美人憤懣了許久才去浣衣局遇上了女主角趙婉,於是顧儀在御花園中多站了好一會兒,左右無事,只盯著一盆白菊發呆。

  桃夾見狀,忙道:「美人若是喜歡此菊,今日奴婢便差園中花匠送一些來秀怡殿供美人觀賞。」

  顧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巳時一刻。

  顧儀終於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浣衣局門口。

  浣衣局大門是道拱門,她在門口站了站。

  片刻過後,一道人影走了過來。

  是個身著宮裝的少女,即便宮婢宮裝上身是死亡芭比粉,襦裙是青蔥色,她仍舊穿出了柔柳扶風的飄逸感。

  頭髮烏黑,膚白若雪,一雙眼睛水波瀲灩。

  確認過眼神,應該是女主!

  要是這都不是女主,顧儀只能說,浣衣局裡藏龍臥虎。

  顧儀試探性地叫住了她,「你過來,我有匹綢緞交予你。」

  趙婉見到浣衣局外立著個有品級的宮中美人,有些驚訝,盈盈一拜道:「美人,吩咐便是。」

  顧儀將綢緞捧給了她,「你洗好後送到秀怡殿偏殿。」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趙婉:「奴婢婉兒。」

  顧儀:「可是趙婉?」

  趙婉面露驚訝,「美人為何知我姓趙?」

  穩了,就是女主角!

  顧儀微微笑,「我猜的。」

  趙婉:「……」她攏了攏手中的綢緞,福身道,「既如此,奴婢告退了。」

  恰在此時,趙婉腰間的香囊隨著她蹲福落到地上,一塊白玉摔了出來。

  就是那麼恰恰好。顧儀心中呵呵,細看了一眼地上的玉佩,是塊兔子形制的白玉,造型質樸,卻品相不凡。

  趙婉立刻慌張地把玉佩撿了起來,塞進了腰間裹帶之中。

  在原書中,顧美人受了王貴人的氣,內心憤懣,見到這個浣衣局的小宮婢身藏美玉,便懷疑她是偷竊他人之物,一頓騷操作,竟然沒收了女主角的白兔玉佩。

  顧儀現在身臨其境思索,顧美人,大概……其實是……因為太窮罷……

  趙婉從不將玉佩示於人前,藏在腰間香囊的夾層裡,睡覺都從不離身。

  怎地今日就忽然跌落了,她看了一眼香囊,那絲帶似乎是被剪過……

  她還不及細想,抬眼正對上美人探尋的目光。

  美人眉睫彎彎,眼含笑意……

  似乎是個頂溫柔的美人。

  趙婉拜道:「奴婢方才失態了,還請美人責罰。」

  顧儀哪裡敢罰她,又不是嫌命長。

  「無礙,你的貼身之物當小心收好才是。」

  趙婉稱是。

  顧儀自覺她和女主應該是結下了善緣,施施然走了。

  僅僅過了一天,第二天午後,六月十六,未時三刻。

  趙婉捧了洗好的水青色綢緞找上門來。

  顧儀驚訝道:「這麼快就好了?」上一回初彤小宮婢可是等到第三日傍晚才拿來的。

  趙婉垂眉斂目,「美人宅心仁厚,奴婢便先替美人浣衣。」

  看看看,這結下的都是善緣啊!

  顧儀喜道:「如此甚好。」

  桃夾上前捧過綢緞,細細一聞,尚有餘香。

  趙婉走後,顧儀謹慎地在秀怡殿偏殿裡又宅了一日。

  宮中花匠送來了數盆白菊,她就提筆隨意描畫,倒也不算無聊。

  桃夾一面磨墨,一面問:「美人畫的是石頭嗎?」

  顧儀乾笑兩聲,菊花也能看成石頭,「嗯,是的。」

  第三日晚,月亮升上枝頭,六月十七,仍舊是個圓盤似的滿月。

  顧儀數著時辰,等待天亮,這一次她乖覺地沒有點夜宵,只在房間靜坐。

  桃夾就站在她身旁不遠處。

  轟隆隆。

  天空滾過一道驚雷,大雨驟降。

  等了好一會兒,顧儀聽到了外面傳來一聲叫喊:「皇上駕到。」

  顧儀下意識地望向了窗外的月亮,圓盤剛剛越過院中的槐樹頂。

  正殿前隱隱約約,傳來的是王貴人的聲音。

  等到人聲漸消,顧儀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應該是穩了。

  夜漸深,雨越下越大,外面起了風。

  一陣狂風將窗欞吹開,發出咚一聲大響,風吹熄了屋中的燭火。

  顧儀虎軀一震,站了起來。

  桃夾道:「風太大了,奴婢去關窗,再點燭台,美人且等等。」

  房間驟然變暗,黑暗裡,站著的顧儀被起身的桃夾往旁處撞了撞。

  顧儀扶住碰觸到的物件穩住身形,好像是擺在這裡的書架。

  然後,就聽見「啪」一聲巨響。

  一盆白菊從書架上跌落,砸中了顧儀的腦袋。

  那書架足有二人高,顧儀被砸得頭破血流,腦袋木木的。

  劇痛之中,她又再次看見了那一道白光。

  早晨天光剛亮,顧儀就睜開了眼睛,床帳外站著模糊的一個剪影,桃夾。

  桃夾察覺到榻上的美人醒了,正要伸手去掀開床帳,就見顧儀翻身坐起,問她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桃夾怔愣片刻,答道:「回主子,今日是六月十五!」又補充道,「今日恰是翻牌的日子,主子要打點一二嗎?」

  爆炸吧,六月十五!

  顧儀只覺自己氣都快喘不勻了,她氣得倒回了榻上。

  什麼鬼穿書,不走原劇情不行,走原劇情也不行。

  不走是死,走也是死。

  還不讓真死,一遍又一遍重刷,這誰頂得住!

  垃圾小說,垃圾穿書!

  老子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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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9 00:47:3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第三回合

  桃夾見顧儀在榻上左右翻滾,緊張問道:「美人,怎麼了,可是腹中疼痛,身體不適?」

  顧儀停下了動作,可憐巴巴地苦笑了幾聲:「哈哈哈。」

  嚇得桃夾退後了一小步,「美人,這是魘著了?」

  夢魘,噩夢,這不就是噩夢!

  顧儀看到桃夾受驚的神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先出去,容我一個人靜靜,若是王貴人來傳我早膳,就說我昨夜受了涼,身子不適……」

  「是,主子……」桃夾退出了寢殿,合上了木門。

  到底是哪個地方沒有走對……

  顧儀靜下心來,樂觀的情緒漸漸壓倒了悲觀。

  應該有破局之法罷……

  她第一次沒有見到女主角,吃燒餅噎死了。

  第二次見到了女主角,被花盆砸死了。

  她總結了上兩回經驗……

  難道是好感度沒有刷夠……

  她難道要和女主角拜個把子,讓女主光環照耀自己……

  顧儀這廂正忙於分析破局之法。

  那廂,貼身侍婢桃夾用顧儀的說辭,婉拒了王貴人派來的小宮婢。

  小宮婢興衝衝地跑回秀怡殿正殿,在黃鸝身旁附耳低語了幾句。

  黃鸝聽後,冷笑一聲:「怎麼,顧美人才來幾天,就這樣拿喬,不把我們貴人放在眼裡了。」

  轉身就進到殿中添油加醋地回稟了王貴人。

  王貴人挑眉輕笑,「顧美人身嬌體弱……闔該多走動走動。讓她今日替本宮去浣衣局走一遭罷。」

  黃鸝福身而去。

  顧儀人在殿中坐,鍋從天上來,仍舊收到了那一匹落灰的水青色綢緞。

  劇情,真是倔強啊,呵呵。

  她算了算時辰,踩著點又去了浣衣局。

  顧儀再次如期遇見了趙婉。

  這一回她下定決心要把趙婉的好感度刷滿。

  顧儀早早地把宮婢桃夾支開了。

  她要和女主角一對一,心連心,好好地談一談。

  顧儀將綢緞捧給了她,「你洗好後送到秀怡殿偏殿……你叫什麼名字?」

  趙婉:「奴婢婉兒。」

  顧儀:「可是趙婉?」

  趙婉面露驚訝,「美人為何知我姓趙?」

  顧儀嘆了一口氣,四十五度仰天,擺出了個悲傷的小表情,「我見你長得像一個故人……」她停頓了片刻,又道,「你……是趙桀夫子的何人?」

  趙婉心中一跳,蹲福道:「美人,可否隨奴婢借一步說話……」

  有戲!

  顧儀摸出小手絹,假意擦了一下眼角,跟隨趙婉走到了浣衣局旁側的林蔭小道上。

  趙婉走了一小會兒,才停下來。

  此處背靠一座白石假山,避過旁人,很是僻靜,趙婉拜道:「美人,為何會識得趙桀夫子?」

  顧儀結合劇情胡說八道:「我幼時曾隨家父往濟州行,我因年幼體弱,在濟州滄郡的別院養病,扮作男童,進了學堂,見過趙桀夫子,仰夫子風骨,印象甚為深刻。」她越往下說,語調越發悲傷,「未曾想,趙家遭此大變,我……原以為夫子的後人都散盡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趙婉思索片刻,趙家在濟州滄郡確實辦過幾年學堂,也常有當地鄉紳家的幼童來念書,又看這顧美人年紀似乎也相當,當下便信了一半,只說:「奴婢確是趙家人,家父與趙桀夫子是表親……」

  行吧……明明是你爹非說是你家表親……

  顧儀也不指望女主角立刻就對她敞開心扉,「原來如此……」她微笑道,「趙夫子與我有啟蒙之恩,你既是趙家人,若是在宮中需要照拂一二,我定當鼎力相助。」

  趙婉盈盈一拜,「謝美人恩典。」

  顧儀不敢操之過急,「既如此,那此際我便先回秀怡殿了。」

  趙婉:「恭送美人。」

  跨番交友好難!

  顧儀笑了笑,只得慢吞吞地走了,女主角卻沒有對她輓留。

  過了一天,趙婉來送綢緞。

  顧儀留住她,到偏殿中寒暄。她特地準備了女主角愛吃的柿子餅,專程讓膳房做的。

  「你的差事辦得不錯,這一盒柿子餅,你提回去罷,我吃著不錯,看你喜不喜歡?」

  趙婉不敢收,「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美人言重了。」

  顧儀堅持不懈,「賞你的便是你的。拿去罷。」

  趙婉終於收下。

  到了第三天傍晚,顧儀為了萬無一失,去浣衣局附近蹲守,打算偶遇女主角,讓自己沐浴在主角關懷之下。

  亥時一刻,月明星稀,清風微拂。

  趙婉驚訝地看見顧儀舉著一盞白紙糊燈籠,從花園石徑信步走來。

  「問美人安。」

  顧儀露出個微笑,「你也來逛花園?」天啊,終於等到你,還好沒放棄!

  趙婉臉上微熱,「此園林恰好在處所與浣衣局之間,無人時,奴婢常來賞花。」

  懂得,皇帝也在這裡和你偶遇了好多次,劇情誠不欺我!

  顧儀笑道:「我也來賞花,你與我同行,可好?」

  趙婉:「是,美人。」

  兩人在園中慢慢行,顧儀看著手中的燈籠輕輕搖晃。

  「我幼時在家,父親總是忙於公務,母親算好時辰,總回提一盞燈,在家門外等他。我母親說,父親即便晚歸見到那盞燭光,一日的疲憊就散去了。」

  趙婉心念微動,一股苦澀漫上心頭,緩緩道:「難怪美人心性溫軟,想來定是府中恩愛和睦,是掌上明珠。」

  顧儀輕笑了兩聲,「你想來也是罷,趙家書香門第,君子有義,女子有禮,才養出了你這樣的性子。」

  趙婉愣住,臉上一紅,「美人謬讚了……」

  顧儀見好就收。

  兩人並肩徐行,走到了花園石徑的盡頭。

  分別前,顧儀最後一搏,「這深宮之中,難得知心好友,我見你如見故人,若是不棄,我願引你為好友,我雖有品級,可不過美人之流,你不必以為是攀附於我。我……是真心願與你為友……」

  趙婉看著她的面目,沉思片刻,拜道:「如若不棄,奴婢願意。」

  顧儀挑眉,「奴婢?」

  趙婉反應過來,低聲囁嚅:「趙婉願意。」

  顧儀喜道:「那我們後會有期。」

  趙婉頷首。

  兩人在湖邊岔路依依惜別。

  顧儀覺得這把肯定穩了。

  女主光環照耀我!

  細想起來,女主角真的不錯,書中的趙婉,出身名門,性情溫柔善良,但內裡極為堅強,有原則,不然絕情帝王也不可能愛上她。

  顧儀腳步輕快,往秀怡殿的方向行去。

  天空滾過一道驚雷,映得身旁湖面青光一閃。

  顧儀轉頭去看,隔著粼粼湖面,湖邊竹影橫斜,她窺見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著明黃色。

  後面跟著一長串宮人。

  是皇帝。

  顧儀頓住腳步,打算閃到另一條道上去避開絕情帝王。

  她轉身往右轉,腳底卻忽然一滑,她往下一看,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個極其突兀的石頭。

  她下意識地往左閃避,可下落的姿勢卻並未減緩。

  顧儀悲劇地頭朝下地摘到了湖裡,額頭重重地磕到了湖邊的怪石。

  她的眼前又又又閃現了那一道熟悉的白光。

  服了!

  顧儀再次睜開眼睛,恰巧看見替她撩開床帳的宮女桃夾。

  「美人醒了?」

  顧儀生無可戀,「今日是六月十五?」

  桃夾點頭,「回主子,正是六月十五?」她停頓了片刻,「今日是翻牌的日子,主子要打點一二嗎?」

  顧儀躺在榻上一動不動,萬念俱灰。

  這真的是死亡循環嗎……她要一直這麼無限循環嗎?

  真的沒有破解之法嗎?

  傳說中的蝴蝶效應不起作用嗎,每一個選擇的岔路口,微小的抉擇就會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是,無論她怎麼選,結局都是她死了,死於非命。

  是哪一個地方選錯了嗎……

  桃夾見她沒反應,以為她是將將醒來,神思睏倦,於是又重複道:「今日是六月十五,恰是翻牌的日子,主子要打點一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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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9 00:47:5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書中工具人,罷了

  身處六月十五生死時速的第一個選擇岔路口,顧儀一個捶床,坐了起來,「打點!」

  這一次要推翻從前,反其道而行之。

  管她什麼絕情帝王,死了就重來!

  顧儀摸出了枕頭下的香囊,摸了半天,才把那顆指甲蓋大小的金花生摸了出來。

  「送去給高貴公公。」

  桃夾見她頭髮凌亂,目露凶光,不敢接,只顫微微地問:「真的嗎,美人?」

  顧儀點頭,「真的。」

  桃夾這才伸手接過,小心翼翼地塞進腰包裡。

  顧儀梳洗畢,王貴人宮裡的小宮婢來請她去吃早膳。

  顧儀應下,出門前對桃夾說:「我不愛吃燒餅。」

  桃夾很迷茫。

  顧儀又毫無懸念地走了一遍早膳流程,吃罷,捧著王貴人賞給她的綢緞要去浣衣局,她催促桃夾道:「你去打點一二,不必跟著我去浣衣局了。」

  桃夾腰包裡揣著那一顆金花生,腳步匆匆地往御花園旁的角房而去。

  依照顧美人的品級,桃夾自然見不到高公公,她能見到的是陸公公,高公公的徒弟,陸朝,平日裡負責御花園分管,統領御花園內大小事務。

  桃夾從前和他打過交道,算是個熟臉。

  陸朝接過桃夾遞來的金花生,笑眯眯道:「桃夾妹妹,跟了新進的美人,又想起咱家來了。」

  「陸哥哥乃是高公公身前第一得力人,桃夾如何能忘。」

  陸朝掂了掂手中分量,不算沉,「看在桃夾妹妹的面子,咱家走這一遭罷。不過師傅那裡,咱家可說不上話。」

  桃夾乖覺地福身,「謝過陸哥哥了。」

  陸朝打發走了桃夾,在御花園裡先轉了一圈兒,檢驗完掃灑差事,就往前殿走去,他只猶豫了短短片刻,決定還是不私了這金花生。

  這麼小的物件,他不稀罕。

  萬一,顧美人真是個有大前程的人兒呢……

  今上雖不好風月,可新進的美人,其中說不定真出了個有福氣的人兒呢……

  他貓著腰走到了天祿閣旁,繞過幾根紅漆柱子,探頭往偏閣裡瞧,剛剛撤下杯盞在此稍稍歇腳的侍從認出了他。

  「小陸子來尋高公公?」

  陸朝連忙打千,「正是,我師傅呢?」

  那侍從眼風往右瞄,小心地做了個刀抹脖子的小動作,「高公公且忙呢,你在這裡等等罷。」

  陸朝稱謝,在偏閣坐了下來。

  天祿閣中凄厲的喊叫隱隱約約傳來。

  「皇上,饒命啊,冤枉……」

  陸朝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聰耳不聞,如同老僧入定。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見高貴公公跨進了偏閣。

  高貴面白無須,年紀四十左右,身著藍衣,大襟交領,下裳分幅。在胸前、兩肩都繡著龍首魚尾的飛魚。

  從一品宦官,大幕朝獨一份的殊榮。

  陸朝立刻從凳子上起身,替他倒了一杯茶,「師傅,喝水,累了罷……」

  高貴是真累,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乾,連什麼茶味都還沒嘗出來。

  陸朝立刻又給他倒了一杯茶,諂媚地給他捶肩。

  至於,師傅為何這麼累,這麼渴,隔壁為何傳來慘叫,這類事情,陸朝通通不問。

  等看到高貴公公氣順了,陸朝才把兜裡今天收到的物件擺了出來。

  一塊金元寶,幾片金葉子,還有一顆小小的金花生。

  高貴掃了一眼,「元寶還是宮貴人給的?金葉子有誰?王貴人,田貴人?」

  陸朝:「師傅英明,元寶確實是宮貴人給的,金葉子是王貴人,田貴人,還有新進的周美人?」

  高貴捻起那指甲蓋大小的金花生,眉心蹙緊,「這是何人?」

  「是新進的顧美人,住在秀怡殿偏殿……聽說是個美人……」

  高貴看了陸朝一眼,「嗯」了一聲,「今兒個皇上心情不好,這牌子翻不翻還不好說,若是今日不翻牌,就得到明日或者後日了。王貴人近來一直沒選上,咱家猜,下一回該是她了。」

  陸朝點頭稱是,「師傅,若是沒事,那我……」

  高貴嘖了一聲,「知道你小子呆不住了,滾罷……」

  陸朝立刻腳底抹油地跑了。

  皇上今日心情不好,他可不敢多呆啊。

  與天祿閣隔著重重青瓦屋檐的一角,便是浣衣局。

  顧儀見到了趙婉。

  這一次就不搞那麼虛的了。

  等到那白兔玉佩掉落在地的時候,顧儀先她一步地把玉佩撿了起來。

  又是到了考驗演技的時候了!

  顧儀雙目圓睜若銅鈴,眼神中竭力傳達出不信,茫然,驚喜和震驚的種種情緒。

  「這玉佩是你的……」

  趙婉見她神色古怪,心中一沉,「是……是奴婢的。」

  顧儀按照原劇本,讀詞:「你一個小小的浣衣局宮婢為何會有此玉?」

  趙婉輕咬紅唇,囁嚅道:「是……奴婢家中祖傳之物,因而帶入了宮中,求美人還給奴婢……」

  顧儀把玩著那白兔玉佩,「原是這樣……」頓了頓,又說,「如此美玉,容我賞玩幾日。」

  扇女主耳光,污衊竊玉……

  她……真的做不出來。

  只能迂迴地完善劇情。

  趙婉怔愣,「美人…… 」

  顧儀:「你兩日後,將綢緞捧來,我便將此玉還你。」

  趙婉見她滿臉鄭重,有些摸不清虛實,只能蹲福道:「是,美人。」

  顧儀將白玉收入腰間,「兩日後,不可早也不可晚。」說罷轉身就走。

  顧儀並沒有直接回秀怡殿,她轉過浣衣局,撿了一條石徑穿過御花園,走得不快不慢,一路走,一路在腦海中整理了一番劇情和思緒。

  要怎麼做才能活過三天……

  似乎總有一隻無形的手要把她的存在清零,三日後清零。

  她想得入神,並沒有注意到狹窄的石徑上款款走來一個倩影。

  宮貴人看見落單的顧美人,頓住了腳步。

  選秀的時候,她跟著淑妃,見過這個新封的顧美人。

  其父不過從五品知州,還不是京官,皇帝登基兩年,權柄愈盛,封的美人大多是名不見經傳的微末出身。

  見顧美人埋頭走,不看前路,宮貴人身後的大丫鬟春芽輕咳了一聲。

  顧儀聞聲抬頭,看到一個著杏衣,水青襦裙的宮裝麗人,柳眉丹鳳眼,頭上簪著杏花,六鈿。

  是個品級比她高的貴人。

  她屈膝福身道:「問貴人安。」

  宮貴人抬手,「起來吧,你是秀怡殿裡的顧美人?」

  顧儀點頭,「正是……不知貴人是?」

  「摘芳殿宮月琴。」

  顧儀細看了宮貴人一眼,柔美的摘芳殿殿主,推動男女主角感情線的工具人。

  受寵過一段時間,卻在女主崛起以後被絕情帝王拋之腦後。

  為她點一個蠟。

  「見過宮貴人。」

  宮貴人問:「你的宮婢呢,為何只你一人?」

  顧儀答:「我去浣衣局,便沒帶宮婢。」

  一個美人跑去下等宮婢的浣衣局做什麼?

  宮貴人疑惑了半刻,想到秀怡殿王貴人的品格。

  這個顧美人生得美,又住在秀怡殿裡,戳了王秀的眼。

  她想到這裡,微笑起來,「原是這類小事,勞動顧美人了。」她扭頭看身後的宮婢,「將今日新得的絹花賞顧美人一朵。」

  宮婢將捧著的一盒絹花遞上前,宮貴人問:「顧美人喜歡哪一朵?」

  這種突如其來的賞賜搞不好就是最後殺她的利器,比如燒餅,比如白菊。

  可是,她不能推辭宮貴人的美意。

  顧儀抬眼看那絹花,柔軟的一小團,她就選了最小的那一團,「多謝貴人恩典。」

  宮貴人領著一串侍婢走了。

  顧儀把絹花放進了腰包。

  宮貴人作為工具人,在書中推進了男女主角感情的升溫。

  風光一時,而結局卻不好。

  顧儀嘆了一口氣,同是書中工具人罷了,唉。

  顧美人也是個工具人。

  她最大的作用應該就是促成了男女主角第一次相遇。

  等等,難道這就是她來來回回反覆去世的根本原因?

  顧儀瞬間醍醐灌頂,她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到現在才想到這一點。

  皇帝第一次見到趙婉,是在秀怡殿。

  那一天,天空下著大雨,趙婉被顧美人罰跪。

  趙婉在雨中跪得凄婉,眼淚合著雨水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滑落,苦苦哀求顧美人。

  可惜顧美人無動於衷,還冷冷地呵斥。

  這一切都恰恰被翻了秀怡殿高貴人牌子的皇帝窺見。

  皇帝說宮中容不得她,顧美人就下線了。

  那麼,問題來了,男女主角如何才能在她不死的前提下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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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9 00:48:10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這就有點離譜

  申時三刻,敬事房的總管武公公捧著玉牌等在天祿閣來。

  高公公邁步出來,掃了一眼盤上的玉牌,打頭的是端、敬、德、淑四妃,因宮中嬪位無人,也無婕妤,其後是宮貴人、田貴人、王貴人。

  高公公公伸手,將王貴人的玉牌,移到了田貴人之前。

  第二排便是新進的美人。

  高公公將秀怡殿顧美人移到了第一位。

  「行了,你進去罷。」

  武公公低眉順目地站著,一句話也不多說,捧著玉牌入閣。

  不過短短半刻,人就退了出來。

  他朝高公公搖了搖頭。

  果然,今天沒有翻牌子。

  高公公:「那你明日再來。」

  隔天清晨,王貴人雖沒有召二位美人去殿中用早膳,照規矩,兩人用過早膳仍舊要去正殿給一殿之主的王貴人請安。

  可惜,二位美人今天坐了冷板凳,等了一個時辰,宮婢才說王貴人不適,就不出來見了。

  顧儀心裡著急,本來想今日和王貴人寒暄幾句,順便想一想明天晚上到底該怎麼辦,可惜王貴人卻沒有出來見她。

  顧儀走得心事重重,一張臉寫滿了焦慮,

  回到西偏殿,靜下心來,顧儀結合先前兩回經驗又細緻地回顧了一遍劇情。

  她第一次將綢緞託付給了一個小宮婢,女主因此沒有到秀怡殿,因此沒見到男主。

  她第二次沒有奪玉,女主提前來秀怡殿交差,因此沒見到男主。

  她第三次同樣沒有奪玉,光顧著刷好感度了,女主提前來秀怡殿交差,因此沒見到男主。

  這一次,若是女主如期來交差,她真的要站在瓢潑的大雨中才能見到皇帝嗎?

  若是皇帝來時,她派趙婉去正殿送綢緞,且不說趙婉能不能進去見到皇帝?如果真進去了,這麼一個大美人送皇帝面前,王貴人隔天也可能會把她弄死吧。

  她好難啊,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皇帝能不能在別的地方遇上女主呢?比如御花園?

  她記得女主說過,她喜歡下職以後去那裡閒逛,上一回皇帝也從花園穿過,雖然隔了湖,也不是不可能啊。

  書裡,男女主角不是偶遇了很多次嗎!

  想到這裡,顧儀覺得自己又行了。

  天色擦黑,她就又去了上一回圍堵女主角的小道。

  可是這一回她一直等到月明之時,女主角都未出現,四周徒留寂寥。

  顧儀提著一盞白紙糊燈籠走到石徑盡頭,往宮門的方向遙遙可望。

  要不她想個辦法……跑吧?

  她的腳步不自覺地就朝宮門的方向而去。硬闖肯定是不行的,但這會兒先看一看方位,明天想想辦法?

  此刻夜已略沉,侍衛二三結伴而行,顧儀不敢走得太近。

  算了,想想罷了。

  出宮這一會兒應該是不可能的。

  她正準備轉身,卻見宮門夾道前走來一個身影,侍衛紛紛避讓。

  畫棟飛甍間是一條長長的夾道。

  顧儀只見此一人寂寥地走來,身著湛藍長袍,飛魚補子。

  大幕朝第一奸宦,高貴公公。

  顧儀提著燈籠,躲在狹窄的宮道拐角處,身後就是通往花園的石徑。

  她不敢就這樣唐突地去與高公公攀談。

  可是夜深宮禁,她得趕在宮正司落鑰前回去。

  要是這會兒不與他說話,就再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拼了!反正死了就重來!

  顧儀原地站定,等在原處。

  來人越走越近,頭戴帷帽,黑紗遮擋了面目。

  身形挺拔,步速不疾不徐,胸前飛魚圖騰,龍目圓瞪,威嚴懾人。

  顧儀有點慫了,往後退了幾步。

  地上的枯枝被她踩住,發出噼啪聲響,在惶惶寂夜中,格外清脆。

  蕭衍剛過拐角,循聲望去,看見了花園拐角處一個提著燈籠的宮婢。

  他抬眼掃過她的發簪,不是宮婢,可具體什麼品級,他也想不起來。

  顧儀慌忙地屈膝,「問高公公安。」從一品,遠在美人之上。

  蕭衍沒有作聲,這個女人他沒見過,料想應該是新進的美人。

  可畫冊與真人相差甚遠,他還沒見過宮中新進的美人,不知是圓是扁,姓張姓王。

  顧儀見眼前的高公公沒有作聲,卻停下了腳步,立刻又福身道:「我是秀怡殿的顧美人。」等了片刻,小聲補充道,「就是送金花生那個。」

  蕭衍素知高貴為人,聽後暗自冷笑了一聲。

  送金花生的顧美人。

  他抬腳就走。

  從顧儀身前走過,她立刻又一蹲福,「恭送高公公!」

  她跪得匆忙,燈籠隨風一揚,當中的燭台歪斜,將外面罩著的箔紙燒了起來。

  「啊……這……」

  顧儀怕被火燒到,下意識地就把燈籠甩了出去。

  火光飛濺,有一星火光與烏紗輕觸,竟然點著了面前高貴公公的帷帽。

  點背真的不能怨社會。

  蕭衍利落地摘下了帷帽,腳下皮靴狠踩了幾下火星和一旁滾落的圓燈籠。

  周遭驟然暗了下來。

  但顧儀還是看清了眼前高貴公公的臉。黑夜憧憧,他的雙眸若兩點飛星映人,眉目此刻微蹙,隱含凌厲。

  大幕朝第一奸宦這麼帥……這就有點離譜……

  顧儀只敢看他這麼一眼,飛速埋低了頭,「高……高公公,我不是故意的。您沒事吧?」

  蕭衍起了殺念。他手中的短刀已經從袖口落到了他的掌中,遮掩在寬袍大袖之下。

  顧儀埋著頭抖抖索索低從袖中掏出一張白帕子,「高公公,你滿臉黑灰,不辨面目,要不擦一下?」

  蕭衍思考瞬息,收回短刀,抬腳就走。

  顧儀見他走遠,腿一軟就蹲到了地上,後背冷汗涔涔。

  那個人絕對不是高貴。

  書中的高貴是個中年人,面白無須,細長小眼睛。

  方才那個人是個青年,眼睛是桃花眼,並且,他的額角有一道細長的淺色疤痕。

  書中有一章寫過蕭衍扮作高貴殺人。

  雖然不是開篇之處,但蕭衍肯定是有扮作高貴的可能。

  由此,顧儀猜那個人就是絕情帝王,蕭衍。

  顧儀蹲了一會兒,氣才喘勻。

  還是回家洗洗睡了吧。

  第三日清晨,顧儀起了個大早。

  天邊的朝霞橙紅艷麗,映紅了半空。

  顧儀照常去正殿王貴人處坐了一會兒冷板凳,然後就回到西偏殿,畫表格。

  桃夾立在一旁磨墨,見顧儀畫了滿紙的四四方方的格子,還填滿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符號。

  「美人,這是在畫什麼?」

  顧儀將袖口卷上,「隨心隨性小作。」我這是在復盤。

  她將這三天三十六個時辰,她已知的宮中人物,時間,地點一一對應起來。將隨機選擇和必然事件標注出來。

  比如第一天,桃夾會或者不會去打賞高公公的徒弟。

  王貴人一定會賞她綢緞。

  她在某個時間點一定會遇見女主角。

  宮貴人一定會出現在花園某處。

  第二天,女主角可能或者不可能來交差。

  女主角不太可能經過花園。

  皇帝會不會一定扮作高貴經過宮門御花園。

  第三天,皇帝會經過湖畔,一定來到秀怡殿。

  她要找一找這其中的因果邏輯。

  可是她偏安秀怡殿小小一隅,再怎麼神通,也不能保證男女主角一定會相見。

  況且,保證男女主角相見,她就能活過三天,也是一個巨大的假設。

  顧儀盯著這張簡化的Excel表,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難了。

  午時正,敬事房總管武公公又硬著頭皮端著玉牌來到了天祿閣前。

  閣內傳來皇帝的聲音:「進來罷。」

  武公公將手中托盤高舉於頂,邁著小碎步,穩穩當當地將玉牌捧到了蕭衍面前。

  蕭衍看向盤中的玉牌,端、敬、德妃牌在首位,淑妃緊隨其後,照舊掛著紅簽。

  然後是宮貴人,王貴人,等貴人。

  蕭衍問:「上次是誰?」

  武公公:「上回是摘芳殿的宮貴人。」

  該王家人了,蕭衍手指伸向秀怡殿王貴人。

  秀怡殿……

  他頓住了動作,目光掃向下一排新封的美人。

  秀怡殿顧美人排在第二位。

  她昨夜該是看清了自己的面目,卻佯裝沒有。

  雖有些蠢笨,但似乎蠢得有度。

  「顧家,似乎是撫州知州?」

  這個真不知道了……

  武公公求助的目光立刻望向立在一旁當柱樁的高公公。

  高貴公公:「陛下好記性,顧美人的父親是撫州知州,從五品……原是青州府衙通判,兩年前才調任撫州。」

  蕭衍輕笑道:「是嗎……」他將秀怡殿顧美人的玉牌背面朝上翻了過來。

  這個顧美人,是新進的美人中被翻牌的第一人。

  武公公端著玉牌退了出來,即刻將秀怡殿顧美人的名號通報尚儀局。

  未時正,秀怡殿西偏殿,尚儀局的宮婢和教養嬤嬤魚貫而入。

  顧儀懵了,桃夾喜道:「恭喜美人,賀喜美人。」

  教養嬤嬤將托盤中的絲帛卷軸遞給兩個宮婢。

  顧儀見宮婢一人執卷軸一頭,一副惟妙惟肖的生理健康衛生圖片在她眼前徐徐展開。

  靜默了半晌,教養嬤嬤臉上的微笑恰恰好,多一分媚俗,少一分清冷,「顧美人,看懂了嗎?」

  顧儀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任由身邊的兩個宮婢把她脫得精光,在浴桶中洗了好幾遍。

  花瓣堆滿了浴桶,顧儀被濃郁的花香熏得打了一個噴嚏。

  皇帝這是翻了她的牌子?為……為什麼?

  因為昨夜的偶遇?

  那女主角是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在她這裡見到皇帝。

  桃夾見她出神,以為她是緊張,勸道:「主子,這是新封的美人裡面的獨一份,主子以後有大福氣呢!」

  顧儀看她雀躍的神色,不忍潑她冷水。

  能活過今晚再說罷。

  因為被翻了牌子,顧儀就沒有吃晚膳,怕吃多了行狀不雅。

  她身披華服,空著肚子,只盼著女主角能夠踩著點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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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9 00:48:26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求求女主角快來!ball……

  戌時一刻,趙婉捧著洗好的水青色綢緞出了浣衣局的大門,幾個浣衣局小宮婢望著她的背影竊竊私語:「聽說前日裡她得罪了新封的美人。」

  「可不是嗎,美人說讓她今日去送錦緞,不定怎麼切磨她呢!」

  趙婉心中記掛著白兔玉佩,將這風言風語拋之腦後,腳下不停,卻被從浣衣局追出來的季嬤嬤叫住:「阿婉,等等。」

  季嬤嬤素來待她親厚,趙婉立時定住腳步,「季嬤嬤何事?」

  季嬤嬤見她手捧綢緞,「這是要去何處?」

  趙婉:「去秀怡殿。」

  季嬤嬤微微蹙眉,「秀怡殿的王貴人今日心情不甚好,已經罰了好幾個尚膳的宮婢,你……小心些才是。」

  趙婉:「是,我不過是去秀怡殿西偏殿處顧美人處,應是碰不上的。」

  季嬤嬤頷首,「我叫住你是有一樁差事同你說。」

  「嬤嬤請說。」

  「司制司掌制二人,其中一人滿二十五歲,出宮了,就缺了掌制一人,你善女紅,有巧思,我便向司制司舉薦了你。」

  司制司掌制已是八品的女官了,比毫無官階的浣衣局宮婢強上數倍。

  趙婉福身道:「嬤嬤大恩。」

  季嬤嬤知道趙婉在浣衣局屢屢遭人排擠,語重心長道:「你樣貌好,心思敏捷,遭小人嫉妒,司制司是個好去處,我雖舉薦了你,可過幾日仍要按規制遴選,各司各院都有被舉薦的,你這幾日勤加練習才是。」

  趙婉拜道:「趙婉謝過嬤嬤。」

  天邊滾過一道驚雷。

  季嬤嬤抬手將趙婉扶起來,「你為人通透,嬤嬤信你將來定有大福氣,快,起來,拿把傘速去秀怡殿,莫要誤了顧美人的差事。」

  轟隆隆幾聲雷響,大雨瓢潑而下。

  顧儀緊張地站到窗邊,透過三交六椀綢絹菱花紋看外面的雨影。

  這雨下得真大。

  有男女主角初次相遇的內味兒了。

  求求女主角快來!信女願意半年不喝奶茶!求求了!

  桃夾見她離窗戶太近,連聲勸道:「主子,莫要沾了窗外雨污。今日特意梳得流雲髻配上這藕荷色對襟長衫,碧色羅裙甚美。」說著,又往她手裡塞了一把同色團扇,「若是美人嫌落雨關窗,憋悶得很,可以用小扇,輕輕扇扇。」

  顧儀接過團扇,輕輕扇了扇,今日層層疊疊確實穿了不少。尤其裡衣裡還有一層薄紗。

  曼妙是曼妙,可不透氣啊……

  顧儀給自己打著扇,就聽外面一聲長喝:「皇上駕到。」

  媽耶,他來了,他來了,絕情帝王他來了!

  顧儀不禁腰背挺直,站如青松。

  蕭衍穿過雨簾,腳步極快,跟在他身後掌傘扇的宮侍一路小跑,唯恐雨落在皇帝身上。

  蕭衍走進秀怡殿西偏殿,顧儀領著宮婢跪了一地。

  她以額貼地,是個五體投地的拜服大禮。

  「起來吧。」蕭衍道。

  他的聲音意外的清朗,落地有聲,不像顧儀想象中的陰冷。

  顧儀一點一點地抬頭仰望這個書中的絕情帝王。

  首先看到的就是他的明黃色常服,上列十二章。

  顧儀數著日、月、星辰逐級往上,胸前描摹的是飛天金龍。

  面前的帝王頭戴金翼蟬冠,落下的幾縷黑髮如墨,眉如鴉羽,長睫下是一雙桃花眼,暗褐色眼珠若琉璃剔透。

  本應眼中風流,可他額角鬢角一道淺疤,目光更是殊無歡喜,無波無瀾,看自己就像在看一個尋常物件。

  昨夜暗中只覺他光芒照人,可今日在燈下細看,顧儀才真實地感受到這的確是一個無情的帝王。

  他的氣勢沉沉如廣廈將傾,生殺予奪,全在一個帝王的一念之間。

  顧儀脖子後面起了一層冷汗,吞吞吐吐道:「問……問皇上金安!」

  蕭衍細看了眼前的顧美人一眼,她的臉色微白,氣息因緊張而加快,她在怕他,可卻在瞬也不瞬地看他。

  杏眼中的瞳仁若黑漆點墨,一動不動。

  直視帝目,已是不敬。

  顧家送來的也是個草包?還是個只拿得出手一顆金花生的草包……

  他頓覺無趣,抬手道:「你起來。」

  顧儀剛才太緊張了,即便皇帝叫起了也忘了要站起來。

  她這會兒才終於站了起來。

  高貴公公帶著一眾宮人退到了殿外。

  殿中一時之間就只剩下了顧儀和蕭衍二人。

  女主角怎麼還沒到,是不是在來的路上?

  顧儀分神去聽窗外的動靜。

  天邊又滾過一道驚雷,轟隆作響。

  蕭衍見顧儀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展開臂膀不悅道:「今日沒有尚儀局的教養嬤嬤教過你?」

  不是還送了一顆金花生,怎麼這麼不長眼?

  顧儀聞言,見他手臂招展,旋即反應過來,「是……臣妾的疏忽……」又小聲補充道,「今日嬤嬤來教過的。」她伸手摘下了蕭衍腰間玉帶,替他脫下身上的常服。

  肩膀處的綢緞觸手冰涼,顧儀打算拖一拖時間,「陛下淋了雨,泡個熱湯浴,會好受些,也防風寒。」她踮起腳伸手取下了他頭上的金翼蟬冠。

  蕭衍怔愣片刻,鼻尖聞到了她袖口處散開的熏香……仿佛杏花春雨的味道。

  顧儀立刻將蕭衍的沉默當作默認,到殿門口喚了宮婢進來備浴湯。

  因為今夜下雨,宮人早早地就備下了熱水。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蕭衍就在隔間泡上了熱湯。

  顧儀等得心急如焚。

  女主啊,你可要爭氣啊!快點來啊!

  等到隔間水聲漸歇,宮人為蕭衍遞上了換洗的衣物。

  他只著素衣從屏風處轉出來,因為剛沐浴過的緣故,臉頰有些粉撲撲的,大大削弱了凌厲的氣勢。面目如玉,長髮僅用青絲帶綁住,青色紗褲緊貼腿部矯健的線條。

  恰在此時,殿門外傳來,些微喧鬧。

  顧儀側耳聽到了女主角的聲音。

  媽耶,女主她來了,她來了,她終於來了!

  顧儀不敢再看蕭衍,只肅穆了神色,走到殿門口,拉開殿門,斥道:「何人喧鬧?」

  幾個宮婢接連撲通跪下,「美人息怒,是浣衣局的宮婢來送綢緞,奴婢這就打發她回去!」

  顧儀:「且慢!」不能讓她走!

  她抬眼就看見趙婉撐著傘,站在雨中,左手將綢緞緊緊攏在懷裡,她招手道:「你上來。」

  幾個宮婢面露難色,「美人,陛下尚在殿中……」

  顧儀不聞不問,沉聲對趙婉道:「你上來!」

  趙婉只得疾步上前,她沒有料到皇帝會在此處。此時她的後背已滿是泥污雨水。

  如此面君,實在是不雅不敬。

  並且,她還沒有見阿衍的準備。

  趙婉抬頭卻見顧美人笑得溫婉:「你的衣物濕了,懷中綢緞卻分毫未沾雨露,你來殿中,我著人予你一套新的宮服。」

  趙婉急道:「奴婢何可面君……」

  話音未落,眼前的顧美人伸手捉住了她的大袖,低頭貼耳道,「你的玉佩還要不要了?」轉身朝偏殿而去。

  趙婉只得跟上。

  蕭衍盤腿坐在殿中的矮塌之上,見到一個濕漉漉的宮婢被顧儀帶進了殿中。

  他眸光一閃,這個顧美人是何意?

  顧儀看見蕭衍的目光落在伏地跪下的趙婉身上。

  此時的趙婉自雨中而來,玉面微濕,細白鵝頸低垂,更有我見猶憐之態。

  顧儀腦海中如同萬千煙火次第炸開,男女主角終於初遇了,撒花!

  要是這把再不行,老子直播吃玉佩!

  蕭衍只看了趙婉一眼,卻不叫起,扭頭看向顧儀,慢悠悠道:「美人,這是何意?」

  顧儀輕搖團扇,「臣妾是覺著此小宮娥忠心,將錦緞護得滴水不漏,遂將她引來,著人予她一套新宮服。」

  蕭衍:「美人,如此厚愛一個宮婢,倒是好性情!」

  他暗褐色的眼珠冷冰冰地望過來,顧儀頓覺無所遁形,心虛地又搖了搖手中團扇,「陛下英明!」

  一個宮侍躬身而入,當真將一套簇新的浣衣局新衣擺到了趙婉身前。

  趙婉拜道:「謝美人恩典……謝陛下恩典。」

  蕭衍心中冷笑,「此際既得了賞,便走罷!」

  可……這就讓女主走,真的好嗎?沒有對手戲嗎?

  這麼敷衍,她會不會又去世了啊……

  可顧儀聽蕭衍語調冷清,真的不敢插話。

  趙婉聞言,心中沉沉一落。

  阿衍沒有認出她來……

  她胸中霎時又酸又澀,以額觸地,「奴婢告退。」

  顧婉看著女主角踉蹌而出,略顯蕭索的背影消失在了雨中。

  行吧,反正我已經盡力了這一回。

  蕭衍看眼前的顧美人滿臉失望地看著那宮婢離去。

  眉睫一眨,像一把小扇投下悲傷的暗影。

  這個顧美人,甫入宮闈,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是真的如此簡單若一張白紙,還是心思詭秘,百轉難測……

  蕭衍側躺到矮塌之上,單手扶額,輕笑道:「美人,竟如此失望嗎?」

  顧儀看他青絲如瀑,落在竹榻上,強行轉開了眼神,「臣妾不失望。只是有些害怕。」

  蕭衍「哦」了一聲,「美人怕什麼?」

  顧儀信手拈來,「怕雨太大,被雷劈。」她可以死於燒餅,死於白菊,死於墜湖。被雷劈也不是不可能。

  蕭衍蹙眉,這個顧美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路數?

  「美人與朕在一起,不快活?為何想著無稽之談?」

  顧儀見他表情微沉,立刻狗腿地上前,輕輕為他打扇,露齒一笑道:「臣妾見了陛下自然快活,只是快樂如此之巨,有些患得患失罷了。」

  嘔。

  蕭衍眉睫垂下,「難道教養嬤嬤今天沒教你,笑不露齒嗎?」

  顧儀立刻用團扇擋住了半張臉,「陛下教誨,臣妾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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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穩了

  啪。

  殿中燭台忽然爆出燈花,仙鶴燭台頭頂的燭火滅了。

  殿內頓時暗了幾分,周遭靜得可聞針落,殿外一絲宮人不知什麼時候合上了殿門和軒窗。

  窗外方才還可看到的幾道剪影消失不見。

  最近的燭台就在矮塌之後,燈火將蕭衍身前投下的人影照得綿長,蓋住了顧儀眼前的亮光。

  顧儀侷促地從矮塌上站了起來,「臣妾去……去挑燈芯。」

  隨著她起身,蕭衍也站了起來。

  「不勞美人費心。」

  顧儀面前風過,轉眼蕭衍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的臉頰緊緊挨著他的頸窩,溫熱,帶著些微沐浴後的水汽。

  顧儀不自在地挪了挪,觸到的是交領處光滑的絲緞。

  顧儀後背落到床榻上時,心跳更是加快,喉頭髮緊,不禁咽了一口水。

  「陛……陛下……」

  這……進度是不是有點快……

  蕭衍見她粉唇微張,眸色暗了暗,伸手去解她對襟長衫中間松松系著的絲帶。

  顧儀抖如篩糠,不禁閉上了眼睛。

  蕭衍停下了手中動作。

  她在害怕。

  砰砰砰。

  殿門被驟然敲響。

  「求陛下去看看貴人,貴人……不好了……嗚嗚……」後面的話音漸低。

  顧儀猛地睜開眼,而蕭衍已經離開了床榻,走到殿門前,拉開了門。

  秀怡殿正殿來的宮婢槐花,掙開身後宮侍的束縛,將頭磕得咚咚作響。

  「求陛下去看看王貴人,貴人夜中忽然胸中疼痛,求陛下憐惜……」

  蕭衍心中冷笑,面上卻說:「那朕就去看看王貴人。」

  早有伶俐的宮侍見他衣衫單薄,給他遞上備下的常服,幾個宮婢替他穿上。

  顧儀整理了有些皺的袖袍,還未來得及走到殿門口。蕭衍已經邁步去了王貴人的正殿。

  桃夾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美人,陛下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顧儀卻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桃夾:「已過亥時。二更鼓已經響過了。」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安全地度過了三天。

  顧儀在殿門口來回踱步。

  桃夾又問:「美人,現在怎麼辦啊?是否要去正殿將陛下請回來?」

  她搖頭,「既然王貴人能將陛下請過去,那必然有手段能留住他,尊卑有序,我也不能貿然去正殿。」

  更何況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此處!

  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了。

  顧儀頓時睡意全無,「你將殿門合上,殿中燭火點亮,我在矮塌上坐一會兒。」

  等待的時候,光陰總是漫長。顧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讓桃夾搬來小幾,隨手拿了字帖臨摹。

  寫了幾個字,心就漸漸靜下來了。

  鐺,鐺,鐺。

  三更鼓敲響。

  顧儀手一抖,狼毫一偏,拉出個長長的一撇。

  穩了嗎,這是?喜悅來得如此突然,

  我是真的熬過了劇情?

  她放下筆,從矮塌上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全須全尾。

  是真穩了!

  她笑道:「桃夾,上一杯酒來!」慶祝一下!

  桃夾勸了一句:「美人,夜這樣深了,還是早些安寢罷。」

  顧儀催促道:「快去,快去,喝了酒我這一覺睡得更好。」

  桃夾還是給她倒了小半杯花釀,心中想道,美人或許是見陛下離去,有些傷情罷。

  顧儀一飲而盡,脫了繁複的衣裳,倒頭就睡。

  卯時三刻,秀怡殿正殿裡的王貴人仍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撩開輕紗,「黃鸝,陛下此際尚在?」

  黃鸝應聲答道:「回貴人,陛下卯時便往前殿去了。」

  王貴人皺眉,「陛下是不是惱我了?」

  黃鸝寬慰她道,「陛下拋下顧美人來瞧貴人,怎麼會是惱了貴人。」

  「那他為何只來看我一眼,就去讀什麼奏疏?」

  黃鸝:「貴人心口疼,陛下憐惜貴人,容貴人安睡。」

  王貴人氣惱地甩下輕紗床帳,「從前宮氏那個小賤人每次都愛使這招,可這招損人一千,自傷八百,有什麼好用的!」

  黃鸝:「陛下都來看您了,自然是把貴人放在了心上,貴人不就是想求這一分看重。」

  王貴人扭過頭,悶悶地說:「顧氏生得美,又住在我殿裡,若是此時不壓她一頭,以後還不得翻上天去。」

  「貴人說得極是!」

  天光透過窗欞照入,王貴人索性起身,「今日是不是該去淑妃那裡坐一坐了?」

  宮中無後,四妃協理後宮,並且淑妃的爹是自己爹的上峰。

  黃鸝默數了日子,「貴人是有一陣子沒去采薇殿了。」

  天光已是大亮。

  桃夾見顧儀仍舊沒有要起的意思,無奈走到她的榻前,低聲道:「美人,已近巳時了,再過一會兒,就誤了早膳的時間了。」

  顧儀睜開眼睛,「今天是什麼日子?」

  桃夾愣了片刻,「美人,今日是六月十八。」

  穩了!

  顧儀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精神抖擻地坐了起來。

  從今天起,她就是脫離了劇情,嶄新的顧美人。

  在大幕朝後宮,做一個籍籍無名,低調行事的美人,就可以了。

  等熬到男主為女主散盡六宮,要做一生一世一雙人之時,顧儀就可以出宮了。

  出宮以後,買個小院,找幾個忠僕,做一個快樂的富婆。

  豈不美哉!

  桃夾見顧儀坐起來後,又在發呆,以為她是對昨夜之事耿耿於懷,「過幾日,陛下興許還會翻美人的牌子。」

  昨夜尚還歷歷在目。

  不會,蕭衍應該不會再翻她牌子了。

  他本就是一個孤高驕矜又絕情的帝王。

  昨夜她的種種行為皆為怠慢,再者,顧家也不是什麼制衡朝堂的大家世族。

  蕭衍不會再翻她牌子了。

  顧儀和桃夾也說不清楚,「嗯」了一聲,「快去提早膳罷。」

  桃夾領命而去,回來的路上見到正殿門庭冷落,只稀稀拉拉站著兩個守殿門的宮婢。

  一問才知,王貴人去采薇殿了。

  采薇殿內,此刻的淑妃身著藍衣碧裙,袖口處金絲成線,髮髻間簪十鈿,生得一張芙蓉粉面,如同花開盛極時嬌艷,丹鳳眼旁有一顆淚痣。

  她飲過一口茶,繼續描桌上的丹青。

  語調輕輕柔柔,「王貴人還等在花廳?」

  一旁立著的玉壺答道:「貴人還在呢,喝了一壺茶,坐了一個時辰了。」

  淑妃含笑,「再坐一個時辰,就打發她走罷。」

  玉壺應下。

  玉壺自小就跟著淑妃,感情比旁的宮婢深厚,她猶豫片刻,開口問:「娘娘先前不還說選官在即,要約王貴人來嗎?為何今日王貴人來了,娘娘卻不見呢?」

  淑妃笑道: 「為什麼不見呢?」 她將手中狼毫擱入竹根雕筆洗,「因為她是個蠢人罷……前朝此番拔擢官吏,陛下的意思還不明顯嗎……這新封的美人,除開齊雲姓齊,其他的都是些地方官出身,小門旁戶,陛下不想用世家,這就是個姿態。昨夜提點顧美人,那是要立靶子了,顧長通雖只是個從五品的知州,可與青州脫不開關係。到頭來,還不是為了偽朝,要立威,要用新人。真是棄偽求正的,當要嘉獎,若是渾水摸魚的,便要殺之。王貴人呢,想得都是慣來爭寵的那一套,本宮與她說再多,又有何用。」

  玉壺歪頭想了想,「王貴人於夜中將陛下從顧美人那裡召走了,闔宮皆知,顧美人接下來的日子,定是不好過了……」

  淑妃輕笑一聲,「這宮裡的日子,誰的就好過了……」

  王貴人在花廳一直坐到日中,才被采薇殿的宮婢勸退。

  「娘娘今日抄經無瑕見貴人,貴人還是改日再來罷。」

  王貴人憋了一肚子氣,回了秀怡殿。

  忍不住向黃鸝抱怨道:「淑妃又如何,平日裡見了,總端著個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架子,給我甩臉子,今日更是連見都不見了!不過就是仗著自己姓齊,她再怎麼厲害,可也不受寵啊,怎麼不見陛下召她呢!」

  黃鸝立在一旁當木樁,只點頭不說話,王貴人是個急性子,正在氣頭上,撒過氣了就好了,若是尋常宮妃也就罷了,可她偏偏要編排淑妃,此時萬萬不能火上澆油!

  王貴人自說了一通,漸覺無趣,灌下一杯涼茶,手中隨意地擺弄著桌前的妝匣。

  她盯著一支杏紅釵環,怒道:「槐花呢?這支釵,我不是讓她送去司寶司重制,怎麼還是半新不舊地躺在這裡?」

  黃鸝到殿外問過一圈,才曉得槐花一早就出了秀怡殿,說是要去找原先一起進宮的幾個小姐妹敘敘舊,一定趕在王貴人回殿前回到秀怡殿裡當差。

  可是,直到這會兒都不見人影。

  黃鸝只好差了另一個宮婢將釵環送到司寶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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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扯頭花的戰鬥

  顧儀用過早膳,齊美人就差了宮婢來找她,說家裡給她寄了東西,請她去挑一挑。

  齊美人和她同住秀怡殿偏殿,平日裡也互相照拂。

  顧儀整理了衣妝,就去了東偏殿。

  齊美人見到顧儀笑容滿面而來,心裡疑惑,聽聞昨夜皇上將她拋下去瞧王貴人,原本想安慰她兩句。

  可看她目前的模樣,仿佛不需要安慰。

  齊美人素來寡言,此刻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好將物件在長幾上一一攤開,「你挑,都是不值錢的小玩意。」

  齊父是京官,吏部右侍郎,正三品,是新封美人中家世最高。

  有門路能送些東西進宮。

  桌上的確都是些把玩的玉墜,團扇等物。

  這幾天天熱,顧儀伸手去拿了團扇。

  不料,團扇下竟然還壓著薄薄的一本書冊,上書錦屏記三個大字。

  她剛「咦」了一聲,齊美人眼疾手快地將那薄薄的書本收走了。

  什麼錦屏記,難道是小黃書?

  顧儀看齊美人手忙腳亂了一陣,雙頰通紅。

  因為齊美人比原身顧美人長半歲,顧儀笑得眉眼彎彎,「齊姐姐,錦屏記是什麼?」

  齊美人將書冊藏在身後,一臉窘迫,「沒什麼,就是市面上買到的話本。」

  顧儀:「讓我也看看,我最愛看話本了。平日裡也愛寫!」

  齊美人驚道:「你真的寫話本?」

  顧儀點頭,「當然!」剛穿來的前三天,她天真地以為她可以靠在後宮寫話本廣結善緣,消磨時光。

  誰想到是穿成了炮灰,好氣哦。

  齊美人:「你若把你寫的話本給我看,這錦屏記就借給你。」

  顧儀讓桃夾回去拿來了她寫的手稿。

  齊美人見到一撻手稿,眼睛一亮,兩人換過書冊以後。各坐一角,靜靜地讀了起來。

  錦屏記是一個平淡的故事,就是香閨少女做的一場夢,夢裡遇到了一個書生,後來她醒了遇見這個書生,就故意扔下手帕,最終嫁給了這個書生。

  顧儀後悔將自己寫的話本給齊美人看了。

  齊美人翻完了手中的話本,抬頭愣愣地看向顧儀,臉上似乎有些發白。

  可能三觀衝擊太大……

  顧儀努力輓回,「齊姐姐,其實……這只是初稿……還可以再……」

  齊美人打斷她的話,急道:「後續呢,那慕容仙君真的戀慕那個什麼勞什子劉小姐了嗎,那……那依依怎麼辦?」

  儼然女主粉了。

  柳依依,話本女主角,為了師傅慕容仙君,自封靈根,犧牲自己清白解了他身上的情蠱,沒想到,慕容仙君轉臉不認人去和劉小姐纏綿。

  狗血虐戀。

  顧儀:「還沒寫完,這兩日諸事繁雜。」

  齊美人焦急道:「顧妹妹,有何難處可與我說?這仙俠奇緣一定要寫下去啊。」

  收穫了一枚書粉的顧儀告別了齊美人。

  寫話本什麼的,本來打發時間罷了。

  美人月俸按不算多,平日裡上下打點,也就花了。

  唯一的金花生也發出去保命了。

  寫話本賺點錢?

  顧儀一面想一面下意識地去摸她的腰包,摸到了白兔形制的玉佩。

  對了,女主角的玉佩還在她手上。

  作為推動劇情的重要道具,她得適時地把玉佩還回去。

  這麼一想,為免夜長夢多,顧儀就差桃夾馬不停蹄地去浣衣局把趙婉叫來。

  趙婉很快就來了秀怡殿西偏殿,只是人看上去比昨夜還憔悴了不少,福身道:「問美人安。」

  顧儀將白兔玉佩遞給了她,「我賞玩過了就還給你罷。」

  趙婉面露驚訝,她原本以為她是拿不回玉佩了,昨日顧美人將她召進殿中,沒有將玉佩給她,料想是拿不回來,可今日卻又給她了,那讓她昨夜進殿來面君是為羞辱她?可為何又賜她新衣?

  趙婉猶猶豫豫道:「多謝美人……只是奴婢不懂,美人昨夜為何召奴婢進殿。」

  害,都是為了保命唄。

  顧儀:「我看你容貌不凡,又有忠心,順水推舟送你一程罷了。」

  趙婉叩首道:「謝美人,美人若是不棄,奴婢願意來秀怡殿伺候美人。」

  此言一出,顧儀愣了片刻,才緩緩說:「我這裡實非好去處,昨夜陛下棄我而去,想必就不會再來了。你還是好好準備月末的司制司遴選。」

  書中趙婉在遴選中一鳴驚人,被選為掌制,開啟了後宮升職之路,可別再和她這個卒於第三章的小人物混了。

  趙婉心中更感詫異,顧美人如何得知她要參與司制司的遴選,她在後宮已經這般手眼通天了嗎……這個顧美人是何出身?

  顧儀再勸:「明珠蒙塵,終有閃耀的一日,大浪淘沙,是金子也會發光!我相信你一定有更大的前程!」妹子,乾了這碗雞湯,日後能不能出宮做快樂的富婆全仰仗你了!

  趙婉一時無言,不知如何是好,這個顧美人不願留她,只能拜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顧儀鼓勵地又看了趙婉一眼,「你去罷。」

  趙婉走後,桃夾氣得臉紅紅道:「幸而主子沒有收下那等攀高枝兒的小人,看她那樣子就是想借主子再去勾引陛下!」

  顧儀安慰她道:「我這不是沒留下她嗎……」說話間,她就仰躺到了軟墊上,「再說,陛下昨夜走了,她即便是要攀高枝兒,找個貴人的去處不是更好。」

  桃夾為難道:「陛下昨夜雖是走了,可主子要不等下一次翻牌,奴婢再使銀子去打點打點?」

  顧儀嘆了一口氣,攤手道:「沒銀子了。」

  主僕二人相顧無言片刻。

  桃夾自我催眠道:「興許美人料錯了呢,萬一陛下昨夜舍美人而去,想著補償美人,又來了呢,或許在御花園也能碰上呢。」

  顧儀欣賞桃夾的樂觀,不忍說破無情的劇情,於是轉了話頭道:「嗯,你說得對。這會兒就不必胡思亂想了,天這麼熱,殿中的冰也快用完了,你今日就去司計司再領些冰回來。」

  桃夾稱是,帶了兩個小宮婢就往司計司去。

  路上正巧碰上了田貴人派來的宮婢碧珠。

  桃夾退了一步,讓碧珠先領。

  司計司的掌計按照貴人規制給碧珠派發了冰。

  輪到桃夾的時候,掌計卻說:「來得不巧,今日的冰恰好發完了。改日再來罷。」

  桃夾不是第一天在皇宮混了,這有沒有冰,幾時有,幾時無,她清清楚楚,桃夾不是吃素的,「司計司如今也見人下菜碟兒了?憑什麼她們領得,我們美人就領不得?」

  掌計算作正八品,有些官威,「秀怡殿顧美人就是這般教養奴僕的?怪不得,怪不得……」一邊說,還一邊輕輕搖頭。

  她的話雖未說盡,但是桃夾還是體會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她是在說怪不得美人留不住陛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桃夾既跟了顧美人,那忠心就是向著顧美人的。

  她拍案而去,就去扯掌計的頭花。

  掌計哪裡見過這陣仗,人就往後退。

  桃夾撲將上去。

  兩人扭作一團。

  司計司的女官跑了出來,將兩人拉開。

  桃夾還在蹬腿,「都別攔著我,我八歲進宮,打架到現在都沒輸過!」

  掌計:……

  其餘認識桃夾的女官,勸道:「桃夾妹妹,莫嚷了,若是司計聽見了,這事就不能善了了!」

  掌計一聽,立刻轉身進到屋中向司計告狀。

  司計是個不苟言笑的中年婦人,二十五歲放出宮後,又進宮來做了司計。

  桃夾一看來人,立刻哭喪了臉道:「胡嬤嬤,掌計克扣我們美人!」

  司計認識桃夾,她八歲進宮的時候,就跟在她屁股後面做御花園掃灑小宮婢。

  掌計一看,心道不妙。

  司計問道:「掌計為何不給秀怡殿顧美人派冰?」

  掌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司計開口道:「去給秀怡殿顧美人取冰來。掌計扣一月月晌。」

  桃夾甜甜一笑:「胡嬤嬤。」

  卻聽司計又道:「桃夾在宮闈打架鬥毆,罰三月月俸,並告知秀怡殿顧美人,另行責罰。」

  桃夾又哭了。

  司計不是玩笑,領著桃夾和送冰的宮娥回了秀怡殿西偏殿。

  顧儀見到憑空多出來的一個人,面露驚訝。

  司計蹲福道:「問美人安,臣婦乃司計司司計,胡顯。」

  顧儀立刻扶她起來,「胡司計快請起,到殿中來所為何事?」

  胡司計便將桃夾鬥毆一事如此這般地說了說。

  萬萬沒想到……

  顧儀震驚地望向桃夾,而桃夾只好埋低了頭。

  胡司計輕咳一聲,「臣婦雖罰了桃夾月俸,還請美人督促桃夾手抄宮規,溫故而知新。」

  顧儀連忙點頭,「司計所言極是。」

  胡司計理了理袖袍,「那臣婦告退了,只是還有一言肺腑斗膽說予美人聽。」

  顧儀:「司計請說。」

  胡司計:「桃夾護主,是個忠心,可是她能在司計司撒野,無非是仗著臣婦,要做個樣子,秀怡殿顧美人,不是任人欺凌的,可宮闈之中,不只司計司一處有捧高踩低的小人,更何況宮中貴人嬪妃眾多,美人也得有低頭的時候,要想過得舒坦些,後宮大多仰仗的皆是一個寵字。美人莫要怪臣婦魯莽直言。」

  顧儀笑道:「司計肺腑之言,我知曉了。」

  胡司計淡笑了一聲,又瞪了桃夾一眼,才轉身離殿。

  桃夾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美人寬恕。」

  顧儀心中很是感動,可仍舊語重心長地說:「你忠心可嘉,只是莫要再有下一次了,若是犯到別處,胡司計護不住你,而我也護不住你!快,起來吧,去手抄宮規吧。」

  桃夾抬頭,苦哈哈地說:「真要抄啊?」

  顧儀點頭,「對啊。」

  桃夾啜泣兩聲,站了起來,去抄宮規了。

  顧儀默默嘆了一口氣。

  怎麼辦,好像當鹹魚也不太行。

  怎麼著都要熬到男女主角HE,她才能出宮啊!

  眼下,她還是得苟個中流,才能過得舒心。

  先得解一解缺錢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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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誰是槐花

  是夜,秀怡殿西偏殿筆耕不輟,桃夾抄宮規,顧儀寫話本。

  待到三更過後,顧儀甩了甩酸麻的手臂,看了看自己的大作,很滿意,而身旁的桃夾雞啄米似得,早就打起了瞌睡。

  顧儀把桃夾叫醒,「別在這裡睡了,回榻上去睡,明天一早我得去找齊美人。」

  桃夾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辰時剛到,顧儀就被幾道大力的拍門聲驚醒。

  「王貴人請秀怡殿顧美人往正殿去!」

  王貴人?找我?

  顧儀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

  桃夾急忙去開殿門,「王貴人請美人所為何事?」

  正殿來的宮婢臉色青白,著實難看,「請美人速去!」

  顧儀匆忙梳洗罷,還是有點摸不清火門,這王貴人這麼急吼吼地要找她,不太可能是用早膳。

  難道是為炫耀?畢竟皇帝舍她而去之後,兩人還沒打過照面。

  秀怡殿正殿裡,哭聲斷斷續續。

  顧儀心中一沉,咋回事?

  王貴人凝眉斥道:「別哭了,再哭就不許進殿來。」

  二等宮婢桂花止住了哭聲,「求貴人給槐花做主啊,她死得太慘了,若非巡邏的侍衛發現,槐花不知要在井裡泡多久……」

  聽到這裡,顧儀拼命回想,槐花是誰?

  小說裡仿佛沒這號人啊!

  王貴人怒瞪顧儀,「顧美人有何要說的嗎?」

  顧儀屈膝拜道:「問貴人安,只是槐花是誰?」

  跪在地上的宮婢桂花立時驚道:「顧美人還是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了!當夜貴人心口痛,去秀怡殿西偏殿請陛下的宮婢就是槐花!」

  顧儀挑眉,「哦,是她,我與她半句話都未說過,自然不知道她是槐花。」

  王貴人冷叱一聲:「你還狡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人,槐花不過是替我跑腿,竟被你記恨如此!謀她性命,何等陰毒!」

  顧儀:「且慢!」這個鍋我不能背!「槐花是幾時遇害,落到哪口井裡,被哪個侍衛發現,是自盡,他殺,還是意外?貴人不把這樁樁件件查清,就把罪名扣在我的頭上,妾身也太冤了!從前夜到今夜,我都與桃夾相伴,昨日早晨起後,見過齊美人,後又見過司計司的胡司計,之後便在殿裡督促桃夾手抄宮規,哪裡來的時間去謀害一個不知姓名的宮婢?」

  王貴人直起身子,「好一副伶牙俐齒,你自不必親自動手,買凶傷人也可!」

  顧儀嘆氣:「貴人,可是妾身並無錢財買凶啊!」

  桃夾立刻佐證:「正是!美人捉襟見肘,連賞錢都不曾有!」

  顧儀哽了片刻,看了桃夾一眼,雖然你是好意,但能不能委婉一點點。

  王貴人沒料到顧美人這麼不顧顏面,她默然了片刻,只聽下首跪著的桂花又道:「貴人不可輕信顧美人一面之詞啊,槐花伺候貴人多年,可不能白白死了!」

  顧儀的目光落到了這個宮婢身上,「你又是誰,為何在此煽風點火,你當真忠心?還是要看王貴人與妾身相爭?」

  王貴人的目光也落到了桂花身上。

  桂花見狀,立刻磕頭道:「貴人,莫要聽她的讒言,奴婢與槐花同寢同宿,感情深厚,不忍見她死得不明不白!」

  顧儀:「如此甚好,不若將此事交由宮正司秉公查辦,若是到頭來此小宮婢是有意污衊我,交由宮正司查辦便是。」

  王貴人沒料到顧美人竟然這般氣盛,莫非真是冤了她?

  「既如此,便報了宮正司罷。」

  桂花大急道:「貴人!」

  顧儀微笑道:「貴人英明,不若再查一查這個小宮婢,這殿裡最忌諱的就是有人兩面三刀,侍二主,受了他人的指使,要攪得秀怡殿雞犬不寧!」

  桂花驚道:「你好歹毒!」

  王貴人怒道:「閉嘴!」

  接下來,就是王貴人的家事了,顧儀拜道:「既交由宮正司,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回到西偏殿,桃夾附耳道:「美人,真覺得那宮婢是在挑唆貴人與美人?」

  顧儀:「是也不是,待宮正司查辦。我說得不算。」

  桃夾皺眉道:「美人,不怕宮正司假公濟私?宮裡宮婢投井可大可小,若真是自戕,全族都要受牽連,若非自戕,有心人顛倒黑白,害了美人怎麼辦?」

  槐花,似乎頗受王貴人信重,按理說自戕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意外和他殺,要靠證據,宮正司掌糾察宮闈、戒令謫罪,大事方可奏聞,一個宮婢的身亡,於宮正司而言不過區區小事,若真是有人有心踩她……

  顧儀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劇情在搞她,亡她之心不是,非要弄掉她這個炮灰,又想起胡司計的話,這後宮說到底仰仗的就是一個寵字。

  宮鬥小說的主題真是頑強啊……

  顧儀只好問:「下一次翻牌是什麼日子?」

  桃夾算了算,「該是明日。按例,陛下每隔五日翻牌,上一次定下的時日是十五,下一次便是二十,即便當日不翻牌,也會順延到隔日。」

  顧儀默默嘆了一口氣,為了以後快樂的富婆之路,還是先狗頭保命罷。

  她將寫好的話本稿整理好,去東偏殿找話不多,愛看書的齊美人。

  齊美人看顧儀進殿,手持一撻手稿,眼睛一亮道:「顧妹妹,是寫完了嗎?」

  顧儀將手稿遞給她,「寫完了,先拿給齊姐姐看看。」

  齊美人一口氣讀罷,大嘆道:「真乃奇文也!」又鼓勵地看向顧儀,「妹妹要接著寫!」

  顧儀有點害羞,什麼奇文,都是套路!

  她嘆了一口氣,「姐姐謬讚了!」

  齊美人疑道:「為何嘆氣?」

  顧儀緩緩道:「其實,妹妹今日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姐姐出出主意?」

  齊美人點頭,示意她說。

  顧儀:「我因囊中羞澀,想要將此手稿賣掉,做些貼補,化名出個話本,姐姐可有門路?」

  齊美人一聽,立刻道:「好主意!我有幾個閨中密友,皆可託付!著人謄寫,萬不會讓人看出是出自你之手……」說話間,就摸出樁匣裡一片金葉子,「若是信我,此乃定金。」

  顧儀知道齊家勢大,此事不難,但沒想到齊美人如此痛快。

  她接過金葉子,謝道:「齊姐姐大恩!賣書所得,皆可分齊姐姐三成。」

  齊美人搖搖頭,「我不缺這些,不必掛懷。」頓了頓,又問,「你想化作何名號?」

  顧儀:「京城笑笑生。」既然是同類型刊物,還是要以前輩為榜樣!

  告別齊美人,顧儀懷揣著金葉子回到西偏殿,裁了半張宣紙畫了個雛形,對桃夾道:「你去司計司取一些棉布,無需華麗,碎布也行,找木匠按照這個形制,做兩個手柄……」只是金葉子,不一定能在高貴公公那裡排上號,她還得走心備上別的禮物。

  桃夾接過圖一看,「美人,這分明是個棒槌?」

  什麼棒槌!又來侮辱我的畫技!

  顧儀只得細細給桃夾講了一遍形制,才放她出門。

  桃夾回來的很快。

  顧儀看著那兩節木製手柄,倒是不差,「木匠做得這樣快?」

  桃夾笑道:「不是現打的,奴婢照美人的意思一說。木匠師傅就將舊幾卸了兩個腿,圓球木頭也是現成的。在按照圖紙,合上就行。不過本人這是要做什麼?」

  顧儀接過布料,摸了摸,也很厚實,「將布料層疊裹在原木上縫好,我們要做兩個捶腳的物件,高公公站的時間頗長,這個物件捶捶腿,放鬆放鬆也是好的!另一個,你也可以給陸朝公公!」就是個簡單的捶腿器。

  桃夾一聽就說,「美人這個好!甚是貼心!」

  顧儀笑道:「若是做得好,回頭我們再多做兩個給自己用。」

  隔天一早,桃夾就懷揣著兩個做好的捶腿棒和一片金葉子送去給陸朝。

  陸朝正要往御花園走,看見桃夾過來,頓足了腳步,要往回走。

  桃夾立刻迎了上去:「陸哥哥!」

  陸朝不好再退,轉回身打千道:「原來是桃夾妹妹,方才眼拙,沒認出來。」

  桃夾倒不計較,只遞出兩把捶腿棒和一片金葉子,「望陸哥哥笑納。」

  陛下上次舍了顧美人而去,分明是不喜歡她,陸朝不去接,只問:「這物件是什麼?」

  桃夾立刻捶腿演示,「這是捶腿的物件,我們美人說,公公每日總是站樁,輕輕捶打,可以松快松快。」說著,又遞給陸朝,「喏,陸哥哥試一試。」

  陸朝好奇地接了過來,用裹著厚厚碎布的那一頭,輕輕敲了敲腿部,似乎是用著不錯……

  桃夾笑眯眯道:「美人特意做了兩個,一個給陸哥哥,一個給高公公。」

  陸朝聽到這裡,內心微動,卻道:「陛下心思,我們做奴才的可捉摸不透。顧美人有沒有承寵的命可不好說。」

  桃夾將金葉子塞進他手裡,「望陸哥哥美言幾句。即便這次不行,我下次還來!」

  陸朝點頭,「那行,看在這棒槌的份上,你先去吧。」

  桃夾:「陸哥哥大恩!」轉身正要走,「你等等。」又被陸朝叫住。

  陸朝壓低了聲音,附耳道:「槐花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桃夾當即變了臉色,後退一大步,「陸哥哥莫要來冤我!」

  陸朝摩挲起手裡的金葉子,笑了笑,「行了,行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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