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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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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滿河星] 洞仙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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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01:57: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乳磨盤

  日頭漸漸升了,官道邊的蔓草葉上生的霧氣在尖尖上凝聚,墜出一顆圓圓的露珠,翠濃的葉片微微顫起來,啪,落進泥土裡面。

  冷硬的鐵蹄踐過鋪了細灰的地面,道上的微塵悄悄震了起來。

  但這一切十六都不知道,她兀自睡得很沉。

  四轅馬車又高又穩,關節都做了加固,內裡鋪了厚厚的羊羔皮子,吸去了大半雜音,她躺在絨毯上,被暖香烘得舒服,臉上慢慢泛起一點粉,像春日裡的樹上第一瓣櫻花尖兒。

  她歪了的冠裡鬆散下來幾縷頭髮,細細蜿蜒在毛茸茸的白毯子裡,十六睡得懶散,灰青的道袍皺皺巴巴地壓在身下,層層疊疊的領襟微微開了一道縫。

  偏偏有抹頭髮不知怎麼從那縫裡鑽了進去,她睡夢裡覺得癢,便往地上蹭了蹭,可羊絨密軟,細細地磨阻著衣襟,領口就愈發開了。

  羊脂膏一樣的肌膚露了出來,纖纖一點鎖骨勾勒一痕缺月,往裡延伸開來,卻又被寬袍掩住了。

  越是灰撲撲的鬆垮道袍,反而越襯得那點肌膚瑩潤如溫玉,怕觸上去都能融化在掌心,柔膩依存。

  燦爛的晨光刺破了綿延的涼霧,散射的光斑投在石頭上的青苔,將涼澀都蒸發乾淨,馬車裡也薄薄透進光與熱,溫度越升越高了。

  十六沉在夢裡,不知今夕。

  她的臉就靠在羊羔皮上,捲曲又細軟的毛絨拂著皮膚。

  間或掃過鼻尖,便癢癢地沖上腦門,刺激淚腺,說不清是痛是癢,只釀出一片曖昧的難熬,墜在心頭,慌得很。

  可漸漸地,這滋味蕩了開去。

  她的小腿不知何時從寬舊的道袍裡伸了出來,虛虛地貼在地毯上,動物皮毛那種特有的捲曲蓬鬆,溫柔地舔舐著細細的脛骨。

  膝蓋擦在羊羔毛上,細細密密地將那絨毛壓平,可那短絨卻也反過來推著磨著細嫩的皮膚。

  喘息漸漸有些急促起來。

  羊毛尖鑽進膝蓋下方的凹陷,那裡是最不設防的軟骨,說不上疼,卻更像麻,混合著酸軟的怪異感,鑽進骨頭縫裡。

  她輕輕哼了一聲,軟糯地像要滴水。

  十六還睡著,身體卻做出了反應,愈發在絨毯上蹭得厲害,將灰撲撲的道袍都弄鬆了,月牙一樣的鎖骨和半抹光潔的肩頭,隱隱露了出來。

  怎麼這樣熱,暖洋洋的,烘得人骨頭都化了,恨不得癱軟成一團泥,任人的手指捏來揉去,將骨頭全揉掉,就這麼化在掌心。

  大概是心有所想,一隻手趁了她的願。

  那隻手比她的體溫要涼些,生得好看,虛虛地撩開鬆了的袍角,冰冷的指尖觸上皮膚的一瞬間就起了顫慄。

  她背心都隱隱出了汗,嘴裡發著模糊不清的囈語,糯成一團,聽不分明在說什麼,可身下那隻作亂的手的感覺就越發鮮明了。

  像一粒冰,落在了隱秘的地方,被體溫溫熱著化開,落下纏綿的水痕在肌膚上。

  可它不會化,反而帶著繭,細細磨在膝蓋內側,把玩了一會兒,便往上繼續攀了。

  薄繭上的刻痕擦過,正好是大腿後側,那裡沒受過搓磨,最細嫩敏感,即刻就有酸痛的脹感竄上尾椎骨,密密地纏著,像藤蔓從那裡生長。

  還沒有停,一路探了過去,碰上一團軟軟的隆起,那隻手停住了,終於滿滿握實,得了一手的溫香軟玉。

  他握住十六白軟的臀肉,一把將她拖了過來,不再是緩慢而磨人的折騰,多了些粗暴與直接。

  「嗯……」她眉毛皺了起來,雙腿交疊在一起,膝骨彼此擦蹭,腿肉細細貼著,暗暗磨來蹭去。

  有低低的笑傳了過來,潛進去輕輕地撓著耳膜,讓她不自覺耳熱,她在混沌裡生了一點羞恥,那點羞恥讓感官都放大,蒙上一層曖昧的霧。

  十六掙扎著想醒來,可偏偏腦袋昏沉,如墜在深淵霧裡,怎麼都睜不了眼。

  還不待她反應,那隻手突然狠狠捏住她的臀,將溫軟滑膩的臀肉擠得溢出指縫,滿滿地裹著指節,小心地舔舐著他的手指,好不痛快。

  這樣的軟膩,怎麼丟得開手。

  他盡情揉著臀肉,讓那小東西在掌心滾來碾去,伏在十六身上的氣息也漸漸粗了起來,低沉又帶著喘,讓人聽了連心尖都慌起來。

  十六跟小貓一樣叫起來,聲音細而軟,絲絲地撓著耳朵。剛剛試圖掙扎著清醒的神智,又沉沉被欲望的熱氣墜了下去,像掉進蜜裡,滿身都是抹不盡的黏膩。

  不知道求什麼,不知道要什麼,只覺得不滿足。

  身上的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直接了當地剝起她的衣服來,動作敏捷又坦蕩。

  於是,不一會她的道袍就全部鬆散開來,下身被剝得赤條條的,直接貼上了短絨的羔羊毛。

  十六在昏沉中生了抵抗之意,可手剛要推阻,才發現被綁了起來,動彈不得。

  她的那點掙扎被身上的人發現了,有熱熱的氣息覆了過來,在她耳後輕輕斥道:「不聽話。」

  語氣算不得嚴厲,甚至含了點笑意,可卻莫名讓十六生出些害怕,她等待著,卻又不知道在等什麼。

  那人將她翻過身來,捉住她蜜桃一樣隆起的兩瓣臀,一下子舉了起來。

  這樣一來,十六光裸的胸乳就這麼貼上了地上的羊羔皮,下身懸在空中,兩條腿微微分開被人擠進中間。

  羞恥蔓延開來,她雙手捆縛著,無力地想用肘部支撐起身體,可她支起一寸,後面的人便又惡意地將她拖回一寸。

  反倒是那如春日初發嫩筍一樣的乳,因著姿勢,墜在半空,低低地懸在羊羔毛不過一毫的地方。

  他倆彷彿推拉一般,十六的身體成了皮肉做的磨,這磨不沉硬,反而軟泥一般。

  他的身體從兩腿間嵌了進去,堅硬的胯骨生生刻過大腿內側的細肉,骨頭刺著皮膚,像刀子劃過豆腐。

  她的奶兒成了磨盤,可這磨盤太細嫩,捨不得碾粗物,只虛虛懸著。

  羊羔毛的細刺尖得和毛針一樣,每每眼看著就要挨到嫩豆腐樣的乳肉,卻又到底差了一點點。

  可即便不觸碰,皮膚上的汗毛也立了起來,似乎有靜電一樣,叫人毛孔都舒張。

  十六額上起了細細的汗,從身體裡起了焦躁,每一處都像放進正在變熱的溫水裡煎熬,她想要個痛快,要個痛快就好,什麼都行。

  可她不知道什麼是痛快。

  終於,她手臂一寸寸軟了下去,脊背撐得發酸,單薄得像青竹一樣的肩頸,慢慢沉了下去。

  地上羊羔毛尖細的毛刺終於得逞了,一下子刺進了細嫩到看不見的奶眼裡面,只淺淺一戳,便酸痛得受不了。

  「啊!」她悶哼著墜落。

  奶眼被刺了個痛快,無數細軟又捲曲的羊毛,密密地擦過白嫩的乳肉,刷著敏感泛紅的乳暈,還有一根立得格外尖的,深深刺進小小的奶兒眼裡。

  這羊羔毛好就好在細密柔軟,如同舌頭舔舐著每一寸肌膚,可卻又沒有津液潤滑,於是多了些乾燥,感官刺激得人頭皮發麻。

  可壞也壞在它細密柔軟,一壓便沉了下去,只夠無能地在奶兒上撥拈挑弄,沒法給個痛快。

  忽輕忽重地磨著,像一條舌頭,故意作出虛軟無力的樣子,挑起慾望,又沒法收拾。

  「不要……」十六掙扎著,終於說出了口,可吐字含混不清,軟得能滴水一樣。

  身後的人,手扣進白團子臀兒,突然猛地往前進了一下,一團硬東西就這麼隔著一層一層衣褲,帶著雷霆之勢,朝她包子樣的水穴狠狠撞了上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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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0 00:34: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鞭穴

  她的下身含了一點溫熱的隱秘,不知是什麼時候沁出來的。

  或許是被冰涼指尖爬過膝蓋的顫慄撩起來的。

  也或許是光裸肌膚被繚繞的煙氣勾了出來。

  更可能是細密的羊羔毛舔舐胸乳,將快感擠壓,湧到了穴裡。

  十六的骨氣快被消磨沒了,她自小在外人面前就沒卸下過防備,現在反而昏昏沉沉地溺在情慾的海裡,隨波逐流,掙扎不能。

  好軟。

  綿密的毛皮廝磨著她的奶子,舔過膏脂一樣的乳肉,這麼輕,讓她抓不住蹤跡,卻又那麼重,刺得白潤的皮膚都泛起紅暈。

  好癢。

  磨也磨不盡,碾也碾不完,就這麼像螞蟻一樣覆在身體上,細細地咬,卻不得個痛快,只生了滿身的燥鬱。

  像把火,暗暗在體內燒,燒得她的下穴如同上了岸的貝殼,張闔蠕動著。

  然後就有硬家夥蠻橫地撞了上去,沒有留一點餘地,如同破開鮮橙,汁水四溢在她褻褲裡,悄悄襟濕了軟白的棉布。

  可身後的人還不滿意,繼續狠狠地撞著。

  堅硬的胯骨成了刻刀,一痕痕地刻在十六白腴的腿根內側,那點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軟肉被撞得不成樣子,揉捏成了泥團。

  有深色的痕跡逐漸在他的身下蔓延,黏絲絲的,牽出幾絲細細的柔線,微微拉長,又斷在相撞的性器間。

  「真是個淫物。」

  他伏下身來,貼上十六清瘦的脊背,附在耳後暗語,言辭露骨,態度輕浮又刻薄。

  說罷,還故意咬了咬她脆弱的耳垂,再用那顆尖牙磨著耳上的軟骨。

  男性的溫熱身體壓在背後,沉沉地將十六青竹一樣單薄的身體狠狠壓在毛毯上。

  動作不停,陽具隔著棉布不斷撞著穴口。

  每撞一下,赤裸的奶子便挨著短絨,浸在細密磨人的刺癢,醞釀著越來越濃的難耐。

  下身更是一刻不停地受難,那兒太硬了,明明沒有骨頭,卻比胯骨更加磨人,硌著腿心最軟的地方,連不斷被撞得湧出的汁液,都難以緩和這樣的衝擊。

  十六的喘息都破碎了,只能低低嗚咽著,像受了傷的小獸一樣,想要蜷縮起來,抵禦痛苦與快感混合的滋味。

  她受不住了,拚命想要醒來,頭腦卻昏昏沉沉地浮在混沌裡,神智被壓抑在理智之外,只剩下快感和情慾在主宰所有的生理反應。

  就像是溺水,無法反抗。

  可她自小受的訓,就是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對自己的控制和偽裝,十六掙扎著,將被束縛的手腕奮力挪到身後,狠狠一抓。

  她絕望之下的反抗,差點劃傷身後人,他飛快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十六的指甲離他的眼睛只差一寸而已。

  身後響起男人的聲音,聲線沒有多少怒氣,甚至還帶著笑,卻含著刻骨的涼薄。

  「看來,還是個野東西,得多管教。」

  她的下身早已一片糊塗,被半掀起來的道袍潦草地鬆散在身上,男人修長的指拈起落在腰臀間的袍角,一下子丟了開去。

  白潤晶瑩的臀就這麼暴露了出來,十六還伏在地上,臀卻高高翹了起來。

  這樣不檢點的姿勢,這樣放肆的糾纏,十六看不見,卻能感覺到身後的視線,沉沉地落在肌膚上,和他的笑聲一樣涼薄。

  一隻手落在十六的腦後,帶著不留情的力度,讓她回不了頭,只能死死貼著絨毯。

  身後起了動靜,下一刻有風被劃破的聲音。

  啪!

  細細的皮鞭子落在了白皙得沒有一點瑕疵的臀上,立刻有紅痕泛開。

  十六伏下的脊背猛地向後彎折起來,脆弱的脊骨將軟嫩的皮膚硌出痕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破出。

  「真漂亮。」

  他感嘆道。

  是很漂亮,比月光還要白亮,比溫玉還要瑩潤,細得膩手的肌膚上,細細的紅痕突兀地蔓延著。

  雪地裡落了一樹梅,熱烈又淒豔。

  十六的身體又沉了下來,劇烈地顫抖著,肩胛骨凸起,像是幼鳥被生生折了翅膀後,殘留的缺口。

  她只能吐著氣,連呼吸都殘碎,頭埋進手臂裡,掩蓋住一切情緒。

  可這哪裡算是結束,他的指尖輕輕地落在離那紅痕一毫釐的地方,卻不觸碰,只虛虛隔空劃過那泛紅的痕跡,欣賞著自己完美的傑作。

  哪怕沒有觸到實處,肌膚之間卻自有感應,皮膚上極細的絨毛偷偷立了起來,隨著空氣中的流動而暗暗浮動著。

  那條鞭子多麼細啊,就那麼伶仃一點,頂上收尖,凝成小小一點,明明是最細軟柔嫩的小羊皮做成的,卻凝著風,稍動一下便是劃破虛空的嗚呼聲。

  他沒有再鞭打,只是慢慢將鞭子尖落在了臀縫上。

  兩瓣桃兒臀把鞭子含了小半進去,稍一有掙扎,細細的皮鞭便碾進軟腴的皮肉裡,現出一點點柔膩的凹陷。

  他慢條斯理地玩弄著,欣賞著身下女體的顫抖,像隻可憐的羔羊,躺在他的身下,等待屠宰和咬嗜。

  尖細的皮鞭開始往下,若有似無地劃過小小的後穴。

  「啊!」,十六像被雷閃劈了脊梁骨,不管不顧地往外掙扎起來,卻被他一下子踩住了腳踝骨,狠狠地鉗制住,再也動彈不得。

  「乖一些。」他居然輕輕笑了起來,好像從這幅景象裡得了些樂趣,於是多了些耐心。

  鞭子繼續向下,劃過敏感的會陰,到了包子一樣軟蓬蓬的陰穴上。

  那裡還好好地合攏著,只有一條隱隱透著紅粉的細縫,吐著清亮的水,沾上了鞭子尖。

  他挑了眉毛,微微離開些,果不其然有絲被拉扯開,細細地黏著兩端,墜在中間變得極細,最後啪地彈回她的腿心上。

  「不要……」她顫抖著呻吟,不止是抗拒和害怕,還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那條鞭子突然就狠狠分開了兩瓣肉唇,潤嘟嘟的,擠出些粉嫩的內肉來,皮鞭被含了進去,溫潤著這突來的異物。

  那物尖細,像自有了意志,劃開了被包裹在裡面的小小唇瓣,往上移動著。

  「嗯……不……不要……」十六像被剝奪了意志的幼童,斷斷續續地叫著,甚至有一點津液來不及吞咽,將唇角染得水亮。

  他痛快地享受著從皮鞭上傳來的觸感,能夠感覺到任何一點細小的突起和褶皺,在皮鞭上硌出的痕跡,感受皮鞭尖端是如何劃過那麼柔嫩的地方。

  突然碰上一個小凸起,軟軟的,卻又帶著韌勁,阻礙著前進。

  他勾起一抹笑,非要與那可憐的淫核較勁,用皮鞭尖去頂戳那裡,陷進軟軟的肉膜裡,去細細地找那小眼。

  十六和瘋了一樣扭了起來,不要,她不要!

  太超過了,快感和痛癢混在一起沖上天靈蓋,頭皮都發麻。

  她有種想吐的欲望,將身體裡另一個自己嘔出來,她不要這樣的自己,淫蕩又放浪,她羞於承認自己的痛苦,也羞於承認自己的沉迷。

  可胴體的扭動只讓身後的男人更加滿意,他指尖蓄了力,用了一分的巧勁,讓皮鞭最尖的那點鞭打上顫抖著的淫核。

  淫浪席捲而來,十六連呼吸都喪失了,她尖叫起來,脊骨都被打碎成粉末,立不起來,也無法掙扎,只能隨著本能一陣陣地收緊著穴。

  水從身下噴了出來,染得雪白的羊羔毛黏膩不堪,往上看,就是抽搐著的粉穴,如今,正紅得厲害。

  「啪。」什麼東西落在她臉上,十六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暈眩,什麼都帶著斑駁又昏暗的光,在眼底印下亂糟糟的影像,十六的睫毛眨動,晃了下頭,試圖尋找回清醒。

  「醒醒,道士。」

  她身後傳來李玄慈冷淡的聲音,大腦裡殘留的過載的快感,讓十六僅僅再次聽到這聲音,便又從穴裡吐了一包水出來。

  她這才昏昏沉沉地注意到,自己內裡的褻褲已經全濕了,黏在腿上,迅速地由熱轉涼。

  十六從小都沒怎麼哭過,被強弩圍攻時沒有,被種了同命結也沒有,可如今,她鼻子卻突然酸了,不知道為何,蓄了隱隱的淚。

  十六並不太懂得她夢到了什麼,師父和師兄從沒教過她這些,卻本能地感覺到了羞恥,陷入天人交戰中。

  她身後的李玄慈,卻有些漠然地注視著這個小道士,睡得臉都紅了,唇角還有津液,剛剛還在羔羊皮上蹭來蹭去。

  真是又懶又髒。

  他有些嫌棄地想著,暗暗握緊了袖子裡的玲瓏鞭,要不是同命結,他早就狠狠將這邋遢煩人的道士抽上無數遍了。

  他有些厭煩地將十六鬆散在他靴邊的袍角踢了開去,面色越發冷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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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0 00:34: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心悅

  馬車繼續行進著,李玄慈鬆鬆靠著絲枕,兀自閉眼,完全忽略了馬車裡還有另一個人。

  十六還被綁著,沒有出一點聲音,蜷縮在馬車的角落裡,頭埋在膝蓋上,整個人縮成小小一團。

  她沒有哭,也不試圖逃走,只是靜靜地用頭小幅度地一下下撞著膝蓋,心裡亂成一團麻球。

  師父,她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夢裡她是在做什麼呢,這是馬車,又不是沐浴,為何要脫衣服,為何還是這個閻羅王給她脫衣服?

  十六從小便待在山上,雖也常常下山打個野食或者捉個妖,可卻都是跟著師父或師兄,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出遠門,這些男女之間的情事,她並不太清楚。

  當然,書裡自然教過雙修、採補這些事,十六也熟,可師父從來沒和她說過這雙修如何修,採補如何採。

  不過她好歹知道絕不能在外人面前脫衣,也不能像其他師兄一樣一起沐浴同睡,她是個姑娘,與其他師兄弟們都不一樣。

  因此,十六本能地知道自己剛剛做的夢曖昧又不堪,大概就是書裡所說的春夢了,卻又不懂其中關竅,只能白白折磨自己。

  十六苦苦思索著,她十六年來在山上心如止水,現在卻如此放浪思春,這一切似乎都只能用一個理由來解釋。

  難道,難道她心悅李玄慈?

  縮成一團的十六悄悄抬了頭,睨了一眼坐在上方的李玄慈,他面色清冷,眉飛入鬢,一雙含情目即便緊閉著,濃濃眼睫將微翹的眼角暈出幾分多情。

  真是個十足的禍害相。

  可十六也知道,那雙眼一旦睜開,有多麼冷漠又殘忍,萬事從眼前過,又萬事都不入他的心。

  她不自覺地打了個顫,汗毛都立了起來,自己這是什麼口味,不思凡則已,一思凡便心悅上這樣一個可怕的禍水嗎?

  而且,心悅一個人,難道就是這樣半是害怕半是緊張,只想躲到天邊去的滋味嗎?那話本子裡那些私奔的小姐們,可真是……一言難盡啊。

  最後,十六決定說服自己,這大概是同命結的影響。

  這玩意她就只在書裡看過,連師父都沒見過活的,所以,或許出現了書裡沒記載的症狀,也不無可能。

  十六在復雜的心理活動中不斷掙扎著,一下把頭埋進膝蓋,一下抬頭滿臉為難地看著假寐的李玄慈,循環往復,表情精彩極了,若是讓平時將她視作仙風道骨的同門看到她現在的表情,大概要驚得嘴裡塞雞蛋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好久才注意到馬車外早已變得熱鬧起來。

  挑著扁擔賣炊餅的叫賣聲,路邊攤販和大娘爭一枚銅錢到底能買多少小蔥的議論聲,街邊屋舍早起的婦人潑洗頭水的水聲,透過那搖搖晃晃的車窗簾布傳了三分進來。

  她悄悄眯起一隻眼,貼在被風頂起簾布一角的車窗旁,窺著外面街景的煙火氣,突然,車外突然傳來金展的聲音。

  「王爺,馬上就要到王府了。」

  她閃電樣地縮了回去,卻不知道自己這副模樣還是被李玄慈的眼風掃到了,他眉毛動了一下,眼裡帶上一點玩味。

  原來,這也不是個棒槌,不過藏得好些罷了。

  李玄慈瞥了縮在角落的十六一眼,立起了上身,一下子便逼近了她。

  馬車明明那麼大,十六卻覺得空間一下子就變小了許多,他的存在是這麼具有壓迫性,像潮濕的烏雲堆積在一起,雷雖未落下,卻濕沉得叫人難受。

  他的側臉,正合著車窗灑進來的一線光,鼻尖挺翹,勾出一抹亮色,十六正巧抬頭,他的眼鋒卻突然掃了過來,撞個正著。

  十六像被施了定身咒,臉色越發僵了起來,只有身體的本能在反應。

  她的下穴浸出最後一點水液,靜密又曖昧。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動情。

  他伸了一隻手出來,十六眼看著那隻在夢裡反覆撥弄、折磨自己的手,就這麼接近,她藏在寬大道袍下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眼前一暗,然後有光洩了進來,李玄慈挑了簾子,徑直下了車,將十六撇在身後。

  她愣了一會兒,才笨手笨腳地跟了下去。

  原來已到了王府,管家領著僕人侯在門口,將正門大開,等待這座大宅的主人歸來。

  李玄慈卻看都不看一眼,徑直往裡走,倒是金展不露聲色地等了一下落在後面的十六。

  十六面色不顯,只靜靜跟著往裡走,心裡卻在想著,看來王府之人果然訓練有素,看到多出這麼個陌生的道士,卻一眼都沒多看過。

  越往裡走,十六就越是心驚,這也太過奢華了些,雕樑畫棟如繁華一夢,酒池肉林供聲色縱情。

  關鍵是,李玄慈不過是個藩王,她略掃了掃卻見到了不少違制的玩意。

  光潤圓滑的鵝卵石鋪了一條小道通幽,轉角處停了一隻藍羽孔雀,聽見響動,甚至張了尾翼,藍幽幽的火閃羽毛反射著光線,而她甚至隱隱聽見遠處傳來的虎嘯聲。

  不僅在府中養了珍禽奇獸,當十六看見小徑深處隱隱現出一片波光粼粼,縱使她這樣從小修習的冷硬臉皮,也好不容易才沒有挑了眉毛。

  這是生生在自己家中挖了個湖啊。

  十六默默消化著對權貴搜刮民脂民膏的淺薄見識,跟在末尾,隨李玄慈進了正殿。

  跟了一路的管家湊了過去,輕聲稟著什麼,可李玄慈卻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

  「該如何辦就如何辦,這種事也要來煩我做什麼。」他說得輕描淡寫,連根指頭都懶得動。

  「可她肚子裡……」管家說到一半,看到李玄慈垂下眸掃過來的一眼。

  眸子裡什麼情緒都沒有,甚至沒有多少不滿。

  只是不在意,並不在意管家口中說的人,是要去死還是要活。

  十六的汗毛暗暗立了起來,真一教擅斬妖除魔,她自然也斬殺過精怪,手起頭落,不是見不得血的人,可還是有些心驚。

  她若是突然橫死在前,李玄慈也只會嫌她的血污了自己的靴子吧。

  氣氛正僵著,有人推了門進來,穿著一襲青衣,一根通體溫潤的玉簪將烏髮全束在冠中,身姿舒展、背脊挺直,十六還未看清面容,就先見了那人唇上的一抹笑,整個人溫潤又親切。

  一言概之,是李玄慈的反面。

  沒有通報便擅自闖入,十六剛要為這人捏一把汗,看清了他的臉,卻暗暗斥了自己一聲傻子。

  這大概就是流言中,定王的那位「男寵」,王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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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0 00:34: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蹊蹺

  下山之前,師兄就給十六透了些底,他們這次就是沖著定王去的。

  定王乃皇上密不宣於口的心患,各類情報自然也搜集了不少,傳說中定王殘暴嗜血,刳胎焚夭,且配上那副妖孽一般的殼子,更是憑空添了許多猜測。

  有說定王荒淫無度,只是個藩王卻豢養了無數豔奴,日日夜御數女,花樣百出,許多見不得人的玩意全用在了豔奴身上。

  還有說定王甚至男女不忌,水路要走,旱路也要走,不去找那南風館的清倌,卻偏偏要禍害那些正經好男兒,令人嘆惋。

  十六當日聽到時,心裡就有些不屑。

  可她和師兄們掛在臉上的不屑不同。

  她想的是,同樣都是荒淫無度,為何被豢養的女子在旁人口中便是豔奴,男子變成了被禍害的好男兒。

  都是被這玉面閻羅禍害的人,怎麼還要分個三六九等。

  十六細細打量起王岐,他倒長了一副好男子的模樣,看上去不像男寵,倒像是個秀才。

  王岐察覺到她的目光,回望過來,對她投以善意的一笑,只這一笑,便是冰河消解、春意融融。

  十六還是那副臉,心裡卻暗自給王岐升了一級,從秀才升到了舉人。

  「王爺,自您那日清晨在府中發現精怪一路追去,已數月有餘,今日歸來,定是已有所獲,守丹恭喜王爺心想事成,如願以償。」

  這話說得倒有幾分親近的意思,且王岐在定王面前自稱表字,顯然與普通下人和僕從不一樣。

  十六覷了一眼定王的反應,並無不悅,更驗證了這一點。

  無論是侍從還是管家,在定王面前都是小心謹慎、絕不多言,可王岐未召即入,言笑自若,看來倒真如傳言一樣,在定王跟前有些情分。

  李玄慈坐在上首,面色淡淡的,只微微一頷首算作對他的回應,接著便舉起手,蒼白的指尖朝管家那輕輕一揮。

  這一揮,便要落兩條命。

  管家眼裡帶上一絲為難,卻不敢掛在臉上,就要退下。

  「且慢。」

  十六出聲阻止道,擋住管家的去路,問道:「精怪是在府裡發現的?」

  這話問得有些突兀,她又一身道士打扮,突然出現在定王身邊,管家有些拿不準,瞧了眼上首坐著的王爺,卻見他面色淡淡,不見高興,卻也不見不高興。

  管家看這樣子,心中便有了決斷,回道:「是,正是在東南處的側跨院發現的。」

  「何用?」她追問道。

  這話問得太簡略了些,也虧得管家為人老道,一下便知她問的是側跨院是做何用,住了誰,回答道:「那是府中……女眷住的地方。」

  這巧妙的停頓,十六一下子便明白,住的是那傳說中的豔奴,又想到之前管家遮遮掩掩的話,眼神凝成一點,盯著他問道:「懷胎幾月?」

  管家似乎沒想到這小道士耳力如此好,也沒想到她膽子這般大,這樣不得見光的秘聞,就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一下子掀在明面上,也不怕王爺惱羞成怒……

  他悄悄看了眼應該要惱羞成怒的王爺,卻見王爺本人絲毫沒有要殺人的怒氣,反倒那雙寒冰一樣的眸子眯了起來,然後輕挑了挑眉。

  管家回頭打量了下這小道士,在心中暗暗重新評估了她的分量,放下心來據實以報。

  「查出來已有兩月左右,嬤嬤發現她連續兩月沒有換洗便報了上來,於是請了郎中過來,脈象切出來是滑脈。」

  「何處蹊蹺?」十六定定盯著管家的面色,沒放過他一點蛛絲馬跡的變化。

  這話問得有些意思,倒像是篤定其中有怪,管家卻聽成了另一個意思,有些冒汗地回道:「王爺離府已近三月……」

  離府三月,卻有孕二月,這自然是讓這位閻羅頭上添了新帽子,還是個市面上極不受歡迎的成色。

  十六卻緊追不放,打斷道:「這不相干,我問的是何處蹊蹺。」

  管家差點咬了舌頭,都戴了綠帽子,還不相干、不要緊嗎?可王爺似乎也沒有要阻止這小道士的意思,他便還得繼續回答。

  王爺平日裡也不是這麼好性子啊,剛剛不還漫不經心就要將兩條命頃刻覆滅嗎?

  「您是如何料到有蹊蹺?」他小心問道。

  「你常年服侍,卻在定王示意處死後,還替這女子辯過一回,若不是有私,那便是這其中有古怪,此其一。」

  十六心中想的卻是,你替這殺人如麻的閻羅來收拾首尾,肯定早就是熟練工了,要慈悲也不會等到現在才發慈悲,看你年紀、身板和膽量,大概也難讓妙齡女子一舉得中,既然不是姦夫,卻還敢在這閻羅面前多羅嗦,那說明其中自然有蹊蹺。

  「那精怪畏光懼熱,三月前,日頭應是在東南方最盛,這府中能藏陰暗的林子、水源多了,那不是個好去處,它卻偏偏去了那,此其二。」

  然後就出了這種事,十六想到自己之前做的淫夢,一下子便察覺到了古怪。

  正是那時,她決定出手,否則,還真不想和這閻王早早對上。

  管家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小道士,又見王爺也立起身子似乎在聽,於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起來:「有孕的叫做蘇秋心,被發現後立刻就扣押起來了,可後來發現實在有些不對。」

  「府裡管得嚴,王爺離了府,就更是如此了。按郎中給的時間推算,蘇秋心懷上那幾日,卻正好是府上女眷集在一起,日日祈福禱告之時。」

  「仔細說說。」

  「那精怪是在府上發現的,大家都見識過它的可怖,王爺追著精怪離開,府上的女眷見王爺多日不歸,便約好了要一起為王爺祈福消災,那幾日都聚在了佛堂裡。」

  「佛堂外都有人守著,且裡門也有嬤嬤看著,為顯虔誠,那段時間都閉關在內,吃食都是送進去的,眾人吃住在一起,互相之間也從沒落單。」

  「小人後來去細細盤問過,蘇秋心那些時日一直與人一起,連晚上都是三人在一房同睡,按理說,是絕不可能有男子能潛進去,內外門把守的婆子也都說過沒有異常。」

  他說到此處,停了一下,十六眼神一變,立刻問道:「還有呢?」

  管家猶豫了下,還是老實說了:「最奇的是,蘇秋心死死堅持,是……是王爺入了她的夢,她是在夢裡懷了王爺的血脈。」

  說到最後,管家聲音都輕了,頭低得不能再低,不敢去看李玄慈的表情。

  十六眼睛一下瞪大,有些興奮起來,果然,她猜得沒錯!

  又瞧了一眼李玄慈,可真是精彩,他的眼裡有死氣,自進府以來,聽了這許多離奇,這次真正被惹怒了。

  不知為何,十六覺得,李玄慈與其說是為了綠雲罩頂而憤怒,不如說是他發現自己竟然被這些不入流的不堪挑起情緒,而更覺得憤怒。

  「說來奇怪,那精怪最開始也是在側跨院發現的,莫非……」王岐插了進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十六望了王岐一眼,然後思索起他說的話來,難道,這與自己的夢境也有什麼相干嗎?

  想到這,她回身向李玄慈道:「王爺,我想徹查此事,說不定或與……有關。」她扭了扭手腕,暗示道。

  李玄慈面色還是冷得和玄冰一樣,半天才吐出一句:「查不出來,等此事了結,我便將你和她一起剮了。」

  又來,十六在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等解了結再說這樣的大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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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廢物

  眾人去了東南方的側跨院,還未走近,便看見院牆築得極高,白牆青瓦將青天圈成一方小小的天井,看上去壓抑又封閉。

  管家躬身回稟:「自發現不妥後,就將這個院子看管起來了,除了每日吃食,從未有人進過。」

  「之前呢?」十六問道。

  「雖未如今這般嚴格,但因這裡住的是女眷,所以配的也都是丫鬟婆子和十二歲以下的粗使小子,平日裡女眷們雖能出門,卻絕不可落單,進出都要報給守門婆子。」

  十六心中有些詫異,若是出事了就算了,平日裡也這般嚴格,聽起來與想像中酒池肉林的銷金窟實在有些違和,倒像是教管院一般。

  管家開了門,侯在門前等著眾人,王岐先跨步邁了進去,十六卻從屋上飛簷錯開的空間裡,隱隱望見嫩如鵝毛黃的鈴鐺,串成串,擠得滿滿當當。

  是槐花。

  她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繼續往裡邁,卻只覺腳下突然踏空,失衡感讓她心跳亂了一拍,下意識地抓住了身後的人。

  等她穩定下來,才發現自己隨手抓的,居然是那個閻羅王,身子也歪七扭八的,顯然也和她一樣踏空了。

  可閻羅王不盯那倒黴催的門檻,反而定定看著十六緊緊抓住他胸口的手,然後抬眸看向十六,漂亮的眼睫這麼掃了一下,明明柔軟又韌長,卻比最利的薄刃還割人。

  哪怕臉皮厚如城牆拐角的十六,也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恢復捉妖道人的正經模樣。

  只是心裡像被小貓尾巴掃了下,尷尬之餘還分了點心神,不由自主地想到,小王爺……手感還挺好的。

  管家立刻迎了上來,賠罪道:「主子小心,側跨院內裡比外面低,怪我沒提前提醒您。」

  十六有些奇怪地望了一眼,這裡住的是豔奴,定王早該熟門熟路,為何反倒和她這個生人一樣差點踩空。

  隨即又釋然,以定王的地位和臭脾氣,又怎麼會踏足這豔奴住的側跨院,自然是召人去伺候。

  她也不管那閻王是否還在盯著自己,徑直進了院子,細細打量了一番。

  地勢低平,與牆外高地突兀地斷階,成了一片窪地,好在東南方日頭高照,於是這院裡便形成一派突兀的場景。

  窪地最易存濕,日頭卻濃烈燦爛,兩相抗爭,難辨陰陽,倒是個怪地方。

  跨院被高牆所圍,內裡的各處院子又另外圍了圍欄,她目光落在一方小院中那株懸著鈴花的大槐樹上,橫生出來的枝丫上掛了小小的吊椅,現下沒有風,那吊椅似乎卻在極微地晃蕩著。

  「是那邊。」她肯定地說道。

  管家另眼看了下十六,回道:「是,查出蹊蹺的就是住在那個院子的秋心,已經看管起來了,但道長是如何……」

  「木鬼為槐,院中有槐,槐下吊椅,那依著木的,就成了鬼,而不是人,此乃凶兆。」十六簡要說明了下,接著吩咐道,「提人來,所有人,我要問話。」

  管家卻悄悄往李玄慈那瞧了一眼,只見王爺正盯著這小道士,沒有阻止的意思,於是便依言去了。

  等人到了,十六不禁暗嘆,豁,這可真是一群尤物啊。

  弱柳扶風者,腰肢堪握斷;豐乳肥臀者,白膩黏人眼;有秀雅似蓮,也有濃豔勝火的,真是網羅天下絕色,令人自心底豔羨。

  眾女盈盈低身請安,目光殷勤地望向李玄慈,十六側了一眼,卻看見這身在福中的小王爺眸色卻更淡了,連個「起」字都懶怠說,只抬了抬下巴示意起身。

  鶯鶯燕燕塞了一院子,卻只有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眼中盈盈一點淚似孤星,跪了下去,拜首泣血。

  「王爺,妾自知薄鄙,不堪一顧,可妾萬不敢悖德逆行,更不敢像綠茹一樣與人珠胎暗結,妾不懼死,只怕污了王爺名聲,才苟存於今日,只要能查清此事,無論結論如何,妾都願立死明志,能望王爺明鑑。」

  這般作態,真是可憐痴情極了。

  可十六卻注意到其他地方,問道:「綠茹是誰?」

  管家張了張口,卻又有些猶豫地咽了回去,十六見此反應,看向李玄慈,直愣愣問道:「還有綠帽子啊?」

  李玄慈的目光霎時變得駭人,簡直剜著她的肉,十六這才發覺自己又嘴比腦子快,把心中疑問就這麼直通通問了出去,忙閉了嘴,定神轉向管家,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

  管家簡直目瞪口呆,這小道士如此放肆,要是平日的王爺,早拔刀血濺了,可此刻雖然目光冷得能殺人,但卻還是什麼都沒做。

  這小道士也是,明明才剛口出妄言,現在就一派正經地望著自己,簡直無縫轉換,讓人適應不過來。

  管家夾在二人中間,半天才猶猶豫豫小聲說:「之前有女喚綠茹,也曾住在此院,懷了孽種被查了出來。」

  「對方是誰?」十六問道。

  「未曾查出,且綠茹也不肯認罪,只是她那段時日確實在白日頻頻出府,所以就按規矩處置了。」管家回道。

  這有些奇怪,這次李玄慈不在府裡,懷了自然不是他的,可以前在府裡時豔奴有孕,連姦夫都沒找出,事主也不認罪,卻斬釘截鐵是通姦。

  十六悄悄打量了眼李玄慈,難道定王其實……那裡不行?

  李玄慈看著這小道士自以為隱蔽地把目光往他身上黏,還越看越往下,一股火就從丹田燒起來,不是慾火,而是怒火。

  這樣他隨手一捏就能捏死的小玩意,如今倒敢這樣打量他了?

  被李玄慈那冷凌凌的眼光看過來,十六立刻收起了這些想法,轉身說道:「需要搜屋子,勞煩各位幫忙,如有可疑之處,務必報我。」

  管家、王岐和院外調來的一名精幹的婆子,都隨她進了屋,王岐去了內室床鋪那邊搜,婆子去了浴房,管家則搜著其他地方,十六倒成了最悠閒的人,這裡摸摸,那裡看看。

  她先去浴房,又細細看了廳堂,最後才進了臥房,吩咐眾人將發現的覺得可疑的東西拿出去讓她統一查看,她則留在裡面看看是否有遺漏。

  這屋子布置得不錯,頗有些雅致,牆上懸著四季輪迴圖,幾上擺著一架通體烏黑的古琴,桌上甚至還有繪了一半的扇面。

  十六掀了床簾,一股清幽的香氣撲來,真好聞啊,原來女子的床鋪應該是這樣的,帶著香氣,被面上繡有細細的花蜿蜒開來,床頭懸著一顆銀鈴鐺,床頭還放了一個雕得十分精細的泥人。

  十六拿起那泥人細細看了下,捏得可真好,有幾分似人,而且,居然似乎有些像那人。

  她暫且放下,又沿著床邊摸了摸,發現一個小箱子,打開一看,是細細的草木灰,微一忖,又放了回去。

  查完屋子,十六出來又查了遍眾人找出的可疑之物,卻無所獲,面上不顯,眼裡卻帶了一點焦急。

  定王見十六並無進展,卻似乎並不惱,開口嗤道:「廢物。」

  明明是斥罵,眼中卻隱隱帶了些得意,浮現著悅意,似乎已經在掂量著從何處下手,將她活剮。

  「容王爺再容我查上幾日,若再無結論,任您處置。」十六低下頭來,可即便躬身,她背脊還是挺得直直的。

  李玄慈嗤笑一聲,轉身離去。

  是夜,王府外的石板路上,守夜人敲了三更漏,連夜裡賣雲吞宵食的小販都已挑著扁擔回家,高牆森嚴,四下寂靜。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裡,腳步極輕,飛快到了屋前,沒從門走,而是用薄刃挑了窗戶縫,用手抵著,小心地推開了床,一個翻身便進去了。

  突然,本來黑寂的屋子一下子亮了起來,十六提著火折,不慌不忙地將旁邊的燭台點燃。

  「果然是你。」她看著眼前的人說道。

  說完,還不忘往身旁的那雙桃花眼撇了下,作為下午被某人斥為廢物的回擊。

  --------------------------------

  槐樹的解釋,出自《酉陽雜記》

  魏楊元稹能解夢,廣陽王元淵夢著袞衣倚槐樹,問元稹。元稹言當得三公,退謂人曰:「死後得三公耳。槐字木傍鬼。」果為爾朱榮所殺,贈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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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0 00:35: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泥人精

  三更前。

  十六摸黑進了側跨院那間小院,走到一半,回頭看見那位大爺果然立在院前不願踏足,只得又認命回去拖人。

  李玄慈只用一個眼神就止住了她蠢蠢欲動要伸過來的手,天上的月亮都沒他的眼色薄涼。

  十六心裡嘆了口氣,抱著平日裡哄教中小師弟的耐心,勸道:「王爺,您不想知道是誰做鬼嗎?」

  「不想。」他答得乾脆俐落。

  十六被噎個正著,好容易才調整好心態繼續誘哄:「可這或許與那精怪有關,要解同命結,就要捉住逃走的雄鳥,才算了結立下的契法,好歹這也算條線索。」

  提起這同命結,李玄慈周身的氣氛就更加冷了,瞥了她一眼,先一步邁進院中,掠起一點夜風刮在十六臉上,她在身後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等進了屋,十六就往床榻上邁,等她把床架的簾子都放下來、躺好了,才發現另外那個人還在外面不動。

  她從簾子裡探出個頭,活似個綠豆眼王八一樣,瞪著眼小聲問道:「王爺,你怎麼不躲上來?」

  李玄慈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移開,連話都懶得答,周身的冷淡快要溢出來了,顯見便是不願上他人的榻的。

  十六自己能吃能睡,不理解這種頂級權貴的臭講究,只以為他沒懂自己意思,躲在這窗簾裡,才不會被人察覺,打草驚蛇。

  於是笨拙地探出半個王八身子,去拉扯李玄慈,他不防,被往後扯去,跌在床榻上。

  他立刻要起身,眼睛和淬了毒的刀子一樣,可十六卻還傻乎乎地去捂他的嘴,怕他動靜太大。

  那隻又軟又小的手捂在他的嘴鼻上,自以為用力,可惜實在軟綿綿的,反倒是灼熱的呼吸噴在指縫上,霸道地散在掌心。

  十六不自覺地想蜷縮手指。

  好癢啊,她恨不得想狠狠抓一抓手心,不然那種從骨頭裡溢出來的癢意,讓她尾椎骨都發了麻。

  可那雙手上面的眼睛亮得和白夜煙火一樣,烏眉壓著星眸,鋒利得像是劍芒。

  他一個反身,將十六壓在身下,眼裡有嗜血的瘋狂湧過,像是燒豔了的火,不管不顧地將一切焚毀。

  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攀上她脆弱的脖頸,毫不留情地收緊。

  十六摔在床榻上還眼花著,就被掐了脖子,喉管慢慢擠壓,空氣逐漸稀薄起來,被卡住的血液迅速向眼球湧去,視線中本就昏暗的一切開始出現詭異的斑斕。

  十六後知後覺地開始掙扎起來,神智開始慢慢渙散。

  她的感知中,只剩下了那隻手,那隻操控她命運的手,那麼熱,那麼有力。

  那麼殘忍。

  就在她血氣翻湧之時,那隻手突然鬆了,新鮮的空氣湧進,十六大口呼吸著,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淚水,久久不能平息。

  喘息的人不止一個,李玄慈的胸膛也在劇烈起伏著,只是死死咬著唇,不願出聲。

  等十六終於平復了,怒從中來,剛要不管不顧地發火,卻聽見窗外一陣響動,只能恨恨咽下,安靜躲於簾後。

  她的忍耐沒有讓她失望,終於等來了預料中的人。

  「果然是你。」

  十六點起火折子,眼裡是胸有成竹的篤定,雖是中夜,卻依然束著冠、著道袍,眼神熠熠,只是頭髮微亂,袍子也多了些褶,看上去不甚整齊。

  她燃起一旁的燭台,屋裡一下亮了起來,火光透過霧一樣紗質燈罩,將窗台前翻身而來之人的面容照得分明。

  卻是王岐。

  他那雙白日裡溫柔多情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著這邊,這樣昏暗的夜裡,他眼中的惡毒卻幾乎要像噴薄的岩漿一樣湧出來。

  嫉妒就是蛇的信子,只是忽然的一閃現,就讓人毛骨悚然。

  十六被他盯得發毛,望向一旁正從床榻上起身的李玄慈,若有所悟。

  等李玄慈的目光同樣投向前方的王岐時,他那股怨毒一下子消失了,眼睛裡突然像是隔著山雨,霧濛濛的,可雨霧後卻透著亮光,像不肯落下的日頭,讓人看了後心頭墜墜。

  奈何定王郎心似鐵,十六不解風情,這情愁萬千的目光在他倆那雙雙落了空,兩個鐵疙瘩一個忙著點燈,一個面帶厭色地拍著自己壓皺了的衣衫。

  「王岐,你中夜來此,還有何要辯的嗎?」十六點好燈後,問道。

  「你不也同樣在此嗎?你是生人,又是最善旁門左道的道士,難道不可疑嗎?」王岐鎮定了下來,自若地說道。

  「我有人證。」十六直通通將一旁的李玄慈抓了過來。

  李玄慈看著十六握著自己袖口的指尖,上面還有些火折子留的油污,將袖口繡的青龍暗紋弄髒了,臉色越發沉了,伸出兩指,捏持住她的腕骨,骨節都被握得青白,然後一下子甩開了。

  十六握住自己的手腕,一看,果然已經多了兩個紅印子。

  她有些憤憤地朝李玄慈悄悄瞪了一眼,看見他錯開的袖口縫隙處,有紅痕一閃而過。

  看來,這同命結還真是同苦同難。

  十六心中又暗暗翻了白眼,真是自找苦吃。

  不理這閻羅,十六轉向王岐,說道:「你中夜前來,為的是這泥人吧。」

  她抬手,舉起白日在床鋪前找到的泥人,王岐目光灼灼望著那泥人,喉中有些發乾,辯道:「這泥人我今日第一次見,談何為它而來?」

  「是嗎?」十六輕輕笑了下。

  「這泥人著色左濃右淡,右眉尾飛,說明這泥人上色時,每次都是從左邊開始落筆,等一筆畫到右邊時,彩墨便淡了。」

  「右眉飛起,則是因為泥人身圓,眉尾順著弧度彎折,若左手持筆,繪到眉尾彎折處難以著力,便易飛筆,這說明做這泥人的,是左利手。」

  「你的玉簪尾端朝左,應是左手插簪,進門時邁的也是左腳,分明是左撇子。」

  王岐的左手下意識動了一下,又強行停住,抬起頭來看著十六說:「那又如何,這府裡可不止我一個左利手。」

  「可半夜偷摸過來的,可就你一人。」十六眼中篤定。

  王岐冷笑了下,正打算繼續辯解,一旁冷眼看了半天的李玄慈開口:「聽了半夜的廢話,既然與那精怪無關,拖下去打死便是。」

  連緣由都懶得問,連眼風都沒給前面站著的王岐,甚至這話都是對著十六說的。

  李玄慈的漠視比什麼都鋒利,擊碎了王岐全部的防守,他整個人一下子灰敗了下來,眼裡的光消失了,不見光、不剩霧,只灰茫茫一片死寂。

  他低低笑了起來,笑中滿是刺骨的自嘲,像是放棄了一切,自暴自棄地承認:「是我。」

  隨即抬頭看向十六,眼神淬了蛇的毒液,陰惻惻令人心驚,「你是如何疑上我的,就因為我是左利手?」

  「今日進院,我與王爺都未料到院內地勢低窪,差點摔跤,你走在前面卻絲毫無恙,但管家說過,此處不容男子進出,那你應是偷偷來過此處,那時起我便起疑了。」

  「之後我故意讓眾人分散幫我搜屋,明明有婆子在,男女有別,又剛出了通姦疑雲,你卻主動去了內室。」

  「床上這泥人分明與王爺有幾分相似,你未察覺也就罷了,可床尾盒子裡有草木灰,是女子月事時鋪在棉巾內用的,我囑咐過有異必報,在床榻藏著一盒灰,怎麼瞧都不尋常,世間男子多自大,視女子月信為不吉,多有迴避,一般男子根本不會知道這是何物,你卻沒有上報。」

  「你要算計秋心有孕,自然應該了解過女子月事之物。而且這草木灰是近日新燃的,若秋心真通姦,不至於兩月沒來月信還察覺不了有孕,更不會新燃了草木灰作月事帶,只可能是她確實未與人親近,只當是自己月信不準,所以提前做了這灰備用,以防污了被褥。」

  「所以,你不僅知道這是何物,且知道這可能洗脫秋心嫌疑之物,因此特意沒有上報。」

  「那時我就確信了,可沒有證據,只能布局,待你投網。」

  「這東西要緊,你反而不敢明著沾手,怕惹人起疑,所以偷偷來取,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反倒把你釘死了。」

  她越說,王岐掛著的笑就越淡,到了最後已完全木著一張臉,那一直掛在他面上的和睦如春風的笑,如今終於消散乾淨了。

  「此物何用?」李玄慈開口問道,他的目光一直鎖著十六,第一次發現,這寡言面冷又寒酸的小道士,原來話也可以這麼多。

  「這叫泥人精,以前民間有人家買來壓被泥偶,卻在夜半見泥偶化人,與女子歡好,贈女金釧,第二日發現金釧化了土,而壓被泥偶左臂金釧不復,遂知這是泥人成了精。」

  「要破解也容易,將這泥人摔碎了再投入河中,一切便能恢復。」

  「你大概是從何處知道此法,做了泥人。這院中有槐,人靠槐,則成了鬼倚木,是凶陣,最易引精怪來此,你將這做了古怪的泥人放在此處,那些邪祟精怪自然會附上這泥偶身上,與這泥人同眠的女子,就會出現春夢、假孕之狀。」

  「之前的綠茹,也是你如此構陷至死的吧。」十六目光如炬,死死釘住王岐,不容他再做狡辯。

  可王岐的目光卻根本沒看向她,反而痴痴地凝著李玄慈,彷彿要最後再將他看個滿足。

  --------------------------------

  泥人精典故出於《堅瓠集》

  「夷堅雜誌。宋時臨安風俗繁華。嬉游湖上者。競買泥孩等物。回家送人。象院西一民家女。買得壓被孩兒。歸置於床屏之上。玩弄愛惜。一日午睡。忽聞有人歌詩云。繡被長年勞展轉。香幃還許暫相偎。及覺。不見有人。是夜將半。復聞歌聲。月影朦朧。見一童子。漸近帳前。女子驚起。童子撫之曰。毋恐。我所居不遠。慕子姿色。神魂到此。人無知者。女亦愛其豐采。遂與合焉。因遺女金釧。女置箱篋中。其後視之。乃土造者。大驚。因見壓被孩兒。左臂上金釧不存。知此為妖。碎之而投於江。怪遂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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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0 00:35: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斷袖

  王岐的目光痴纏得像三月的毛尖細雨,落在他眼裡就氤氳起周身的霧。

  不再溫文爾雅,也不再帶著怨毒,王岐頭一次褪下了所有的偽裝,放肆地、盡情地看著他從來都只想專心看著的那個人。

  「王爺可還記得辛未年四月,春雲堤上,你曾救過一個人?」王岐眼神望向遠方,語調溫柔地問道。

  依十六的觀察來看,李玄慈那張八風不動的王八臉,此刻都快把「不耐煩」三個字寫在臉上了,大抵是不記得的,可王岐似乎沉浸在回憶裡,半點沒察覺。

  真是雞同鴨講,她在心裡暗暗搖頭。

  「那時我從家中出走,潦倒得很,在堤上被富家公子們捉來取笑,非要我從胯下爬過,否則就要扔進河裡。」

  「當時是您救了我。」他含著笑望過去,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真心和柔軟。

  李玄慈連眉毛都不挑了,壓根不打算去回憶這「英雄救美」的美好場景。

  王岐大概也看出來了,低低笑起來:「我知道,您大概只是嫌那群紈絝子弟吵,污了耳朵,所以才出手收拾了他們。」

  「可那日您從柳枝下過,揚馬催了那麼一鞭,比那日頭都耀眼,和您比,其他人都成了糟泥。那時我便知道,我再也過不去這坎了。」

  他將心剖了出來,十六卻有些難耐地撓了撓後背心,她這算誤入表白現場嗎?實在是有些……多餘又尷尬啊。

  可王岐知道,這大概是他最後一回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話了,不管不顧地說著:「我回了家,服了軟,我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往您這插眼線,我便挑了高枝,借力來了。」

  「這滿園的鶯鶯燕燕,多少都是紅粉骷髏,可我不一樣,只有我,只有我對您是真心的!」他開始激動起來,眼眶睜大,聲音也不復溫柔,帶上一絲怨毒。

  「您也知道的,不是嗎?所以才讓我,讓我一個人,能離您這麼近。」

  「可那些女人,那些女人算什麼,不過是插進來要害您的眼線,老老實實被看管起來便算了,居然還敢往您身邊靠,她們都是要害您的賤人,死也活該!我得保護您,我得保護您啊!」

  王岐眼中湧出一陣醉人的狂喜,可惜,醉的那個人,只有他自己,整個人沉浸在瘋狂的情緒中,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喃喃。

  可惜,他如此愛著的那個人,似乎一點沒有被觸動,這些瘋狂又偏執的情緒,只讓李玄慈感到莫名而厭煩。

  「留你在身邊,不過是以為你是個省事的,不會生出什麼多餘心思,沒想到倒是個麻煩。」李玄慈抬指捋了捋皺了的月白色袖口,一根眉毛都沒動,淡漠地說著,眼神與打量這屋中任何一件死物,沒有半分區別。

  十六在心裡暗忖,看來與傳聞不一樣,這滿園的豔奴,大抵都是各處插的眼線,定王乾脆都收了,這也就能解釋為何這院裡看管這樣嚴了。

  十六若有所思地看向李玄慈,他不會是故意的吧,來者不拒,坐山觀虎鬥,等著他們自己鬥自己,鬥出事來,再一鍋端了。

  倒和養蠱一般,如今養出個最毒的蠱王來。

  她隨即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向來只聽說定王動刀動劍再動槍,沒聽說過他愛動腦子,這樣的曲折辦法,應該是她小十六這樣又聰明又內秀的人,才能想出來的吧。

  十六不管他了,轉向王岐,她的直腸子用在此處倒是正好,「你還說別人,你才是最痴心妄想的,定王就算以後喜歡男人,也不會喜歡你這種糟心爛肺的。」

  然後感覺到背脊無端有些發涼,十六遲鈍地打了個顫,半天才發現那道死亡視線,似乎是來自被她假設「以後會喜歡男人」的定王殿下。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及時糾正了自己的說法:「當然,定王殿下肯定是喜歡女的,一手一個、豐乳肥臀,屁股大、生一窩。」

  十六過剩的求生欲和過低的情商,成功地讓定王的臉從初冬小雪成了三九寒天。

  王岐低低笑了起來,聲音裡滿是淒涼,「是啊,我這樣的人,哪裡能被定王殿下愛呢。」

  「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看我一眼,再最後看我一眼吧。」他顫抖的聲音裡滿是痛苦的、不肯熄滅的希冀,讓人幾乎要懷疑他眼眶裡馬上要留下血淚。

  但這滿腔的愛意,卻如打濕了的紙鳶,永遠飛不到彼岸,只輕飄飄地落在了那人的腳邊。

  而那人甚至連踏上去踩踐一番的興趣都沒有,轉身就離去了,眼風都沒落一分過去。

  十六猶豫了下,也追了上去,打算去叫人將王岐看管起來。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王岐,燈火如豆,跳躍著將影子拉得好長,深深投在紙窗上,孤影如刀,劃破寂夜。

  十六心莫名跳了一下,到底還是去追定王了,在院子裡剛剛追上他,就聽見屋內傳來「咚」一聲悶響。

  回頭望,青瓦灰牆昏黃窗上,一行血梅盛放。

  她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臉上還是平日那副表情,手心卻出了汗,濕冷地黏在那裡,說不出的滋味。

  身邊的人,似乎終於投去淡淡一瞥,然後,便繼續往前走了,將一院子的情愁,全棄在身後。

  次日,一切都已恢復正常,十六去了秋心那裡,為她作法驅除泥人精。

  十六到時,秋心正在側室的小佛堂裡念經,跪在蒲團上細細念著經,態度虔誠,直跪了好久,才終於起身,膝蓋都有些麻了,身姿搖晃。

  十六一把接住了她,秋心有些意外,然後十分溫婉地對她道了謝,又看了看佛像,意識到十六是道士,待在這裡不算恰當,於是和她一同去了屋外。

  二人在院子裡慢慢走著,十六對外人從來沒什麼話,十分正經,都是秋心在找著話題,不停感謝說多虧了十六,否則她便要枉死了。

  「不會的。」十六突然停下,看著秋心的眼睛說道:「這一切,不都是在你計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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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孽緣

  「這一切,不都是在你計劃之中嗎?」

  秋心極短暫地愣了一下。

  一直以來,她都天衣無縫地扮演著一個可憐、柔弱而又堅貞的女子,雖成了豔奴,卻不肯稍落泥塵。

  但只在這一瞬間,她的面具出現了短暫的裂縫,十六從小就擅長裝相,因此對任何的偽裝也都十分敏感。

  可下一瞬間,秋心便又掛上溫婉的微笑,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疑惑,問道:「道長,我實在不明白您在說什麼,這件事我也才是剛剛知道的。」

  十六覺得很沒有意思。

  沒意思極了。

  她直直看向秋心,說道:「王岐已死,我若要揭穿你,也不會等到四下無人時,你這樣,真沒勁。」

  秋心似乎沒料到她如此直接,更沒想到這看上去正經又古板的小道士,會說出「真沒勁」這樣的話。

  她低下頭輕輕笑了起來,一雙剪水秋曈望向十六,多了些真誠,少了些造作出來的柔順。

  「道長,你不是女子,不知道這世間女子要活,更要活得好,需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若不謹慎些,怎麼能活到今日呢。」她眼裡凝了一點光,倒露了一絲真心出來。

  可十六是女子,真正知道女子有多苦。

  長到十二三歲,她胸前開始鼓了包,從那以後便日日要用布巾纏著胸乳,嫩生生的乳被硬壓著,剛開始時疼得很,一碰都疼,更別說纏得這樣緊了。

  體質所限,十六舞劍打拳扎馬步都趕不上師兄,等教裡的小師弟們體格長起來後,就連師弟也比不上了,可師父沒有放鬆過要求,十六就只能日日苦練。

  更不用說,為了偽裝出喉結,她用小刀在喉上劃了許多淺淺的傷口,將那小塊皮膚反覆劃破,才終於生了凸疤。

  即便厚臉皮又鈍感如十六,從小到大,也曾在無數個夜裡,因為害怕暴露而無法入睡。

  可十六沒覺得這樣便是多難。

  世間多苦,賣兒賣女的,露宿街頭的,倚樓賣笑的。

  誰不難呢。

  十六對她的眼淚無動於衷,說道:「看來我猜對了。」

  秋心意識到面前是周旋於精怪之間,斬塵世孽緣、斷六根清淨的出家人,於是收起了眼淚,坦蕩地承認:「是,我自覺算是布置得周密,也沒留下首尾,道長是如何發現的?」

  她緊緊盯著十六,顯然沒有放下戒備。

  「你訴冤那番話,說得極好,唯獨一點不符常理,你若真心冤枉,為何會主動將被定為通姦的綠茹牽扯進來,將自己與通姦之人並論,特意提醒定王綠帽如雲,就不怕他遷怒?」

  秋心眼神復雜,看向十六,嘆道:「可你還是幫了我,聽說那日是你提出要徹查的。」

  「我不是為你,你不必自戀。」十六直截了當地截斷她的話。

  「我一直奇怪,王岐這樣深的心思,為何會留下泥人這樣的證據?」

  「後來看到你桌上的扇面,和牆上的四季丹青圖,我就知道,這是你布下的局。」

  那扇面畫了一半,卻是先畫的右半邊,若是右撇子,多半會從左邊畫起,防止手掌擦過導致洇墨。

  且那扇面和牆上丹青都畫得極好,對能畫出這樣的畫的老手來說,偽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彩繪泥人,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王岐漏了泥人,而是他收走後,你又偽造了一個,所以他當日才不敢下手拿走,怕是我設的局,見我似乎沒有察覺後,才夜裡偷偷來取。」

  「道長講了一個好精彩的故事,可惜,也只是個故事。」秋心輕輕笑了起來。

  十六知道,她肯承認得這樣痛快,也是因為知道沒有證據,這件案子已經定下了。

  「可成也泥人,敗也泥人。」十六舉起那泥人,望著她說道。

  「什麼意思?」秋心盯著那泥人,一下子警惕起來。

  「這泥人表面,有極細小的氣孔,捏泥人時手上若有膏脂,揉進泥裡,等泥人陰乾後,膏脂蒸掉,就形成氣孔。」

  「我看過王岐的手,他不抹手膏。」

  十六的眼神落在秋心保養得宜的手上。

  她下意識收緊了手指,隨即又放鬆,自若地說道:「手上用膏脂的,豈止我一人呢,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構陷。」

  「我問過管家,你們日子過得精細,每人領的都是不同的膏脂,這泥人是陰乾的,裡面應該還有些膏脂剩下,沉進水裡,等膏油滲出,一比較就知道是誰了。」

  十六語氣平淡,卻將她釘死了。

  秋心面上仍然鎮定,唇角卻不自覺顫抖,強行鎮定地說:「那道長要去告發我嗎?」

  十六搖頭,「我若打算,你昨晚早被押下了。」

  「我說了一個故事,如今該輪到你了。」她望向秋心,若有所指地說道。

  秋心卻淒淒一笑,再開口時,語調薄涼:「哪裡有什麼故事呢,有的,不過是些沒人愛聽的陳年舊事罷了。」

  「我與綠茹,都是出身農戶,家住京城郊外,過的是最普通不過的日子。」

  「直到有人來搜羅長相出色的小戶之女,出價頗豐,哥哥要娶親了,爹娘便將我賣了出去,可我本來就有喜歡的人了,我們三人一起長大,我若走了,阿容哥爹娘大概便會向綠茹求親吧。」

  「我當時心裡不甘,也害怕前路茫茫,等到那人第二次來付錢之時,我悄悄守在田埂上,和他說村口還有一家女兒生得更漂亮,綠茹家也有兩個弟弟,只會比我家更愛那銀子。」

  「就這樣,我和綠茹一同被挑了去,屢經波折,最後竟然來了定王府。我只想安穩度日,可綠茹卻似動了真心。」

  「我一直對她心有愧疚,平日便加倍對她好,也勸過她,定王從未將我們放在眼裡過。親近他,反倒遭禍,可她一心陷了進去,我想著……想著阿容哥,已是我欠她的,她戀慕定王,便隨她去吧。」

  「可她忽然就被說成了通姦,我深知她心有所屬,怎麼可能會背叛!」

  「她死後,我也一直不肯信,終於被我查出些蛛絲馬跡,我搬進了她原來的院子,等啊等,終於等到那個熟悉的泥人再次出現。」

  「那時我便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我立刻煽動眾人一起閉關祈福,行走坐臥從不敢落單,當我再出現假孕之狀時,便有許多人能為我作證,我絕沒有機會通姦。」

  「我賭的,便是自己的命,賭我命不該絕,賭綠茹不該枉死,賭天理昭昭、終有報應!」

  她說到最後,已泣不成聲。

  十六眼神復雜地看著身前哭泣的女人。

  說她好吧,當年卻也是她為了一己私欲,便將綠茹本該平靜安穩的人生徹底改變。

  說她壞吧,她卻冒著被上位者一句話定死的風險,賭上性命和名節,為死去的姐妹洗冤。

  情愛啊,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她實在不明白,只覺得這玩意害人又害己,麻煩又矯情。

  而比情愛還會害人的,大概也只有那皮相騙人、郎心如鐵的玉面閻羅了。

  十六搖搖頭,將泥人還給了秋心,自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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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匕首與舌尖

  十六出了跨院,卻在門口碰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李玄慈。

  他不知已經在這裡站了多久,如今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十六。

  十六心裡敲起了小鼓,也不知道他已經聽進去多少。

  她本就是仗著幾分聰明,才偏要求個答案,算是全了自己的自負,可若這自負又害了一個人,那就是她造的業障了。

  十六想狡辯,可她從來直通通來,直通通去,不會狡辯。

  又想試探,但她看著李玄慈薄冰一樣的眼神,總覺得試探只會弄巧成拙。

  所以她只能笨拙地撂下一句「你不要沖她去」,眼裡難得帶上了一點無措和請求。

  李玄慈垂下眼,微翹的睫毛輕閃了下,被陽光投下一痕青,往她這邊踱步過來,一步步逼近,陰影將她纖細的身體陷了進去,無一處不是壓迫感。

  「看來,你不僅是個廢物點心,還是個心軟的廢物點心。」心軟不是個壞詞,可李玄慈的口氣,清清楚楚地露著不屑和戲弄。

  可十六的注意力卻被轉移到了別處,她是南方長大的,聽不懂北方俚語,頂著那張極正經、極嚴肅的臉,一本正經地問道:「點心,什麼點心?」

  也只有十六這種一生鐘愛吃食的人,才會在別人罵她廢物的時候,把重點放在點心上了。

  李玄慈都難得被噎了下,半天才嗤了一聲,「你被人賣了,大概都是幫助數錢的貨色。」

  十六咂摸出點味來,醒悟道:「你,你莫非早猜到了?」

  李玄慈這才正眼看了她下,桃花一般流轉著光的眼睛,帶上一點赤裸裸的笑意。

  「看來還沒蠢到底。」他聲音裡帶著些戲弄,「這樣的把戲一次便罷了,第二次還用,便是瞧不起人了。」

  「那你還.....」十六剛想問他當時不是說打死了事嗎,可看著李玄慈似笑非笑的表情,從腳底竄上來一股涼意,「你早看準我要出頭?」

  「總要來個蠢人把這事揭出來,你這樣的傻蛋來做,不是正好嗎?」他居高臨下地點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真是好算計,讓她一個外來的道士揭破此事,這樣就算最後引得這些實為眼線的豔奴被清算,後面操控的人,也無法將嫌疑切實落到李玄慈身上。

  這樣看來,定王這些年來動刀動槍不動腦的名聲,有幾分是他自己算計來的呢,十六看著定王遠去的背影,心情復雜地想到。

  終歸是被人當了刀子,十六深吸一口氣,表情平靜、步伐穩健地慢慢走回自己歇腳的院子。

  關好院門,閉緊門窗,確認無人窺伺後,十六整整齊齊地怒耍了足足三遍拳,才算發洩了心中被人戲耍的憤怒。

  十六體不胖心卻寬,向來都是點心穿腸過,道祖心中留,可卻難得被李玄慈氣得動了真火。

  被利用了還要被當蠢貨,直到入夜她心裡都燒了把火,一上床榻,又想起昨夜在床上差點被那閻王掐死,心中恨恨想到,總有一天,要換自己悶死他。

  隨即又覺造業,忙念了幾聲「福生無量天尊」,才安心了些。

  是夜,風靜人寂,連樹影都黯淡下來,正是適宜安睡的涼夜。

  正院主房,厚重的床簾吸收掉了所有聲響,李玄慈沉沉睡著,難得有一場安眠。

  這是一副美好的身體。

  尚存著少年人的單薄,卻又有著漂亮的肌肉,如今還無知無覺地沉睡著,可一旦暴起,這些肌肉便能瞬間支撐他揮劍殺人。

  他的皮膚極白,髮卻極黑,閉著眼時睫毛穠鬱地凝成一道青痕,隨著眼尾微微挑起,多了分雌雄莫辨的豔,讓人不禁屏住呼吸,怕驚了夢中人。

  身上的絲被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從靜默的黑暗裡似乎凝出了實形,悄無聲息地潛了進去。

  一隻細白的手潛在絲被下,只見柔潤的絲上微微隆起,有曖昧的折痕在浮開。

  指尖行走在他小腿脛骨上,將褻褲揉得有些亂,鮮活的、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軟的布料傳了過來,烘得人心癢。

  那隻手極輕,連風都沒有驚起,悄無聲息地行走在皮膚上,撩撥春水,他的身體成了玩物,好如一把琴,被這隻手輕柔地撥弄著,挑起絲絲欲望。

  絲被上的隆起逐漸往上攀,眼看就到了鼠蹊部,一根指頭伸了出來,將褻褲挑出縫隙,順勢鑽了進去。

  「誰!」

  李玄慈驚醒,血液裡從未鬆懈的野獸般的直覺在起作用,飛快彈了起來,要去摸枕下日夜不離的匕首,一刀割喉。

  可一動才發現,他的四肢都被綁縛在床的四角,用細鐵鏈鎖著,動彈不得,只能徒勞地接近著匕首的方向,卻觸不到。

  有輕笑聲傳來,不同於府上那些豔奴的嫵媚,多了幾分啞,像細沙碾過身體,抹不掉,斷不盡,聽了只覺滿身黏膩,骨頭刺癢。

  一隻細軟的手代替他,摸進了枕頭底下,尋到了那把匕首,寒光閃亮,果然削鐵如泥。

  匕首挑開了寢被,危險地從他膝蓋一路上行,尖刃一寸寸將棉軟的褻褲劃破細細一道口子。

  冰涼的金屬抵著溫熱的皮肉,昭示著難以忽略的存在感,鋒利又危險,只細細一點接觸,就讓人汗毛都立起。

  李玄慈哪裡會受這樣的脅迫,即便被綁縛著四肢,依然要暴起反抗,可鎖鏈叮噹作響,只徒勞拉扯,仍然不能將那隻可惡的手驅趕。

  「乖一些。」

  那聲音雖有些模糊不明,語氣卻直通通的,莫名讓他覺得耳熟,這樣似乎是呵斥小兒的話,讓李玄慈眼睛都氣紅了。

  自懂事以來,何曾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李玄慈向來肆意妄為,入了他眼,便沒有逃得掉的,礙了他意,就沒有保得全的,從來只有他迫人,哪裡會有人迫他。

  可與他的意志不同,那柄刀還在往上走著,黑暗中有衣錦破裂的呲拉聲,他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越來越多了。

  像是毒蜘蛛的腳爬過,人體的本能在抗拒著利器的接近,感官在這種詭異的刺激下反而被放大到極限,皮膚上像長了眼睛,注視著刀鋒一寸寸的接近。

  它劃過緊繃的腹肌,甚至微微陷進肌肉交接處的凹陷裡。

  身體緊張到極限,漂亮的肌肉興奮起來,那人將刀用得極好,不輕一分,也不重一分,只剛剛好懸浮在皮膚上。

  刀尖細到極點的觸碰,刺激出難耐的癢,不能動,卻也不肯躲避屈服,最後在身體上釀成一片讓人沉淪的麻意。

  李玄慈半分不肯放鬆,連骨頭都僵掉了,可越是這樣對抗,觸覺便越背叛他的意志,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從骨頭縫裡鑽出來,滲進血管裡,難受又痛快。

  這種滋味在刀尖劃到胸口時,到達了巔峰。

  那人似乎是故意的,緩慢又磨蹭地劃到了那裡,繞著褐色的那一點周圍打轉,將刀刃斜來橫去,慢條斯理,頗有耐心,彷佛打量著要從哪裡肢解入口,才最美味。

  李玄慈忍了許久,就是為了窺這一個空檔,趁身上的人似乎放鬆下來,一腳猛起,試圖將其頂翻。

  可那人更加敏捷,瞬間便躲了開來,只是手上失了力氣,那蓄勢已久的刀尖一下子戳進了皮肉。

  不深,只幾毫而已。

  也不算痛,李玄慈半條命都丟過,挨過的痛更比這多多了。

  可血肉被刺破的尖利,千百倍地化成屈辱感,沖上他的腦門,讓他喪了心智,連眼裡都蒙了層殘暴的血色。

  只想殺人。

  想殺人。

  想將身上的孽障剜心割肉,挫骨揚灰。

  可下一刻,他的暴怒便被更為怪異的滋味取代了。

  溫熱而濡濕的唇舌,將他受傷的胸口含了進去,那麼熱,那麼濕,將他的乳首裹得緊緊的。

  血還在往外流著,軟嫩的舌尖微微翹起成一小點,舔了上去,將血滴舔舐乾淨,又和著津液吞了下去。

  口腔吞咽時的含吮感,是那麼古怪又磨人。

  他不覺得疼,只覺得荒唐,豔名在外卻實際白紙一張的小王爺,看不起任何人,因此也不讓任何人碰他。

  所以,如今只是遇到人的唇舌的舔舐,便破天荒地生出無措之感。

  這樣還不夠,那根舌頭還要做孽,繞著尖尖開始撥弄,舌尖頂成一小塊,用著力氣去戳乳首,又放鬆開來,用柔軟的舌頭一點點舔舐過周圍的皮肉。

  反覆玩弄。

  李玄慈腹裡無端生出一團火,焦躁無比,直燒得他陽具將殘破的褻褲都頂出好大一團,他的耐性終於耗盡了,又一次掙扎起來,將鐵索晃得亂響,聲音極冷地斥道:「放開!」

  可惜身上的人不解風情,直愣愣地回:「休想,不放。」

  然後,懲罰升級了,他身上一輕,下一刻,柔軟的呼吸,落在了暴起的陽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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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玩根

  夜裡沒有星星,只有風捲起落葉的窸窣聲,房間裡的寂靜發酵成悶熱,沒有光,感官便在黑暗裡放大。

  連呼吸都是。

  李玄慈那麼清晰地感受到,人體的溫度,是怎樣透過空氣,傳導到皮肉上的。

  他後脊椎骨起了一陣酸疼,混著些叫人燥鬱的癢,身上彷彿憑空長了海藻。

  那呼吸輕輕拂過一次,身體裡海藻便隨著輕柔的波浪浮動一次,白白撩起一層層無法疏解的欲望。

  李玄慈像是太陽穴被刺進鋼針,鑽心又磨人的疼痛,殘存在身體裡的本能在叫囂,要讓他羞恥地、像個獸類一樣粗暴地拱起下身;可刻進骨頭裡的傲氣,又在死死拉扯著不讓他沉迷。

  他清醒地感受著被慾望撩撥的恥辱,也同樣清醒地感受著那溫熱呼吸稍遠稍近的任何變動。

  「放開!」他咬緊下頜,從牙關裡擠出古怪的、嘶啞的聲音。

  極貴的定王殿下,何曾有一日料到,自己會被四肢囚禁、動彈不得,乳首上流著血痕,還有津液舔舐過的水亮,下身裸著陽具,供人品賞玩弄。

  叮啷的金屬聲傳來,鐐銬的細環撞擊在一起,有金玉之聲,驟然響徹在這靜室裡,反倒成了一種隱隱的催促,有情熱的先韻蕩漾開來,令人遐想連篇。

  將尊貴踐踏成泥,看矜傲煎熬似火,從來都是最有意思、最令人血脈噴張的。

  「別急,這就來。」那人帶著點笑說道,居然將雪亮的刀刃橫到了他陽具旁,刀尖輕巧巧地點過陽具上方淺淺的毛髮。

  李玄慈再是雪捏的乾淨、玉造的矜貴,銳刃架於命根旁,也不會無動於衷,他不再亂動,反而開始忍耐起來,囚住手腕的鐵環都因為握緊了拳頭而微微發顫。

  「怕了?」那聲音帶著些無知無畏的直愣氣,就這麼問出來了,李玄慈只覺得越發耳熟,有名字在嘴邊盤旋,卻怎麼也吐不出來,越發生了恨。

  好在,那把匕首沒有多停留,只淺淺在毛髮上劃了一刀,便移開了。

  但只這一下,冰冷金屬貼過最私密皮膚的怪異感,依然將李玄慈脊骨中的燥鬱點到最高點,他在移開那一瞬間,整個人暴怒,連鏈條都嘩啦啦作響,硬生生將上身拉扯著立了一半起來。

  可身上那人似乎混不在意,一切只按著自己的節奏做事,反身一跨,便生生坐上了他的胸口,將勉力之氣的他又壓了下去。

  隨即,一個溫軟的東西,帶著潤意,帶著無限的熱,蜻蜓點水一樣,舔過他已硬了許久的陽具頂端。

  只這一下,就像細細的電竄進尾椎骨,將骨髓都化融了,李玄慈硬撐起的上身塌了下去,脊骨碎成了一團,不像樣子。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根細舌頭又舔了下陽具,這次停得更久,在漲紅滾圓的柱頭上劃了一痕,舌尖無意地點過中間汩出一點水的馬眼。

  一陣的刺癢蔓延開來,麻麻地癱了整根陽具,一下子又有晶瑩的液體溢了出來,被那人小貓啄水一樣好玩地舔去了,絲毫不顧及這給了身下的李玄慈多大的刺激。

  「倒不難吃。」坐在他胸口上的妖孽帶著些不知事的憨,竟就這麼評價起來,然後又伏下了身,用細細的舌頭一點點繞著那柔韌又硬挺的陽具輕輕打轉,將不斷湧出的腺液全舔了過去。

  舌頭是軟的,陽具是硬的,彼此都熱乎乎的,帶著溫度,有溢的腺液,有舔的精液,濕成一團,黏絲絲黏在一起,牽扯出細細絲絡,連在直通通翹上天的陽具,和張著的、濕潤的紅唇上。

  還不斷去舔,那細絲便斷了又黏,左右拉扯,啪地斷在她唇上,沾得下唇多了分不見光的潤澤。

  是男人的前精潤的。

  只瞧上一眼,便是滿滿的香豔和悸動,這般不守禮,這般不像話,這般淫蕩,又讓人心神動搖。

  可惜李玄慈瞧不見,他眼睛裡布滿了血霧一般的網,再也看不分明,又將從喉嚨裡湧出來的聲音又咽了下去,不透出一聲,連喘息都不肯,死死咬著牙關。

  那人似乎嫌玩弄得不夠,又或者沒再聽見他的聲音了,於是微微挪動了下,被棉布包著的軟蓬蓬的包子穴,便落在他下巴前。

  「我幫你弄,你便要幫我。」那人似乎不像李玄慈那樣知羞,不知是大方還是浪蕩地直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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