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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冬天的柳葉] 辭金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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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 00:55:37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失望

  從那次刺殺賀清宵得來的教訓,辛柚對待查明真相一事越發謹慎,確定了常梁住處後沒再輕舉妄動,而是耐心等待著。

  而因爲趕上女兒議親,又有賀清宵的涉足,盡管段少卿恨不得立時弄死外甥女,也只好忍耐下來。

  沒過幾日,便傳出了少卿府與固昌伯府結親的消息。

  京城第一紈絝子定親了,這個消息自然掀起了不少議論,一時間少卿府再次被人頻頻提起。

  固昌伯世子是個什麽德性,人們都知道,把女兒幸福當回事的府上看不上少卿府所爲,有心思攀龍附鳳的酸得不行,嘴上也沒有好話。

  段雲辰是被一個素來不對付的監生譏笑時才知道的,當即就告了假回了少卿府。

  段少卿對兒子告假很是不滿:「你明年就要參加春闈了,一心讀書才是正事,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

  段雲辰在家人眼裡向來懂事省心,此時卻忍不住與段少卿爭論:「父親,那固昌伯世子不學無術,連字都認不全,品行更是不佳,怎能是二妹的良配!」

  段少卿不料兒子如此,狠狠擰眉:「辰兒,結親是結兩姓之好,家裡自有家裡的考慮——」

  段雲辰冷冷打斷段少卿的話:「父親知不知道別人怎麽說咱們少卿府?」

  那些言語段少卿早就聽了不少,壓根沒往心裡去:「不過是些酸話,他們說上幾日也就散了。你當那些人是看不上固昌伯世子?不過是攀不上高門,心裡泛酸罷了。」

  段雲辰不可置信看著段少卿。

  這麽說,那些閑言沒說錯,父親其實就是存著攀高枝的心思?

  少卿府是文官的路子,也稱得上書香門第,段雲辰自幼一心讀書,從不被俗事所擾,其實是有幾分清高自傲的。

  而這份自傲從母親被休開始,似乎就被一記記重錘敲擊,直到此刻徹底粉碎。

  段少卿看著兒子大受打擊的樣子,深深歎了口氣:「辰兒,一個家族想越來越興盛,不是那麽容易的。別的不說,你能心無旁騖讀書,筆墨紙硯所用皆是上品,你當是天上掉下來的?咱們少卿府根基還淺,需要你考取功名,也需要姻親助力……」

  在段少卿看來,兒子也該長大了,之前想著等他金榜題名再說,既然話說到這裡,讓他早點明白也不錯。

  段雲辰聽著,臉色發白:「那二妹呢?二妹就該爲了這些,犧牲自己的幸福?」

  「犧牲?」段少卿只覺好笑,「你二妹可沒這麽想。」

  如今看來,什麽事都不用操心也不是好事,辰兒太天真了。

  段少卿寒門出身,是嘗過缺錢的滋味的,也是因此,絕不想再過那種捉襟見肘的生活。

  當朝官員俸祿不高,一些比他品級還高卻沒家底的人若想當個清官,一旦家裡有突發的大開支恐怕要借債應對。

  段雲辰不信這話,從段少卿這裡離開後就去了段雲華那裡。

  段雲華正在欣賞一對翡翠鐲子,這是固昌伯府隨著聘書送來的定親之物。

  盡管少卿府生活優渥,段雲華自幼衣裳首飾都是用好的,這對水頭極好的鐲子還是令她越看越喜。

  定了親,她已經算是固昌伯府的人了。

  「大哥怎麽這時候回來了?」見到段雲辰,段雲華一驚。

  「二妹定親這麽大的事,上次回家怎麽沒聽你提起?」

  段雲辰這一輩,兩房加起來有兄弟姐妹六個,唯有段雲華與他一母同胞,是以段雲辰說話時沒繞彎子。

  從議親到正式下聘書不是一兩日的事,可二十那日放假回家並沒聽妹妹提過,這讓段雲辰有些憋悶。

  段雲華微微低頭,雙頰爬上紅暈:「婚姻大事都是長輩做主,順不順利我也不清楚,所以就沒和大哥提……」

  段雲辰皺眉:「二妹對這門親事是怎麽想的?倘若不願意,大哥想辦法——」

  段雲華猛然抬頭,脫口而出:「不要!」

  觸及段雲辰錯愕的眼神,段雲華抿了抿唇:「都已經定下了,我可不想擔上退親的名聲,大哥就不要爲我操心了。」

  段雲辰的目光卻被段雲華手邊的鐲子吸引了。

  「大哥?」

  段雲辰回神,微微點頭:「我知道了,那二妹你好好歇息。」

  走出段雲華的住處,段雲辰吸進滿腹冷氣,又緩緩吐出。

  進了十一月,天越發冷了。

  段雲辰的心比外邊的天還冷。

  以那對玉鐲的款式與貴重,顯然不是二妹平時所戴之物,那應該是定親信物。

  還有心情賞玩定親信物,他再糊塗也明白了二妹對這樁親事的態度。

  段雲辰突然覺得心灰意冷,飯也沒吃就離開了少卿府,回來時心急雇的馬車,回去時慢慢走著。

  快到晚飯時了,天色暗了下來,街邊亮起一盞盞燈。許多人行色匆匆,不願在寒冷中久留。

  段雲辰不是體力好的人,還沒走到國子監就凍得臉頰冰涼,腿腳發沉。

  看到青松書局透出的燈光,他腳下一頓,鬼使神差走了進去。

  書局離關門還有一段時間,零星幾個客人或是買書,或是買筆墨,對走進來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關注。

  劉舟看到段雲辰,悄悄翻了個白眼。

  這不是少卿府大公子嘛,他可還記得這人冷著一張臉來找東家的事。

  小夥計正猶豫是迎上去還是裝沒看見,就見才進來的那人一個轉身又走了。

  有病!

  劉舟大大翻了個白眼,轉日等辛柚過來時便把段雲辰來過的事說了。

  辛柚想到近日關於少卿府的一些議論,猜測段雲辰可能是心情不大好,這就不是她在意的範圍了。

  辛柚在書局打了個晃就回到東院,一個人關在房中,把今日要用到的東西再次檢查。

  摸清了常梁的住處後,利用這段時間她又掌握了不少關於常梁的訊息。今晚如果一切順利,或許就能確定固昌伯府這些沒有記錄目的地的南行之人是否與娘親的死有關了。

  今日常梁是白班,換班後本來會在固昌伯府吃頓量大管飽但味道一般的飯就回家去,卻有兩個人拉著他去吃酒。

  常梁手頭寬裕,毫不猶豫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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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4:01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裝神弄鬼

  天已經晚了,固昌伯府後邊的那一大片民宅陸陸續續熄了燈,人們都歇下了。

  常梁的住處還是一片漆黑,一直沒有動靜。

  辛柚小心翼翼挪動了一下發麻的腿,心中生疑。

  平時常梁早就回來了,今日莫非有什麼變故?

  她是趁著常梁雇傭的大嬸灑掃乾活時潛進來的,這一待就是小半日,連晚飯都沒吃。

  天很冷,辛柚輕輕搓了搓手,呼出一團白氣。

  就在這時,外頭終於傳來了動靜。

  動靜還不算小,先是大力關門的聲音,再就是腳步聲。

  辛柚悄悄探出頭,隱約看到一個黑影。

  那道黑影直奔院子一角,很快就響起了嘩嘩的水流聲。

  辛柚呆了呆,反應過來那人在幹什麼。

  盡管難免生出幾分尷尬,她卻一直目不轉睛盯著,直到那道黑影進了屋,點燃了油燈。

  如豆的燈光雖昏昏暗暗,卻讓躲在暗處的辛柚看得分明。

  是常梁無疑,從對方有些遲緩的行動推測,他應是喝了酒,但不到醉酒的程度。

  這就解了辛柚的疑惑:難怪常梁回來這麼晚,原來換班後喝酒去了。

  看來行動的日子沒選好。

  辛柚閃過這個念頭,很快糾正:不,應該是選對了。一個有了酒意但沒爛醉的人,對她之後的行動更有利。

  前提是,常梁會如她預判的那樣喝下加了料的水。

  因為對方喝了一肚子酒,辛柚有些沒把握了。真要沒按她猜測的那樣來,那今晚只能放棄計劃,明晚再來。

  出師不利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辛柚懸著的心在看到常梁提起水壺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時總算放下了。

  藥性在酒意的驅散下更快發作,常梁抬手扶了扶額,連燈都忘了熄就往床上一躺,很快響起了如雷的鼾聲。

  辛柚耐心等待了一段時間,悄無聲息從藏身處走出,一步步走到床邊。

  常梁睡得正沉,微張的嘴噴出濃濃的酒氣。

  這個天氣,屋內沒生火,睡的也不是火炕,他看起來竟然有點熱。

  辛柚從懷中取出一面鏡子,仔細檢查一番,確定沒有差錯,伸手拍了拍常梁的臉。

  常梁的呼嚕聲更響了。

  滴答,滴答——

  睡夢中的常梁顫了顫眼皮,他覺得有水珠滴落在眼皮上,想睜開眼,卻睜不開。

  滴答,滴答——

  常梁努力掙扎,終於睜開了。

  睡意朦朧的眼瞬間睜大,等看清眼前的人,瞳孔巨震。

  習武之人身體反應比思緒要快,常梁鯉魚打挺想要起來,卻失敗了。

  他渾身軟綿綿,根本使不上力氣。

  而眼前的人突然靠了過來。

  常梁酒意與睡意散了大半,駭然出聲:「你是人是鬼!」

  那眼角淌血的女子伸出手,搭在了他脖子上。

  那雙手冰冰涼涼,沒有一絲熱度。

  這讓常梁確信眼前的是厲鬼無疑。

  昏暗搖曳的燈光,殘留的酒意與藥力,鬼壓床的無力感,還有那隻冰冷的手——

  常梁驚駭欲絕,辯解的話脫口而出:「你不要找我,我只是聽命辦事的!」

  「為什麼?」辛柚一字字問。

  這是她替娘親問的,也是她一直想問的。

  「我不知道!」脖子上收緊的雙手令常梁腦子一片空白,想要躲避偏偏動彈不得。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本能求饒:「你要報仇去找別人啊,那麼多人一起動的手,為什麼偏偏找我?我都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找誰?我該找誰?」昏暗的燈光下,「女鬼」眼角的血淚一直淌到腮邊,吐出的話一字一頓,冷氣森森。

  「找我叔叔,是我叔叔帶我去的!」一句話脫口而出,常梁立刻改口,「不不不,不要找我叔叔,你去找伯爺,肯定是他下的令,我叔叔都聽他的!你去找他……」

  掐住他脖子的手越來越用力,呼吸困難之下,常梁飛快說著。

  為什麼使不上力氣,為什麼身體這麼沉?

  他要被厲鬼索命了嗎?

  常梁混亂想著,一隻冷冰冰的手搭上他的眼皮。

  眼皮再也支撐不住,合上了。

  剛開始他的表情還扭曲掙扎,似乎在與什麼做著鬥爭,沒多久鼾聲又響了起來。

  辛柚後退數步,默默立著。

  暗黃的燈光把她的身影投在窗上,影影綽綽,鬼氣森森。

  辛柚再次把巴掌大的鏡子拿出來,看向鏡中人。

  那張臉經過修飾描抹,與娘親像了七八成。倘若常梁是舉起屠刀的人之一,作為他們的絕對目標,定然還對這張臉有印象。

  七八成像,在這刻意營造的情景中,足以讓他以為是厲鬼索命了。

  辛柚定定盯著鼾聲如雷的常梁,緊緊抿了唇。

  這一次,不是誤會了。

  下令殺害娘親的是固昌伯無疑。

  克制住洶湧的殺意,辛柚仔仔細細清理著她來過的痕跡。

  後面的路還很長,她不能現在殺了常梁,打草驚蛇。

  認真清理後,辛柚深深看了常梁一眼,悄悄退出屋子,翻牆而出。

  夜已經深了,天上不見星月,只有墨色的雲緩緩流動。

  風大了起來,吹到人身上透骨的冷,遠遠有打更聲傳來。

  辛柚整個人縮在斗篷裡,往青松書局的方向奔去。

  「誰?」一隊持刀的官差進入視線,有人無意間瞥見罩著墨色斗篷的辛柚,厲喝一聲。

  辛柚暗道一聲糟糕,飛快跑進了一條巷子。

  剛剛那一瞥,那隊官差好像是錦麟衛,這麼晚能撞見,估計是趕上他們緝拿逃犯了。

  好在這一片辛柚很熟悉,幾個拐彎後從圍牆處跳進了她買下的那處宅子。

  這處宅子從外面落了鎖,辛柚不敢掌燈,心中又莫名不安,保險起見摸黑把臉上妝容洗凈,恢復了本來面貌。

  做完這些,辛柚想了想,決定就在這裡睡上一晚,誰知沒多久外面就傳來喧鬧聲。

  隔壁的門被拍開了,辛柚貼著門聆聽,那些錦麟衛似乎檢查完了隔壁,看到了落鎖的這一戶。

  「這家住的什麼人?」

  很快有人怯怯回答:「原本住著一家租戶,後來搬走了,好像一直鎖著門……」

  「砸開!」

  聽到這兩個字,辛柚迅速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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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發表於 2024-11-3 00:14:16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你是誰

  一聲巨響,門被砸開了。

  辛柚躲藏的地方看不到外面情景,只能憑聲音推斷走進來不少人。

  那些人先奔著正房去了,提著燈籠把東西屋加堂屋走了一遍,又奔著廂房而來。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應該沒在這裡,走吧。」

  辛柚眸光閃了閃。

  是賀大人。

  發現是賀清宵帶隊,辛柚莫名釋然了。

  每次與他對上都不太順利,習慣了。

  聽著腳步聲漸遠,辛柚鬆了口氣,捏緊的手心盡是濕漉漉的汗。

  院門被砸開,辛柚沒了安安穩穩睡上一覺的打算,忍著饑寒耐心等了一個時辰,從藏身之處走出,放輕腳步向外走去。

  門大敞著,不用再翻牆,辛柚攏了攏斗篷,走進了無盡的黑夜裡。

  至於院門,以防被有心人發現端倪先保持原樣,等白日再派人來上鎖。

  已是深夜了,先前錦麟衛帶來的喧鬧已經散了,四周寂靜無聲。

  辛柚走了沒兩步忽覺不對,握著匕首的手從斗篷中伸出,刺向靠近的人。

  短暫的交手後,耳邊響起低低的聲音:「是我。」

  辛柚動作一頓,看向靠得很近的那人。

  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面容,聲音卻再熟悉不過。

  「賀大人?」

  「跟我來。」

  冰冷的手腕旋即被一隻大手握住,辛柚很快就發現賀清宵帶她去的地方正是她剛剛走出的民宅。

  關門聲響起,辛柚一手按著被他握過的手腕,一言不發看他插上門栓,向她走來。

  夜色太深,哪怕近在咫尺,他的面容也是模糊的。

  辛柚睫毛顫了顫,輕聲道:「賀大人進來說話吧。」

  沒等對方回答,她就往屋中走去,憑著對屋內陳設的熟悉摸索著點了燈。

  燈光瞬間填滿不大的屋子,那人的眉眼終於清晰起來。

  他穿了一身玄色帶暗紅紋的窄袖服,清爽俐落,帶著寒意。

  辛柚披著墨色斗篷,瑩白的臉藏在帽兜裡,很是困惑。

  別說剛剛在外面一片漆黑,就是有星光月色,她這副打扮也不該一下子被認出來。

  而賀清宵看著整個人都藏進墨色斗篷的少女,一顆心也落定了。

  在她出現的瞬間他就確定是她,而當此刻真切看清她的面龐,才有了真實感。

  辛柚把帽兜拉下來,先開了口:「賀大人跟蹤我嗎?」

  她心中清楚八成是她倒楣恰好撞上了,這樣問是為了確認這個猜測。

  果然賀清宵微微搖頭:「寇姑娘誤會了,今晚是公事。」

  他說著,一雙清冽眸子定定看來。

  辛柚莫名有種被看透秘密的感覺,不由緊了緊拳,問出心頭疑惑:「賀大人怎麼知道是我?」

  這話問出,便是一陣沉默。

  外面風聲呼嘯,賀清宵開了口:「剛剛進來檢查時,看到這屋中的梳妝鏡,我突然覺得這裡可能是寇姑娘的落腳處。」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坦然道:「算是直覺吧。」

  也許是那日留意到寇姑娘空空的耳垂,亦或許是更早以前那個招招淩厲想取他性命的「少年」,當他看到陳設簡潔的屋中那什麼都沒擺放的梳妝臺,驀地就有了這個猜測。

  因為這個猜測,他沒讓手下繼續搜查,也沒有離開。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

  「直覺?」辛柚喃喃重複這兩個字,心情十分複雜。

  他本就留意到她接近固昌伯府,今夜撞見她這副打扮,恐怕更會懷疑了。

  行動的日子果然沒選好。

  辛柚在心中嘆氣,一時不想說話。

  接下來,恐怕難逃他的盤問。

  「寇姑娘這麼晚去哪裡了?」

  辛柚抿了抿唇,淡淡反問:「這也在賀大人公事調查的範圍嗎?」

  賀清宵再次沉默。

  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久到辛柚站得腿發麻,裹著斗篷也抵不住寒氣往骨頭裡鑽。

  終於,男人微沉的聲音響起:「本來不在。」

  辛柚心頭一跳,生出不詳的預感。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警惕之際,就見賀清宵往前走了一步。

  辛柚後退半步,確定了今晚所見的賀大人很不對勁。

  她動了動唇,想說太晚了,有什麼話不如明日再說。

  書局是她熟悉安心的地方,不似在這沒有煙火氣的屋子裡,處處被動。

  她不懷疑他的人品,卻直覺感到危險。

  她有預感,對方接下來說出的話,會讓她難以應對。

  他查到了什麼?知道了什麼?

  昏黃的燈光下,少女的眼睛又冷又亮,眼中的抗拒賀清宵瞧得分明。

  可這一次,他卻不能再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有些話,他必須問出來。

  「寇姑娘。」

  男人的聲音響起,不知是因為場合的不同還是怎樣,聽起來似乎有些異樣。

  辛柚定了定神,平靜道:「賀大人有話請講。」

  她什麼恐怖的畫面沒見過,還怕了他不成?

  一絲苦澀從心頭滋生。

  她怕的其實不是他,而是表面的平和被打破,他們徹底成了對立面。

  果然,心動對她來說,是最不理智,最不應該的事。

  「寇姑娘。」賀清宵又喚了一聲。

  辛柚垂眸,聲音更淡:「我聽著呢。」

  短暫的沉默後,賀清宵還是問了出來:「你是誰?」

  你是誰?

  短短一句疑問,猶如當頭一盆冰水潑下,令辛柚僵在原地。

  她的心直直往下墜,一直墜到幽深的寒潭底。

  賀清宵知道她的身份了?

  這是辛柚第一個反應。

  不,她在人們眼裡明明是寇青青,就連少卿府那些人都沒懷疑過寇青青已換了人,賀清宵又如何知曉?

  他在詐她嗎?

  辛柚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賀大人為何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奇怪?」

  辛柚一笑,壓力之下因寒冷而麻木的表情反而靈動起來:「不奇怪嗎?賀大人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是青松書局的東家,少卿府的表姑娘,寇青青。」

  賀清宵望著盈盈淺笑的少女,搖了搖頭。

  辛柚心念急轉,面上露出幾分不解。

  賀清宵伸出手,落在她臉頰旁,沒有碰上那霜雪般的肌膚就放了下來。

  「你不是寇青青。」

  辛柚聽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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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4:31 |只看該作者
第153章 我是誰

  他的聲音很輕,卻沒有一點遲疑。

  辛柚眼神冷了下去,對上他的眼。

  他的目光風平浪靜,令人猜不透心思。

  辛柚掙扎了一瞬,也平靜下來:「賀大人為什麼這麼說?我不是寇青青,又是誰呢?」

  賀清宵看著表面平靜,卻連頭髮絲都寫著抗拒的少女,眼神變得柔軟,說出的話卻令辛柚如墜冰窟。

  「你與辛皇后有什麼關系?」

  燭光晃了晃,給少女蒼白的臉鍍上一層昏黃。

  辛柚的指尖顫了顫,想要用力握住,卻因太冷而麻木。

  她不確定對方知道了多少,在抵死不認與挑開來說之間權衡著。

  但她不得不承認,當她與錦麟衛有了交集,進入了這位錦麟衛鎮撫使的視線,他就註定成為橫在復仇路上的大石。

  一開始的遇見,就是麻煩的開始。

  賀清宵知道今夜把話挑明會面對她的冷淡抗拒,可此刻還是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做這份差事,遇到過無數嫌惡憎恨的目光,早已能視若無睹,卻原來她是不一樣的。

  但他不得不繼續說。

  「宛陽……是辛皇后的隱居地嗎?」

  辛柚心頭一震,面無表情看著他。

  賀清宵自顧說下去:「本來,我是因為寇姑娘對宛陽格外關注,猜測寇姑娘父親的死或許不是意外,而派人去南邊調查,後來又發現寇姑娘接觸的周通一家才從宛陽搬到京城……」

  辛柚默默聽賀清宵說,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種時候,誰先說,誰說得多,等於先翻了底牌給對方。

  賀清宵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又為何這麼做?

  她抬眸,注視著他的臉。

  賀清宵眸光微動,繼續道:「寇姑娘對固昌伯府格外關注,而周通也去過固昌伯府。周通在宛陽多年,職位卑微,本不會與固昌伯府有交集,寇姑娘一個寄居在外祖家的孤女更沒有與固昌伯府牽扯的理由。」

  「還有嗎?」辛柚問。

  到這時,她不再胡亂猜測,乾脆等對方徹底挑明。

  「還有——」賀清宵看著她,「固昌伯府有人在初夏時去了宛陽。」

  辛柚聽了這話,面上沒有一絲變化,只靜靜等他說下去。

  「這些湊在一起,不大可能是巧合。那宛陽有什麼呢?」賀清宵頓了一下,接著道,「我派去南邊的人查了這麼久,沒有查到寇姑娘父親的事,卻意外發現一樁慘案。」

  辛柚眼神一緊,指尖用力收攏。

  「據附近村莊的人說,有一些人居住在山中,偶爾會在外行走。這些人以女子居多,懂醫術,曾救助過不少人,而當有人主動進山求醫,卻尋不到他們蹤跡……」賀清宵說著查到的事,「從這些人出現的時間和種種行為來看,很像是失蹤多年的辛皇后。」

  辛柚微微垂下眼簾。

  原來,還有人記著娘親那些善行。

  賀清宵沉默了片刻,終於到了挑明的時候:「寇姑娘十二歲進京,鮮少踏出少卿府,在外地生活時也只是個循規蹈矩的閨秀。而我眼前的寇姑娘武藝出眾,擅長喬裝,甚至懂相術。一切的不合理,就算答案再離奇也只能接受,我眼前的寇姑娘並非寇青青,而很可能是山谷那樁慘案的倖存者。」

  辛柚半垂著眼,明白了。

  賀清宵此時並無埋葬在山谷中的人是娘親的證據,對她慘案倖存者的身份也是猜測。

  她親手葬了娘親他們,想有證實娘親身份的證據本來也很難。

  而當調查的結果指向一個結論,便是沒有證據,也不會改變他的想法。

  辛柚不解的是在沒有確鑿證據時,他說出這些的原因,這無疑會令他陷入被動。

  辛柚看著眼前人。

  他的目光溫和乾凈。

  辛柚心頭一動。

  或許——她也不必死瞞到底?

  賀清宵是錦麟衛鎮撫使,查到了這些定會向皇帝稟報。他主動對她說這些,本身就代表了一種態度。

  對她有所傾向的態度。

   辛柚很快有了決定。

  她要賭一把。

  這世上從沒有萬全之策,有的是審時度勢做出的選擇。

  「看來什麼都瞞不過賀大人,我確實是山谷慘案的倖存者。」

  辛柚的承認令賀清宵眼中波瀾驟起,一時有無數問題想問她。

  辛柚很是乾脆:「賀大人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姑娘如何稱呼?」

  這個問題令辛柚深深看他一眼:「我乳名阿柚。」

  阿柚——賀清宵神情有幾分不自在。

  這個稱呼太過親昵……

  而對面的少女顯然沒有透露全名的意思。

  賀清宵從沒覺得這般為難過,斟酌再斟酌,試探問道:「那我以後稱你柚姑娘?」

  柚姑娘?

  辛柚嘴角動了動。

  還好娘親當初沒給她起更古怪的名字。

  「賀大人還是叫我寇姑娘吧,至少目前我需要這個身份。」

  賀清宵鬆口氣,再問:「山谷中出事的,是辛皇后嗎?」

  辛柚微微頷首。

  推測得到證實,賀清宵並不覺得高興。

  他自幼父母雙亡,侯府雖僕役成群,卻都隔了人心,唯一有親情在的只有桂姨。

  而桂姨是當年辛皇后憐惜他孤苦,特意派去照顧他的。

  他從桂姨口中聽說了許多關於辛皇后的事,在內心深處是把辛皇后當親長尊敬的。

  也是因此,當他調查到山谷慘案,發現很可能是隱居的辛皇后時,先想的不是稟報皇上,而是與寇姑娘談一談。

  就算沒有今晚的巧遇,明日他也準備去找她的。

  賀清宵的反應令辛柚怔然。

  賀大人是為娘親的死難過嗎?

  這個發現令她冰冷的心有了幾分熱意。

  她好像賭對了。

  「那你與辛皇后是什麼關系?」

  辛柚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我娘是辛皇后的侍女。辛皇后一直把我當女兒看待。我僥幸逃過一劫,進京來就是想找出殺害辛皇后和我娘的兇手。」

  賀清宵望著她的眼睛,問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當年辛皇后離宮時身懷有孕,是不是誕下了一位皇子?」

  固昌伯府派出去的人至今未回京城,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而他的人意外得知,住在山中的那些人中有一位少年,算年紀是對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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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4:42 |只看該作者
第154章 美好的初遇

  辛柚羽睫微微顫動,點了點頭:「是,辛姨生了一個兒子,我們一起長大的。」

  見賀清宵眼中有驚訝,她扯了扯嘴角:「賀大人不會以為我喊辛姨皇后娘娘吧?我娘雖是辛姨的侍女,辛姨卻從無高高在上的態度,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辛姨的真正身份。」

  「那位皇子——」

  辛柚打斷賀清宵的話:「賀大人稱他辛公子就好。辛姨早就拋棄了皇后娘娘的身份,辛公子知曉身世後也不稀罕當什麼皇子。」

  賀清宵從善如流,改了稱呼:「出事時,辛公子在山谷中嗎?」

  「不在,辛公子恰好出門了。」

  「那你——」

  賀清宵想問,辛公子因出門逃過一劫,你又是如何倖存下來的。可看著少女那雙冷清清的眼,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本來,他要知道的就是山谷受害者的身份,還有那位皇子的情況。至於其他,不過是人人都有的好奇心罷了。

  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她最深的傷痛,他何必揭人傷疤。

  「出事後,你見過辛公子嗎?」

  「沒再見過,我也不想再見,只希望辛公子能好好的,不要出事。」

  說到這,辛柚深深看著眼前的男人:「賀大人的人,在找辛公子嗎?」

  賀清宵沒有隱瞞:「我是下了尋找倖存者的命令。」

  通過固昌伯府那些人的行為,他推測那個少年很可能倖存,但直到此刻才得以確認。

  「找到辛公子,賀大人打算如何做呢?」

  賀清宵不自覺斂眉:「辛公子是皇后娘娘之子,那他該是大夏唯一的嫡皇子——」

  「所以賀大人會稟報皇上是嗎?」

  「在其位,謀其政。」

  「那賀大人為何還沒向皇上稟報查到的事?」

  「沒有證據證實山谷中受害者的身份,也沒有證據指明固昌伯府是加害者。關乎皇后與淑妃、慶王,輕率上報並不妥當。」賀清宵坦言。

  別的不說,他無憑無據派人盯著慶王的外祖家,就可能被淑妃一方狠狠還擊。

  他雖是作為帝王耳目的錦麟衛,慶王卻是皇上傾向的繼承人,再加上他尷尬的出身,一個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再有,我想先與寇姑娘談一談,聽聽你的意思。」

  最後這句話,令辛柚緊繃的神色稍緩。

  「剛剛賀大人提到沒有固昌伯府是加害者的證據,這是不是說賀大人其實是懷疑他們的?」辛柚試探問。

  她並不清楚,賀大人會對她坦言到什麼程度。

  「固昌伯府的人去了宛陽,一直在以山谷為中心的範圍內活動。」

  「他們在找辛公子?」辛柚脫口問。

  與常梁一同南行的那些人遲遲未歸,果然是在找她。

  好在她在外行走都是以男裝示人,山外知道娘親他們存在的人,只會以為她是娘親的兒子。

  固昌伯派去的人很可能是在動手後過了一段時間才得知她的存在,於是留下來找人,並派常梁回京報信。

  辛柚之所以這麼判斷,是因為她回到山谷中時無人埋伏,她才順利埋葬了娘親他們。

  如果那些人在動手前就知道還有一位辛公子,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賀大人與我談過了,之後打算如何做呢?」

  「寇姑娘有什麼打算?」

  有他坦言在先,辛柚也準備拿出一些誠意。

  應該說,到了這一步,她是需要他配合的。

  「賀大人也說,輕率上報並不妥當,畢竟那些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一般。那如果反過來呢?」

  「反過來?」

  辛柚悄悄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指,壓下胃裡傳來的疼痛,平靜道:「皇上如果主動想查宛陽那邊,從而吩咐賀大人去調查,那是不是就順理成章了?」

  賀清宵眼裡有了驚訝。

  寇姑娘的意思,有辦法讓皇上主動留意到?

  「若是這樣,自然順理成章。」

  到時就算還是沒有確鑿證據,他現在查到的這些也可以作為新調查來的訊息,報給皇上了。

  有時候,證據不是最重要的。皇上會如何做,就要看皇后與慶王在他心中孰輕孰重了。

  「我有辦法,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盡管有這個猜測,聽辛柚篤定說出來,賀清宵還是揚了揚眉。

  辛柚看著他,清亮的眼睛中透著祈求:「賀大人能等一段時間嗎?」

  「等多久?」

  「年前。」

  賀清宵不禁彎了一下唇角。

  她似乎很喜歡把事情放在年前解決。

  而現在,已是十一月了,他當然能等。

  「好。」

  聽他答應,辛柚神色也放鬆許多:「賀大人還有要問的嗎?」

  賀清宵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還有。」

  辛柚等他說下去,心中已有了猜測。

  賀大人要問的,是真正的寇姑娘吧?

  果然就聽他問:「你怎麼成為寇青青的?真正的寇姑娘……葬在何處?」

  辛柚對第一個問題早有預料,對第二個卻感到意外。

  賀大人推測寇青青已不在人世不奇怪,可他怎麼覺得她知道寇青青埋骨之地?

  壓下疑惑,辛柚回答了第一個問題:「不是我想成為寇青青,而是少卿府的人找上來,把我當成了寇青青。」

  他的目光輕柔落在她面上。

  辛柚抬手拂過臉頰,笑了笑:「是不是讓人難以相信的巧合,這確實是我的臉,而非刻意易容成寇青青的樣子。」

  她與寇青青,至少有八分像。

  現在想來,少卿府的人對寇青青該有多麼忽視,這八分像就能當十分用了。

  賀清宵不覺頷首。

  確實太巧了。

  他以為她是易容成寇青青,好以這個身份立足。

  辛柚也想到了這一點,問:「賀大人問我寇青青埋骨之地,是以為我看到了死去的寇青青,然後易容成她的樣子?」

  「是有這個猜測。」

  辛柚抿唇問:「賀大人該不會懷疑我為了替代寇青青而下了殺手吧?」

  賀清宵很快反應過來:她生氣了。

  他頓了頓,坦言道:「我沒有這麼懷疑。我初見寇姑娘,走近時嗅到了屍臭味,這說明寇姑娘接近的死者已死亡一段時間了。」

  辛柚:「……」還真是美好的初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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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4:55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同行

  辛柚回想了一下二人初遇的情景:她坐著沒有門簾的馬車在路上狂奔,下車後散發著屍臭味走近他……

  「你若殺害了寇青青被接回少卿府,沒有必要再帶著婢女返回山中……」

  他們第一次遇見時,已是她在少卿府住了一段時間後了。這是他後來因掉落的花盆起了疑心,吩咐手下去查她的情況時知道的事。

  賀清宵見辛柚臉色不大好的樣子,頓了頓道:「更重要的是,來往多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那時她誤會他是殺害辛皇后那些人的兇手,還要再三試探,怕誤傷無辜,何況對寇青青這樣一個可憐少女。

  辛柚並沒被安慰道。

  屍臭,屍臭,屍臭……

  「寇姑娘——」賀清宵有些茫然了。

  還在生氣嗎?

  辛柚自然不會放任自己的情緒太久,對坦白了一半秘密的她來說,有必要與賀大人友好相處。

  「我再次進山,確實找到了寇青青的屍體,與她的婢女小蓮一起暫時把屍骨藏了起來。」

  關於寇青青的事說開後,辛柚突然覺得輕鬆許多。

  知道她不是寇青青的小蓮,看到的是她步步順利,心想事成,實際上其中壓力只有她知曉。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以別人的身份活著呢。

  更可悲的是,她還要慶幸有這個身份,感激有這個身份,讓她能迅速在京城立足,查找兇手。

  可是在才過去的那個冬雪消融的春日,她也不過是個無憂無慮的人。

  是娘親眼中的孩子。

  現在賀清宵知道了她大半秘密,至少在他面前,她可以做一下自己了。

  「賀大人要是問完了,我想回書局了。」辛柚這話是真心,也是試探。

  她今晚出來的目的,他會問嗎?

  她希望接下來二人是適度的合作,而不是單方面在他監控掌握之下。

  「我送你。」

  辛柚露出淡淡笑意:「多謝。」

  熄了燈,室內陡然黑了下來。二人都穿的黑衣,這瞬間看不到彼此,呼吸聲因突然的寂靜黑暗而清晰。

  同樣清晰起來的,還有彼此身上的氣味。

  辛柚神情僵了僵。

  她為了扮演慘死的娘親,臉上身上都用了雞血。臉上是洗掉了,而斗篷裡的衣裳可沒換過……

  而身邊的人好像嗅覺失靈,語氣不變道:「寇姑娘走路小心。」

  「這裡我很熟悉,賀大人小心才是。」

  二人走出了屋,天上墨雲流動,四周黑暗無際,等出了院門反而稍稍亮了一些。

  辛柚停下腳步,看向被砸開的大門。

  賀清宵輕咳一聲:「抱歉。」

  「賀大人客氣了。」辛柚指了指掛在一邊的鎖:「我把門鎖上了?」

  與賀大人說開了也有好處,至少不用白日再安排人來鎖門了。

  她抬手擺弄一下,把門鎖好。

  走出胡同,街上空蕩蕩,遠遠有些微弱燈光。

  風更大了,吹得斗篷獵獵作響,飄揚起來。

  賀清宵看著凍得臉色發白的少女,默默走在了風吹來的一側。

  書局東院的門就在眼前,辛柚停下來:「賀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賀清宵微一點頭,看著她凍得微紅的鼻尖,到底忍不住說了一句:「天越來越冷,寇姑娘晚上盡量少出門。」

  「知道了。」

  「寇姑娘先進去吧。」

  辛柚聽他這麼說,也沒再囉嗦,悄悄打開門走了進去。

  賀清宵望著那個方向,默默立了一會兒,抬腳往一個方向走去。

  他去的不是長樂侯府,而是鎮撫司衙門。

  這一夜,註定是不能早睡的。

  辛柚回到溫暖的屋子裡,脫下散發著血腥味的衣裳泡進熱氣騰騰的浴桶中,手腳才恢復了靈活。

  小蓮拿來乾凈衣物,又添了熱水,卻什麼都沒有問。

  短短幾個月,她經歷的比以往十幾年還多,自然不再是白紙般單純。她能感覺到,在拿回了她家姑娘的家財後,姑娘要專注做自己的事了。

  「小蓮。」辛柚輕輕喊了一聲。

  「姑娘您說。」

  浴桶中的少女肩頭雪白,烏髮如藻,熱氣蒸騰下唇也有了血色。

  「那些店鋪需要自己人好好打理,你和方嬤嬤不如就搬出書局,好好管那些鋪子吧。」

  小蓮一聽,變了臉色:「姑娘,您要打發小蓮走?」

  辛柚沒想到小蓮反應這麼大,拿起旁邊的軟巾一邊擦頭髮一邊道:「那些鋪子都是寇姑娘的,以後也是你和方嬤嬤安身立命的本錢,你早些上手才好。」

  「不!」小蓮連連搖頭,「姑娘別趕婢子走。那些鋪子讓方嬤嬤打理吧,婢子只想跟著姑娘!」

  辛柚起身,小蓮忙替她裹上寬大的毯子。

  等穿好衣裳,坐到梳妝鏡前梳理頭髮,辛柚繼續剛才的話題:「有那些鋪子在,你和方嬤嬤後半生就無憂了,這也是寇姑娘想看到的。」

  小蓮乾脆跪了下去:「婢子只想跟著您!」

  「地上涼,快起來。」辛柚無奈把人拉起來,吐露幾分打算,「接下來我要忙自己的事,可能有性命之憂,你留在書局恐受牽連……」

  與胡掌櫃這些人不同,小蓮與方嬤嬤是她從少卿府帶出來的,她若以寇姑娘的身份出事,很可能受牽連。

  「婢子曉得,但跟著姑娘婢子覺得心安,就算受牽連婢子也不怕。」

  辛柚還待再說,被小蓮握住手腕。

  「小蓮已經失去了我家姑娘,不想再失去您了,求您了……」

  她不想要什麼富貴,她只想守著她的兩位姑娘。

  辛柚沉默了一下,認真問:「不後悔?」

  小蓮用力點頭:「不後悔!」

  辛柚望著鏡中風華正茂的少女,微微揚唇:「好。」

  原來再艱難的路,她也有同行者。

  翌日天剛濛濛亮,常梁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入目是熟悉的家居擺設,熟悉的環境。

  昨晚他見鬼了?

  反應過來後,他立刻下床,裡裡外外檢查一遍。

  他還記得女鬼眼角淌出血淚,落到地上。可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女鬼來過的痕跡。

  常梁去洗了一把冷水臉,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居然鬼壓床了,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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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5:08 |只看該作者
第156章 鬼壓床

  常梁以為昨夜的一切是個噩夢,大清早衝了個澡去去晦氣就往固昌伯府當值去了。

  固昌伯府有人忙碌有人清閑,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

  戴澤睡到日上三竿,洗漱吃喝後拖著大公雞春花出去溜達,看到了眼下烏青的常梁。

  本來常梁對戴澤來說只是伯府眾多護衛中普普通通的一員,但有繞樹三圈的事在先,他對這個護衛就印象深刻了。

  「過來。」戴澤懶洋洋招招手。

  常梁有些意外,與一同當差的護衛對視一眼,快步走了過去。

  「世子您有什麼吩咐?」

「你昨晚沒睡覺嗎?」

  常梁愣了愣。

  戴澤一指他眼下:「你頂著大黑眼圈多嚇人,自己知道嗎?」

  好不容易驅了邪氣,他見不得這個!

  「哦——」常梁沒想到世子特意把他叫過來是因為這個,嘴角飛快抽了一下,苦笑道,「世子慧眼,小的昨夜是沒睡好。」

  「怎麼呢?」戴澤隨口問了一句。

  常梁猶豫了一下。

  戴澤冷哼:「磨嘰什麼。問你呢!」

  常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小的沒睡好,是因為昨晚鬼壓床了。」

  「鬼壓床?」戴澤眼一下子亮了,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快說說!」

  常梁自然不會說出奉命殺人的事,只說夢到了女鬼,夢中動彈不得。

  戴澤聽得格外認真,並往後退了一步。

  常梁:「……」

  「那你就這麼當值來了?」

  常梁聽戴澤這麼問,一時不知怎麼回。

  不然呢,因為做了一個噩夢還可以告假嗎?

  「你這要驅邪啊。」戴澤抬手想拍拍常梁肩膀,要碰上時又趕緊收了回去。

  「驅邪?」常梁呆了呆。

  「算了算了,你今天還是休息吧,明日——不,三天後再來當差。」

  三天後,邪氣也該散了吧?

  常梁恍恍忽忽走回同伴那裡:「兄弟,你掐我一下——嗷!」

  「啊,掐重了嗎?」

  「不是做夢。」常梁疼得呲牙,心情卻好極了,「世子給我放了三天假,回頭你替我和隊長說一聲,我走了。」

  「哎——」眼見常梁跑了,留下的護衛滿眼妒羨。

  常梁這小子不知道怎麼搭上世子的,真是走了狗屎運。

  戴澤沒心思遛大公雞了,風風火火出了門,直奔青松書局。

  「戴公子。」劉舟迎上來。

  「你們東家呢?」

  「東家沒往前邊來。」

  「那你們去稟報一聲,就說我找她有急事。」戴澤大大咧咧往櫃臺邊一坐。

  劉舟喊了一聲石頭,石頭小跑著去了東院。

  辛柚今日也起得遲,精神頭還有些不足,正吃著方嬤嬤特意下廚燉的甜粥。

  聽聞固昌伯世子來了,雪白的湯匙碰撞在白瓷碗上,辛柚漱口凈手,穿上外衣去了前邊。

  「寇姑娘!」一見辛柚進來,戴澤就興奮喊了一聲。

  這個時候有三兩人正在買書,聽到喊聲紛紛看過來。

  胡掌櫃不由黑了臉。

  這個紈絝子有沒有分寸,都定親的人了,還表現得與東家這麼熱絡,這不是敗壞他們東家名聲嗎!

  再看辛柚,一臉淡定請戴澤去待客室坐,對投來的那些目光完全無視。

  胡掌櫃點點頭。

  東家確實是做生意的料,大氣!

  辛柚其實沒有表面這麼雲淡風輕。

  確定了固昌伯府與娘親的死脫不了關系,再與固昌伯世子面對面,心情完全不同了。

  她要用不小的毅力,才能壓下殺意不外露。

  戴澤是固昌伯夫婦唯一的子嗣,如果他出了事,對固昌伯定然是沉重的打擊。

  面對這般誘惑,很難不心動。

  可理智還是阻止了她這麼做。

  固昌伯對娘親下手,為的是淑妃和慶王,進而為了固昌伯府長久的風光。殺了戴澤,影響不到淑妃和慶王什麼,而這對母子才是娘親之死的最大得利者。

  至於戴澤,她不必對他出手,若是復仇順利,身為固昌伯府的一員,他自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辛柚對戴澤露出一個微笑:「戴公子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寇姑娘,你還記得那個常梁吧?」

  辛柚眼神閃了閃,點頭:「記得。」

  她昨晚十分仔細,應該不會留下什麼痕跡,難道有疏忽的地方?不然怎麼解釋昨晚才行動,今天戴澤就跑來說起常梁。

  戴澤掃門口一眼,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他昨晚鬼壓床了。」

  辛柚看著戴澤的眼神有了異樣。

  說真的,她總忍不住懷疑戴澤是她這邊派去固昌伯府的臥底。

  「寇姑娘,你怎麼這樣看著我?」戴澤一驚,「莫非我又被那小子染上邪氣了?」

  真應該弄死那晦氣小子!

  「不是。」辛柚默默用指甲掐了掐手心。

  她一直覺得自己算是沉穩冷靜的,哪怕被賀大人發現身份有問題,都沒現在這樣險些管不住表情。

  「那——」戴澤一個激靈,瞪大了眼。

  不是他有問題,難不成是寇姑娘對他有意?

  這可不行!

  「咳咳。」戴澤一下子坐得端正,表情也嚴肅了,「我是有正事才來找寇姑娘的,嗯,我和你表姐定親了……」

  辛柚:「……」

  雖然這紈絝前言不搭後語,她居然詭異明白了他的意思。

  暗暗吸一口氣,辛柚淡淡問:「戴公子說說正事是什麼。」

  「我就是想問問寇姑娘,鬼壓床需要驅邪氣嗎?對別人有影響不?」

  「常梁是習武之人,陽氣足,不需要特意做什麼。」

  「那我呢?」戴澤趕緊問。

  辛柚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戴公子離他遠些就是了。」

  戴澤鬆口氣,安心走了。

  辛柚站在書局門口,目送戴澤遠去。

  鬼壓床——

  常梁這麼認為,她就徹底放心了。

  「掌櫃的。」辛柚聲音輕鬆起來。

  「東家什麼事?」

  「下午不忙吧?」

  胡掌櫃笑道:「東家有事盡管吩咐,書局這邊暫時沒多少事。」

  等《西遊》第一冊出來,恐怕就要忙得腳不沾地了。

  「那下午你和劉舟陪我出去一趟。」

  胡掌櫃沉得住氣,沒問出去乾什麼,劉舟好奇問了一嘴。

  「去看看我其他鋪面。」

  其他鋪面?

  胡掌櫃與劉舟對視一眼,一下子有了危機感。

  東家居然還有別的掌櫃(大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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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5:20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都是我家姑娘的地盤

  胡掌櫃與劉舟沒想到,東家除了他們還帶了方嬤嬤和小蓮。

  「要坐車嗎?」

  停靠在路邊的兩輛馬車讓劉舟更驚訝了。

  看來東家的鋪子還挺遠。

  小蓮噗嗤一笑:「當然要啦。」

  十幾個鋪面呢,不坐車豈不要跑斷腿。

  小蓮與方嬤嬤陪著辛柚上了停在前頭的馬車,胡掌櫃與劉舟上了後面一輛。

  「掌櫃的,你猜東家那鋪子是賣什麼的?」

  胡掌櫃搖頭:「猜不到。」

  「猜猜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劉舟這話說出沒多久,馬車就停下了。

  「馬車壞了麼?」劉舟掀起車窗簾探頭,就見小蓮已從前頭馬車上下來了。

  小蓮看到探頭的劉舟,納悶問:「都到了,還愣著幹什麼?」

  「到、到了?」劉舟放下車窗簾,看向胡掌櫃,「掌櫃的,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睡了一覺?」

  胡掌櫃沒搭理胡說八道的小夥計,下了馬車走到辛柚身邊。

  「東家,是哪家鋪子?」

  離著書局挺近吶。

  辛柚微微抬了抬下頦,笑道:「這間酒肆。」

  胡掌櫃定睛一看,臉皮狠狠一抖。

  居然是這家!

  劉舟瞳孔震動:「我說這家酒肆怎麼還沒關門,原來是東家的!」

  東家有錢,賠得起。

  「你們都來過這家酒肆?」

  胡掌櫃與劉舟齊聲道:「不敢來,不敢來。」

  他們可是瞧見過因為難吃,食客與店家吵架的。

  幾人在這裡停留時間有些久,酒肆夥計不耐煩道:「要是不來吃酒,就麻煩讓一讓!」

  劉舟怒了:「你這夥計,怎麼還趕客呢?你這個態度能有人來吃飯?沒人吃飯,酒肆不得虧錢?」

  虧的都是他們東家的錢!

  夥計翻了個白眼:「關你什麼事?」

  「你——」劉舟擼擼袖子。

  辛柚向內走去,夥計又開了口:「貴客留步,咱們飯點已經過了。」

  小蓮臉一沉:「我們姑娘不是貴客,是你們東家!」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了進去,打盹兒的掌櫃起了身,聽見小蓮的話打量辛柚。

  這姑娘他有印象,前些日子在他們酒肆吃過飯。

  「我是少卿府的表姑娘寇青青。」辛柚沒有扮豬吃虎的打算,直接對酒肆掌櫃道。

  掌櫃愣了愣。

  辛柚挑眉:「怎麼,我大舅沒對你說,酒肆以後由我打理了?」

  段少卿還真沒說。

  在他想來,鋪子給了外甥女,她一時也沒這麼多精力和人手折騰,說不定等年底盤賬前他就把鋪子收回去了,沒有說的必要。

  「奶娘——」辛柚喊了一聲。

  方嬤嬤往衣袖裡一摸,摸出一張房契,看一眼又塞回去了。

  拿錯了。

  她很快又拿出一張核對一下,看向辛柚。

  「把房契給掌櫃的看一看。」

  胡掌櫃與劉舟對視一眼,暗暗納悶:方嬤嬤把書局的房契也帶著了?

  酒肆掌櫃看過房契,一改懶散:「原來是新東家,小人失禮了。」

  「掌櫃的誤會了,我不是新東家。」迎著幾人好奇的眼神,辛柚語氣淡淡,「這鋪子本來就是爹娘留給我的,先前我年紀小,請外祖家幫忙打理,等到我出閣再接手。外祖母與舅舅疼我,見我把書局打理得紅紅火火,就提前交還給我了。」

  酒肆掌櫃一臉震驚。

  這酒肆居然是表姑娘的!

  胡掌櫃與劉舟的疑惑也解了:難怪東家帶了書局房契出來,這是怕有人懷疑她身份,用來證明呢。

  「叫你們大廚出來。」

  不多時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出來。

  辛柚看看廚子,再看看酒肆掌櫃。

  「掌櫃的與大廚有些像呢。」

  酒肆掌櫃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忙道:「這是小人侄兒。」

  辛柚也沒評價,淡淡道:「走吧,去下一家。」

  下一家?什麼下一家?

  胡掌櫃與劉舟面面相覷。

  早就得過辛柚吩咐的小蓮笑盈盈道:「自然是下一家鋪子啊,姑娘收回來的又不止這一間酒肆。」

  胡掌櫃與劉舟一臉震驚往外走,酒肆夥計在掌櫃示意下悄悄跟了出去。

  一行人坐上馬車行了不過一刻鐘,又停下了。

  眼見辛柚往那家氣派非凡的銀樓走去,劉舟哆嗦著扯了胡掌櫃衣袖一下:「掌櫃的,你說東家是不是臨時決定買個首飾?」

  胡掌櫃到底見的場面多,勉強鎮定道:「東家閑逛不會帶著咱們。」

  「所以這銀樓——」

  胡掌櫃點頭。

  二人心情恍忽跟了進去,悄悄跟在後面的酒肆夥計也吃了一驚。

  與門可羅雀的酒肆不同,銀樓有三層高,這個時候有不少客人來挑選首飾。

  一見辛柚被簇擁著進來,立刻有打扮俐落的夥計迎上來。

  「姑娘要看什麼首飾?咱們金的銀的玉的,珍珠瑪瑙珊瑚,但凡您想要的全都有……」

  劉舟警惕心大起。

  這小子是個勁敵!

  「我來看看銀樓生意怎麼樣。」辛柚從容道。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立刻有不少人好奇看過來。

  銀樓掌櫃聽著這話古怪,也走了過來,笑呵呵道:「姑娘有什麼需要,可以對小人說。」

  辛柚看了方嬤嬤一眼。

  方嬤嬤會意,從袖中摸出一張房契,看看不對,又摸出一張。

  又錯了。

  在許多道目光注視下,方嬤嬤摸出一遝房契,翻找起來。

  胡掌櫃:!

  劉舟:!

  銀樓眾人:!

  「姑娘,在這裡。」方嬤嬤抽出一張,把其他房契都收好。

  「先給掌櫃的過目。」

  方嬤嬤把房契一亮,銀樓掌櫃看辛柚的眼神就變了。

  客人的議論聲響起:「這是什麼情況啊,興寶樓換東家了?」

  「不能吧?要是換了東家,怎麼興寶樓的掌櫃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小蓮揚聲給大家解惑:「沒換沒換,興寶樓本來就是我們姑娘的,只是以前少卿府幫我們姑娘打理著。老夫人和大老爺特別疼我們姑娘,見姑娘把青松書局打理得好,就把這些鋪子提前交給我們姑娘了……」

  小丫鬟聲音清脆,嘴皮子俐落,很快就說清楚了。

  於是隨著一行人一家家鋪子逛過來,跟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沒到第二天,少卿府的表姑娘坐擁十幾家鋪面的消息就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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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5:34 |只看該作者
第158章 香餑餑寇姑娘

  酒肆茶館中,人們都在議論這新出爐的八卦。

  「聽說了嗎,少卿府段家的表姑娘寇姑娘,有十幾家鋪面!」

  「十幾家?不會吧?」

  「這還能有假?昨日寇姑娘去巡視這些鋪子,好多人親眼瞧見了呢。東城的大銀樓興寶樓、北邊的成衣鋪、西城的茶樓……」

  聽一個記性特別好的人如數家珍說出寇姑娘擁有的鋪面,人們震驚了。

  「寇姑娘竟有如此身家,恐怕宰相家的姑娘都沒她富裕吧?」

  要是娶了寇姑娘,豈不是三代無憂!

  隨著消息傳開,這個念頭在無數人心頭滋生。

  老夫人聽出門采買的管事稟報了這個消息,當即就沉了臉,打發人去青松書局找辛柚。

  這一日,書局生意猛然好了一截。

  劉舟昨日讓馬車顛得屁股疼,趁著空隙有氣無力向胡掌櫃抱怨:「還以為今天能好好歇歇,怎麼突然這麼多人?」

  青松書局在京城大有名氣,對面書局又關門了,平時生意就不錯,但和話本子發售那段日子的人潮湧動不能比,算是平穩的那種不錯,今日突然人多了起來。

  胡掌櫃是明眼人,撩撩眼皮:「恐怕是聽說東家有那麼多鋪子,來看稀奇的。」

  說不定還想引起東家的注意,做著娶回一座金山的美夢。

  胡掌櫃一想這些人的心思,就生氣。

  怎麼都來打東家主意,就不能讓東家好好做生意嗎!

  少卿府來請辛柚的婆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擠到胡掌櫃面前的。

  「我是少卿府的,奉老夫人的命來請表姑娘回去一趟。」

  不多時,辛柚得了消息,直接從東院出門,坐上了回少卿府的馬車。

  一進如意堂的門,辛柚就盈盈施禮:「外祖母。」

  老夫人一肚子不滿,面上卻沒表露,笑著招呼她過來坐。

  「青青,外頭那些傳聞是怎麼回事?」

  在今年以前,外孫女幾乎沒出過門,人們根本不會留意少卿府有位表姑娘。今年這丫頭折騰出不小動靜,但孤女的身份也很難入大多數人家的眼。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一個坐擁十幾家店鋪的小姑娘,父親雖亡故,卻是正兒八經科舉入仕官至知府的,出身沒有拖後腿。娶這麼一個媳婦進門,妻族雖不能提供助力,可財富本身就是極大的助力了。

  甚至沒有娘家撐腰,於某些人家來說還是好事。

  老夫人可以想像,之後打外孫女主意的人要層出不窮,這對一心要把外孫女留在少卿府的她來說自然糟心。

  「傳聞?什麼傳聞?」

  少女一臉茫然的樣子令老夫人一滯,忍怒道:「外頭怎麼都知道你有十幾家鋪面要打理了?」

  辛柚一笑:「外祖母原來是問這個。您也知道,我手上沒多少可用的人,我看書局掌櫃是個忠心可靠的,就帶他去瞭解一下那些鋪子,好讓他替我分擔一二。沒想到好奇的人這麼多,還把這當新鮮事了。」

  入冬了,閑下來的人多了,八卦果然傳得更快些。

  老夫人皺眉:「財帛動人心,這種消息傳的沸沸揚揚,對你沒好處。」

  辛柚抿抿唇,一副乖巧模樣:「怎麼會沒好處,人們都在誇外祖母和舅舅疼我,少卿府厚道呢。青青得了財物,少卿府得了名聲,我覺得還不錯,外祖母難道不覺得嗎?」

  老夫人一時無言以對,抖了抖唇道:「外祖母是擔心有人打你的主意。」

  辛柚莞爾一笑:「那您放心,前些日子書局又雇了許多護衛,錦麟衛的賀大人對我也多有關照。別人想打我的主意,也沒那麼容易。」

  錦麟衛,又是錦麟衛!

  老夫人心中惱火,卻不好表露,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個消息一出,倒是如外孫女說的不少人開始誇少卿府厚道了。

  「那你也要機警些,就算安全上無虞,也要提防一些心思不正的刻意接近……」

  辛柚聽完,柔順點頭:「多謝外祖母提醒,青青知道了。」

  如今的老夫人可不相信外孫女是真乖巧,畢竟之前要錢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老太太也露出個慈愛的笑:「你能聽進去就好。」

  等辛柚離開後,老夫人問送信的婆子青松書局情況。

  「表姑娘真是了不得,書局裡人擠人,險些把老奴的鞋子踩掉了……」不知表姑娘已與大老爺撕破臉的婆子滔滔不絕說起來。

  老夫人聽了,又是欣慰,又是憂心。

  欣慰的是外甥女能把書局經營這麼好,打理家業的能力必然不差,憂心的是若不能把人留在家裡,那損失就大了。

  老夫人派心腹去國子監給段雲朗傳話。

  段雲朗接到信兒跑到國子監門口。

  「雲嬤嬤,家裡有什麼事啊?」

  心腹婆子名叫紅雲,少卿府上下都稱她雲嬤嬤。

  「二公子可聽說了表姑娘的事?」

  「青表妹?」段雲朗搖頭,「青表妹怎麼了?」

  關在國子監讀書的學生們,消息來源一是放假回家的時候,一是平日中午或傍晚可以出去買東西的時候。

  才是第二日,寇姑娘坐擁十幾家鋪子的消息還沒在國子監徹底傳開。

  雲嬤嬤把情況說了,傳達老夫人的話:「老夫人擔心一些人為了錢財刻意接近表姑娘,讓二公子看著點兒。」

  段雲朗沒多想,毫不猶豫應了:「讓祖母放心吧,我會留意的,定不會讓青表妹被人騙了去。」

  等到傍晚,幾個同窗約段雲朗出去買紙筆,段雲朗警惕起來。

  「買紙筆?去哪兒買紙筆?」

  「當然是青松書局啊。」

  「買紙筆為什麼去青松書局?咱們國子監不就有嗎?」

  孟斐伸手摸摸段雲朗額頭:「雲朗,你沒發燒吧?咱們以前不也去外頭買紙筆。」

  「可外頭的紙筆沒咱們國子監裡的好啊!」段雲朗看著幾個年齡相彷的同窗,做最後掙扎。

  這幾個小子眉清目秀的,表妹萬一被迷惑了可怎麼辦!

  包括孟斐在內的幾個同窗異口同聲:「可是外頭的便宜啊。」

  段雲朗絕望看著孟斐。

  老孟啊,你還記得你祖父是國子監祭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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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3 00:15:49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我不娶妻

  段雲朗沒拗過幾人,只好一起去青松書局。

  「人真多啊。」一個同窗感慨道。

  「雲朗,莫非青松書局推出新話本了?」

  「沒有,上次見表妹,還聽她說臘月才出呢。」

  「買個紙筆還排隊,要不明日再來吧。」

  一人提議後,大家紛紛贊同,但已經出來了,乾脆去不遠處的小酒館吃一頓。

  「你們先去,我去和我表妹打個招呼。」段雲朗暗鬆口氣,進了書局。

  「掌櫃的,今天好多人啊。」段雲朗擠到胡掌櫃面前,感嘆一句。

  胡掌櫃對段雲朗比段雲辰印象好多了,笑問:「表公子來找我們東家?」

  「是啊。」

  「表公子要是有要緊事,不如直接去東院那邊讓門人通傳一聲。」胡掌櫃壓低聲音,「書局這邊人多,東家來了也不方便招待您。」

  「那算了,只是出來順便和表妹打個招呼,掌櫃的你們忙。」

  段雲朗擺擺手離開,走出書局門口險些和一個年輕人撞上。

  「抱歉——」看清那人模樣,段雲朗眉一擰。

  這不是青松書局原來的東家嘛!

  這小子不是東西,惡意抬高價把書局賣給了表妹!

  青松書局的原東家沉寧也是認識這位少卿府二公子的,微微笑著說沒事,抬腳走了進去。

  段雲朗撇撇嘴,去與同窗們會合,剛踏進酒館就發現幾位同窗看他的眼神有些異樣。

  「怎麼了?」

  一位同窗語氣興奮:「雲朗,你表妹竟然有十幾家鋪子!」

  段雲朗警惕心大起:「你怎麼知道的?」

  孟斐嗤地一笑:「我們從進了酒館就聽人在說了。」

  段雲朗豎起耳朵一聽,臉都黑了:「這些人好無聊。」

  孟斐當著其他人的面沒說什麼,回國子監的路上落後幾步與段雲朗走在一起,似笑非笑提醒一句:「雲朗,令妹能開好這麼大一家書局,是個聰明的,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少卿府厚道這種話也就哄哄小老百姓,寇姑娘與外祖家真要其樂融融,怎麼會如此高調把身家抖出來。

  孟斐這般想著,同情看段雲朗一眼。

  也就這位傻同窗,還單純得像個孩子。

  正如孟斐腹誹的這般,段少卿聽說後氣得踢飛了一個小杌子。

  外甥女的這些財富擺到了明面上,近期要是出什麼意外,就容易讓人多心了。

  他只好按耐住蠢蠢欲動的殺心,每日無事人般上衙下衙,還要應付不少人對外甥女或委婉或直接的打探。

  老夫人那邊,陸續也收到了一些夫人的帖子。

  而青松書局暴增的客流在身穿官服的賀清宵帶著幾個手下來逛了之後,終於有所減少。

  辛柚為此請他吃飯。

  賀清宵本欲推辭,聽說就在寇姑娘的酒肆,才應了下來。

  酒肆裡掌櫃與夥計都沒有換,只換了大廚,添了一個幫廚、一個跑堂。

  廚子是辛柚聽青松書局的原東家沉寧推薦砸錢請來的,手藝很是不錯,尋常菜色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許是這幾日寇姑娘擁有的十幾家鋪子被人反覆提起,這家門可羅雀的酒肆居然有不少出於好奇來吃飯的,然後發現味道不錯價格也實惠,算是把客留住了。

  辛柚與賀清宵來的時候,大堂裡就有三桌人正在吃。

  酒肆夥計一聲東家,七八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

  賀清宵腳下一頓,眼裡藏著幾分擔憂。

  寇姑娘正處在人們熱議的中心,他們一起來吃飯若是傳開,很可能生出一些閑言來。

  再看辛柚,淡淡對夥計點點頭,大大方方提出去雅間。

  酒肆總共只有兩個雅間,這時候都是空著的,二人進了其中一間,點了菜。

  等上菜的工夫,賀清宵啜一口茶,把擔憂說出來。

  辛柚聽了,噗嗤一笑:「賀大人擔心我的名聲?我要這個幹什麼,賀大人該不會以為我還會頂著寇姑娘的身份嫁人吧?」

  她要的,只是為娘親討回公道,讓害娘親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至於其他——

  辛柚深深看對面的男人一眼。

  到時候她的命還在不在都是未知,其他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說起來,還是我賺了。」

  賀清宵看著笑意盈盈的少女,面露不解。

  「別人知道我與賀大人交好,至少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不必要的人。」

  如蔥玉指提起茶壺,把賀清宵面前的杯子添上水。

  「所以賀大人就不要在意這些了。」說到這,辛柚提著茶壺的手一頓,反應過來,「這樣是不是有損賀大人清譽,影響賀大人將來娶妻?」

  是她思慮不周,因為大多數人對錦麟衛避之不及,就下意識以為他不在乎名聲這種東西。

  「娶妻」二字如飛起的火星,落在面上。賀清宵從不覺得自己是臉皮薄的人,此刻卻清楚感受到迅速發燙的臉。

  他想,他一定臉紅了。

  辛柚放下茶壺,垂眸抿了一口茶。

  她明明說的是正兒八經的話,賀大人這個反應,倒像是她成了登徒子……

  又窮,又愛害羞,他是怎麼當上錦麟衛鎮撫使的?

  賀清宵輕咳了一聲,面上恢復如常:「寇姑娘多慮了,我沒有娶妻的打算。」

  「娶妻」兩個字在她面前說出來,莫名就裹著熱度,熱度之下又是說不清的澀然。

  賀清宵不願深想,這是為什麼。

  辛柚則因為他的話,意外揚眉:「賀大人不準備成家?」

  「嗯。」

  辛柚能看出來,賀大人這話是認真的。

  她不是好奇心強的人,這一刻卻很想問問為什麼。

  「上菜嘍。」雅室外,傳來夥計的喊聲。

  很快夥計端著托盤走進來,把幾盤菜一一擺在桌上。

  飯菜的香氣驅散了先前氣氛,辛柚仿佛忘了剛才的好奇心,做好東道主的角色。

  「賀大人喝酒嗎?」

  「喝茶就好,下午衙裡還有事。」賀清宵婉拒。

  直覺告訴他,在她面前最好保持絕對的理智。

  辛柚沒有多勸,夾了一快子紅油肚絲,卻在看向對面的人時停住了。

  一幅畫面突兀在她面前展開,畫面中的正是眼前人,以及二皇子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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