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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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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滿河星] 洞仙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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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誅心

  那人默默受著她的打,後來,他面上那種平靜的呆滯逐漸扭曲,最後化為一個古怪卻心酸的微笑,竟朝眾人笑起來,崩潰一般吼道:「他待我好?不過也是個沽名釣譽的東西。」

  龐夫人呆了一瞬,然後使盡全身力氣,痛打了他一個巴掌,罵道:「陳達,你不是人!」

  那名叫陳達的男子被打得面上浮現五指,卻不避不閃,甚至有些淒厲地笑了起來,甚是嚇人,青白的手指撫上紅腫的臉,譏諷道:「你以為,你那萬古流芳的夫君,真是什麼好東西?」

  龐夫人臉色鐵青,像是一隻蟲鑽進了皮囊,古怪地扭動著,將她原本溫柔嫻熟的面容給破壞了。

  趁她說不出話,陳達像是終於要將所有都渲洩出來一般,自暴自棄地吐露著:「人人都道他是個好老師,仗義疏財,接濟貧苦弟子,可這青天白日下,披著那光鮮人皮的,究竟是個什麼噁心玩意!」

  龐夫人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不要命地衝上來要撕他的嘴,還不停喊著「你這無恥小人,竟敢污蔑師長」。

  可惜陳達絲毫不怕,還是朗聲說著。

  「他是接濟學生,可不過是為了沽名釣譽,為自己積攢資歷,他天資不過中等,自己也沒多少功名,可後來甚至有了往州府舉賢薦能的資格,不就憑這名聲嗎?」

  金展有些看不下去,出聲道:「無論龐老先生天資如何,接濟人是事實,你自己心胸狹窄,卻這樣揣度別人!」

  陳達似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仰天笑得眼淚似要橫流,接著雙眼利劍一般刺向靈堂正中的牌位,質問道:「揣度,我倒寧願是揣度。」

  「他招的學生,早就不限於那些貧苦孩子了,便是那父母雙全、家境富足的,也想到這來鍍一層金。」

  隨即將目光轉回諸位弟子,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可你們這些人,有父母照料撐腰,上有瓦下有糧,怎麼知道我這樣人的苦!怎知道那老頭金燦燦的金身下,是多麼噁心的一灘肉!怎麼會知道,你們憧憬的名譽,都是踏著怎樣的骨血換來的!」

  他說得這樣刻骨,眾人皆被震懾,那個之前為首的弟子甚至衝上前來,不顧禮儀地揪著他的領子罵道:「你在說些什麼混帳話!你自己爛到泥裡,還要污蔑旁人嗎?」

  「我爛到泥裡?」陳達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如此瘮人,叫人見了便覺骨頭都發涼,「我是爛到泥裡,可難道我出生便是這副德性嗎?若是,那我也怨不得別人,可偏偏不是,偏偏不是!」

  「你們或天資卓絕,未來錦繡,能為這老頭帶來榮譽,或父母看重,家族興盛,他不敢欺辱。而我……」陳達說到此處,頭一次聲音沉了下來,似乎壓抑著要從身體裡崩裂出的野獸,好容易才顫抖著說完剩下的話。

  「我這樣父母不在的孤兒,便會……便會被他使盡見不得人的手段,第一次下手時,我尚在舞杓之年,我甚至不懂他到底是在做什麼,後來,我連做夢,都能聞見他腐朽了的皮肉散發的老人味,還有腐肉壓在身上動不了的噁心。」

  他血紅的眼睛大大地睜著,整個人頹唐下來,癆成一把骨頭,望向站在他面前的師兄,痴痴問道:「難道是我天生低賤些,便該被這樣糟踐,還要忍下去,永無止境地忍下去嗎?」

  原本揪著他領子的手鬆開了,那個正義又光明的師兄,不可思議地張著眼睛,說不出話來,他想大聲斥責陳達騙人,卻又像被扣住了嗓子,只能可笑地長著嘴唇,再又閉上。

  連金展也有些不忍,猶豫地問道:「若真是這樣,你就算不檢舉,為何不逃開?」

  「逃?我無父無母,逃去哪裡,開罪了他,我便半分入仕的希望也沒有了,我一路忍到今天,不是為了再去過那窮苦日子!」

  「所以,你便打算奪了那發財的寶貝,這樣就算翻臉,至少生活無憂?」李玄慈插了進來,一針見血。

  「是!這本就是他欠我的!」說到最後,陳達發狂一般,又笑又怒,如同失了心智。

  李玄慈卻對這些癲狂的喜怒毫不感興趣,他忍耐著聽了這麼半天破抹布一樣的糾葛,不過是為了問下面這幾句關鍵。

  「你一直家貧,怎會用得起寒食散,怕是連見一眼的資格也沒有,是有人給你的吧?」他眯起眼睛,仔細問道。

  陳達將壓抑許久的心思全部吐露,此時早已竹筒倒豆子一般,自暴自棄地說:「是,開始是機緣巧合,有人看中了我的畫,拿這個和我換的,後來還引我認識了賣此物的貨商,可之後便不見了。」

  「那是何人,是否是一貌美的女子?」李玄慈逼問道。

  陳達轉身來,有些怔愣地說道:「不是,就是一再普通不過的客商,丟進人群都找不出來。」

  此時,一直躲在一旁、面色灰暗的龐夫人倒是抖了一下,被李玄慈一下捉住,轉頭看她,打量著她臉上的表情,突然起了興味。

  「看來我倒是猜錯了,不是那頭,竟是這頭,倒也算有點意思。」他唇角掛起一抹淡得跟冰一樣的笑,自言自語道。

  十六早就聽不懂,只吵鬧著抓住他的袖子,問道:「哪頭,哪頭,哥哥,我們要坐蹺蹺板嗎?十六和哥哥坐蹺蹺板。」

  李玄慈大發慈悲轉頭分了些神給她,將她的豌豆腦袋按了下去,囑咐道:「老實些,否則零嘴全部充公。」

  十六立刻閉了嘴,他這才轉向龐夫人,用低語一樣的聲音說道:「該你實現承諾了,銀貨兩訖,落子無悔。」

  他語氣裡的邪意,令龐夫人打了個寒顫,金展見狀,識趣地要將旁人都帶下去,方便他問話。

  只是金展未免太過敬業,連十六這個黏巴糖也想剝下去,被十六反抱住李玄慈的腰又纏又鬧。

  李玄慈只一眼過去,金展便冷汗下來了,意會自己怕是誤解了意思,連忙留下十六,壓著其他人先走。

  等靈堂又清靜下來,只剩下十六吐口水泡泡玩的聲音,李玄慈才淡定地開口。

  「你夫君的名聲,怕是保不住了,可你的名聲,還是能留下一兩分,以後憑著學生照拂,也能過下去。」

  「不過,究竟能不能,要看我的心思,也要看你識不識趣了。」他眼中帶著剖屍一樣的興致,打量著眼前顫抖的婦人。

  龐夫人面色青灰,喃喃道:「我不知你說些什麼。」

  「不知?你自己枕旁人什麼德性,別人不知,你能一無所知?」李玄慈眼尾帶起一絲笑,明明迤邐非常,卻藏著刀鋒。

  「孿童之好,生在根子裡,治不好的。他沒有子嗣,怕是因為見了女子,都不堪用吧,十數年下來,換了怕不知多少個,你會不知?」

  「秘而不發,說是保全學生,實際是怕個中蹊蹺暴露,那層皮都被曝在青天下,連你也不再是大善人之妻了。」

  「可惜啊,你當初選擇幫他瞞下來,便一起做了幫凶,如今這罪,是他一人扛,還是你倆共擔,端看你表現。」

  李玄慈說完,連等待她回應的意思都沒有,似乎已經篤定她必定聽話。

  可惜,身邊還有個不聽話的。

  這樣嚴肅的時刻,十六卻掏了糖,非要餵他,「哥哥,好甜,十六吃一顆,哥哥吃一顆。」

  李玄慈不想被糖漿污了手,瞬間將這淘氣的小兒扭了手腕,扣進懷裡讓她再動彈不得。

  龐夫人看著一臉稚氣的十六,眼裡卻湧現一點淚花,半天,那滴淚終於落到她臉上憔悴的溝壑中。

  再睜眼時,她說道:「問吧,我定知無不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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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火星子

  龐夫人看著一臉稚氣的十六,眼裡卻湧現一點淚花,半天,那滴淚終於落到她臉上憔悴的溝壑中。

  再睜眼時,她說道:「問吧,我定知無不言。」

  「那件東西,是不是一個女子所贈?」李玄慈問得直接。

  龐夫人愣了下,說道:「我以為你會先問我夫君……」

  李玄慈面色冷淡,甚至沒有不屑,滿堂的肅穆未在他眼中留下一分,搶聲道:「無非是些男盜女娼的糟爛勾當,踩上去都嫌髒了我的鞋底。別自作多情,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

  這話刺在她心頭,像是冰錐子插進心頭熱肉,龐夫人臉色幾經變換,最後還是開口說了起來。

  原來,他們家得的寶貝,是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瓦罐,而這瓦罐的獨特,就在於放米進去,便能取之不盡。

  龐先生自然也試過放別的東西進去,尤其是那金銀銅錢,可都沒什麼用,唯獨放米進去,才能有此奇效。

  龐家雖是為了掙名聲博前程,卻也實實在在需要接濟不少弟子,且為了造出名聲,因此多有欠債。

  如今有了這意外之財,龐先生便尋思著以後能多條營生,若是能開私學,那便是能鋪下真正的通天路了,於是便將那米拿去換錢,打算慢慢積攢起來。

  而也正是因為露財,令與他親近的陳達,猜到了這東西的存在,招來了殺身之禍。

  同樣,如李玄慈所料一樣,這寶貝確實是一貌美女子所贈,因此當李玄慈逼問陳達是否是被貌美女子引誘吸食寒食散時,龐夫人才會如此驚惶。

  那日正逢鄉試,龐先生將弟子激勵一番後送走,就碰見那女子叩門求水,見她面色蒼白,龐夫人便起了些善心,將為弟子熬的米粥裡多分了一小碗給她。

  那女子吃好後,堅持去後廚將碗洗乾淨,還去看了裝米的瓦罐,輕輕觸了下,然後對龐夫人說,今後好好用這瓦罐,萬不可損壞了。

  待她走後,龐夫人開始還不知何意,直到發現那天起米罐再也沒空過,才意識到怕是那女子帶來的奇緣。

  李玄慈聽完了,眼神定定望向遠方一點,自語道:「這究竟是福緣,還是禍根?」

  老實了一會兒的十六此刻又蹦了出來,抱著他的腰,問道:「哥哥,我是福,我是福。」

  李玄慈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的冷峻被嫌棄替代,用種有同心結的那隻手,伸出一根手指頭,按著十六還翹著胎髮的額頭,狠狠摁開些距離。

  「你是禍根,方圓三里都不放過那種。」他冷冷下了結論。

  十六捂著額頭,呆呆看著他,不太懂什麼意思,剛要嘟嘴,又想起被他夾嘴巴的疼,只能抿了下去,不服氣地瞪著他。

  李玄慈問到自己想問的,便又拎雞崽一樣把她拎走,留下龐夫人在堂中不知所措。

  他邁出門,金展早已侯在門外,只這會兒功夫,便已將半瘋一樣的陳達交給府衙,安置好一切,等著李玄慈的吩咐。

  李玄慈將十六順手丟給了他,自己走在了前頭。

  只是剛買出了門,便碰到了個大「驚喜」。

  「十六!」許久不見的師兄何沖,竟然就這樣出現在此處,滿面驚喜地喊著許久未見的小小「師弟」。

  十六怔愣了一下,兩條細細眉毛皺巴起來,過了一會兒,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腦海裡浮出來,眸子裡閃過一點光,然後又滅掉。

  她最後只是笑起來,笑得同孩子一般。

  金展之前沒有並鉗制住她,多年的直覺讓他不自覺與十六保持了些距離,總覺得雖然王爺對十六跟拎兔子一樣拎,但他若是真上了手,脖子可能會有點涼。

  所以十六便借著這空檔,魚一樣從金展身邊溜了開來,然後跳躍著撞進何沖懷裡。

  「哥哥,哥哥,十六來了,陪十六玩。」她聲音脆波波的,一個勁地叫著哥哥,甜得像在井水裡冰過的西瓜,抿一口都是清甜在唇中沁開。

  何沖先是有些吃驚,卻還是接住了十六,臉上也掛了笑,只是有些困惑地看著她。

  而身後,李玄慈站在太陽光底下,或許是靠近午時了,陽光刺眼得很,將他迷了眼睛,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來,迤邐的眼線延成一條鋒利的弧線。

  良久,他才低聲說了兩個字。

  「很好。」

  話被吹散在風中,沒有被任何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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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5: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豬和老虎

  李玄慈少年時,曾迷戀過一段時間的熬鷹。

  熬大鷹是個講究活,就和那鷹待一間屋子,眼對著眼,不吃不喝不睡,非得把它那不馴的野性給折磨殆盡,才肯認主。

  這活原來該是靠手藝吃飯的獵人幹的,熬好了之後再給貴人送來。

  可李玄慈非要自己做這個。

  鷹飛在天上,野得很,可落在李玄慈手裡,眼看著那黃澄澄的瞳孔裡的銳氣,被他一點點挫去,最後向他低下高傲的頭顱。

  自己熬出來的鷹,最是心意相通,只為他一人的命令所驅,那種暢快,是任何別人馴好的鷹都無法比擬的。

  這也只是他少年時荒唐的一時興起,後來便撒開手去,不過近來,他又仔仔細細花了時間去馴服一隻沒有多少野性、卻也沒多少腦子的鷹。

  這隻鷹不傲,卻也因此不夠認主。

  無論教了多少遍,還是會像這樣子,不知死活地笑著跳到別人懷裡,臉上的絨毛都能被看清的距離,用那把嗓子,嬌嬌地叫人。

  「哥哥」。

  李玄慈並不憤怒,他的情緒依然很穩定。

  只是想殺人而已。

  不需要憤怒,也無所謂煩擾,既然遇到了讓他礙眼的事,那便讓礙眼的事消失掉好了。

  李玄慈似乎又回到了初見面時那冷漠又嗜血的模樣,無事能阻其道,無人能動其心,不需要理由,也沒有寬恕。

  不舒心,便殺了了事。

  抱著的手讓他不舒心,砍了便是。

  互相望著的眼睛讓他不舒心,挖了就好。

  舌頭也割掉,做成人彘,便不會再叫他不舒心了。

  「很好。」他聽見自己說。

  下一刻,李玄慈便朝相擁著的二人走去,青天白日下,他腰間佩劍的紅纓碎成點點虹影,蕩得正歡,劍鞘上的寶石偶然反射出光芒,彷彿即將到來的劍影。

  十六正在師兄的懷裡蹦達得歡,被那寶石的光迷了眼睛,這才看到走來的李玄慈。

  她自傻了之後,被這人圈養了不少時間,他的好,十六記不住,他的壞脾氣,十六深有體會。

  儘管她現在傻著,可這反而加強了十六小動物一樣的直覺,就像動物能在地震水災前比萬物靈長的人類還要先察覺危險,十六也在師兄之前發現危險的到來。

  她愣了下,鬆了抱著師兄的手,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可腦子不好使了之後,行動也出乎意料,十六頗為新奇地豎起手臂,看著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獻寶一樣跑回李玄慈身邊,遞給他看。

  「哥哥,你看,小疙瘩,十六的小疙瘩,小疙瘩是什麼呀?」

  可惜李玄慈只分了一眼給她,瞧著她臉上的笑,眼神愈發沉了下來,一絲笑也沒有。

  十六有些害怕起來,抱著他的腰,下巴硌在他胸口,眼巴巴地瞧他,嘴裡喃喃:「哥哥,哥哥,為什麼不理十六?」

  可憑她叫了多少聲哥哥,李玄慈還是那眼神,不推開她,也不抱她,也不看她手臂上的小疙瘩。

  十六癟了嘴,平日裡多叫幾聲哥哥,總是能夠吃到好東西,玩到好玩的,可為什麼今天怎麼喊,都不管用了。

  可十六只會叫人哥哥,李玄慈都不讓她同旁人說話,也不懂該如何稱呼。

  她那漿糊一樣的腦子,突然模模糊糊想起今日剛聽到的稱呼,就在剛剛,龐夫人說過的。

  十六小小的下巴硌在他的胸膛上,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圓眼睛裡映著他的眼睛,然後小小聲叫了聲。

  「夫君。」

  「夫君,陪十六玩好不好?」

  她說得純真浪漫,絲毫不知自己掀起了怎樣的風流。

  冰面之下裂開了些縫隙,只細細一道,不為任何人所察覺,只有那冷凍了千年萬年的冰自己才能察覺,那破碎殆盡的前兆。

  冰面下,有暗河在流淌著,潺潺的水聲被封印在凍層,無人聽見的心跳聲,正在嚴冬裡,緩慢又清晰地復甦。

  李玄慈的眼裡反射著曬得熱辣的日頭刺進來的光,為他無情無覺的眸子,硬是添了些波光瀲灩,李玄慈擒住她圓嫩的下巴,捏了起來。

  「不知死活。」

  他打量著十六的臉,半天,才說了這句話。

  「十六,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旁邊傳來何沖驚疑的聲音。

  早在十六抱著李玄慈的時候,何沖的眼睛就滿是震驚,後來雖沒聽見那句小聲又親暱的「夫君」,可嘴卻也一直沒合上過。

  李玄慈這才又終於望了他一眼,眼裡的戾氣已消退了些。

  她這副樣子,其中多半有異,但自己不通歧黃,唯一會的那個也傻了,如今來了個道門之人,倒算有些用處,不須現在便殺了。

  李玄慈便這樣決定,讓何沖再多活些時日。

  等回了客棧,何沖檢查了一番,面色凝重地說:「十六這是被竊魂了。」

  竊魂,一般是通異術之人,特意竊取某人魂魄,使魂魄離身,十六這樣還能識人、說話的情況,應是竊取了一部分魂魄,如是大半魂魄被竊,那早該人事不知了。

  「為何我無異?」李玄慈望著又吃上了點心的十六,口中問著。

  「因為竊魂與撞魂不同,如是因為意外、驚嚇或衝撞,導致人撞掉魂了,沒有保護的孤魂很快會被噬魂餓鬼或其他精怪吸走或破壞,那人便是再恢復不了了。」

  「但竊魂,如果竊魂之人將此魂好好保管,沒有迫害,那麼這種狀態便只是暫時的,不會真正損害。」

  「您和十六的同命結,同的是生死之命,她如今魂魄只是分離,本質無恙,身體和神智還沒有受到實質上的傷害,因此在您的身體上便沒有反應。」

  「所以,如今我二人之命運,倒握於一小賊之手?」李玄慈語氣平淡,其下卻藏著危險。

  「王爺,我聽金展說,是十六在橋上撞上了一女子,此後便傻了,想來大概是她,您可有線索能找到此人?」何沖皺眉,也是一臉擔憂。

  李玄慈沒有回答,指尖在木桌上一下下扣著,良久才道:「自然。」

  接著又話鋒一轉,「不過,你猜錯了,那女子不是果,只是因,但無所謂,有了因,自然便能引來那個果。」

  李玄慈眼中滿是鋒銳的傲氣,勾起唇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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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彘,彘即豬,人彘則是起源於呂后的一種殘忍行刑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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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的

  「不過,你猜錯了,那女子不是果,只是因,但無所謂,有了因,自然便能引來那個果。」李玄慈眼中滿是鋒銳的傲氣,勾起唇角說道。

  「王爺可是掌握了什麼線索?」何沖追問。

  他年紀比十六長些,又從來行走在外,不像十六這樣沒規矩,在李玄慈面前裝了一段時間就放肆得很,而是一直恭敬守禮,也刻意維持著距離,此時卻顧不得上下尊卑,直接追問起來,可見心中實在擔心十六。

  李玄慈瞧了他一眼,眉毛挑了一下,如同風拂動柳枝,又了然無痕。

  他開口道:「龐家之事,一頭是善,一頭是惡,我原以為施惡的人會是那女子,沒想到卻正相反,她是獎善之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所以,要麼是她自己將贈與的福轉成了禍根,要麼是有人特意追著她,暗中將她布下的善,變成了禍。」

  「而現在回想起來,那日在橋上與她撞上的,也不止那女子一人,亦有一個孩童也衝撞上了。」

  何沖皺眉思索著,「這樣一來,不管那女子是因是果,只要咬準她,都能釣出背後之人。」

  接著話鋒一轉,問道:「不過王爺如何確定那女子應該是因而非果呢?」

  李玄慈眼色淡默,說道:「那女子如此做,要麼是只看到龐家表面,因此獎善,要麼是看穿龐生醜陋,因此懲惡,無論哪樣,都循著善惡有報的因果。」

  隨即低下頭來,看見十六正拿吃了一半的糕要來餵他,手上和唇角都黏黏糊糊地沾了許多黃豆粉,他沒有半分猶豫,毫不留情地打開她的手。

  「就憑這個蠢貨,除了貪吃犯傻,能做下什麼孽,以致招來竊魂這樣的報應,所以,那女子必定原本是想獎善而非懲惡的,只是被人扭轉了結果罷了。」

  李玄慈說完,終於狠狠扣住十六不死心還要來餵他的手腕,將她老老實實按在座位上。

  何沖愣了下,沒想到定王判斷的理由,竟然是因為相信十六的人品,這……實在是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理由。

  何沖又默默看著言行親密的二人,心中不由生起一股難言的不祥之感,定王的狠辣暴戾,他是親自體會過的,可如今十六竟跟他養在掌上、蹦蹦跳跳地啄食的小雀一般。

  他倆如此親近,對十六來說,又究竟是福是禍啊?

  何沖心裡生了警惕,面上卻絲毫不漏,只恭敬地鞠了一鞠,順手將十六拉了過來,讓她別再搗亂,一邊向定王請罪。

  「多謝王爺這段時日對十六的照顧,如此前有冒犯之處,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十六如今和孩子一般,不要同她計較。」

  這般客套,李玄慈自然也聽出了未盡的弦意,他修長又乾淨的指把玩著瓷杯,讓沉默就這麼懸在半空中,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怎麼,你要護著她?」

  何沖一直低垂著頭,早在沉默之時,就覺得視線沉沉壓在身上,恨不得將這包袱打包送出,自己腳底抹油。

  可想到自己畢竟也被小十六叫了這麼多年的師兄,師父也曾私下裡耳提面命他們師兄弟要護著十六,加上十六女扮男裝這個秘密,在這樣的情況下,實在容易洩露,因此只能硬著頭皮,頂起作為一個師兄的擔當。

  「王爺哪裡的話,您待十六寬厚,我又何須護她,只是她總歸不懂規矩,怕惹您心煩。」

  李玄慈此時倒點了下頭。

  「是挺煩人的。」

  何沖一聽有戲,正想接一句「那我帶她下去」,就又被李玄慈打斷了。

  「不過,我的東西,別說碰,哪怕多看一眼,也是要將眼珠子剜出來的。」

  李玄慈那雙清亮又凌厲的眼睛掃了過來,其中機鋒,讓何沖說不出話來。

  他又挑了眉毛,轉向旁邊還在何沖身後發呆的十六,直接問道:「你自己選,是留下,還是走,選好了,我便給你糖吃,選不好……」

  他沒有說完,十六便高高興興地蹦了過來,她只聽了前半句,便叫嚷著:「糖,哥哥在哪藏了糖,十六要吃!」

  李玄慈眼中閃過一絲笑,銳利又迅速地閃過,他擒住十六的手,將她拉了過來,賞了個爆栗。

  然後才轉向早已目瞪口呆的何沖,語調已不再那麼沉,吩咐道:「去找金展給你安排個地方吧。」

  何沖還陷在衝擊裡,這……這是他心裡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在挺身而出為師妹撐腰,和保全性命乖乖退下間猶豫了下,但對項上人頭的不捨,終究戰勝了對師妹的感情。

  十六啊,師兄瞧你是個有福氣的,你再撐撐,等師兄……等師兄想到辦法,就來救你。

  在這樣的自我期許和承諾下,何沖到底還是看著直沖李玄慈撒嬌的十六,默默無言地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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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蜜糖

  室內重又靜了下來,十六難得也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紫葡萄一樣的眼睛,正專注地看著他。

  李玄慈的眸子凝著十六的眼睛,無論任何時候,那裡面好像都藏著一點光,不耀眼,卻也不搖晃,就這樣看著他。

  他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也像是想熄滅這抹光,可還沒等他觸碰到十六纖顫的眼睫,就被一雙軟乎乎的手握住了。

  「哥哥,糖呢?」十六有些稚氣地笑起來,她小小的指尖軟軟地搭在李玄慈的手背上,指甲上藏著一個個白色的小月亮。

  李玄慈沒有回答,反牽著她握住自己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十六桃子一樣粉嘟嘟的臉,就靜靜躺在他手心裡,連臉上絨毛若有似無地劃過手心的滋味,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的手掌那麼熱,將十六烘得骨頭癢癢,忍不住眯起眼來,不自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看著在自己掌心裡悄悄撒嬌的十六,李玄慈眸色變深了些,沒有回答十六的問題,反而慢條斯理地質問起了她。

  「我有沒有說過,若叫別人哥哥,便拔了你的舌頭?」他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可手指卻一直停在十六的臉頰上,若有似無地摩挲著。

  十六如今壓根已經不記得今日自己是如何對著師兄一口一個「哥哥」的,自然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承諾過這樣的事,不僅不害怕,反倒乖乖在他手心裡笑了起來。

  「十六知道,十六最聽話了。」她嘻嘻哈哈地應付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李玄慈望著她彎起來跟小月牙一樣的眉眼,挑了一邊眉毛,下了判詞,「看來是個不會長記性的。」

  頑性未改的獸崽子,要馴服,得獎勵,也得懲罰。這個道理,李玄慈再了解不過。

  他花了一瞬,來思考是將她像羔羊一樣剝掉所有的遮掩,赤裸裸地懸吊起來,還是仁慈地對她再抬一次手,用些小小伎倆誘哄這個腦子只有杏仁大的笨蛋。

  就在這時,十六輕輕笑起來,臉上嘟起來的軟肉挨著他的掌心,隨著笑容,悄悄地點在他的薄繭上,蕩開些微微的癢意。

  她眼睛裡的光,隨著彎彎的笑眼,碎成了璀璨的塵星,像是夏日裡釀的果酒,令人暈眩又陶醉。

  下一刻,李玄慈便將這傻笑著的姑娘抱了起來,放到床榻上,床簾就此落了下來,籠罩出一方無言的靜默天地。

  十六一被放上床,便翻了個身坐在床榻上,有些好奇地問著:「哥哥,這麼早就要閉眼睛嗎?」

  她以為要睡覺了,可心裡還記掛著零嘴。

  自從來了這以後,李玄慈每日都會讓金展給她買零嘴,若十六乖乖的,便會得些獎勵,今日也是一樣,她還在盼著那點甜。

  李玄慈卻目光沉沉,只打量著這無知又純潔的獵物。

  然後,從那霧濛濛地攏著的紗簾裡,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修長的指勾住一旁几上的那碟子蜜棗,將它拿了進來。

  李玄慈低下頭,望著碟子裡濃稠又黏膩的琥珀色蜜糖,裹著一顆顆赤色的蜜棗,往上稍一抬眼,就能看見十六那亮起來的眼睛,只盯著這棗,什麼都瞧不見了。

  他心裡難得生了分不解,這樣膩人的東西,為什麼她就如此喜歡,以至於連眼珠子都不錯地看著。

  在十六水汪汪的眼神裡,他修長的手指取了一顆蜜棗,黏稠的蜜立刻蔓開來,緩慢又貪婪地勾纏著他的指尖。

  十六的眼神越發亮了,盯著他指尖的棗子,快要發光,李玄慈望了她一眼,然後將那顆棗子餵到了她唇旁。

  十六的唇生得有些小,就這麼一點點,粉嫩嫩的,她沒反應過來便挨上了那琥珀色的糖漿,染了半唇的鮮亮動人,倒似上了釉,光潤盡顯,讓人想銜在口中,好好玩賞一番。

  等到十六終於從唇縫裡透出的滋味,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甜蜜,便立刻張開了口,將那蜜棗連同他的指尖一起含了進去。

  李玄慈是故意的。

  他當然是故意的。

  溫熱的口腔將他包裹了進去,沒有一絲隔閡,全然接納了他,小小的舌尖不經意地劃過他指尖的皮膚,有些癢,更多是熱。

  讓他覺得,自己彷彿握了一顆砰砰跳動的小鳥心臟。

  這如何能夠克制?

  又為何要克制。

  原本就是他的。

  李玄慈的指尖動了起來,刻意地與她柔軟又脆弱的舌尖攪動著,讓那溫熱又濕潤的小玩意隨著自己的節奏而起舞,服從他的誘導,沉醉於他的把玩。

  他指上的蜜糖在十六口中暈了開來,蕩漾出一層層的甜蜜,安撫著十六的情緒,也讓她乖乖配合著這一切的荒唐。

  黏膩的糖蜜與她口中的津液混成一團,再也分不清楚,只胡亂地糾纏成一張稠密的網,隨著她的吞咽,不斷被割破,又不斷重新黏了起來。

  當李玄慈終於從她口中無情地抽出手指時,還牽出一絲線,說不清是蜜還是她的津液,只細細牽連在十六豐潤的唇瓣和他的指尖上,最後啪得斷掉,落在十六的唇角。

  她臉上起了些紅暈,可此時的十六並不懂得什麼是情慾,只是誠實又坦蕩地呈現著身體的反應。

  她的神智不懂,可她的身體被喚醒了。

  李玄慈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十六顴骨上的薄紅,用被舔濕了的指頭,劃過她細嫩的臉頰,在上面留下曖昧的濕痕。

  十六的眼睛裡依然是那種懵懂又天真的光,不懂他在做什麼,只是這樣望著他,希望能再討來些甜。

  下一刻,這個一直給她糖吃的哥哥,用一隻手按住了她的後腦杓,帶著無法拒絕的力量,將她按了下去,解了腰帶,將陽具裸露出來,懶洋洋地說了一個字,「舔」。

  一些模糊的記憶閃過十六的腦海,那夜的混亂,她還記得幾分感受,因此神奇地領會了李玄慈的意思。

  可十六不太喜歡那滋味,上一次做到後來,李玄慈有些失了分寸,她實在不懂這些有什麼樂趣,為何不吃零嘴,要來吃眼前這棍子,還不能吃進去,只能舔。

  於是,十六頗有些狡黠地學著他,也將指頭放進蜜裡,舀了滿手的黏膩,然後就這樣盡數刮在他的陽具上,為自己多謀些甜頭。

  李玄慈黑羽一樣的眼睫顫了下,眼裡飛快地浮過亮光,又暗沉沉地浸了下去,只看著這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將局面弄得越發無法收拾。

  有曖昧的觸感蔓延開來,那裡的觸感最為敏銳,蜜糖的黏稠像是沉重的絲線,悄無聲息地纏繞著細如蛛絲又密密麻麻的神經,布成了一張網,難以掙脫又黏膩一片。

  十六看著那金色的蜜,全數堆在棱張如傘的冠頭上,那麼狠厲又蓄滿了力氣,頂上的小孔都隨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微微張合著。

  但一切的掙扎都被覆蓋在窒密的稠漿下,只有那琥珀般的液體,隨著重量的積蓄,不可抗拒地往下一寸寸滑落著。

  滑過暗昧如絲的棱首,在虯結的棱溝裡堆出一點飽滿的贅餘,然後落在盤旋的青筋,包裹著這暗暗跳著又勃發的陽具。

  有些甚至一路滑到了底下的囊袋,順著中間的凹陷落了進去,墜成一滴要落未落的蜜珠。

  十六急了,她太過貪心,挖的蜜糖太多,以至於還未反應過來,便要掉落下去了。

  她不願錯過任何甜頭,終於做了蠢事。

  十六攏細了舌尖,那麼潤、那麼紅、那麼嫩的一點點,就這麼天真又愚蠢地探了過去,勾住了那滴要墜下的蜜。

  她的舌頭比蝴蝶的翅膀還要輕,只那麼微微一勾,就將那滴蜜採走了,卻在那致命的地方暈開了無限的波瀾,侵襲著交錯匯聚的神經末梢。

  這樣還不夠,十六逆著糖漿滑落的軌跡,一點點舔舐上去。

  紅潤又濡濕的舌尖,對抗著勃發的青筋,將忿張凸起的血管輕輕按了下去,挑撥著內裡汩汩流淌的血液,卻又繼續往上行,讓被短暫阻礙的鮮血,更加洶湧地奔騰起來。

  她的舌尖,好似鮮桃剜開露出的汁液淋漓的果肉,那麼一點點,卻又嫩又粉,就這樣輕柔又細緻地撫過他可怕的陽具,虯結的青筋,勃發的棱頭。

  甜蜜一點點變濃,蜜糖被舔舐掉,濕潤的皮膚上卻又立刻替換上她留下的曖昧水痕。

  全都混在一塊了,你和了我,我和了你,黏膩得一塌糊塗,甚至黏在她的唇上,將柔潤又天真的唇瓣與男人的陽具親密地牽扯出絲絲絡絡的細密。

  可十六毫不在意,她只顧著追逐甜的滋味,樂此不疲地用舌尖舞蹈著,主動去勾纏男人的性器。

  馬眼裡湧出些透明的腺液,與糖漿還有她的津液混在一起,添了些更為曖昧的味道。

  十六卻越發起勁,乾脆張了唇,將勃發的棱頭一口吞了進去,舌頭還纏綿地繞著圓頭舔舐,柔軟的舌面正好嵌在它的弧度上,兩相廝磨著,毫釐不離。

  她如此沉醉在這別樣的獎勵裡,以至於甚至忽略了身上越發濃重的呼吸聲,和腦後逐漸鬆開的手。

  直到覺得舔得十分乾淨,再也嘗不出甜味了,十六直起身來,品味著口中的甜蜜,那雙眼睛彎了起來,有些得意地看著李玄慈。

  而李玄慈罕見地沒有斥責她,事實上,他也沒有看到十六的得意。

  因為,李玄慈此刻正揚著下巴,目光望向頭頂的簾帳,下頜收緊成極銳極凌厲的一道線,脆弱的喉結就這麼暴露出來,隨著吞咽輕輕滑動了下。

  十六有些迷惑地看著他的喉結,又摸了摸自己的,明明也有凸起,可無論她如何咽口水,也不會如他那樣隨之滑動。

  她起了好奇心,像清晨汲水的小鹿,探著身子小心地靠近。

  李玄慈正在與自己對抗,當十六無意識地舔舐過他那處時,有什麼極為濃烈的情緒似乎在腦中隨著快感炸開來,濺得到處都是,讓他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憤怒還是愉悅。

  他咽下了未出口的嘆息聲,與自己的本能對抗著,但情緒依然從身體內部如潮水一般溢開來。

  更多,要更多,要把她這樣脆弱又瘦小的身體拆開,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吞個過癮,便再不會失控了,便能夠心滿意足地回到永不失控的自我控制中。

  李玄慈閉了眼,對抗著此刻在血管裡肆意衝撞的暴戾之氣,他的手微微抖了起來,一半因為想要殺人的衝動,一半因為強行克制的壓抑。

  下一刻,他暴露著的喉結被什麼溫熱的東西含住了,有小小的舌頭滑過他那裡。

  再也無法阻擋,李玄慈腦中有墨色的浪一陣陣翻湧,將他的理智全部沾染上污濁的痕跡。

  不需要清醒。

  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好了,本來就該如此的。

  他伸出手,勾住她幼嫩的下巴,啞著嗓子吩咐道:「把衣服脫了。」

  「全部。」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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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淺乳

  十六的身體是鮮嫩的。

  她像夏日清河裡剛剛長成的藕,埋在泥裡,撈出來洗乾淨後,便是一身的細膩,即便是剝開來看,也是細絲連著白肉的鮮嫩。

  十六並不懂得什麼是羞,她知道不該隨便脫衣服,可她天然對李玄慈生不起戒心,冥冥中種下同命結的是他,失智後第一個見的人是他,信任幾乎成為了本能。

  她身上穿的男裝灰撲撲的,剝下來卻是生嫩的胴體。

  伶仃一點點的鎖骨,讓人看一眼便生憐,便是再輕的咬嗜,也能夠留下紅痕。

  白日裡的陽光,從霧濛濛的床簾外透了幾分進來,將她光裸的皮膚鍍上一層光釉,不耀眼,卻多了些說不清的溫柔。

  越來越多的肌膚裸露出來,鎖骨下輕輕凹陷,隨之又慢慢隆起一痕新月般的弧線。

  遠遠望去,幼嫩得像剛凝成的牛乳,淺淺在表面結出潤白的顏色,卻好像只要輕輕一抿,都能吮破這細嫩的皮肉。

  李玄慈的眼睛黑得望不見光,十六跪立著,沐浴在光裡,他則半倚著床,面容半隱在輕紗籠罩的陰影下,隨著床簾的擺動而忽明忽暗。

  「過來。」

  他伸出手,朝向赤裸的十六。

  十六依然沒有意識到什麼,只是甜甜地笑了一下,膝行著挪了過去,如同蜻蜓一路點過水面,在床單上蜿蜒出絲絲的波瀾。

  她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撲了過來,李玄慈展臂攬住了她,溫潤的皮膚廝磨的瞬間,便忍不住讓人發出難以抑制的喟嘆。

  這就是人體的溫度,從相觸的方寸之地暈染開來,細膩又潤澤,彷彿在撫摸一樽釉,觸手留溫,彷彿遺落下什麼,又彷彿什麼也不剩下,叫人無法知足,只能沉溺。

  十六的眼睛睜圓了,黑黑的瞳孔裡印著他的影子,不懂他在做什麼,只是覺得他緊緊囚住自己的手臂,與腰間皮膚廝磨時有些癢,叫她不自覺地想扭動起來。

  可她只剛剛顫了一下,李玄慈便說了聲「別動」,藏著她不能領會的暗啞,於是她便真的不敢動了。

  有力的手臂落在她纖纖不堪一握的腰,忿起的肌肉碾著她柔軟又豐潤的臀肉,只微微一用力,便帶起桃子一樣多汁的軟臀顫了起來。

  十六細細喘了一聲,可又立刻抿住了唇,她不懂得自己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只覺得有什麼潮濕又氤氳的東西在體內發酵,滿得要從身上任何的出口溢出來。

  在她顫抖的瞬間,李玄慈眼神一凝,低頭啟唇,含住了那近在咫尺的顫抖的奶尖。

  那麼嫩,那麼粉,甚至沒有多少色慾,只顯得這樣純潔又天真,透進床簾的光瀾在她雪白的乳上流溢著,讓人忍不住去追逐。

  所以,李玄慈將這無知的身體含了進去,讓這柔潤得不可思議的乳肉在自己口中化開。

  他的口腔太熱了,十六有些難以忍受地掙扎起來,她說不清楚這感覺。

  那從來被束縛、被忽視、被視為羞辱的乳,就這麼被含進另一個人的口中,用溫度熨燙著她,讓她像一尾離了水的魚一樣,想要翻騰脊骨,想要擺脫灼熱,想要蜷縮起來,抵禦這陌生又過載的快感。

  可李玄慈沒有讓步,他反而更加過分了,用堅硬的牙齒咬嗜著這嫩得不可思議的肉豆腐,甚至咬出深深的凹痕,陷進軟腴的奶兒肉裡。

  軟與硬廝磨,既痛苦又快樂。

  「哥哥,難受……」

  十六難受地叫了起來,她只喜歡甜,還不能欣賞任何帶著痛的快感,這只讓她心裡生起無名的焦灼,因此乾脆不要命一般抓住李玄慈的鬢髮,想要將他推開。

  但撕扯帶來的痛苦,只是更加刺激了李玄慈的慾望,暴戾的征服欲在血管裡橫沖直撞,幾乎要從太陽穴裡飛刺出來。

  獸性的一面主宰了軀體,李玄慈開始大口吞咽起十六的乳肉,狠厲地似乎要將她剝皮拆肉,全部葬進肚裡。

  十六的乳生得並不十分豐膩,常年包裹在布條之下,只微微隆起一些,像豆腐凝成時不平的鼓包,讓人忍不住想吮破。

  他也是這樣做的,連唇也灼熱起來,碾在乳暈上,廝磨著絲潤的肌膚,吮吸的動作讓這小小的乳都蕩起波瀾。

  越發貪婪,能吞多少便吞多少,他的津液在白乳上留下曖昧的水痕,像是落了一層情慾的雨。

  太嫩了。

  李玄慈在心底嘆息,怎麼會這樣嫩,又這樣乾淨,沒有胭脂氣,只有十六的味道,大概是吃多了糖,甚至有些甜意。

  李玄慈吮著十六的乳尖,只覺得心中的野獸吮飽了血,在叫囂著要更多。

  直到十六用略帶一點甜膩的泣意,不知所措地求著他:「哥哥,奇怪,有東西要出來了。」

  李玄慈這才第一次從她的嫩乳上抬起了頭,眼中有血色濃烈的慾望,啞著嗓子問:「哪裡要流出來了?」

  他又低頭吮了口乳,咬著奶尖含糊不清地問道:「這裡?」

  隨即那隻乾淨又修長的手伸了下去,用溫熱的手掌從她軟嘟嘟的陰穴上撫過,沾染上一點濕潤,卻明知故問,「還是這裡?」

  十六卻說不出來,只支支吾吾地咬著嘴唇,不肯再說話。

  李玄慈正起身來,望著懵懂地陷入欲望的十六,終於知道,為什麼無論如何都得不到饜足。

  不是身體,而是精神。

  他要看著清醒的十六,在他身下明明白白地淪陷進情慾裡,無法自拔。

  要她抵抗,要她感到羞恥,要她明白身體的每一寸是如何在濕熱的慾望裡蒸騰成碎片的。

  然後,再毫無餘地徹底征服她。

  當然,這樣不清醒的十六也是有趣可愛的,直白地展現著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每一點影響,可是不夠,只是這樣還不夠。

  李玄慈將還濕潤著的陽具,赤裸又輕佻地靠近了她,放置在被自己舔濕的乳中。

  那裡並包裹不住他,只淺淺攏住一點點,軟腴的乳肉將將挨著青筋勃發的陽具,一個雪白,一個沉紅,一個純淨,一個慾重。

  十六跪在榻上,眼睛還是濕潤的,睫毛上沾了些未落的淚,有些懵懂地看著他,柔順又天真。

  李玄慈卻殘忍得很,用手拈起她兩邊粉嫩的乳尖,揉弄過來,硬是要那淺淺的乳半包住自己的陽具,然後狠厲地動了起來。

  彼此的津液、馬眼裡流出來的腺液,還有些未盡的糖漿,亂七八糟混在一起,將純淨的乳玷污得成了團軟泥。

  十六叫起來,用手卻推他的腹部,卻被他擒住肩膀,一下拉近,用可怖的陽具一下下地頂著她柔軟的乳。

  陷了進去,又彈回來,硬起來的乳尖正好抵進馬眼裡,一下下鑽著,小眼像有了意志,一口口吮著乳尖,彼此都廝磨痛快。

  倒成了肉杵和肉磨盤,一下下互相折磨著,也一下下互相寬慰著無法疏解的慾望。

  十六哭了,叫著不要,卻被他擒了手,那隻有些胖又軟得很的手,便拿來做這樣淫靡的事情,被迫替他揉著硬得厲害的陰莖。

  那暗紅又可怕的陽具,就這樣在她白淨的手指中進出,不時頂上粉嫩的乳尖,將它搗得陷了進去。

  直到十六手酸得受不了,李玄慈揚起下巴,發出低沉曖昧的喘息聲,那聲音惹得十六好奇地抬頭,下一刻,卻從那折磨了她許久的壞東西裡,噴出許多又濃又熱的白液。

  她的細鎖骨,纖薄的肩膀,軟腴的乳,都掛了這膩白的精液,緩緩往下滑著,乃至在小小的乳尖上掛出一滴白濁。

  「哥哥……」她呆呆叫著。

  李玄慈還在沉沉地喘息著,胸膛暗暗起伏,聞聲低下頭看她。

  純潔的小鹿,誤入了密林,沾染了滿身的泥,再也回不去了。

  他撫過十六紅潤的唇,旁邊甚至還沾了一點白膩,他用指尖刮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撬開她的唇,混著那白膩,玩弄起她的舌尖。

  「我會讓你恢復的。」他沉聲說道。

  「然後,你便再也不能逃開了,在我的身下,做我永遠的奴隸。」他伏下身,在十六的耳畔,輕輕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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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6: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借宿

  一切發生之前。

  何沖雖然到底在強烈的求生欲下退出了房間,但同樣強烈的師門情深,依然讓他小心又謹慎地貼在門縫上,想要聽聽裡面的動靜。

  然而他齜牙咧嘴地想要聽點風聲時,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捂住他的嘴,一下子將他拖了開去。

  何沖也是練家子,可他失了先機,又不敢在走廊裡弄出動靜,因此一套精妙絕倫的擒拿手也只能施展個小半,好好的分筋錯骨手最後使得跟狗刨一樣。

  直到拖過了拐角,後面的人才鬆了手,何沖轉身一看發現是定王的那個跟班,金展。

  何沖頓時也顧不得理虧,用氣聲問道:「你……你作甚?」

  金展本只是盡忠職守,可看著何沖這般模樣,近日來又連連守著主子「斷袖」了的秘密,一下子也頗為不必要地紅了臉,忙擺著手,結結巴巴地辯解:「我只是,我對你,你莫誤會,我沒有那種愛好……別人也沒有!」

  說到最後一句時,甚至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何沖簡直摸不著頭腦,他不過是竊聽被捉,驚嚇之下借題發揮,怎麼這人倒比他還慌?

  「別人……什麼別人?」何沖疑惑地問道,隨即瞪大了眼睛,回頭望向緊閉的房門。

  金展簡直不打自招,一臉緊張地上來又要捂他的嘴,被得了自由的何沖一個小擒拿手便擋了回去,兩人邊過招邊互相逼問。

  「你是說,定王也習慣如此動手動腳?」一個黑虎掏心。

  「我沒說!」一個白鶴亮翅。

  「你是說漏了嘴,你們王爺明明……」氣急敗壞的何沖快要在樓梯上和金展打起來。

  「我們王爺對別人從不這樣!」金展如此時刻仍不忘維護自家主子的清白。

  「對十六這樣更不行!」何沖氣得抬腳一個下劈,卻被金展接個正著,兩人僵持著差點一起滾下樓梯去。

  金展硬是生生扛住他的力道,再反手一抓,將何沖制在自己懷裡,急急警告著:「斷袖之事,不容於清議,萬不可宣揚。」

  話音剛落,卻感覺懷中的何沖一靜,面色有些古怪地望向他,重復道:「斷袖?」

  隨即,彷彿嗓子裡卡了東西,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壓抑著湧上來的笑意。

  金展看著越發古怪的何沖,忍不住想戳戳他,這是受了自己師弟屈居人下的刺激,竟然悲喜不分了?

  二人各懷鬼胎,雞同鴨講,就這麼互相眼瞪眼地在樓下對坐了一下午。

  直到晚飯過後,李玄慈衣袍寬鬆、髮髻鬆散地一副浪蕩子模樣,親自下樓叫了兩份吃食端上去,兩人的臉色都不約而同地變得更難看了。

  直到第二日出發時,何沖也沒再好好見上十六一面,她昏昏沉沉地被李玄慈抱進馬車裡,車簾落下,連個側臉也沒見著。

  金展則跟個烏眼雞一樣,死死盯著他,二人共乘一輛青皮馬車,默契地對今日李玄慈親密的舉動保持了沉默。

  十六啊,師兄對不住你,等此事了結,若你真的有損,師兄便是拚了性命,也要讓那李玄慈變成閹雞。

  何沖摸著自己發痛的良心,亡羊補牢、掩耳盜鈴一般想著。

  一行人走了幾日,途中辛苦自不必說,也幸好李玄慈提前準備了足夠多的糖和點心,才讓十六乖乖坐了這麼幾日的行程,也借著轟隆隆的馬車聲,花了許多別樣的「功夫」,安撫了十六坐得發疼的屁股。

  屁股倒是不疼了,可在車裡待了幾日,那嫩乳便被他在口中含了幾日,一刻不離,倒比那屁股還受罪得多。

  當然,這些都被那扇特意挑的厚簾子隔離開來,除了拉車的那匹紅棗馬,無人知曉車裡是怎樣的景色。

  行了三日,就快到那女子曾經出現過的一處地方,半途卻落起了雨,劈裡啪啦打在車頂上,吵人得很。

  繼續走,進城去再休息也不是不行,只是十六從未聽過雨打在馬車上的聲音,人坐在裡面有些害怕,也格外鬧得厲害。

  李玄慈便打發了金展冒雨去探,發現前面有座小廟,看上去倒還有歇腳的地方,於是便決定去那裡借宿一日,等雨停了再進城。

  金展扣了廟門,卻久久不見回應,同一起下來的何沖一樣,渾身已淋得和落湯雞無異,小心地回望了一眼,卻見車窗上掀起的一角,李玄慈透出來的一個眼神,立刻打了個冷顫,愈發用力地扣起門來。

  好容易敲開了門,應門的卻是個清秀的和尚,看上去也不過十六七的樣子,說了來意後,和尚卻警惕得很,有禮卻又堅決地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雨下得太大了,將視線所及的一切都沖淡了幾分,像是工整的工筆畫,被肆意的水跡暈成了一團糊塗。

  雨點毫不留情地打在青皮馬車頂上,幾乎要將那種震動傳到車裡每一寸。

  李玄慈挑了車簾,正在看著,突然一道亮光劃過從車簾縫隙裡刺了進去,一切霎時都變為黑白色。

  「哥哥,我怕。」十六衝上來,抱住了他的一隻手臂,那怯生生的聲音,被隨即而來的雷聲遮掩,可李玄慈的目光低了一瞬,依然聽見了。

  他眸子動了一下,然後堅定地將被十六抱緊的手抽了出來,挑開車簾,跳下車,走進雨霧裡。

  留下身後的十六,有些委屈地坐在車簾旁,身上都被飄進來的雨絲打濕了些。

  李玄慈卻未回頭,一直走到廟門前,打量著那小和尚。

  下一刻,雪亮的劍光抵在小和尚清瘦的脖頸上,劍影比雨霧中的閃電還要亮,與那砰砰流動的大血管靠得那麼近,再多一釐,便要見血了。

  「讓我們進去,重賞。」

  「不讓,我便殺了你,再進。」

  他說得簡潔又冷漠。

  世界靜默了一瞬,誰也沒料到突然的這一齣,何沖被這架勢嚇得念了句「福生無量天尊」,卻又才想起這是佛門,要念阿彌陀佛,才不算觸同行的忌諱,可他說也說了,於是便乾脆閉上嘴。

  於是,他們就這樣順利地住進了寺裡。

  可憐巴巴守在車裡的十六,被李玄慈裹在披風裡,一點沒濕、全鬚全尾地抱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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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師兄師弟

  有了李玄慈的劍,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

  進了廟裡,李玄慈單手抱著十六,另一隻手提著劍往裡走,穿過寺裡一重重門,那門上暗漬斑斑,皂色靴子一點,木門便哀哀叫喚著敞開了。

  穿過大堂時,中庭裡的銅鼎在如簾的雨中突兀地立著,裡面一片糟泥,顯然是平日裡剩下的香灰被雨打濕了。

  何沖望了一眼,小聲嘆道:「看來這佛門日子比我們道門還滋潤,這麼個地方……」他好容易將要脫口而出的破字咽了下去,繼續說道:「也有這麼多人來上香。」

  金展有些無言地看著他,這脾性,倒真是和十六兄弟一個師門出來的,雖是出家人,卻也十分坦白地看重這世俗香火。

  此時起了風,將大殿的門吹開了,威嚴的大佛垂著眼,慈悲又無情地看著世間凡人們,金身靠底的一角起了些斑駁,台下潦草地擺著木魚和銅缽,倒現出些荒涼來。

  到了後院,那和尚要將李玄慈往修士住的客房引,李玄慈沒有說話,下一刻,卻抱著十六抬腳便往旁邊的正房走。

  一直以來沉默的和尚頭一次有些著急,不顧李玄慈的劍就要去攔他,嘴裡叫著不行,卻被李玄慈一腳踹開,三兩下便到了正房門口。

  那和尚掙扎著起身,不要命一樣去擋,正房的門卻還是被打開了。

  裡面空無一人,只有床上的紗簾隨著門口吹進的風在輕輕擺動著,一派寂寥模樣。

  那和尚看了裡面一眼,怔愣一瞬,然後轉向李玄慈說道:「這位貴客,這是我師父的房間,他近日在外游歷,可小僧萬萬不敢讓他人進入,還請各位見諒。」

  李玄慈冷冷打量著這看起來清秀又可憐的和尚,還沒來得及說話,十六便打斷了,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好香呀,十六想吃桃子了。」

  李玄慈眼尾挑了一瞬,將從斗篷裡冒了個豆子腦袋出來的十六又按了回去。

  那和尚立刻瞅了這個縫隙,想要將李玄慈請回客房,可那皂色靴子剛剛轉了過來,下一刻,卻足尖一點便飛身撤回,雪亮的劍光揮向木架,只見木屑飛濺,架子一下子便裂了開來。

  而破碎的木架後,竟還站著個小小和尚。

  那小小和尚個頭矮小,戴著僧帽,穿著有些鬆垮的舊僧袍,一臉怯意,顯然被嚇壞了。

  之前引路的那位和尚連忙護了上來,說道:「這是我師弟,他性子內向,身體也不好,因此沒讓他見生人,躲到了這裡,請施主莫見怪。」

  李玄慈的劍卻舉了起來,對著兩人,有些玩味地問道:「好一個師弟。」

  說完,目光還順帶著在何沖和十六的身上轉了下,讓何沖不知為何覺得脖子有些發涼,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李玄慈轉了過來,眉梢眼角俱是邪氣,半笑著說:「正好,如今我最煩的便是什麼師兄師弟,殺了你們,倒也不算冤枉。」

  說罷便要舉劍刺過,那和尚見他的劍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眼見便帶著戾氣要刺入血肉,只能絕望地叫著:「施主不要,我承認,這不是我師弟!」

  李玄慈的劍卻沒有停,下一刻,一寸不差地刺進了躲在身後的小和尚的僧帽,將它挑了下來,瞬間,黑髮如瀑,落了滿肩。

  眾人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驚得一時無話,只有十六拍起巴掌,高興地叫道:「桃子,香香的桃子。」

  李玄慈這才閒閒收回劍,將在他手臂上跳得跟活魚一樣的十六緊了緊,嗤笑道:「要裝和尚,捨不得剃頭髮便算了,連梳頭水都這樣味濃,真是矯情得很。」

  原來是那桃子味的梳頭水出賣了她。

  不像十六,身上沒有一點脂粉味,臉上乾乾淨淨,身上也乾乾淨淨。

  那和尚抖著唇,顯然已經充分認識到眼前這人有多銳利、多可怕,終於跪了下來,只倔強地抬著頭,滿眼絕望地望著他們。

  「求各位施主能放過我們,我們實在也是被逼無奈。」他語氣淒淒,說得十分真心。

  「怎樣個被逼無奈?」李玄慈卻半分不為所動,頗帶著些諷刺。

  「我是孤兒,被人丟在了廟裡,所以從小便做了和尚。她名喚璐娘,父母雙亡,長兄早逝,幸得嫂嫂磨麵養大,她嫂嫂從小便會帶著她來寺裡送麵,因此我與她從小相識。」

  「我知道自己已入佛門,從未有唐突之意。近日,她嫂嫂做的麵,機緣巧合被獻給了知州夫人,一下子坊間價格也水漲船高。」

  「卻不想惹來人眼紅,鎮上富戶的浪蕩子王喬,平日裡便覬覦璐娘,屢次想以財勢納璐娘為妾,如今見她家好轉,沒了指望,竟將她嫂嫂害死,還要強佔她,想把那家傳的磨麵秘技據為己有。」

  「我無力對抗,只能將她扮成和尚藏在這廟中,能躲些時日,便躲些時日,施主若真不願放過我們,只求您殺了我,換得她一命。」

  璐娘躲在身後,也是一臉淒淒,滿頭的青絲散在肩上,襯得一張臉下巴尖尖,倒真是惹人憐愛的俏模樣。兩人依靠在一起,彼此的指尖將觸未觸,還在發著抖,可憐極了。

  這樣的情景,實在讓人動容,何沖和金展面色也有些凝重,可李玄慈卻是鐵石心腸,眉間有淡淡不耐,說道:「撒謊。」

  「我沒有!」和尚急急說道。

  「那你師父呢?」李玄慈打量著跪著的他,問道。

  和尚額上生了滴汗,望著地面,回答道:「師父游歷在外……」

  李玄慈乾脆俐落地打斷了他。

  「你師父是死是活,便是被你生吞了,我也毫不在意,但今日我們宿在這裡,便容不得半點隱瞞,在我面前撒謊,你的命便到頭了。」

  那小和尚臉色有些青白,卻還是強撐著,嘴唇蠕動著辯道:「師父確實是出門游歷……」

  還未說完,便被打斷,「庭中銅鼎積了香灰,平日應是有香火的,今日落雨,明明無人上香,卻凝成了泥,顯然是往日的香灰都未清理,你師父出門前,也未交代兩句如何打理寺中事宜?」

  「師父交代過的,只是出門比較急,所以沒盯著小僧做完灑掃,後來則是小僧犯懶了。」那小和尚急急說道。

  「連化緣缽都不帶,你師父打算如何游歷?」李玄慈一針見血地問。

  那小和尚額上起了汗,白著嘴唇說:「師父,師父……」

  李玄慈冷哼一聲,截斷了話,「你說不出來,那便我替你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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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7: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無趣

  那和尚額上起了汗,白著嘴唇說:「師父,師父……」

  李玄慈冷哼一聲,截斷了話,「你說不出來,那便我替你說好了。」

  「你師父不見蹤影,你又有意隱瞞,自然嫌疑最大。」李玄慈劍尖一指,正對著那和尚眉心方寸。

  「師父突然不見,我亦心急如焚,隱瞞此事並非因為嫌疑,只是璐娘躲在此處,我怕報官之後便藏不住她了,我承認我有私心,可師父真是自己不見的。」和尚急急辯道。

  「你想好,不改口了?」李玄慈卻睨了他一眼,頗為不在意地說道,彷彿看著砧板上的肉,思量著何處下刀。

  那和尚明顯有些警惕起來,可不待他回答,李玄慈便繼續說道。

  「你有些聰明,知道將自己撇得太清反而可疑,因此承認私心,以退為進。畢竟,一個心有私情、不顧師恩的年輕人,比一無所知的弟子,要可信得多。」

  「不過你到底還是蠢,而且又蠢又懶。」李玄慈那雙凌厲的眼睛裡,有著漫不經心的傲慢,看著在他面前躍躍欲試的蚊蠅。

  「你身量不高,年歲也小,真與你師父纏鬥起來,大概也難討得好處。」

  「所以,你挑了個巧辦法,等你師父在大殿裡念經時,正好背對著你,又閉著眼,心神還專注於經文,便從背後敲碎了他的腦袋。」

  那和尚眼睛發紅,嘴唇蠕動著想要辯駁,可他剛退後一步,就碰到了被護在身後的璐娘,璐娘小心地揪住了他的袖子,顯然害怕得緊,他面色閃過一絲猶豫,咬緊了唇,不再言語。

  李玄慈乾脆停在那裡,等著聽他無力的辯駁,然而和尚顯然也知道誰強誰弱,最後只喃喃說著「我沒有」。

  無趣。

  李玄慈沒有半分慈悲的眸子,淡漠地打量著跪在地上的二人,連垂死掙扎都這般有氣無力,讓人連踐踏的興致都沒了。

  恰巧懷裡的十六在他手臂上悄悄挪了下屁股,換了個更舒服的滋味,李玄慈低頭看了這傻子一眼,挑了下眉。

  這世上都是傻子,不過還是這個傻子格外有意思些,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賴皮又頑強地挑戰他的底線。

  李玄慈沒了耐心,便三兩句話挑明了事情真相。

  「大佛靠底座的地方有些斑駁,想來是腦漿子混著血撿到上面,之後你擦洗的時候太用力,才將那塊金身擦得如此斑駁。」

  「台下木魚、化緣缽俱在,唯獨不見敲木魚的木槌,這木魚這麼大,錘應該也不小,你便是用錘來敲擊的吧,木槌沾了血,洗不乾淨,因此被你扔了。」

  腦漿橫飛這樣的場景,在李玄慈口中,卻再輕描淡寫不過,他隨即又掛了絲譏諷的笑。

  「我平日裡,便厭惡這些膩歪勾纏的所謂情愛,而你,不過是再次驗證了這一點。」

  「得了個女子便昏了頭腦,殺完人,金身懶得再鍍,木槌也忘了添置,想來這些時日,終日耽於女色,你怕是一聲佛也沒空念過吧。」

  這話說得極為辛辣諷刺,連帶著璐娘也羞辱了進去。

  璐娘激烈地抖了起來,低著頭,看不出表情,可她的顫抖卻通過兩人相觸的指尖傳了過去。

  和尚面色激動起來,像是澆築好的蠟面重新融化,變得扭曲又古怪,他終於開口,卻不是為自己辯駁:「璐娘與我之間清清白白,莫要污她!」

  李玄慈唇角挑了絲笑,話語涼薄無比。

  「清白,與那鼎裡的污泥一樣清白嗎?」

  「你們這樣的蠢貨,連殺人這樣簡單的事都辦不好。」李玄慈眼中不屑更濃,「燒屍滅跡算個辦法,可那鼎裡的火,根本燒不盡骨頭。你不想著將殘骨挑出來碾碎,澆油再燒,只拿灰蓋了蓋便了事,如今落了雨,灰凝了泥,裡面的碎骨頭都漏了塊出來,蠢貨。」

  這樣的三流手段,根本瞞不過殺人經驗過分豐富的李玄慈。

  金展聽聞這話,立刻機敏地冒雨去了庭中,用袍子兜著,將灰泥裡面的碎骨挑了些回來,攤在了地上。

  李玄慈卻連眼風都懶得掃,他的推論已被驗證,根本不想親手碰什麼老和尚的骨灰。

  何沖當了苦勞力,蹲下來細細查看著那些骨頭,道門裡關於人體之事頗有研究,他一看便知道這確實是人骨。

  何沖盡職盡責地翻看著,十六從李玄慈懷裡探了個腦袋出去,好奇地望著地上那攤混了黑泥的碎骨頭,還伸了手想摸,可剛露了個指頭,就被李玄慈打了手,委屈地縮了回去。

  此時,何沖突然臉色一變,說道:「不對,這裡面不止一個人的骸骨,還有一女子,而且是成年女子的骸骨。」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又變了,那和尚更是面色青白,卻下意識地悄悄挪動了下,將身後躲著的璐娘,掩得更嚴實了。

  金展追問道:「你確定?這骨頭這樣碎,你如何分辨出來的?」

  何沖不避諱地上手取了幾塊骨頭,細心拚在一起,不一會兒,兩塊盆骨的形狀便顯現出來。

  「人的盆骨比較大,不易燒碎,因此稍微一拚,便能看出這是不同屍體的兩塊盆骨。女子骨盆下口要比男子寬些,好孕育胎兒,而且這塊盆骨內側有骨質凹陷和傷痕,這都是懷胎時擠壓造成的,說明此人因是分娩或至少懷胎過的女子。」

  當世,人體屍骸之事屬於禁忌,也只有道門這樣講求修煉的門派,會對這些事如此了解,旁人聽來,只覺驚世駭俗,金展聽得專注,李玄慈卻垂眸思索著什麼。

  半晌,他抬頭,眼中有興味閃過,彷彿聞到了鮮血的野獸,露出了獠牙。

  「有意思。」他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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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7: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羅網

  半晌,李玄慈抬頭,眼中有興味閃過,彷彿聞到了鮮血的野獸,露出了獠牙。

  「有意思。」他笑著說道。

  光華流轉,寒意蘊於劍尖,直指向地上跪著的二人。

  「倒是我小瞧你了。」李玄慈語帶邪氣,竟隱隱多了絲愉悅,「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何沖和金展望著這突發的變故,有些不知所措,何沖手上還掂著那幾塊破骨頭,也跟著望向那兩人。

  那年輕和尚本已彎折下來的脊背,卻又不自覺地挺直了些,投下的影子將璐娘完全罩住,看不清面容,只見一縷青絲垂在他肩上,還在隱隱顫著。

  「我們不懂施主是何意。」和尚趕在前面開口了。

  「不懂?既然不懂,何必口稱我們。」李玄慈眼中閃現快意,彷彿望著獵物落進布滿尖竹的陷阱。

  「鼎裡多的骸骨,是你嫂嫂的吧,看來這不是個長嫂賣麵養姑的善事,倒是個小姑殺嫂的稀罕事。」

  李玄慈說完這話,眼看著那和尚的眼中現了絕望,卻還要替她分辯:「她嫂嫂養育璐娘多年,親如母女,璐娘怎會殺她!嫂嫂是那浪蕩子王喬殺的,也正因如此,我才不顧一切要將璐娘藏起來,否則連她也要遭殃。」

  金展越聽眉頭越皺,然後終於恍然大悟,說道:「我想起來了,之前搜羅上來的線報裡,便提過此事。西羅縣近日麵價大漲,商戶間因此起了衝突,好像還出了人命。」

  自那日在客棧發現那女子蹤跡詭異後,李玄慈便吩咐暗衛搜羅各地異事,金展接的是明面上各州府的邸報,暗線消息則是直接呈給李玄慈的,因此直到此刻,金展才反應過來這兩者說的是一件事。

  李玄慈接的暗衛消息則要靈通得多,況且他已經發現那女子沾染的事情,總是首善尾惡,自然也就格外注意這方面的消息。

  「確有這麼個覬覦你的浪蕩子王喬,你嫂嫂待你大概也確實親近,不過,倒養了條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按你們的說法,如果人是王喬殺的,你們又如何得了這屍首,又為何不報官?」李玄慈不待他再辯,就言辭如刀地拋著問題,將二人釘死在地。

  「便是怕事到只敢藏起來,也不至於將自己嫂嫂屍首焚毀吧?」三兩下拆台了個乾淨。

  「分明是你們殺了人,然後焚屍藏跡,這樣一來,你嫂嫂生死不知,又尋不著屍身,嫌疑便自然轉移到了既圖人又圖財的王喬身上。」

  「如今尋了屍體,那王喬也還活蹦亂跳著,怕是連你嫂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抓起來一對質,便都清楚了。」

  那和尚下唇被自己咬出青白牙印,眼中卻還浮著帶了怨毒的不甘,顯見是不會輕易認罪的,硬梗著脖子剛要開口,衣袖卻被輕輕扯了下,回頭望去,正是璐娘含著淚如同星辰閃動的眸子。

  「慧信哥哥,不要說了,這都是為了我,都是我的錯,不干你的事。」

  隨即璐娘淒淒叩首,以額觸地,認罪道:「此事全為我一人所為,各位要帶我見官或是就地誅殺,我都無怨言,只求你們放過慧信哥哥,他只是念在舊情收留了我。」

  她伏在地上,只剩細細的脖頸露在衣領外,單薄又纖細,顯得那麼脆弱,倒生出些惹人憐愛的美感來。

  慧信和尚臉上那出家人的克制與淡泊終於完全碎了乾淨,只剩下凡塵糾纏的苦,伸手一把抓過璐娘,將她護進懷裡。

  「是我!一切都是我做下的!」他聲音裡藏著痛苦,嘶吼著坦白:「她那嫂嫂對她,從來外甜內苦,自小在私下裡璐娘受了多少折磨,我聽著都揪心,現下又添了王喬,想要折辱璐娘,她的苦,你們哪裡明白!」

  慧信和尚眼眸中的痛苦幾乎要溢出來,不自覺地揪住心口。

  「我自小便盼望著等長大以後,能夠還俗娶她,為她開闢一方港灣,護她周全,可如今前有狼後有虎,我只能掃除一切阻礙。」

  「只要能讓她平安,再深的罪孽,我下無間地獄拿永世來還!」

  說到最後,他眼中滿是瘋狂,充斥著血色,如惡鬼一般,身上那身灰撲撲的僧袍,倒成了諷刺。

  這泣血一幕,卻半分沒進了李玄慈眼裡,他的眸子打量著這對亡命鴛鴦,譏諷之意越盛。

  他望著慧信,輕蔑地嘖了一聲。

  「我有時好奇,世上蠢貨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李玄慈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但真瞧見了你這樣純粹的蠢貨,只覺得興趣索然。」

  隨即調頭望向仍然伏著的璐娘,「一箭三雕,這樣好的本事,怎麼還躲在個傀儡後面?」李玄慈目光裡暗藏譏諷,出聲挑釁。

  璐娘聽了這話,終於直起了脊背,臉上卻一派平靜,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哀哀望向李玄慈,問道:「您是認定是我了?」

  她那雙含情目,凝著煙波縹緲,藏著楚楚可憐,就這麼如細絲一樣纏上李玄慈。

  還沒待他說什麼,一雙白白嫩嫩的小肥手,先從裹得嚴實的斗篷裡伸了出來,繞上李玄慈的肩頸,十根小小的指頭在他後頸嚴嚴實實纏在一起,幾乎要打個結。

  李玄慈低頭,看見十六軟嘟嘟的臉蛋上,眉毛擰得緊緊的,嘴巴抿成一條線。

  十六感受到他的視線,終於捨得把凝重的目光挪回李玄慈臉上,偷偷摸摸地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著:「哥哥別看妖怪,會被妖怪吃掉的。」

  李玄慈挑了一邊眉,看著這有些新奇的十六,目光變得深沉,左手一挽,將一直未放鬆過的劍乾脆俐落地收進鞘裡,空出手來,給了她個不輕不重的腦蹦兒。

  「擔心你自己吧,傻瓜。」

  十六捂了腦門,有些憤怒又無助地望著李玄慈,不懂自己怎麼就突然遭罪了,李玄慈卻不理她,重新望向那二人。

  璐娘被這麼一打斷,也不再像剛剛那樣痴痴望著他,可李玄慈的目光卻像尖刃插進骨骼間隙,無情地剖著。

  「王喬覬覦你,不是一日兩日,你嫂嫂對你要真外甜內苦,把你嫁了換銀子便是,反正你長兄都死了兩年了。」

  「你嫂嫂要日日磨麵,你的手上卻連繭子也無,還有你那嗆死人的梳頭水,對尋常人家也算是個稀罕東西,你嫂嫂要真虐待你,能讓你這樣細皮嫩肉、花枝招展地去勾引和尚嗎?」

  他這話說得直白又赤裸極了,幾乎是將女兒家的面皮碾在地上踩。

  「如今人也死了,自然是任你這還能說話的嘴巴描圓繪方,我也懶得分辨,乾脆論跡不論心,你嫂嫂待你的心如何,誰都不知,但她曾經典當了自己夭折之女的銀鎖來給你過及笄禮,是再真不過的。」

  慧信和尚張大了眼,視線有些遲疑地在李玄慈和璐娘之間游移,顯然也不知此事。

  這自然是暗衛的密報裡提及過的,凡涉及錢財之事,都被查了個乾淨,李玄慈自然清楚個中秘辛。

  璐娘的脊背仍然挺得直,目光卻低了下來,避開了眾人視線。

  「你倒有幾分心機膽色,你嫂嫂得了機遇,你便因勢利導,布了這樣一個一箭三雕的局。」

  「誘哄這和尚幫你殺了自己嫂嫂,毀屍滅跡,嫁禍給王喬,同時以藏身為藉口,引導和尚殺了自己師父,給你提供躲避之地。」

  「這兩具屍體,各有用處。你嫂嫂的死,是為了陷害王喬,而這老和尚的死,怕是為了日後收拾慧信準備的吧。」

  「這樣一來,你不喜的嫂嫂死了,覬覦你的王喬也惹上嫌疑,幫你下黑手的慧信,被你抓了這麼大的把柄,隨時能推出去當替罪羊,唯獨你,成了清清白白的可憐人。」

  「你剛剛主動認罪,不就是想以退為進,迫這蠢貨主動出來攬罪嗎?」

  「可惜了。」李玄慈眼中邪氣大盛,「若是平日,這樣的雞零狗碎,不配讓我多看一眼,但現下有些特殊,算你倒黴。」

  這個黴,自然是十六這個倒黴蛋帶來的,讓李玄慈不得不對這些雜七雜八的小事上了心。

  正當這一觸即發的時候,砰砰砰,門外的銅環又被叩響了,發出巨大的回響。

  雨還這樣大,居然還有人來,實在奇怪。

  下一刻,那明明關好的門,居然吱吱呀呀地開了,煙雨中,有一女子撐著紙傘裊裊而來,快與接天的雨簾融為一體。

  自今日進這寺裡後,李玄慈的眸子第一次起了肅殺之意,黑濃的雲在其中翻滾,他嘴角帶了抹笑,卻更顯凌厲。

  「自投羅網,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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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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