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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冬天的柳葉] 辭金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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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4 00:18:29 |只看該作者
第220章 孟祭酒的猜測

  畫卷上,少年面容清秀,眼神湛湛,正是辛柚易容後的模樣。

  辛柚吃了一驚:「祭酒大人哪裡來的畫像?」

  這吃驚是裝出來的,也是真的。

  「看來寇姑娘見過了。」

  辛柚難以從孟祭酒面上推測出他的真實意思,只道:「確實見過這個畫像,但不知道是不是松齡先生。」

  這個回答出乎孟祭酒意料:「此話怎講?」

  「民女與松齡先生見面時,松齡先生一直遮掩著容貌,是以不知道他長什麽樣。賀大人也曾拿這樣的畫像問過我,那這畫像上的人應該就是松齡先生了。」辛柚清楚,真真假假的話才不容易被識破。

  孟祭酒看起來信了,有些遺憾道:「原來寇姑娘也沒見過松齡先生真容。」

  辛柚見老祭酒態度可親,似是隨意問起:「祭酒大人很好奇松齡先生的樣子嗎?」

  孟祭酒盯著畫像,目光不覺轉深,「沒想到松齡先生這麽年輕,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

  辛柚心頭一動。

  孟祭酒似乎很在意松齡先生的年齡——

  這個猜測讓辛柚生出一個更大膽的猜測:孟祭酒莫非懷疑松齡先生是娘親的兒子?

  如此,就難怪孟祭酒專門跑來詢問了。

  「祭酒大人從何處看到的畫像?莫非錦麟衛張榜尋人了?」辛柚問。

  她只想讓那個人知道松齡先生與娘親有關,從而順理成章派賀大人去南邊調查,而非人盡皆知。不過這世上總有許多不在控制中的事,既然發生了,再想對策便是。

  不知是對寇姑娘印象好還是如何,孟祭酒完全沒賣關子:「有個錦麟衛拿出畫像比對行人,老夫正巧路過看到了。後來聽說錦麟衛在找松齡先生,就猜那畫像上的人可能是他,老夫便畫下來了。」

  辛柚默了默,感歎:「祭酒大人丹青妙手,民女佩服。」

  「主要是眼神好。」孟祭酒笑呵呵說了,把畫卷一收,負手往外走了一步又停下,「松齡先生驚才絕豔,如老夫這般對松齡先生感興趣的人定然不少,寇姑娘恐怕要煩惱了。」

  辛柚無奈笑笑:「民女若知會生出這樣的流言來,松齡先生再驚才絕豔也不敢和他合作。」

  「寇姑娘一直忙書局的生意,何不回少卿府休息一段時間呢。」孟祭酒委婉勸了一句,走出書局迎面遇見了賀清宵。

  「孟祭酒。」賀清宵停下,客氣問好。

  孟祭酒態度淡淡:「賀大人來買書?」

  賀清宵看辛柚一眼,沒有順口應下:「來找寇姑娘問些事。」

  孟祭酒也看了辛柚一眼,慢悠悠走了。

  國子監就在不遠處,孟祭酒回到房中,徐徐展開畫卷盯了許久,取下燈罩點了燭火,把畫卷湊到火舌上。

  火舌很快席捲了紙張,盆中紙灰一點點捲曲潰散。

  孟斐走進來,抽了抽鼻子:「祖父,您在燒什麽?」

  他問著視線下移,一臉不可置信:「清明都過去那麽久了,您還給祖母燒紙呢!」

  而且還是在屋子裡燒!

  孟祭酒抄起癢癢撓就打過去:「混賬東西再胡說八道!」

  孟斐靈巧躲開,好奇追問:「不是給祖母燒紙,那是在燒什麽?」

  孟祭酒把癢癢撓放下,憋氣道:「對,是在給你祖母燒紙。」

  他對傳聞往往不屑一顧,可這一次卻覺得是真的。

  當初松齡先生說出「雞蛋好吃,沒必要去看下蛋的母雞」這話,便讓他想到了辛皇后。甚至在人們對松齡先生是辛皇后的人這個傳聞將信將疑時,他已經忍不住猜測松齡先生就是辛皇后之子。

  可惜他左看右看,從畫像上看不出松齡先生與帝后相似之處,這才去找寇姑娘確認。

  是他猜錯了?還是說……嫡皇子長相隨了早已仙逝的德祖?

  畢竟今上年少時德祖就不在了,他們都沒見過。

  孟祭酒想著這些,喜憂參半。

  喜的是終於有了皇后娘娘的消息,還很可能有一位嫡皇子存在。憂的是單單松齡先生是辛皇后的人這個猜測,恐怕一些人要不安分了。

  「那您剛剛還打我。」孟斐掃了臉盆一眼,反而生出幾分疑心來。

  孟祭酒臉一闆:「前日給你的詩集,背完了嗎?」

  孟斐一拍額頭:「突然想起來有點事,祖父我先走了!」

  孟祭酒罵了一句,等孟斐跑出去,輕輕歎了口氣。

  青松書局這邊,在胡掌櫃追逐的目光中,辛柚請賀清宵進了待客室。

  落座後,賀清宵問:「胡掌櫃爲何一直看我?是有事要說嗎?」

  「胡掌櫃在爲傳聞發愁。」

  賀清宵沉默一瞬:「抱歉,一時查不出傳聞源頭。」

  辛柚很看得開:「賀大人不必如此。風起於青萍之末,一傳十十傳百,哪能尋到來處。或許是那次我被帶去錦麟衛,有心人看在眼裡生出了猜測。」

  百官勳貴各種琢磨固昌伯的真正罪名,有一點不尋常的風吹草動很容易就被留意到了。

  「賀大人,北邊有消息了嗎?」辛柚問起最關心的事。

  「有了。」賀清宵聲音放低,說起暗報上的內容。

  辛柚靜靜聽著,怒火難抑。

  果然,當聽說很慘時,事實往往更慘。

  慶王、戶部侍郎裴佐、京營統領伍延亭,這三人奉旨賑災,本該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卻成了萬民的水火。

  「如今需要朱姑娘出面了。」

  辛柚臉色一正:「請賀大人詳說。」

  「有位何禦史,剛直不阿……」

  辛柚認真聽完,說起之後打算:「我決定暫時回少卿府住一段時間。賀大人之後若是有事,急的話直接送信到少卿府,不急的話就聯繫劉舟傳話。」

  賀清宵贊同點頭:「寇姑娘先回少卿府住也好。」

  青松書局誰都能來,身份高的問到寇姑娘這裡不得不應付,回了少卿府就不同了,不到極特殊時誰會跑到人家府上找一個閨閣少女呢。

  「還是孟祭酒提醒我的。」

  賀清宵想到剛剛對他冷冷淡淡的老者,不禁彎唇。

  除了他,希望能有更多人對寇姑娘心懷善意。

  之後賀清宵回了衙門,辛柚則去見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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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發表於 2024-11-4 00:18:43 |只看該作者
第221章 攔街告狀

  朱姑娘就在離青松書局不遠處的民宅中落腳。

  有舒服的床榻,可口的飯食,隨時供取用的熱水。這幾日養下來,朱姑娘氣色好了不少。

  可她滿心焦灼,並不貪戀這些舒適,急著等下一步行動。

  辛柚看到這樣的朱姑娘,就像看到了自己。

  她們其實是一樣的,朱姑娘急在臉上,她急在心裡,都是爲親人討還血債孤注一擲的人。

  「朱姑娘,攔街告狀,你怕嗎?」

  朱姑娘一愣,忙搖頭:「我不怕!」

  她的眼睛很亮,透著無畏。

  一個年輕姑娘能從定北走到京城,一腔孤勇刺殺皇子,當然有著常人難及的勇氣。

  「明日早上,你等在順天府衙門附近,見到順天府尹出現,得到我們的人示意就當街把他攔下來,呈上準備好的狀紙。」說到這,辛柚加重語氣,「記住,一定要當街攔下他。」

  朱姑娘點頭:「我記下了。可我不知道順天府尹的樣子……」

  「順天府尹會坐轎回衙門,你只要認準他的轎子就夠了……」

  大夏官員,三品以上者才可乘轎,其餘要麽坐車,要麽騎馬,條件艱難些的騎驢。

  辛柚說了順天府尹所坐轎子的特徵,朱姑娘認真記下,問出心中疑惑:「要等到示意才去攔轎嗎?」

  「對。因爲我們的目標不是順天府尹,而是何禦史。」

  「何禦史?」朱姑娘面露驚訝。

  原來不是爲了攔順天府尹嗎?

  「何禦史是一位監察禦史,爲人剛正,盡職盡責。這幾日他因一樁案子去順天府監察,差不多就是順天府尹回衙門的時候。但事無絕對,如果明日何禦史沒有去,你就不要行動,等下一次機會……」

  「我知道了。那何禦史——」

  「何禦史騎一頭通體烏黑的毛驢……」

  辛柚說完,握住朱姑娘的手:「關係到皇子,困難定然重重,朱姑娘要有心理準備。」

  朱姑娘用力點頭:「我明白。」

  如果不是寇姑娘,她的性命在那日就結束了,此後每往前走一步,對她來說都是賺的。

  只要能爲爹娘,爲父老鄉親們討回公道,她什麽都不怕。

  「那朱姑娘好好休息,祝你明日順利。」

  辛柚要離開時,被朱姑娘喊住。

  「寇姑娘——」朱姑娘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我叫朱曉玥。」

  「玥」有神珠之意,可見朱姑娘雙親對這個女兒的喜愛。

  辛柚彎唇:「朱姑娘的名字很好聽。」

  朱曉玥唇邊也有了笑意:「寇姑娘的名字也很好聽。」

  辛柚點點頭,在心裡補充:阿柚也很好聽。

  回到青松書局,辛柚交代胡掌櫃一番,帶著小蓮回了少卿府。

  老夫人對辛柚這時候回來表示了驚訝。

  辛柚隨口道:「在外頭這麽久,想外祖母了。」

  老夫人第一反應是不信。

  真這麽孝順,會撕破臉要錢?

  但她樂得緩和關係,慈愛拉過辛柚的手:「早該回來住的,你一個人在外頭,外祖母天天惦著。」

  等段少卿下衙回來,聽說表姑娘回來住了,心裡一咯噔。

  外面的傳聞他自然聽說了,讓青松書局生意興隆的松齡先生居然有可能是失蹤多年的辛皇后的人,那青松書局能完全置身事外?

  這個死丫頭,惹禍了知道回少卿府躲難了!

  擔心給少卿府帶來麻煩,段少卿去見了辛柚。

  「青青,書局最近不忙嗎?」

  辛柚微笑:「不忙。」

  「那青青打算把書局交給下頭的人打理,以後回來住?」

  要真是從此老實待在家裡,也不是沒有好處,那些錢就有機會弄回來了。

  「也不是,等過段時間書局忙了再過去。現在難得清閑,回來多陪陪外祖母。」

  段少卿嘴角抽了抽。

  有麻煩回少卿府,沒事出去瀟灑,有了新麻煩再回來……是這個意思嗎?

  辛柚微微偏頭,看著神色難辨的段少卿:「沒想到舅舅這麽關心我。舅舅——」

  熟悉的危機感又來了!

  段少卿臉色微變,急急打斷辛柚的話:「既回來就安心住著,舅舅還有事要忙。」

  眼見段少卿匆匆走了,立在辛柚身後的小蓮撇了撇嘴。

  在少卿府的這一晚,辛柚睡得並不安穩,因爲明天註定有一場風波起。

  翌日天藍雲淡,陽光疏透,一頂四人抬的綠呢轎出現在街上,穩穩向順天府衙行去。

  來往行人一見就知轎中坐的是高官,識趣避至一旁。

  就在這時,路邊突然衝出一人,跪在轎前。

  「青天大老爺,請爲民女做主啊!」朱曉玥雙手高舉狀紙,大聲呼喊。

  轎子猛然停下,裡面傳來一道沉沉的聲音:「怎麽回事?」

  隨行的侍從回道:「大人,有個年輕姑娘攔轎喊冤。」

  朱曉玥死死盯著轎門,可轎簾卻紋絲未動。

  那道低沉的聲音隔著轎簾傳出,顯得威嚴十足:「前邊就是順天府,若有冤情,去衙門報案吧。」

  一旁侍從高喊:「起轎——」

  見轎夫把轎子抬起,朱曉玥跪著往前幾步,狀紙高高舉著:「青天大老爺,求您看一看民女的冤情吧,求求您了……」

  「讓開!」侍從呵斥。

  轎簾突然掀起,露出一張方臉:「不得對百姓無禮。」

  朱曉玥抬著頭,剛看清轎中人模樣,簾子就落了下去。

  轎子繞過去往前,朱曉玥跪著追了幾步:「青天大老爺——」

  停下來看熱鬧的人中有熱心的,忍不住勸:「你這姑娘,官老爺都說了衙門就在前頭,你直接去鳴冤就是了,在這裡哭有什麽用?」

  「是啊,這官老爺還是脾氣好的,要是遇到官威大的,你這麽衝出來攔轎是要被問罪的。」

  「我、我怕……」朱曉玥狼狽跪坐,喃喃落淚,手中抓著的狀紙掃著地面。

  有識字的探頭去看,不覺念出來:「……狀告賑災欽差,貪墨災銀,屠戮百姓……」

  念著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聽著的人都驚了。

  「什麽意思啊?狀紙上寫的什麽?」

  念狀紙的人腦子恢復了轉動,臉色一下子變了:「不知道,不知道!」說完提起長衫,竟嚇跑了。

  就在這時,一人一驢進入了朱曉玥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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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發表於 2024-11-4 00:18:59 |只看該作者
第222章 狀告何人

  那人三十來歲的樣子,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襯得牽著的烏黑小毛驢有些小巧。

  「姑娘剛剛攔的是順天府尹,順天府衙門就在不遠處,姑娘爲何不去衙門?」

  朱曉玥抬頭看過去,噙著淚的眼中滿是無助:「我……我怕去了衙門就出不來了……」

  何禦史眼中的少女很瘦,卻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瘦,像一棵樹,纖細卻透著堅韌。

  「姑娘要狀告什麽?」

  朱曉玥緊了緊抓著狀紙的手,眼中滿是期冀:「您也是青天大老爺嗎?」

  何禦史微微搖頭:「我不是青天大老爺,我是一名言官。」

  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好心提醒:「姑娘是外地來的吧?咱們京城的言官可厲害了,你有冤情找這位大人就行。」

  朱曉玥猶豫了一下,雙手把狀紙舉到何禦史面前:「請大人過目。」

  何禦史接過狀紙,越看神情越嚴肅,等把狀紙看完,再看朱曉玥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這狀紙上所寫,簡直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各種議論聲傳進何禦史耳裡:「這姑娘要狀告賑災欽差啊,賑災欽差不是慶王殿下和裴侍郎嗎?」

  慶王等人賑災有功,回來時京中百姓可是夾道歡迎過的,那幾把萬民傘被議論了許久。蓋因賑災功臣們進城時聲勢浩大,給百姓留下了深刻印象。

  「屠戮百姓是怎麽回事?慶王殿下他們不是去救災的嗎?」

  「剛剛那人不是念了狀紙,爲了貪墨災銀,把一個鎮子的人都殺了……」

  「肯定是胡說八道!」

  「那也不一定呢,官老爺作威作福的多了……」

  何禦史當機立斷:「姑娘隨本官走吧。」

  「我——」朱曉玥猶豫著,神色透著不安。

  何禦史明白眼前少女的擔憂,道明身份:「本官姓何,任都察院監察禦史。」

  有人驚呼:「我聽說過何禦史,何禦史是個好官呐!去年有個衙內調戲良家女子,那女子受辱投河,家人告官無門就是何禦史彈劾的……」

  朱曉玥不再猶豫:「民女跟大人走。」

  何禦史牽著小毛驢,帶朱曉玥去了順天府衙門。

  看熱鬧的人們跟在後面,眼看著二人進了衙門裡,聚在不遠處熱烈議論起來。

  順天府尹剛進廳中不久,就聽下屬稟報說何禦史帶了一位姑娘來報案,忙去了大堂。

  「是你。」認出朱曉玥就是攔轎告狀的人,順天府尹看向何禦史的眼裡帶著疑惑,「何禦史,你與此女認識?」

  在順天府尹面前,何禦史看起來還要嚴肅些:「不認識。下官過來的路上遇見這喊冤的女子,就一起過來了,想聽一聽她有何冤情。」

  順天府尹一聽,頓感頭疼。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何禦史官兒不大,脾氣不小,就跟他天天騎的那頭黑毛驢一樣又臭又倔,專給人找麻煩。

  被何禦史盯上的往往都是令人爲難的事,偏偏這臭石頭在皇上那裡掛了名號,讓人不得不忌憚。

  順天府尹不得不看向朱曉玥:「你姓甚名誰,來自何處,要狀告何人?」
  
  朱曉玥跪下,哽咽道:「民女姓朱,閨名曉玥,來自定北北泉縣太平鎮。民女狀告賑災欽差慶王與裴侍郎——」

  順天府尹臉色一變,打斷朱曉玥的話:「大膽,你可知慶王殿下是皇子?」

  朱曉玥仰著頭,一臉倔強:「民女知道,民女告的就是二皇子慶王殿下!」

  順天府尹臉色發黑,哪怕何禦史在場,也迫不及待甩走這個燙手山芋:「涉及皇室的案子歸宗人府管理,本官無權過問。念你見識有限,本官不予追究,你且去吧!」

  若沒有何禦史在,膽敢狀告皇子的刁民自是先打入大牢再說。

  何禦史淡淡開口:「田大人,朱姑娘告的還有戶部侍郎裴佐,你至少應該把狀紙看一看吧。」

  順天府尹一窒。

  這個臭石頭,自己跳茅坑裡還不夠,非要濺別人一身屎!

  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翻臉的沖動,順天府尹沉聲道:「把狀紙呈上來。」

  一名衙役接過朱曉玥手中狀紙,呈給順天府尹。

  盡管已經有了麻煩不小的心理準備,順天府尹把狀紙看完還是驚住了。

  貪墨災銀?屠戮全鎮?這要是真的,這要是真的——過於震驚之下,順天府尹手一抖,狀紙飄飄落到了地上。

  短暫的凝滯後,順天府尹一個激靈回神,眼睛死死盯著跪地的少女:「大膽民女,你可知污蔑皇子與朝廷命官,是滿門抄斬的罪過?」

  朱曉玥抬著頭,面露慘笑:「民女全家,全鎮的鄉親都死在官兵刀下,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沒能逃過,便是滿門抄斬還能斬誰呢?」

  「所以你就敢胡言亂語?」順天府尹咄咄質問。

  這一刻,朱曉玥徹底理解了辛柚的安排。

  倘若她傻乎乎去官府告狀,跑進任何一個衙門,恐怕面對的都是這種官老爺吧?

  「狀紙所寫,字字屬實。民女若有半句謊言,願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少女擲地有聲的毒誓回蕩在大堂中,堂中衙役紛紛色變。

  這時的人對誓言大多是相信的,這女子敢發如此毒誓,狀紙上所言恐怕——

  順天府尹何嘗是真的信任慶王等人,可這種能把天捅破的案子一旦沾上,弄不好丟官罷職都是輕的,說不定還要掉腦袋。

  他正要再推,何禦史開了口:「一人之詞不能證明什麽。」

  「是——」順天府尹簡直熱淚盈眶。

  「朱姑娘是原告,按說該傳被告當堂對質,而被告一是慶王殿下,二是戶部左侍郎。天家之事歸宗人府管理,裴侍郎身爲朝中高官,直接傳人也不合律法。」

  「是啊!」順天府尹滿心感動,突然覺得何禦史眉清目秀起來。

  何禦史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此事重大,依下官之見,還是呈報今上吧。」

  「是——」順天府尹下意識附和,猛地反應過來,「呈、呈報今上?」

  「嗯。」

  順天府尹斷然拒絕:「何禦史莫不是說笑?慶王殿下皇子之尊,裴侍郎也是三品大員,難不成隨便來個刁民告狀,就要報到今上面前?」

  「那田大人覺得該如何?」何禦史平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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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4 00:19:11 |只看該作者
第223章 風聞奏事

  順天府尹輕咳一聲:「待仔細審理後再說。」

  何禦史微微皺眉,沒有吭聲。

  順天府尹心知這是個刺頭,不得不問:「何禦史覺得呢?」

  「此案重大,田大人要仔細審理也是應當。」何禦史語氣淡淡,「下官會稟報今上。」

  順天府尹嘴角狠狠一抽,太陽穴突突跳:「何禦史,你剛剛也說了,一面之詞不可輕信啊!便是要報給今上,也要等查一查再說吧?」

  先把這臭石頭穩住,再給慶王殿下報信,之後真的鬧大,他也算盡力了。

  「一面之詞於田大人是該慎重,於下官——」何禦史唇角微勾,「於下官有何不可?下官身爲監察禦史,本就有風聞奏事之權。」

  風聞奏事,是大夏朝賦予言官最特殊的權力,根據傳聞便可上奏彈劾。

  順天府尹被堵得啞口無言,緩了緩壓低聲音:「何禦史,這民女告的可是慶王,你就不考慮考慮後果嗎?」

  何禦史臉色一正,擲地有聲:「下官只考慮河清海晏,百姓太平。」

  順天府尹心知勸不住,咬牙道:「何禦史請便吧,但這民女告到順天府,本官是要好好審問一番的。」

  「田大人權責所在,下官不敢置喙。」

  最後離開前,何禦史看筆直跪著的少女一眼,既是提醒更是警告:「身爲原告,朱姑娘的安全就交給田大人了。今上若要召見朱姑娘而出了岔子,你我都不好交代。」

  順天府尹心頭一凜,甕聲道:「本官自然知曉。」

  何禦史離開後,順天府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看著跪在地上的朱曉玥頭疼不已。

  「朱姑娘是吧,你是何時進京的?」

  「民女進京有一陣子了,打聽到順天府的大人是負責審案的父母官,所以來求大人爲民女做主。」

  順天府尹:「……」

  知道後面還有狂風暴雨等著,順天府尹命人看好朱曉玥,悄悄叮囑心腹:「去一趟慶王府……」

  至於裴侍郎那邊,他就沒打算派人去通風報信了。倒不是與裴侍郎關係不睦,而是這事被何禦史捅到皇上面前,一旦查明確有貪墨災銀之舉,便是慶王安然無恙,裴侍郎也懸了。

  順天府尹可不想多惹麻煩。

  某家茶樓雅室中,賀清宵正聽手下稟報。

  「回稟大人,何禦史往皇城的方向去了,還有一人悄悄從順天府衙離開,前往慶王府……」

  朱曉玥攔轎告狀,念出狀紙的正是賀清宵安排的人。之後更有數名擅於遮掩的錦麟衛緊盯順天府衙,留意事態發展。

  何禦史會進宮奏報不出賀清宵所料,順天府尹會給慶王通風報信亦在意料之中。

  除了極少數如何禦史這樣的直臣,沒有幾個官員敢賭皇上會拋棄慶王,自然不敢把慶王得罪死。

  「人攔下了嗎?」

  「攔下了,報信之人被送往醫館去了。」手下說著,看賀清宵的眼神滿是佩服。

  大人真是足智多謀,這般攔人的手段都能想到。

  賀清宵何等敏銳,一眼瞧出手下所想,有些尷尬。

  這攔人的手段還是因爲寇姑娘。高處花盆墜落在他無數次遇到的倒黴事中,因寇姑娘那番話而格外深刻。

  「繼續去盯著吧,有事情及時稟報。」

  手下領命而去,賀清宵視線投向窗外,望向皇城的方向。
  
  早朝散了有一段時間了,興元帝這時正召了幾名重臣議事,聽內侍稟報說何禦史求見,一雙眉不由擰起。

  監察禦史官職雖低,卻能直接面聖,而這時往往意味著有令人不快的事情發生了。

  「讓他進來。」

  不多時,何禦史躬身走進來,拱手行禮:「微臣見過陛下。」

  許是何禦史身材高大的原因,雖然躬著身,仍給人一種板直的感覺。

  興元帝倒是很喜歡這個剛正的年輕官員,語氣比在朝上時要溫和:「何禦史有什麽事?」

  幾名大臣也豎起了耳朵。

  何禦史是有名的臭石頭,這次又是誰要倒黴了?

  何禦史並不在意有高官在場,沉聲道:「臣彈劾賑災欽差慶王、戶部左侍郎裴佐,有貪墨災銀,禍害百姓之嫌。」

  「什麽?」興元帝以爲聽錯了。

  幾名大臣亦暗抽一口冷氣,一臉不可置信。

  在場的大臣中就有戶部尚書,一聽火燒到自家衙門,比幾位同僚的表情還要精彩些。

  「臣彈劾賑災欽差慶王、戶部左侍郎裴佐,有貪墨災銀,禍害百姓之嫌。」何禦史大聲道。

  衆臣:「……」

  興元帝臉色陡然冷下來,如罩了一層寒霜:「何禦史從何聽聞?你且仔細說說!」

  「微臣前往順天府,路遇一名女子攔著順天府尹田大人的轎子喊冤……」何禦史說完,把狀紙呈上,「請陛下過目。」

  興元帝掃一眼大太監孫岩。

  孫岩上前接過狀紙,呈到興元帝面前。

  入目是清秀的筆跡,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狀紙所寫與何禦史所言一般無二。

  興元帝一字字看完,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衆臣紛紛垂目,室內一時針落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衆臣在凝滯的氣氛中快要無法呼吸時,興元帝終於開口:「傳慶王、戶部左侍郎裴佐即刻入宮。」

  他的語氣還算平穩,可與這位帝王相處多年的大臣們卻能感受到平靜之下的風暴。

  慶王與裴侍郎真的貪墨了?還殺了一鎮子百姓?

  這要是真的,慶王先不說,裴侍郎滿門抄斬都是輕的!

  要知道皇上最是痛恨貪官汙吏,別說貪墨大筆災銀,曾有官員貪了百兩銀子就丟了腦袋。

  慶王府中,沒有接到順天府尹通風報信的慶王聽內侍傳完口諭,面露喜色:「父皇真要見我?」

  自從舅舅出事,這麽多天了,他一直沒能見到父皇,父皇這是消氣了?

  來傳口諭的內侍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道:「殿下要快一些,今上等著見您。」

  「好,好。」

  慶王很快換好衣裳,心情大好趕往宮中。

  「陛下,慶王殿下到了。」

  「讓他進來。」

  隨著內侍傳報,慶王快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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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進宮面聖

  「兒子見過父皇。」慶王壓抑著激動與忐忑行禮,待發現殿中幾位重臣都在,看向他的目光還帶著異樣,當即心頭一緊。

  難不成是壞事?

  再然後,慶王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裴侍郎。

  裴侍郎以額貼地,渾身顫抖,並沒有因爲慶王的到來而抬頭看。

  這般狼狽姿態,令慶王的心迅速沉入谷底。

  要知道裴侍郎乃三品大員,若不是觸怒了父皇,怎會如此?

  可要說裴侍郎會犯什麽大錯,慶王幾乎不受控制就想到了定北,也因此臉色不覺白了白。

  從慶王進來興元帝一直沒開口,銳利的目光落在慶王面上,察覺他神色變化,無波的表情沉了沉。

  「慶王,你可知道太平鎮?」

  慶王一聽興元帝喊他的封號,心裡咯噔一聲,忙道:「臣不知。」

  「不知?」

  帝王平靜到有些沉悶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慶王一顆心高高提起,緊張改了口:「聽著有些耳熟,一時又想不起來了,是哪裡的鎮子嗎?」

  興元帝一掃大太監孫岩:「把那狀紙給慶王看看。」

  孫岩舉著狀紙來到慶王面前。

  慶王仔細看過,撲通跪下了:「父皇,這狀紙上一派胡言,純屬污蔑!兒子身爲皇子,受封親王,怎麽會爲了一點錢財屠戮一鎮百姓,兒子冤枉啊……」

  興元帝沒有因爲慶王的喊冤緩和神色:「一個小小鎮子上的小姑娘,不辭萬難進京攔轎喊冤,只爲了冤枉你?」

  慶王抬著頭,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兒子真的冤枉。父皇,許是一些人見固昌伯出事,想借此把兒子拉下去而弄出這場鬧劇——」

  「住口!」慶王不提固昌伯還好,一提固昌伯,興元帝火氣騰地就上來了。

  這些日子他夜不能寐,日日煎熬,一直在等松齡先生的消息,等他與皇后有一個兒子在世的可能。爲此哪怕想滅了固昌伯一家,也只能忍著不發作。

  他有好幾個兒子,每個兒子背後都有一個龐大的家族。他更有很多臣子,出衆的、平庸的、清高的、鑽營的,每個臣子都有自己的立場與想法。一旦傳出嫡皇子的存在,誰知會掀起什麽風浪?

  沒把那孩子找到前,他不能冒險。

  「傳錦麟衛鎮撫使賀清宵進宮。」

  興元帝發話不久,賀清宵匆匆趕來。

  「微臣見過陛下。」

  「你去一趟順天府,把一名朱姓女子帶進宮來。孫岩——」

  「奴婢在。」

  「你也同去,傳順天府尹進宮。」

  二人齊聲應了,毫不耽擱趕往順天府。

  這時的順天府尹正焦灼在屋中來回踱步。

  何禦史進宮奏報情況如何了?派去慶王府的人怎麽還沒回來?

  而朱曉玥則被他安排在一間配房裡,由人盯著。

  「大人,宮裡的孫公公和錦麟衛鎮撫使賀大人來了。」

  一聽屬下稟報,順天府尹快步走了出去,對著賀清宵與孫岩拱手:「賀大人、孫公公。」

  孫岩清清喉嚨:「今上口諭,傳田大人進宮覲見。」

  賀清宵則問:「朱姑娘可在?今上傳她進宮面聖。」

  「在,在。」順天府尹親自領著二人去了配房。

  朱曉玥坐在角落裡,一見賀清宵幾人進來,忙站了起來,一副緊張模樣。

  賀清宵深深看朱曉玥一眼。

  這便是寇姑娘提到的朱姑娘了。

  「是朱姑娘嗎?」

  朱曉玥屈了屈膝:「民女正是。」

  確定了身份,一行人趕往皇城。朱曉玥是民女,經歷了一番嚴格檢查後,才允許踏入宮門。

  乾清宮中,興元帝一言不發,氣氛十分低沉,直到朱曉玥被帶進來。

  「民女朱曉玥,見過陛下。」朱曉玥跪下,深深埋頭。

  「抬頭。」一道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朱曉玥雙手按著地面,冰涼的金磚能映出她蒼白的面龐,也加重了她的緊張。

  怎麽可能不緊張呢,她要見的可是天子啊!

  可是她不能緊張,她要爲慘死的父老鄉親們伸冤!

  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一聲聲絕望的慘叫,一路上的艱難險阻……太多太多的畫面從朱曉玥腦海中閃過,她終於鼓足勇氣抬起了頭。

  她不敢直視天顔,雖然抬著頭,眼簾卻規規矩矩垂著。

  興元帝則把跪在地上的少女瞧得清清楚楚。

  短暫的沉默後,興元帝開口:「你就是狀告慶王和戶部左侍郎的朱姑娘?」

  「是民女狀告慶王與戶部左侍郎。」朱曉玥雖控制不住聲音顫抖,口齒卻很清晰。

  「你且仔細道來。」

  「民女的父親是太平鎮的鄉紳……」真的說起來,朱曉玥反而忘了緊張。

  從地動後鄉親們缺衣少食的艱難,說到朱員外去縣上催賑災物資,而答應向上反映的官吏卻莫名身亡……

  朱曉玥一雙充血的眼睛盯著慶王:「我爹懷疑賑災欽差與當地官員勾結貪墨賑災款,冒死去攔慶王車駕。慶王答應我爹會派人去查,讓我爹先回鎮上等待,誰知兩日後我們等來的不是救命的物資,而是冰冷的屠刀。」

  一行淚緩緩淌下,滑過唇角,朱曉玥用力咬了一下唇,嘗到了血腥味。

  這痛卻不及心痛萬一。

  「你是皇子啊,這大夏都是你家的,太平鎮的父老鄉親都是你的子民,你爲什麽要這麽做,爲什麽啊?」朱曉玥喊出令她痛苦無比的疑問。

  在寇姑娘的宅子住下的那幾日,緊繃的弦得到放鬆,她終於有時間思考了。可是越想越痛苦,她甚至會想,如果她和鎮子上那些女孩兒一樣沒有讀書就好了,或許就不會想這些,或是能讀更多書,能讓她想個明白。

  少女聲嘶力竭的質問在大殿中回蕩。

  興元帝張張嘴,卻發現胸中如堵了石頭,緩了緩才道:「朕會派人去定北調查,倘若你所言屬實,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謝陛下,陛下萬歲!」朱曉玥以額貼地,無聲痛哭。

  興元帝視線掃過衆人,剛要開口,就見賀清宵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事報。」

  「說。」

  賀清宵微微垂目:「兩日前錦麟衛抓捕一名形跡可疑的年輕男子,經過審問,他自稱是北泉縣主簿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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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4 00:19:47 |只看該作者
第225章 叛逃

  一聽賀清宵奏報的事,慶王眼神恨不得能殺人。

  他就知道,賀清宵一直與他過不去!

  興元帝聽完,皺眉問:「這麽大的事,怎麽沒有第一時間來報?」

  「微臣怕那人胡言亂語,讓陛下因虛假之事煩憂。審問後臣便派出錦麟衛前往定北調查,想著等有結果再報陛下。」

  興元帝臉一沉:「自作主張!」

  「臣萬死。」賀清宵單膝跪下請罪。

  他報出的抓捕年輕人的日期與實際上有不小出入,對興元帝來說要好接受得多。不然若讓興元帝知道多日前就有這事,就真要被問罪了。

  興元帝表達過不滿,也沒心思訓斥賀清宵,冷著臉道:「此人如今在北鎮撫司?」

  「是。」

  「帶他來見朕。」

  又是令人難熬的等待,年輕人被帶到興元帝面前。

  「小民衛長青,見過陛下。」

  興元帝不悅掃賀清宵一眼:「還用了刑?」

  「手下魯莽,一開始懷疑此人是宵小,用了些手段……」

  錦麟衛能獨立緝捕審訊本就是帝王賦予的權力,興元帝這麽問了一句,注意力就全放在了衛長青身上。

  衛長青如朱曉玥那樣,說起定北的事:「北泉縣離受災最重的北安縣很近,受災也很嚴重。幸運的是不少地方屋舍倒塌雖多,人卻大多無事,可不知爲何明明好幾個縣都得到了賑災物資,北泉這邊卻遲遲不見動靜……」

  賀清宵再次聽衛長青講起這些,結合從定北傳來的最新消息,如何不明白那些貪官的伎倆。

  賑災款物是有數的,若是花在北泉縣這種屋舍差不多全倒了,人卻大多沒事的地方,既要給他們重建房屋,又要供他們吃穿保暖,還能撈幾個錢?而用在受災輕的地方,便可花最少的錢,辦最漂亮的事,得最大的名。

  那幾把萬民傘是真的,貪墨災銀也是真的。

  這些人爲了遮掩真相不惜屠戮百姓,還在平城等地贏得了百姓愛戴,再沒有如此諷刺荒唐之事。

  興元帝聽完,冷冷看向裴侍郎:「裴佐,你還有何話可說?」

  以額貼地的裴侍郎一動不動。

  「裴佐——」興元帝聲音更冷了。

  離裴侍郎比較近的戶部尚書有些著急,忍不住伸出腳輕輕踢了踢以示提醒,誰知剛剛碰上,就見裴侍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可憐戶部尚書一把年紀,被這變故驚得猛抽一口氣,鬍鬚都飛了起來。

  大太監孫岩過去檢查一番。

  「陛下,裴侍郎昏過去了。」

  衆臣互相看看。

  這是嚇昏了?

  「傳太醫,把他弄醒!」興元帝冷酷道。

  等著太醫來的時候,興元帝面無表情看向慶王。

  慶王痛哭流涕:「父皇,兒子真的沒有下令屠殺太平鎮百姓啊!」

  興元帝眼裡滿是失望與厭惡:「到現在,你還嘴硬?」

  「兒子真沒有!兒子可以發誓!」

  看著慶王慌張舉起一隻手,朱曉玥想到就在不久前她在順天府尹面前發的毒誓,只覺諷刺又痛快。

  「發誓?你以爲這是市井小民吵架賭咒?」興元帝見慶王如此,更怒了。

  慶王嚇得不敢吭聲了。

  這時太醫提著藥箱進來了,不敢東張西望,更不敢胡亂猜測,行過禮後低頭給裴侍郎針灸。   

  裴侍郎很快長出一口氣,睜開眼睛。

  他是躺著的,入目是華麗繁複的雲龍藻井,提醒著他這是什麽地方。

  裴侍郎慌忙坐起,翻身跪好請罪:「臣萬死!」

  興元帝冷笑:「你確實萬死!」

  「陛下,這二人所言,臣真的不知情啊!」

  死鴨子嘴硬在旁觀時會覺得可笑,放到自己身上卻是求生的本能。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快步走進來,對大太監孫岩低語幾句。

  孫岩身爲興元帝最信任的大太監之一,沉得住氣是無疑的,這一刻臉色卻刷地慘白,往內走時甚至踉蹌了一下。

  興元帝看在眼裡,凝重了表情:「發生了什麽事?」

  「陛下,京營副統領趙飛帆緊急求見。」

  城外有軍營駐紮,稱爲京營,軍中將領等閑不會進城。

  興元帝一聽京營來人,又在這敏感的時候,心登時一沉:「傳他進來!」

  很快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將走進來,單膝跪倒在地:「臣趙飛帆參見陛下。」

  「趙副統領此時進宮什麽事?」

  趙副統領垂目拱手:「就在剛剛,伍統領率親兵三千突然離開軍營往北而去。臣覺得不對,派兵去追,並前來稟報陛下。」

  將領無故率兵離營,這是反叛無疑了。

  京營統領伍延亭竟然造反了!

  這個消息如巨雷,震得殿中衆人呆若木雞。

  而慶王還在目瞪口呆時,跪著的裴侍郎身體一歪,又昏了過去。

  興元帝在聽到京營副統領趙飛帆求見就有了不詳的預感,真聽到伍延亭反了,怒火騰地就竄起來,而裴侍郎的反應更讓這怒火到了頂點。

  他箭步走過去,劈手奪過太醫再次拿出來的銀針,往裴侍郎人中上狠狠一紮。

  嗷一聲慘叫,裴侍郎清醒過來,也驚醒了目瞪口呆的衆臣。

  「陛、陛下恕罪啊——」裴侍郎趴在地上哭喊。

  軍營統領伍延亭這個時候造反,等於坐實了他們的罪名。

  能任京營統領一職,無疑是深受皇帝信任的,伍延亭便是如此。他會率親兵出逃,顯然是聽到了城中風聲,又清楚興元帝絕對容不得此事,爲了活命豁出去了。

  裴侍郎恐懼到極處,腦子反而靈光了,瞬間把這些彎繞理清楚。

  可這樣一來,他再抵死不認已經沒用了。

  裴侍郎越想越絕望,渾身抖個不停。

  其他大臣受不了這可怕氣氛,也默默跪下了。

  興元帝迅速安排了追擊伍延亭的將領及相關事宜,這才看向抖若篩糠的裴侍郎。

  「裴佐,你可認罪?」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興元帝不再理會裴侍郎,冰冷的目光投向慶王。

  慶王也被伍延亭叛逃的消息驚得不清,被這冷冷的目光一刺激,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父皇,兒子真的不知情啊!」他一轉頭,指著裴侍郎,「屠戮百姓是他們幹的,他們欺上瞞下把兒子蒙在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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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4 00:19:59 |只看該作者
第226章 雷霆之怒

  興元帝看著大喊冤枉的兒子,心越來越冷。

  「屠戮百姓不知情,那貪墨災銀呢?」

  慶王一下卡了殼。

  他對上興元帝冷酷的眼神,又掃了一眼癱軟的裴侍郎,狡辯的勇氣一下子消散。

  伍延亭反了,裴侍郎認了,他要還是嘴硬,被裴侍郎跳出來指控,那再說實話父皇也不會信了。

  「兒子——」慶王張張嘴,滿心不甘又後悔,「兒子只是收了裴侍郎他們給的一些珠寶金銀。當街被朱姑娘的父親攔下時,聽了太平鎮的情況和北泉縣官吏莫名身亡的事,讓裴侍郎他們把事情處理好。」

  說到這,慶王委屈不已:「兒子真不知道他們的處理竟是把人殺了啊!」

  去到那種鬼地方,吃不好住不好,他哪裡都沒去過,就呆在府城衙署裡。賑災的安排有裴侍郎,配合執行有伍統領,他什麽都沒幹,想著辛苦一趟收些下頭獻上的珍寶,有何不可呢?

  「是他們蒙蔽了兒子,父皇明鑒啊!」慶王重重磕在金磚上,發出咚一聲響。

  興元帝看著跪了一地的人,沉默良久才開口:「來人,把裴佐打入刑部大牢,慶王關入宗人府。」

  裴侍郎被拖走時連哭喊都忘了,猶如一團軟泥。

  慶王卻喊個不停:「父皇,兒子冤枉啊——」

  興元帝面無表情掃一眼衆臣,沉聲道:「何禦史、賀鎮撫使,你二人與戶部右侍郎張侍郎一同,明日動身前往定北,徹查此案。」

  「臣領旨。」賀清宵與何禦史齊聲道。

  戶部右侍郎張侍郎並不在殿中,不過很快就有人前去通傳。

  除了這三人,興元帝又從司禮監指派一名太監,隨同監察。

  安排好後,興元帝把賀清宵留下來。

  「去問一下,伍延亭府上什麽情況。」

  早在聽聞伍延亭叛逃時,在興元帝示意下,賀清宵就安排錦麟衛前往伍延亭府上了。此時整個將軍府被錦麟衛團團圍住,賀清宵走出皇宮,就有在宮外等著彙報情況的手下上前來。

  聽完手下稟報,賀清宵再次入宮。

  「經過盤查,伍延亭三女一子,如今只有三女在府中,其子不見蹤影……」稟報完情況,賀清宵猶豫了一下道,「從衛長青口中審問出定北的事後,微臣派了錦麟衛悄悄盯著伍延亭府上,但未見其子外出。微臣猜測,伍延亭麾下追捕衛長青未果,擔憂事情敗露,提前把兒子喬裝後悄悄帶走,未雨綢繆。」

  「好一個未雨綢繆!」興元帝冷笑。

  賀清宵垂眸:「微臣失職,請陛下責罰。」

  興元帝定定看了請罪的青年一眼,心中確實生出了不滿,但比起那一連串糟心事,這點不滿就微不足道了。

  「有兩件事,朕需要你辦好。」

  「請陛下吩咐。」

  「第一件事,徹底查清楚定北情況,朕不想再受蒙蔽,把貪官佞臣當功臣褒賞。」

  「是。」

  「第二件——」興元帝放慢語氣,眼中閃著冷光,「此後四品以上武將宅外,須有錦麟衛盯守。」

  此時的錦麟衛,說是監察百官,還沒到無孔不入的程度。可以說伍延亭的叛逃,把錦麟衛作爲皇帝耳目的職能大大加強了。

  賀清宵心中明白,從此錦麟衛的權力變大,而名聲將向著臭不可聞的深淵滑落。

  但這些不是他能左右的,身在其位,他只能在盡量保證良心下做好皇上交辦的事,承擔罵與名。

  「微臣領旨。」

  「去吧。」

  殿中變得空蕩後,興元帝坐在龍椅上,久久沒有言語。

  對伍延亭的叛逃,他更多的是惱怒,並不是擔心。那些追隨他打天下的名將還在,青年將領也不乏出衆者,平亂只是時間問題。

  真正令他鬱鬱的還是裴侍郎這些人,特別是慶王。

  他是有把江山傳給這個兒子的打算的,而現在——興元帝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是一片冷然。

  這一日發生了這麽多事,黃昏將至。

  各個衙門的人隨著長官的回來,多多少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噤若寒蟬,唯恐這場彌天大禍蔓延到自己身上。等到下衙時間,呼朋喚友的少了,宴請同僚的少了,一個個飛快往家裡跑。

  這其中,段少卿更爲膽戰心驚一些,一到家就去了如意堂。

  老夫人一見兒子,就愣了:「發生什麽事了嗎?臉色怎麽這麽差?」

  「朝中出大事了。」

  老夫人忙問什麽事。

  段少卿神色惶惶,語氣猶豫:「具體還不清楚,只知道慶王被關入宗人府了,戶部左侍郎也被打入了大牢……貌似與貪墨有關。」

  老夫人對朝廷這些事不太懂,卻抓住一點:「慶王出事了?那固昌伯府呢?」

  固昌伯府與慶王緊密相關,原先固昌伯出事,人們覺得固昌伯府不會徹底傾覆,就是因爲還有慶王。可現在慶王都被關進宗人府了,固昌伯府很可能就是滅門之禍,甚至牽連其他。

  段少卿自然想過最壞的情況,被老夫人這麽一問,臉色更難看了。

  「早知道這門親事——」

  老夫人臉一沉:「老大,你這是怪我?」

  「母親多心了,兒子怎麽會怪您,就是覺得咱們家這陣子運氣實在差了些。」

  老夫人冷笑:「妻賢夫禍少,還不是從喬氏作惡開始的!」

  母子二人相對愁了一陣,段少卿歎氣:「母親讓弟妹約束著家裡人少出去,兒子也多留意著,但願這場禍別殃及咱們家。」

  晚晴居中,王媽媽來到辛柚跟前稟報:「姑娘,如意堂那邊的金釵悄悄傳話,說大老爺一回來就去了如意堂,臉色特別難看。老夫人把伺候的都打發出去,說了挺久的話。」

  老夫人身邊有兩個大丫鬟,玉珠與金釵。

  爲何如意堂的大丫鬟會給晚晴居通風報信,就不得不提王媽媽與李嬤嬤了。

  辛柚搬出少卿府時留下這二人守著晚晴居,後來越來越有錢,越來越有錢……

  王媽媽和李嬤嬤得到的打賞也越來越多,二人又都是愛顯擺的,很快就成了府中下人羨慕的對象。這些下人很樂意來套近乎,王媽媽就對辛柚提了。

  辛柚一想也不是壞事,幹脆給了一筆錢專供二人交際。

  沒成想,一個不留神就把比起玉珠稍稍沒那麽受看重的如意堂大丫鬟金釵給「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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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搬救兵

  先前王媽媽向辛柚邀功說如今少卿府下人大半都向著晚晴居時,辛柚都驚呆了。

  少卿府的人是不是太好收買了些?

  聽完王媽媽的稟報,辛柚道一聲辛苦,走出了屋子。

  院中芳菲無盡,草木葳蕤,有彩蝶翩翩飛舞。

  辛柚一夜睡不安穩帶來的困倦散去,望著如意堂的方向默默思索:朱姑娘告狀的事應該傳開了。

  那個人會怎麽做呢?

  夕陽已快要墜落,竭力在天際燃燒著彩雲,前邊來了人稟報:「表姑娘,青松書局的夥計來了,說有事找您。」

  辛柚沒有耽擱去了前邊。

  劉舟等在小廳裡,一見辛柚就趕緊把茶杯放下站了起來:「東家。」

  辛柚請倒茶的小廝退下,問劉舟:「什麽事?」

  劉舟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先前幫咱們書局殺過宵小的一位錦麟衛送了信來,說是給您的。」

  先前有宵小夜裡潛入青松書局謀財,賀清宵派去了五十個錦麟衛幫忙,後來這些錦麟衛時不時就往書局跑,一來二去劉舟也就和這些人熟悉起來。

  辛柚把信接過,抽出信紙來看。

  她看得很快,看完又仔細看一遍,把信紙抓緊。

  「東家,有什麽事嗎?」劉舟擔心問。

  辛柚露出個笑容:「沒事。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書局吧。」

  劉舟愣了一下神。

  好像從沒見過東家露出這般明朗的笑容。

  「怎麽了?」辛柚問。

  「東家看起來心情不錯。」劉舟突然生出幾分警惕,試探著道,「肯定是回了家舒坦些,小人瞧著這少卿府的人對東家可周到了。」

  萬一東家覺得待在少卿府更好,不回書局了可怎麽辦?

  辛柚被夥計的小心思逗笑了:「你才來就知道少卿府的人對我周到了?」

  「那可不。從門人到上茶的小廝,對小人一百個客氣,這不都是看著東家面子,可見東家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聽了這話,辛柚又想到了王媽媽和李嬤嬤無心插柳收買了大半個少卿府。

  見辛柚神色有異,劉舟撓撓頭:「小人說錯了嗎?」

  「也不算錯。回去和胡掌櫃說,讓書局的人這幾日不要到處跑,安心做自己的事,再住些日子我就回去了。」

  一聽辛柚很快回去,劉舟放下心來,高高興興走了。

  辛柚回到晚晴居,叫小蓮拿來一個臉盆,把信燒了丟到盆中。

  小蓮並不問燒的是什麽,手腳麻利把殘灰收拾好。

  於辛柚來說,事情順利,終於有了一個好心情。可於淑妃來說,就是晴天霹靂了。

  乾清宮中,內侍小聲道:「陛下,淑妃娘娘跪了一個時辰了。」

  興元帝眼裡閃過深深的厭惡:「對她說,要麽跪死在這裡,要麽滾回去。」

  殿外,淑妃身體抖個不停,腿腳幾乎沒了知覺。

  明明夕陽落了,只剩殘存的幾縷霞光,可她卻覺得跪在了驕陽下,渾身都受著酷刑般的炙烤。

  聽到腳步聲,淑妃眼一亮,對著走過來的內侍迫不及待問:「皇上要見我了嗎?」

  「淑妃娘娘,您還是回去吧。」內侍勸了一句,到底不敢亂改傳話,「皇上說了,您要麽跪死在這裡,要麽滾回去……」

  淑妃身體一歪。

  跟來的宮人一左一右扶住淑妃,小聲勸:「娘娘,回去吧。」

  傳話的內侍頭也不回進去了,淑妃直直盯著殿門的方向,眼裡有恨有怨。

  她一直清楚皇上對她沒有情愛,可她好歹陪了這個男人二十載,到頭來連親情都沒有幾分嗎?

  這個男人爲何如此無情?

  可再多的恨,再多的怨都沒有用,她憑怨恨救不回兄長,也幫不了兒子。

  想想兄長的慘死,淑妃用力咬唇。

  不能坐以待斃,現在兒子被關進了宗人府,至少人還在,她還有努力的機會!

  「扶……扶本宮起來……」太久沒受過這樣的罪,淑妃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宮婢把淑妃扶起,攙著她往菡萏宮的方向走,走出去一段距離就聽淑妃道:「去慈寧宮。」

  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勸動皇帝,便是太后了。

  當然,還有一個人的話或許比太后更管用,可那個女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想到辛皇后的死,淑妃勾起唇角,突然又有了力氣。

  「太后,淑妃求見。」

  太后正在吃櫻桃。

  白瓷碗中堆著瑪瑙般的紅櫻桃,令人望之垂涎。

  櫻桃對於富貴人家來說也是稀罕物,太后胃口好,一口一個吃個不停。

  吃櫻桃的興致被打斷,太后淡淡道:「讓她進來吧。」

  沒多久淑妃進來了,是被宮女扶著進來的:「妾見過太后。」

  一瞧淑妃的狼狽模樣,太后有些驚訝:「這是怎麽了?」

  淑妃撲通跪了下去:「太后,求您救救熠兒吧!」

  對淑妃的死活太后其實無所謂,一聽寶貝孫子有事,當即坐直了身子:「熠兒怎麽了?」

  「熠兒、熠兒被關入宗人府了……」淑妃雙手掩面,痛哭不已。

  太后狠狠一擰眉:「發生什麽事了?熠兒爲何會被關入宗人府?」

  「具體妾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發了好大的火。妾去乾清宮求見,跪了許久也沒能見到皇上的面……」

  淑妃當然是清楚的,她好歹掌管後宮十多年,這點人脈眼線還是有的。反而是太后,有子有孫萬事足,好吃好喝享不盡,對宮外的八卦還有些興趣,於朝事不懂也不關心,加之興元帝發過話不得隨便擾了太后清淨,這些消息一般不會傳到太后耳中來。

  「太后,求您救救熠兒吧。熠兒進了那種地方,還不知受多少苦……」

  淑妃一頓哭訴,太后心疼孫子,擺駕去了乾清宮。

  「陛下,太后來了。」

  聽了內侍傳報,興元帝微微皺眉,忙起身去迎。

  「天都黑了,母后要見兒子叫人傳話就是了。」興元帝伸手攙扶太后,扶著太后的宮婢默默退到一旁。

  太后素來知道兒子的孝順,也不繞彎子:「哀家聽說熠兒被關進宗人府了,有這回事嗎?」

  興元帝點頭承認。

  太后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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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雨中

  「熠兒好歹是皇子,怎麽能把他關到宗人府去?」

  興元帝一猜就知道是淑妃告狀了,壓下心中火氣,好聲解釋:「他去定北賑災,犯下了大錯。」

  「去賑災那麽辛苦,能犯什麽錯?熠兒不還帶了萬民傘回來?」

  興元帝本不想把這些說給太后聽,見太后沒有罷休的意思,只好道:「這混賬貪墨災銀,還有屠戮百姓之嫌。」

  太后結結實實愣了一下。

  興元帝趁機勸:「都這個時候了,母后早些回宮休息吧。」

  太后壓根不接這話:「皇帝,哀家有些不明白。」

  「母后哪裡不明白?」

  「這大夏不都是咱們家的,熠兒辛苦一趟得了些銀錢,那不也是咱們家的錢嗎?」

  自家的錢,怎麽能叫貪墨呢?

  太后理所當然的語氣令興元帝胸口一堵。

  但凡換個人說這話,他都不猶豫就命人推出午門亂棍打死了,奈何說這話的是他年近七十,大字不識的老母親。

  興元帝只好用最淺顯的道理勸:「比如您管著家,咱們家有個農莊燒了,您從公賬上撥出銀錢重建,結果去辦事的人把這錢貪了。農莊沒建,莊戶們凍死餓死,地也荒了。就算辦事的人是咱們家的,難道不該受懲罰嗎?那以後人人效仿,咱們家不就敗了……」

  太后有些被說動了,遲疑道:「那關到宗人府也嚴重了吧?」

  「又不會對他用刑,只是暫時不得自由,哪裡嚴重了。」

  「那行吧。」臨走前,太后不放心叮囑,「你也別太氣了,父子間哪有隔夜仇。」

  「兒子知道了。」

  等送走太后,興元帝一張臉沉下,命內侍前往菡萏宮傳話。

  菡萏宮中,淑妃不安踱著步。

  太后能讓皇上回心轉意嗎?

  「娘娘,乾清宮那邊來人了。」

  淑妃快步走了出去。

  來傳話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隨侍太監。

  「傳聖上口諭,淑妃教子無方,即日起在菡萏宮反思己身……」隨侍太監傳完口諭趕緊走了,仿佛菡萏宮是洪水猛獸。

  淑妃呆了許久,抄起桌上一個茶杯狠狠擲在了地上。

  宮人們噤若寒蟬,只有一名老嬤嬤敢湊過來勸:「越是這個時候,娘娘越要沉住氣啊。」

  「本宮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帝王絕情至此。

  後面的話淑妃沒有說出口,抓著老嬤嬤的手喃喃:「乾清宮這麽快來人,說明太后很快回去了,太后說動皇上了嗎?」

  老嬤嬤溫聲安慰:「皇上對太后最是孝順,太后能這麽快回去,正說明她的話皇上聽進去了。娘娘放寬心,等皇上氣頭過了,慶王殿下就沒事了。」

  「但願吧……」淑妃覺得沒這麽簡單,又忍不住對太后抱著希望。

  天色徹底黑下來,新月伶仃,靜靜掛在半空,往日風光無限的菡萏宮陷入了夜的沉寂中。

  轉日小雨淅瀝,辛柚撐著一把油紙傘,出了少卿府。

  昨日劉舟送來的信上說了朱姑娘攔轎告狀後發生的一些事,還提到了賀清宵今日會動身前往定北。

  風雲湧動之際,她和賀大人不便見面詳聊,卻忍不住在街上走一走,看一看有沒有變化。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依舊,其實是沒什麽變化的,京城仿佛永遠是這般繁花似錦的樣子。

  辛柚收了傘,隨便走進一家茶館。

  其實也不算隨便,這茶館在順天府衙附近,辛柚坐下喝茶時,就聽一些來茶館消磨時間的人議論起昨日的事。   
  「昨日那小姑娘被關入大牢了吧?」

  「你們說是真的嗎?那些賑災欽差不但貪汙,還殺人?」

  「肯定是假的,我有個親戚就在平城,前些日子來信了,說官府發了好些米糧呢……」

  一聽有人親戚在平城,不少人問得更仔細。

  「這麽說,那小姑娘胡說八道啊!她這是圖啥呢,不怕殺頭麽?」

  「也許是腦子有問題。」

  辛柚懶得再聽,結了賬走了出去。

  細雨紛紛,無邊無際,身後茶客們的議論不再清晰。

  「姑娘,您別聽那些人的,他們都不動腦子的。」小蓮貼心勸道。

  辛柚一笑:「確實如此。」

  天子腳下的人還算知道多的,一些偏僻山民甚至不知年號幾何,誰做皇帝。慶王等人就是清楚這一點,才敢無惡不作,蒙蔽世人。

  前方有一隊車馬,往北而去。

  「姑娘,是賀大人!」小蓮忙拉了拉辛柚衣袖。

  辛柚一眼就望見了高頭大馬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這個時候,賀清宵恰好回頭。

  街上有許多舉著袖子遮雨的人匆匆跑著,撐著傘的人則從容許多,一朵朵傘花在細雨中幽幽綻開。

  賀清宵坐於馬上,也看到了撐著傘的少女。

  手下順著賀清宵視線望去認出了辛柚,低聲請示:「大人,是寇姑娘,需要卑職去傳話嗎?」

  「不必了。」賀清宵很快轉過頭去。

  一隊車馬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姑娘,賀大人好像看到您了。」

  「嗯。回少卿府吧。」

  二人是步行出門,回去時小蓮叫了路邊一輛馬車。

  這時的少卿府,迎來了一位令人頭疼的客人。

  「我要見寇姑娘。」戴澤一開口,就把設想了無數可能的老夫人給聽愣了。

  固昌伯還沒出殯,慶王被關進了宗人府,還在熱孝中的固昌伯世子跑來做什麽?

  本來熱孝中就不該登別人家的門,可老夫人也知道這位固昌伯世子是個混不吝,要是在府外鬧起來,一心想在最近這些是是非非中隱身的少卿府可就麻煩了。

  「找誰?」老夫人再次確認。

  「我找寇姑娘。」戴澤一臉麻木,只有提到寇姑娘時,眼神是亮的。

  老夫人的臉色控制不住難看起來。

  她以爲,這紈絝子登門最大的可能是擔心少卿府悔婚,結果他以準孫女婿的身份來找外孫女?

  「世子回去吧,我們家的女孩兒不便見外男。」

  雖說戴澤因爲父親的死看似穩重不少,實則從小到大無法無天慣了的人怎麽可能一下子改好。

  戴澤一聽不讓見,就跳了起來:「老夫人這話不對,我不算外男,我是她表姐夫!」

  辛柚一腳踏進如意堂時,正聽到戴澤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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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4 00:20:46 |只看該作者
第229章 離奇傳聞

  戴澤很快就發現了辛柚。

  「寇姑娘,我正要找你。」

  辛柚走進來,語氣淡淡問:「戴公子找我什麽事?」

  「我——」戴澤看老夫人一眼,完全沒有剛剛的放肆,「能借一步說話嗎?」

  辛柚衝老夫人欠欠身:「外祖母,我帶戴公子去偏廳談一談。」

  老夫人面沉如水,擠出兩個字:「去吧。」

  就剛剛固昌伯世子鬧騰的勁兒,她要再攔,還不鬧得人盡皆知。

  偏廳中,辛柚示意小蓮去門口守著,這才看向戴澤。

  也不過十幾天,那個囂張肆意的紈絝子就不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形容憔悴的少年。

  他的眼睛卻雪亮,一眨不眨盯著辛柚:「我父親的死果然與慶王有關。寇姑娘,你都說對了!」

  表哥被關入宗人府,說明犯了大事,父親就是被連累的!

  「那戴公子找我是——」

  戴澤眼神熱切:「寇姑娘,你幫我看一看,我會出事嗎?我不能出事的,我娘聽聞慶王被關入宗人府都吐血了,我要再出事,她定然受不住的……」

  說到後來,少年眼淚流下來。

  辛柚緊緊抿唇,好一會兒才開口:「我觀相,只能看出近期福禍,再遠就看不出了。」

  「你的意思是我近期沒事?」

  辛柚微微點頭。

  「多謝。」戴澤露出個笑,很快又消散,扯下裝錢的荷包往辛柚手裡塞。

  辛柚怎麽可能收這錢:「戴公子早些回去吧,你熱孝在身,到處跑會讓人議論的。」

  再去了老夫人面前,戴澤就規矩多了:「今日叨擾了,請老夫人不要怪罪。」

  老夫人哪敢說什麽,趕緊走人比什麽都強。

  等戴澤離開,老夫人摒退伺候的人,面色沉沉看著辛柚:「青青,你和固昌伯世子是怎麽回事兒?」

  辛柚一臉坦蕩:「他有求於我。」

  老夫人第一反應是不信:「他能求你一個小姑娘什麽?」

  「那外祖母覺得呢?」辛柚彎唇,「難不成比起有求於我這個原因,外祖母更相信固昌伯世子與我有私情?」

  老夫人猛吸一口氣:「青青!這是一個閨閣少女能說出口的嗎?」

  辛柚一臉無所謂:「能在心裡想,有什麽不能說?」

  「外祖母不是這麽想,是怕別人閑言碎語,有損你閨譽。」

  「只要少卿府的人不說,外人又不知道固昌伯世子登門是來找我。」

  老夫人氣個倒仰。

  合著要是傳出去,還是少卿府的錯了。

  「您不要杞人憂天啦,比起固昌伯被杖殺,慶王被關進宗人府,這都是芝麻大的小事。」辛柚笑吟吟安慰。

  老夫人一陣窒息,確實被「安慰」到了。

  緩了好一會兒,老夫人留意到了辛柚的穿著:「你這是出去了?」

  「嗯,出去逛了逛。」

  老夫人張嘴想說教,最後放棄了。

  辛柚離去後,老夫人讓管事嬤嬤去訓斥了門人。

  明明發過話府中人等閑不許出門的,怎麽表姑娘出府連個風聲都沒?

  門人老老實實認了錯,轉頭就把這消息送去了晚晴居。

  辛柚再次體會到了不小心收買了大半少卿府的「好處」。

  接下來的日子百官勳貴風聲鶴唳,時時探聽著朝中動靜。

  而市井間突然有了一個傳聞:之所以不見松齡先生蹤跡,是因爲松齡先生不打算給青松書局寫書了。青松書局的東家寇姑娘把松齡先生秘密關了起來,除了寫書哪裡都不許去。

  小蓮說起這個傳聞時,好氣又好笑:「這也太離譜了,虧一些人編得出來。」

  辛柚卻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應該說,從突然有了松齡先生是失蹤多年的皇后娘娘的人這個傳聞起,就有些不對勁了。

  到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些傳聞是有計劃散佈的。

  這幕後的人是誰?

  以慶王爲中心的利益陣營,還是另有其他勢力?

  「去跟外邊的人說,多留意著傳聞。」

  看來這少卿府,還要住下去。

  而此時的興元帝,與朝野猜測不同,他最急切的不是京營統領伍延亭的叛逃,也不是賀清宵一行人對定北的調查。

  這些都看得見,摸得著。

  他最著急的還是松齡先生至今杳無音信。

  後宮並沒有可以貼心說話的人,興元帝在大太監孫岩面前忍不住吐露心聲。

  「難道朕猜錯了,松齡先生不在京城……」

  要是不在京城,天下之大,一個人有意躲起來,哪還能找得到人呢。

  孫岩神色有些異樣,欲言又止。

  「怎麽?」

  孫岩猶豫了一下:「如今宮外有個關於松齡先生的傳聞,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說。」一聽與松齡先生有關,興元帝嚴肅了神色。

  「說寇姑娘爲了逼松齡先生寫書,把松齡先生關起來了……」

  興元帝聽完,只覺可笑:「荒唐。」

  先不說一個能爲災區捐五萬兩銀的姑娘不大可能做這種事,還有錦麟衛呢。

  青松書局與松齡先生關係緊密,就在錦麟衛眼皮子底下,真要有這種事能瞞過去?

  「奴婢也覺得傳聞有些離譜——」

  看出孫岩話未說完,興元帝皺眉:「莫非還有別的傳聞?」

  「奴婢還聽說,長樂侯與寇姑娘私交甚篤。」

  再多的話,孫岩就不好說了。

  興元帝目光一下子沉下來。

  當帝王的大都多疑,興元帝也不例外。

  賀清宵與寇姑娘有私交,那遲遲找不到松齡先生,會不會與此有關呢?

  對興元帝來說,沒有比找到那個孩子更重要的事了。

  微一沉吟,他發了話:「傳錦麟衛指揮使馮年進宮。」

  馮年很快進宮來:「微臣見過陛下。」

  「朕先前交代賀鎮撫使一件事,如今賀鎮撫使前往定北,朕擔心此事會受影響。馮卿可有暫時接手的人選推薦?」

  馮年識趣沒有問具體差事,想了想道:「臣覺得南鎮撫使蕭冷石可以暫時接手此事。」

  錦麟衛機構龐大,主要職責是護衛儀仗,其下又有南北鎮撫司,北鎮撫司掌偵緝刑獄,南鎮撫司掌本衛刑名軍匠。

  威風罵名皆屬北鎮撫司,南鎮撫司就沒什麽存在感了。

  蕭冷石接到此任務,很快帶親信進了北鎮撫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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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9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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