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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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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滿河星] 洞仙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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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0 01:47: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雌獸

  「哥哥。」她顫著聲音叫。

  「十六好奇怪,十六想尿尿。」

  他懷裡的人,靠他這樣近,用柔軟又天真的聲音,說著荒唐的話。

  李玄慈的身體還浸在情夢的餘韻裡,下身硬得發疼,背後的汗在靜夜裡涼下來,貼在身上便是一陣難受的燥鬱。

  他掐著懷中人的後頸,將她提開一些,在黑夜的掩飾下,赤裸裸地望著這不知死活的東西。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李玄慈的聲音掩在夜色裡,有躁動在沉沉壓抑下翻騰,尾調像鉤子一樣上揚,將鋒銳的危險藏了起來。

  可十六不懂這些,她被掐了後脖子,卻只急得掉眼淚,閃亮的碎鑽在她眼眶裡蓄滿,掙扎著向前,更緊地抱住了他,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樣。

  「十六害怕,下面在尿尿,十六不乖,十六不應該尿在床上的。」

  她眨著眼睛,磕磕巴巴地說著沒有邏輯的話,只能依賴著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哥哥」。

  一串串淚隨之撲閃著落下,將臉頰染得濕透,在這樣暗的夜色裡,都能瞧見些那可憐的模樣。

  但李玄慈卻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眼前這個人,心智如同稚兒,身體卻成熟了,用最天真的口吻,說著這樣淫蕩的事,那麼矛盾又荒唐,反倒更加催化人的妄念。

  啪嗒,他聽見自己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崩裂的聲音。

  有誰會不想摧毀純潔呢?

  當這個為他獨家訂製的、最完美的獵物,在這樣匪夷所思的情況下,失去一切抵抗能力,無助又無知地全然依賴著他。

  而那雙眼睛在看著他,純潔無暇,如同赤子。

  這怎麼能叫人不血液沸騰。

  多麼有意思啊。她一無所知,而他可以盡情地欺辱。

  可以親眼看著她那雙眼睛裡的懵懂,被自己一點點摧毀掉。

  只是想一想,便讓他激動到脊骨都發麻,這樣完美的征服,是殺再多人也替代不了的。

  他雖然對情愛之事不感興趣,可如果能從精神到肉體上全然碾壓和征服他的獵物,這實在讓他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而等她清醒以後,再想起這些折辱,到時候該是多麼有趣的一幕啊。

  他早該想到這個好辦法的。

  「把腿打開。」

  李玄慈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那麼漫不經心,卻藏著沉沉的嗜血慾望。

  十六卻似乎不懂,只呆呆愣在那裡沒有動。

  「聽話,別讓我再重復第二遍。」李玄慈的聲音曖昧地低了下來,語氣中的危險像藏在棉花裡的細針,不知什麼時候便會刺進指甲裡,卻又摸不著看不見。

  十六在這樣的壓迫下,下意識地乖了起來,雖然潛意識裡覺得羞恥,卻還是乖乖地打開了雙腿。

  李玄慈的夜視足夠好,他像黑暗中的鷹,打量著十六分開的雙腿間,那被浸濕的地方。

  他突然伸手,正觸在那小小的濕痕上,感受指尖下像是突然活了一般,輕輕地顫抖著,蠕動著,十六咬了下唇,有些無措地發出嚶嚀。

  多好聽,脆弱又無助。

  有一股熱新湧了出來,撲個正著,溫潤著舔舐他的指尖,將那裡廝磨成一團泥濘。

  他移開,那濕液竟掛在指上,拉扯出些許曖昧的痕跡,沾著纏著,墜出黏稠的絲線。

  「乖孩子。」

  李玄慈滿意地看著她的身體如何被自己操縱,在他的指下顫抖,仁慈地給予獎勵。

  十六的眼睛裡有無措,她現在心智不全,被情慾操作,沉浸在陌生的慾望裡,卻又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哥哥。」她怯怯喚著眼前唯一信賴的人。

  有尖銳的快感扎進心臟,李玄慈在暴戾的欲望驅使下,握住她小小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的獵物。

  「再叫。」

  「哥哥。」十六不明白,但她聽話。

  「再叫。」他只重復著這兩個字,壓抑著的慾望越來越濃。

  「哥哥。」她怯怯地望著,紅潤的唇說著他想聽的話。

  他不斷催促著,於是十六便一聲聲喚著他,最後一聲時,她身下一涼,有冰冷的金屬貼著皮肉劃過。

  是李玄慈用枕頭下從未離身的匕首,割開了她的褻褲。

  十六本就害怕自己尿了褲子,她顫著要縮回腿,卻被李玄慈按住了膝蓋。

  「自己把腿打開。」他殘忍又冷漠地要求著,在察覺她的顫抖後,補了一句看似溫情的誘哄,「聽話。」

  於是,十六只能聽話,扳著自己的腿,顫慄著,將腿心的風景綻放出來。

  李玄慈的血液劇烈地流動著,暴戾的征服欲在他的血管裡亂撞,讓他幾乎看不清眼前。

  他吐了口氣,將嗜血的衝動壓了下去,望著身前赤裸著如同羔羊的獵物,就這樣乖巧地張著腿,向他開放最隱秘的地方。

  她的穴像一顆桃,鼓出豐潤的一團,看上去就軟得嫩生,沒有生一點毛髮,光潔又赤裸。

  只一條淺淺的痕在中間劃了下去,將兩瓣桃子肉劃出些界限,隱蔽地透露著濕紅的縫隙。

  他突然想到那個荒唐的淫夢,如今想來,夢中的那個人竟是她。

  但夢遠比不上現實。

  夢不會讓他突然有了長出獠牙的錯覺,不會讓他想要將那裡狠狠咬下,吞進肚裡,品味她血肉的滋味。

  李玄慈順著無來由的衝動俯下身去,吮吻著光潔的穴口,將那小小的唇瓣盡情地用唇齒玩弄,只覺得一瞬間湧了許多又熱又濕的水出來,全數染在他唇上,濕潤不堪。

  十六在他舌尖上掙扎起來,嘴裡溢出破碎的呻吟,說不清是痛苦抑或快感,有些啞,總算不再似之前稚子一般無知天真,混上慾望的痕跡,帶著熱度,彷彿有重量,落在他彎下的脊背上。

  他卻沒放手,伸手擒了她滑軟的臀,握了滿掌,舌尖越發深地探進她穴口的淺褶裡,彷彿要索取她的靈魂一般。

  十六哭著掙扎起來,小小的足胡亂踢著,正抵在他的肩上,卻被他一下握住了腳踝,用拇指摩挲著凸起的踝骨,一下下磨過。

  她愣了下,然後終於叫出聲,「不要,十六不要,要尿尿了,十六不要!」

  李玄慈短暫地抬頭望了她一眼,瞳孔裡滿是放肆的慾望,被染得濕亮的唇勾了下,然後牙關微啟,將她軟嫩的穴瓣全咬含進口中。

  「啊!」十六尖叫起來,連聲音都在顫抖,如同被咬住後頸的雌獸,被壓在地上,發出絕望的呼喊,尾調高高揚起,滿是混亂的慾望。

  她就這樣,在李玄慈的唇上,到達了高潮。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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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射

  李玄慈用牙齒咬嗜著那兩瓣小小的穴肉,軟得一塌糊塗,嫩生生的,要化開一般。

  他骨子裡的施虐欲一陣陣從脊髓裡湧上來,牙尖發癢,想用她的血解渴。

  可剛剛用了一分力,十六便像被折了骨頭一樣叫得纏人,聲音細得很,卻含著一點媚,將壓抑全然氤氳成濕熱的情潮,直燒得人耳朵發燙。

  李玄慈被那嚶嚀聲催著,愈發紅了眼睛,舌尖用力,成了柔韌的楔子,撬開那怯生生閉著的穴。

  只往上這麼一勾,就如同破開軟豆腐的薄刃,讓飽滿的穴顫抖著張開,露出裡面藏著的細縫。

  十六叫得越發淒婉起來,倒不再像個不知事的稚子了,她面上流著懵懂的淚水,卻本能地為體內催動的慾望而綻放。

  矛盾又迷人,無知無覺地淪陷進去,連反抗都不知從何做起。

  李玄慈眼底的慾望又濃了一分。

  他素來愛潔,從不願觸碰他人身體,只覺得不過是形狀各異的、熱乎乎的肉塊,算不得乾淨。

  可現在躺在他身下的人,如同白紙一張,喜怒哀樂全由他操控,只不過舌尖輕輕一勾,便能叫她喪了心神。

  多聽話。

  李玄慈再次俯下身去,眼底滿是翻騰的濃濁慾望,劍眉壓著星眸,滿滿壓迫之感,明明是少年模樣,心機手段卻似惡鬼一般。

  十六哭得厲害,聽起來傷心得很,滿面的淚,掌中的白臀也掙個不停,滑膩的臀肉撞著他的手心,這樣的反抗,只會讓人更加慾望蒸騰。

  「哥哥,哥哥救我。」

  明明就是他在折磨自己,可如今的十六能依賴的,卻也只有這折辱她的人。

  李玄慈從這愚蠢又可憐的求饒裡,獲得了極大的快感。

  這樣蠢,只配被他欺負,就該這樣躺在身下,被他囚住,從身到心全部敞開,一切由他主宰。

  看上去是他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去舔舐一個少女的私處。

  可實際上,他像露出了尖銳獠牙的怪物,在無辜的十六身上肆意地發洩著慾望。

  他無法克制的暴虐,以這樣曖昧的形式渲洩著。

  李玄慈拆解著少女最隱秘而嬌嫩的地方,如同吮吸被捕獲的獵物身上最新鮮的血肉。

  再狠一些,將這裡咬下來算了,那麼嫩,吞進肚裡,不是正好嗎?

  但他又覺得就這樣吞下,太浪費了些,這樣聽話又鮮活的表現,得多賞玩些時間才對。

  於是,他又給了十六些甜頭,舌尖向上,勾住縫隙往裡頂,只需稍稍一用力,十六就輕輕哼了起來,多了些曖昧的歡愉藏在揚起的聲線裡。

  舌尖是柔軟的,卻又隱隱透著力量,舌面上的顆粒磨過細嫩的小核,用力一擦,便抖得厲害。

  他乾脆捉住十六,將她腿心大大打開,挑弄起那嫩得發紅的陰蒂,一挑,用舌尖劃過圓潤的珍珠,一捲,讓舌頭碾過細小的褶皺。

  他的髮髻被十六弄得鬆散,有了幾分浪蕩子模樣,十六大腿內側軟腴的嫩肉磨過他散開的頭髮,也有著說不明白的癢,蕩漾開來,和腿心的悸動氤氳成一片。

  「哥哥,癢,十六癢。」她眼角還掛著淚,卻痴痴地說著最直白的話。

  她越是懵懂無知,李玄慈混著暴戾的慾望就越發放大。

  叫,再叫得可憐些。

  他用起了牙齒,堅硬的牙尖咬過凸起的陰蒂,不待她喚疼,又用唇舌舔舐做暫時的安撫。

  待剛剛放鬆,舌尖猛地往緊閉的小穴口裡刺,一陣陣插弄挑撥,津液和她流出的水混成一塊,黏膩又濕潤,泥濘得一塌糊塗。

  十六的聲音越來越高,像線放到了極限的風箏,晃晃悠悠,最後終於斷了線,落了下來,在粉身碎骨裡再次洩了滿身。

  李玄慈再次起身的時候,十六仍然癱在床上,依依顫抖著,敞開的嫩穴,不時又吐出一小口濕滑的淫液。

  他向來薄情寡恩的唇上染了水亮,瞳孔裡還有沉沉慾色,卻能冷眼欣賞十六抽顫的姿態。

  可惜他冷心冷腸,沒再多給十六什麼喘息的機會,便掐著後脖子將她脅迫著起來。

  「舌頭伸出來,舔。」

  他將這般淫靡的事說得冷淡又無情,十六卻聽不懂,還在細細喘著,滿面緋紅,眼裡一派無知。

  李玄慈湊近她耳邊,呼吸灼熱噴在敏感的耳根,低語道:「舌頭伸出來,否則,我便把你的舌頭割了,再也說不了話。」

  十六似乎明白了一半,有些怕的樣子,還是怯怯地伸了舌頭。

  李玄慈久久看著那粉粉小小的一點,將硬了許久的陽具放了出來,再把她按了下去。

  十六伸了半天舌頭,又低著頭,津液不自覺地順著舌尖往下墜,這樣一按,便正好落在他傘張的棱頭上。

  紅潤的舌尖,與青筋盤旋的陽具,中間牽扯了一抹滑膩的水絲,拉扯著牽動,色慾橫生,荒淫至極。

  他不耐起來,一個挺身,陽具直接抵上她的嫩舌尖,被小小的唇含了一點,就這麼不滿足地半包著。

  十六嚶嚶哼著,卻被堵了回去,嬌聲全悶在口中,倒更加讓人心神搖曳,李玄慈倒是沒出聲,只是太陽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慾望蒸騰起來,將脊骨烘得發疼,他沒有理由克制,也不想遏制,這本來就是他的獵物,該乖乖聽他的話,任他擺布。

  於是李玄慈貪婪地動著,可怖的陽具就這樣進出在少女稚嫩又純潔的唇中。

  十六甚至來不及吞咽,無助地反抗著,她的唇太小,又不懂得如何取媚男人,只能被動地承受,將將含吮著勃發的棱頭,就已將唇角撐得緋紅。

  她含糊地呻吟著,淚和津液和到一起,全沾到那正凌虐著她的肉莖上,反倒助紂為虐,讓他進出得更加肆意。

  李玄慈只覺得那口腔極熱,熱得要將他的分身化掉,那麼小,那麼嫩,緊緊絞著,不留一點空隙。

  便是攻城略地之時,取無數人首級,鮮血飛濺在臉上,也沒有這般熱,這般從骨頭裡刺出來的快感。

  他只想刺進去,全部埋進她的唇裡,讓她的舌頭繞著堅硬的陽具討好一樣地舔舐,全部射出來,再要她吞下去。

  可那裡太小了,李玄慈弄了一陣,又起了焦躁,胡亂地抽了出來,陽具上全是濕滑的津液,黏得沾手。

  然後便這樣放肆地在她嫩得和水蜜桃一樣的臉頰上刮蹭,將那些液體亂糟糟地糊在她臉上,十六尖叫著躲避,卻被他擒住,一個勁地發洩著。

  終於,他喘息著將陽具撤出,手緊握住抽動,啞著聲音說:「自己把腿打開。」

  十六哭得厲害,卻不敢違背,只能乖乖地將自己的腿按著打開。

  「自己用手,把穴分開。」他得寸進尺。

  十六不懂,他就把她的手牽住,操縱著她的手指,強迫將那兩瓣小小的肉分開,露出紅潤的穴肉。

  他看著那抹紅,手下動得越發快了,透明的液體從馬眼裡透出來。

  終於,白濃的精液射出,落在她被迫開啟的穴上,還有一些灼熱的液體甚至順著力度射了些進去那蠕動著的穴縫裡。

  空氣裡全是曖昧的氣息,濃得化不開。

  淫靡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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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3: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雞同鴨講

  李玄慈花了些時間,才平復下來呼吸。

  十六癱坐在他的床上,繚亂的被巾壓在身下,兩條顫得厲害的細腿還未閉上。

  只有那嫩穴,軟腴得很,白生生的一小團,如杏仁豆腐一樣,讓人忍不住憐惜。

  中間半藏著一抹紅,悄然無聲地透露著濕靡的情熱,被他這樣折騰一番,還未完全復原。

  濃鬱的精漿射了滿穴,掛在那柔軟的花穴上,緩慢又黏著地往下落著,正好滑進她未合緊的縫隙間。

  那滑進去的精液還帶著未涼透的餘熱,將十六嫩生的穴口又燙了下,她反射性地顫了下,然後又鼓了包淚。

  「欺負十六,哥哥尿十六身上了,哥哥對十六壞。」她顛三倒四地說著,嘴笨得很,只顧訴著自己的委屈,卻也不知道這委屈究竟是什麼。

  李玄慈的目光這才移向她,沉沉望著,視線亦墜著重量,卻與平日不同,不再那般冷漠,多了些情熱的餘韻。

  他一手將她的腳踝抓了,把十六的雙腿合了起來,穴口弄上的精液糊了滿滿穴心,卻也視若無睹一般,只低聲說了句:「含住了。」

  然後將她細腰擒住,讓她只能老實貼在自己身旁,然後躺了下來,閉上眼再無多的話。

  十六下身還泥濘成一片,身上落了細汗,有些不舒服,咿咿呀呀地要掙扎著再鬧。

  卻被他按住後腦,往自己懷裡一帶,李玄慈行動冷酷,身上卻是溫暖又舒適的,用體溫烘著她,讓人骨頭都不自覺鬆散下來。

  她愣了一會兒,最終抵抗不了一陣沉過一陣的眼皮,靜靜睡去了。

  深夜,萬籟俱寂,被露沾濕了的石板街上,連打更人都不見了蹤影。

  客棧昏暗的走廊上傳來沉悶的木頭聲響,李玄慈回頭望了眼層層紗帳裡拱起的小小弧度。

  倒真是睡得香。

  他掩好門,放任這被輕薄了還只知道睡的小十六在床上安眠,自己去了金展的房間。

  金展作為護衛,如今在外也算當差,睡得不沉,門房被扣第二下前便醒了過來。

  卻見來人是李玄慈,不由立刻躬身請安,心中揣度著究竟出了什麼事。

  他跟隨王爺這麼多年,王爺向來運籌帷幄,中夜來尋,這可是第一回,有什麼事不能傳喚他到王爺房中,還親自來了他這侍從的房間。

  不過面上卻是不敢露出異色,只躬身聽候,李玄慈邁步而進,從他身側經過。

  金展鼻尖動了動,這是什麼味道。

  不待他細思,李玄慈從袖中抽出一卷薄紙擺在桌上,說道:「將畫中之人找出來,從速。」

  金展將畫接了過來,展開一看,發現是上面畫了一名極美的女子,只寥寥幾筆,卻風情盡顯。

  他心中大動,卻絲毫不敢顯露,只悄聲應是,隨即又低聲問道:「需要將此人……請來嗎?」

  他本要脫口而出「抓來」,但又摸不清情況,況且到底是李玄慈第一次對女子在意,甚至親手畫了畫像,畫的還是這樣絕色的女子。

  金展多年精銳護衛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面定然不一般,說不準,他便要多個主子了,因此便將「抓來」改口成了「請來」。

  果然,李玄慈吩咐道:「派暗衛,發現蹤跡便立刻報來,切勿妄動,免得打草驚蛇。」他眸色深沉,又加了一句:「還有各州縣上的異動,無論大小,整理成冊如數報來。」

  連暗衛都調動上了,可見重要性非同一般,金展越發肯定心中猜測,躬身應是,只是不知要查各縣異動是為何,想來大概也是為了那女子吧。

  李玄慈起身出門,一隻腳已踏出屋子,卻又停下,金展抬了一半的身子又躬了下去。

  這回,他聽到了這夜所有吩咐中最古怪、最令他摸不著頭腦的一條。

  「天亮後,去買些小孩喜歡的吃食玩具。」李玄慈頓了下,補充道:「多挑小姑娘喜歡的。」

  然後才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金展在原地,心中滿是疑問,王爺這是要自用,還是他用啊?那……那畫卷上的女子看上去年紀也沒那麼小啊。

  金展抓耳撓腮,開始回憶起自己那些侄女外甥女,平日裡都喜歡些什麼,並陷入深深的困惑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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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3: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胃口

  第二天,盡職盡責的金展便抱著一大堆吃的玩的,敲響了李玄慈房間的門。

  自李玄慈走後,金展便連夜去布置暗衛,然後一大早上街搜羅「女孩喜歡的玩意」。

  李玄慈開了門,卻沒讓他進去,竟要徒手接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把金展都嚇了一跳,可也不敢違抗,只能大不敬地讓主子親自拿進去。

  走廊盡頭的窗吹來陣風,金展站在門口,鼻子動了下,他嗅覺靈敏,似又聞到了些昨夜李玄慈身上帶的味道。

  有些……說不明白的味道。

  他這點動作沒瞞過李玄慈的眼,剛要說話,房間裡卻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那張梨花木大床上攏得嚴實的紗帳輕晃了下,像清晨被風席捲的霧,輕輕蕩漾著。

  然後從那帳子裡鑽了個豆子大的腦袋出來,睡眼惺忪,臉頰都睡得粉潤一片。

  「哥哥。」十六眼睛都還沒睜開,只會傻乎乎地叫他。

  金展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卻沒等他反應,下一刻,啪得一下,那被踢上的門便差點把他鼻子都撞掉。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王爺竟與人同居一室,還與十六大被同眠?

  他倆什麼時候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關係變得這樣好了?

  難道是……突然斷袖了?

  金展想起十六那粉嘟嘟的、清秀得難辨雌雄的面容,越發打起冷顫來,十六看上去年紀小得很,但長得確實真不錯,如果是他,倒也真不無可能。

  不過王爺多年來一直不與任何人親近,可昨夜先是要他尋美人,另半邊也沒閒著地和十六共寢,真是不開竅則已,一開竅便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哪邊都不耽誤。

  嘖嘖嘖,胃口真好。

  金展平了平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一邊十分多餘地想著,萬一王爺看上自己,他該如何抉擇,一邊盡職盡責地繼續去打探消息去了。

  屋裡。

  李玄慈面無表情地將那一堆玩意放在桌上,然後冷著臉走向床榻,一把將那薄霧一樣的簾帳挑開,擒住十六小小的下巴,強迫還迷糊著的她看向自己。

  「又不聽話了。」他輕輕斥道。

  上午燦爛的太陽從蒙了層紙的窗戶裡透進來,將一切鍍上氤氳的光暈,二人被落下的白紗帳圍在中間,如同置身在閃耀的水波裡,身上滿是折射的光影輕輕搖晃。

  十六聽不懂,只有些愣地看著他,眼裡滿是懵懂,瞳孔跟清泠泠的水一樣,只映了他的影子,嘴唇微張,貝齒間隱隱可見紅潤的舌。

  李玄慈眸色變得幽深了些,擒住她下巴的手指一轉,拂過她的唇,他指腹上有繭,刮得十六有些疼,也有些癢,不自覺地伸了舌尖舔了下。

  她的舌就這麼掃過李玄慈的指尖,只輕輕一下,留下輕薄的熱,濕痕一點點。

  「以後不許叫人哥哥。」

  李玄慈邊說著,拇指直接探進了她唇中,戲弄著那小小的舌。

  十六卻傻乎乎的,不懂他說的什麼意思。

  「哥哥。」

  她的舌尖微曲,又輕輕上翹,一路挑上去,碰了下牙齒,又收回來,發出這兩個字。

  而只這兩個字,她的舌便像繞著李玄慈的指尖撒嬌,濕熱的舌尖劃過指背,溫度隔著指甲隱隱約約傳來,像蒙了層紗的美人,更加讓人心生難耐。

  李玄慈的眸子看著她,窗外的陽光燦爛得很,便是北邊最冷硬的地方,冰河也該消融了,薄冰融進水裡,只剩潺潺的溪聲。

  他俯身,與十六離得極近,兩人黑濃的睫毛幾乎要觸在一起,眼睛眨下,就有輕微的拂癢感,呼吸攪在一起、混成一團,親密難分。

  可吐出的話卻可怕得很。

  「敢這樣叫旁人,我便把你舌頭割了。」他低語道,即便是十六這樣的傻女娃,也能聽懂其中的可怕。

  她眼睛瞪大,往後退去,他的手指就滑落出來,十六連忙用兩隻手捂住自己的嘴。

  又含糊不清地小聲說:「不要割十六的舌頭,十六乖乖的,只有哥哥是十六的哥哥。」

  她說得語意不通,十分可笑,但這樣傻的話竟然取悅了李玄慈,他面色還是那般,但眸子裡卻湧出些饜足的笑意。

  嚇唬完了,便又給個甜棗,他將十六從床上抱了下來,放在那一桌的新奇玩意前。

  果然,十六眼睛亮了,忙著往嘴裡塞糕點糖人,手裡還拿著娃娃不肯放,再也顧不得怕他了。

  李玄慈看著吃得嘴角掉渣的十六,面上有些嫌棄,心裡卻想著別的。

  果然,這人就算傻成這樣了,照樣吃得下一頭牛。

  笨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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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4: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火眼金睛

  到了下午,暗衛的消息便傳了過來。

  畫中的女子雖然還未找到,但卻搜尋到了她此前的些許蹤跡,金展便將其整理成冊,報給了李玄慈。

  他拿了那冊子仔細看著,移步到案几前,展開了張白紙,提了狼毫,剛要下筆,看到趴在桌前自顧自地玩著布老虎的十六,她把那尾巴上繫了細鈴鐺的布老虎耍得虎虎生風,吵死個人了。

  李玄慈看著兩手拿著布老虎打架的十六,眉毛挑了下,然後叫貓逗狗一樣喚道:「過來。」

  十六玩得高興,不願理他,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趴得更低了些,手上的老虎也低調起來,不再那麼威風地打來打去。

  「不過來就把東西都扔了。」李玄慈卻有辦法治她。

  十六一下蹦得老高,啪地倒在桌上,用身體將那堆吃的玩的圈了起來,母雞護崽一樣,眼睛有幾分雞賊地悄悄回頭看著他,似乎是在掂量說的真假。

  李玄慈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十六見了便曉得沒指望,嘴撅得老高,將將夠掛個油瓶,這才放下那桌寶貝,挪了過來。

  「磨墨。」他吩咐道。

  可十六不懂什麼是磨墨,只呆呆站在那,嘴還撅著,又傻又可笑。

  李玄慈伸手便捉住了她那鴨子嘴巴,勁雖不大,卻讓十六一下子鼓了滿包的眼淚,星星閃在她眼睛裡,十分可憐又可愛。

  這次變故,倒讓十六多生了許多沒來由的嬌氣,被抓了手也哭,凶幾句也哭,吃不好也哭,玩不夠也哭,連捏了把鴨子嘴巴,也要哭。

  李玄慈手裡留著勁的,知道這人是撒嬌耍賴,看著眼眶裡含著的圓滾滾的淚,倒生起些施虐之欲來。

  像是兔子在掌心豎了耳朵,甚至能感覺到薄薄的長耳朵上血液流過的震顫,一折便彎,脆弱得很,卻因此愈發起了心思,想將那可憐的耳朵揉捏把玩。

  他眸色變得幽深,說起些此刻的十六聽不懂的話來:「再犯蠢,我便用別的法子了。」

  十六此刻笨得很,但昨夜他做了什麼事總還是記得些許的,加上趨利避害是天性,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嘴也不吊油瓶了,巴巴看著他,聽話又乖巧。

  李玄慈這才鬆了手,牽住她一隻手握著墨錠搖了一圈,十六就知道該如何弄了,有樣學樣地磨了起來。

  他先細細看了一遍搜羅來的近日裡的州府異事,有一兩個瘋癲的,也多是事出有因,未發現與十六一樣心智突然如同稚子的情況。

  想要排查其他異況,但畢竟地界這樣大,瑣事繁多,沒有個方向的話,實在難以理清。

  於是又拿起暗衛報上來的線索,倒是查到了些類似的蹤跡。

  這邊的問題倒不是線索太少,而是太多,畢竟時間太短,尚不確定是否都是他要找的那個女子,只將疑似的都報了上來。

  他提筆,先將周邊的地形畫了個大概,又按照時間順序將行蹤一個個點上去。

  還沒畫完,就覺得有毛茸茸的東西滾了過來,低頭一看,正是十六便湊了個圓腦袋進他身邊,看著那副畫。

  她抬起頭來看李玄慈,頗為記吃不記打,方才還給他嚇唬住了,現在就又笑嘻嘻地說:「小魚,哥哥給十六畫小魚,十六要吃。」

  十六眼睛亮亮的,跟黑葡萄一樣,裡面有純粹的笑意和快活,只等著她的厲害哥哥給她從紙上變條魚出來。

  李玄慈看著她那雙眼睛,莫名地沉默了一瞬,然後才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神,望向她說的「畫了小魚」的紙。

  這散亂又無序的標記,在她的無心之語下,竟漸漸被他看出些門道。

  他抓起冊子,將這些散亂的行蹤出現的先後順序理順一番,便找出了關鍵。

  果然,這人走了回頭路。

  正因為走了回頭路,再加上可能有相似之人的無關行蹤也混進裡面,所以看起來十分散漫,找不出過邏輯。

  可實際上,她應該是先向南,再波折著往東北方向前進,後又折返回來,沿著西南角往回走,因此看起來便同時有兩條線路並行,並將逐漸交錯。

  並非是一個人出現在兩個地方,而是她突然有什麼事決定要折返回去,而他們,正是在折返途中遇上的。

  拋去那些雜亂又迷惑人的散點,便大致有些像未畫完的魚形。

  也只有十六這樣心思簡單、又滿眼只看得見吃食的,才能一眼便聯想到這是魚。

  李玄慈將這些點連了起來,然後順著曲線的弧度,蜿蜒出未盡的曲線,正與原先那條線相交於一點,而這裡,原先便有記號,這女子之前便出現在這裡過。

  所以,這大概就是那女子下一個可能出現的地方。

  看來,雖然突然成了傻子,還變得又愛嬌又貪吃,但這小傻子倒也不算徹底沒用。

  至少眼睛好使,身子也軟,叫起哥哥來……也倒算甜。

  李玄慈放了筆,正打算獎勵她個什麼小玩意,可一抬頭,卻十分難得地愣了一瞬。

  只見十六的臉上已經成了花貓,而她渾然不覺還在玩著墨水,瞧見他望過來,還沖他笑了下,黑乎乎的臉配上那白白的牙齒,怪異又可笑。

  李玄慈的牙根緊了下,久違地體驗了什麼叫做「自作孽」。

  然後毫不留情地擒住這花貓的後頸子,拎了洗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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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等價交換

  又歇了一夜,第二日他們便啟程了。

  李玄慈向來是更喜歡縱馬的,圖的便是肆意痛快,這次出門也是全程騎馬。

  只是下午時,他讓金展牽了匹馬來,挑了溫順些的紅棗馬,個頭也不高。

  然後便如同牽馬那樣原樣牽了十六過去,她倒聽話,牽著哥哥的袖子就乖乖進了草棚。

  可惜見著馬,她就露了原形,怕起生來,噔噔噔跑到李玄慈身後,死抱著他的腰不撒手,只敢露一對眼睛出來悄悄看那噴著氣的馬。

  李玄慈一個眼刀飛給了站在旁側的金展,後者不愧為貼身親衛,訓練有素、眼力卓絕地閉上足以塞雞蛋的嘴,然後迅速地低下頭,再也不看。

  只是心中難免腹誹,十六兄弟適應起這角色的轉換,倒真是快得很啊,果然厲害!

  李玄慈收回目光,這才望向扣在自己腰間的手。

  一雙有些肥嫩的手。

  十六長得清秀,那雙手卻大概是隨了她的好胃口,吃得白白嫩嫩的,算不上纖細修長,反而圓嘟嘟的,雖不至於像胡蘿蔔一般,但也實在……喜慶。

  好在師父以前安慰過她,說是她的手指縫閉得特別緊,對著正午的太陽都不漏光,今後必定能是師門裡最能摟錢守錢的。

  李玄慈無情地將肥嫩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然後又把跟個土撥鼠一樣藏自己身後的十六薅了過來。

  「自己上馬。」他將十六往那邊推了下。

  十六卻抱著他的手臂不肯撒手,嘴裡求道:「十六不要,害怕,會咬十六的。」

  馬哪裡會咬人,又在耍賴罷了。李玄慈乾脆不和她廢話,直接轉了下手腕反扣住十六,將她拖了過來,然後抱了起來便要往馬那邊走。

  十六簡直跟個彈簧一樣蹦得歡,兩條腿蹬得厲害,嘴裡還叫著「十六不要,哥哥欺負十六,要咬十六的。」

  乍聽起來,簡直像在說李玄慈要咬她一般。

  金展不僅不敢看,現在連聽都不敢聽了,恨不能直接捂了耳朵,不過也察覺到十六似乎有些不尋常,看上去倒像是小孩一般不知事,只可惜他不敢抬頭,也不能看個分明。

  李玄慈直接將她放上了馬,可惜這個不爭氣的,都跨在馬上了,身子卻歪斜著,非要依著他不放。

  十八般的撒嬌功夫都使上了,眼睛裡含著包淚,嘴裡依依叫著「哥哥別不要十六」,哭得和花臉一樣,那雙肥嫩的手,還死死環著他脖子不放。

  她嫩嘟嘟的臉,在陽光下閃著淚痕,離他那麼近,李玄慈的眼力好極了,輕易便能看清她臉上細細的絨毛,好似他剛親手摘下來的粉桃子,還掛著露珠。

  十六巴巴望向他,眼睛裡全是依賴和嬌氣,瞳孔被照得成了濃稠的琥珀色,睫毛被淚打濕,凝成一簇簇,在眼下映下輕盈的影子。

  「哥哥別不要十六好不好,十六乖乖的,老虎也給哥哥玩。」她的聲音還帶著些鼻音,因此多了幾分可憐,也顯得更加乖巧,要將自己最心愛的布老虎也都給他,換他別拋下自己。

  十六不太懂騎馬趕路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擔心自己何時恢復,她什麼都不懂,也就只一心依賴著她的「哥哥」,雖然對她有些壞,卻也不想一個人坐在這高高的馬上看著他在馬下走遠,不想和他分開。

  李玄慈沒有說話,只深深地望著那雙眼睛。

  燦陽落在髮頂,照出一圈朦朧的光暈,這一刻靜下來,只有纖塵在空氣中慢慢旋舞落下,十六眸子澄澄一片,只印著馬下他的影子。

  僵持一會兒,李玄慈輕輕嘆了口氣,將她抱了下來。

  之後,金展就出去雇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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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4: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何處不可憐

  有了十六這個累贅,他們換了馬車上官道,速度自然與騎馬不能比。

  可也有個優點,馬車寬敞,十六便能將她那堆寶貝全抱上車,自己開開心心地躺在那堆玩意裡打滾,幸福得快要冒泡。

  金展已經學會不看不聽不問了,可事關李玄慈的同命結,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親衛,還是小心問了一句是否要派人專門保護十六。

  李玄慈也沒多解釋,只回了句:「我看著她」,便撩袍上車了。

  他掀了車簾,隱約的光短暫地從縫隙裡透了進去,正流了一捧光在十六桃子一樣的臉上,她被這光迷了眼睛,笨拙地拿手擋著眼睛。

  而十六鬆鬆束著的頭髮,在玩具中好一番折騰後,也大半鬆了開來,披散在馬車裡鋪的毛毯上,蜿蜒出柔軟的髮瀑。

  宿昔不梳頭,絲髮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

  李玄慈自小文韜武略,無不要求精專,此時卻無端想起這首民間樂府詩。

  只可惜眼前這傻子,心中哪有什麼迤邐之思,怕是身旁那堆圍著她的「寶貝」,比什麼人都重要。

  李玄慈看著一手捂著眼睛,一手還抓著糖人不肯放的十六,愈發確信這人心裡除了吃和玩,什麼都沒有。

  不知從哪裡生的惡念,李玄慈輕輕移了下,故意用身體抵著車簾不讓落下,於是從外面刺進來的光變得更刺眼了,一直照在十六臉上,讓她睜不開眼。

  李玄慈打量著她皺起來跟包子樣的臉,心中卻是無端的淡淡快活,從這無聊又無趣的惡作劇裡,獲得了不少樂趣。

  下一刻,一隻小小的腳輕輕蹭了下他的靴子。

  十六是李玄慈從房間直接抱上車的,因此連鞋子都沒穿,只著白色的棉襪,如今正乖乖地蜷在他的靴子旁。

  此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隨著她的動作,那只穿了白襪的小腳就這麼蹭著他,若有似無,薄軟的白襪磨過他的靴子,硬挺得很,直蹭得白襪都鬆落了幾分,露出一點瑩潤的踝骨。

  李玄慈看著那伶仃一點的細踝骨,既想就這麼踩住她,讓她哪裡也逃不了,又無端地想用虎口卡住,再狠狠往那裡咬上一口。

  可他最後什麼都沒做,只是讓車簾落了下來,攏住瞬間暗下來的內室,自己坐了進去,默默看著又生龍活虎起來的十六興致勃勃地躺在那堆玩具裡可勁造。

  馬車行了整整一日,直到傍晚才到了要歇腳的鎮上,挑了處乾淨地方落腳,但到底簡陋,飯食算不上好。

  十六與李玄慈一桌,金展在另一桌,她在車上吃了一天的零嘴,早就壞了胃口,所以磨磨唧唧不肯吃。

  李玄慈是絕不會做餵人的事的,十六噘第一回嘴時,他便只說了句「餓了自己挨著」,既不哄她吃,也不逼她。

  結果便是晚上沒多久十六便眼巴巴地湊他跟前,摸著自己癟下去的肚子小聲說:「十六餓了,要吃糖。」

  其實她吃了許多糖了,只是那東西不頂飽,除了長肉便一點用處也沒有,輕易就胃中空空似鳴鼓。

  李玄慈卻在那輕巧的鼓聲中,淡定地翻著手上的冊子,等到看完那頁,才在十六期盼的眼神裡下了結論:「不准,自己挨著。」

  十六便是聰明的時候,也從不在果腹上虧待自己,更何況現在傻了大半,光由生理反應操控,耍盡賴皮也要吃東西。

  但越是耍賴,李玄慈越不理,哪怕十六都快要在地上撒潑,成了那滾泥的豬崽,他都不帶多給個眼神。

  最後,沒了勁的十六只能乖乖認起錯來,保證天天好好吃飯,才換得李玄慈起身。

  夜晚的風吹得帶這些涼意,捲著如水的月色在小巷裡呼嘯著,兩旁鋪子廊下吊的燈籠晃晃悠悠地散著光,在青石板上拉長兩道影子。

  一道長些,一道短些,短的那道落在後面,長的那道走在前頭,一個快,一個慢,常常是剛拉開了些距離,短的那道影子便蹦蹦跳跳趕了上去,長的那道速度似乎沒有變過,卻到底沒有將影子徹底分離。

  十六好奇地低著頭,順著那淺淺的陰影踩,卻猛地撞上前面的李玄慈,將鼻子磕得酸疼,眼瞧著便要鼓一包淚。

  李玄慈卻望著不遠處,目光有些沉地打量著。

  十六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是一戶宅邸。

  朱門銅環,高屋青瓦,圍牆聳然,儼然是大戶人家。

  可惜掛了白,敞開的門戶尤可見中堂裡搭了白棚,裡面跪了個纖細的身影,全身素白,門外卻站著不少青年男子,面色悲戚,卻只默默守在門外,為首者手上握著一根素麻帶子,卻破了一角。

  李玄慈望著那裡,目光漸漸幽深,他們歇在此鎮,正是因為此地之前疑似出現過那女子的行蹤,如今碰上這樣的古怪,倒得查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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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4: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衣食父母

  李玄慈望著那在風中搖曳的白燈籠,眸光越發幽深,剛要踏步前去查看,卻察覺被人牽住了。

  牽他的人笨得很,只會用兩隻小小的胖手努力包住他的指頭,在這涼夜裡走了半天,她的手倒還是熱乎乎的,將他包裹在手心裡。

  「不去吃小餛飩嗎?」十六晚飯時剛在他那裡吃了虧,所以有些老實下來。

  實際上剛剛那裝著餛飩的扁擔晃晃悠悠經過時,就已經把十六的魂給勾走了。

  她按捺了半天,可李玄慈不僅沒往餛飩那走,反而停了下來,眼看著餛飩扁擔的煙氣就要越飄越遠了,十六終於忍耐不住出手了。

  李玄慈回頭看她,只見十六一雙眼睛可憐巴巴望著他,也不敢多說,只牽著他的手搖來搖去。

  他的眼睛如同夜色暗下來,不似方才冷硬,暗藏靜水流深,這傻乎乎又有些乖的模樣無端取悅了他。

  十六歪著頭看他,按耐不住,有些急又小小聲地說了一句,「小餛飩,買給哥哥吃,香的。」

  她在這些小地方上,傻前傻後倒都一樣乖覺,明明自己想吃,還要拉他做大旗。

  李玄慈看著這傻妞,迤邐的眼尾彎了一瞬,然後懶洋洋地叫了她一聲,「哈巴狗。」

  然後便反牽起她的一隻胖手,再看了眼掛了白的那戶人家,就大步往另一邊走。

  十六一看是往餛飩攤那走,整個人高興得都要跳起來,起勁極了,速度越來越快,最後都差點趕在了李玄慈前面,變成她拖著李玄慈走。

  嘴裡還叨叨著「小餛飩,小餛飩,十六愛吃小餛飩」。

  全然忘了不久之前,自己還說過小餛飩是買給哥哥吃的。

  李玄慈心裡暗暗譏諷了句,真是傻到家了,卻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在迷昧的夜色裡,多了些溫度。

  扁擔郎被叫住的時候,看見李玄慈這一看上去便不尋常的人物,還有些慌張,以為自己哪裡惹到這樽大佛了。

  接著便從這大佛後面跳了個清秀的少年出來,眉目間有些不經事的嬌憨,牽著這大佛的手,高高興興地嚷著:「哥哥,小餛飩,冒煙的小餛飩。」

  扁擔郎這下明白了,大概是高門大戶裡的大少爺帶著小弟出來吃宵夜,看來這兄弟二人應是關係不錯,這小少年才如此活潑放肆。

  他連忙放了扁擔,從裡面舀了碗小餛飩,皮薄得透明,在蝦頭吊出來的鮮湯裡舒展著,再撒了把翠綠的蔥花,看著冒出來的白色煙氣,滾燙一碗,讓人食欲大開。

  那餛飩還燙得很,扁擔郎還想幫忙送到旁邊的窗台上,十六卻急著就伸手了,她不會端碗,不懂得這樣燙的吃食一定要端碗的最下緣,嫩嫩的手指頭直接碰到了碗壁,一下子就哇哇叫起來。

  十六立刻含了包淚,臉皺得和十六褶的包子一樣,嘴嘟得像包子上捏的翹起來的小口,把燙紅了的手指伸到李玄慈面前,委委屈屈地小聲抱怨:「燙,十六疼。」

  李玄慈看著那胖胖的手指頭,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膚被燙得泛起一點粉紅,再看著她皺巴巴的臉和眼睛裡包的淚,不過燙了下手指,這人倒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

  「活該。」他冷淡地說道,眼看著十六眼裡的淚立刻便包得更大顆了。

  隨即伸手接過了那碗滾燙的小餛飩,安安穩穩地端在手裡,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溫度一樣。

  十六如今那和餛飩裡的肉餡差不多小的腦袋,不足以思考李玄慈為什麼端著不嫌燙,也不足以思考李玄慈這樣端著給她吃像什麼樣子,只高高興興地從扁擔郎那拿了調羹,蹦蹦跳跳地回了他身邊。

  然後二人便這樣在大街上,一個端著碗,一個吃得歡。

  不成體統,不像樣子,不遵禮儀。

  扁擔郎有些吃驚地看著二人,隨即又釋然,這小公子看上去,似乎心智不太健全,跟個孩子一般,怪不得這看上去了不得的郎君這樣寵著,竟就當街這樣端著碗隨她吃。

  真是難得的兄弟情深。

  等到吃完,李玄慈丟了銀子給他,這感嘆便化作濃濃的感激之情,恨不得再讓十六多吃幾碗,再討些賞,可李玄慈卻轉身牽著十六走了。

  回了客棧,肚皮鼓起來的十六癱上床不肯挪動了,李玄慈則去了金展房間。

  他大概吩咐了下,好好查查今夜那家掛了白的人家。

  金展應下,又問道:「王爺是覺得哪裡不對嗎?」

  李玄慈手裡把玩著茶杯,說道:「若一般人死了,該誰守靈?」

  「自然是兒子,若無兒子,便是女婿,若無兒無女,那便由子侄頂上。」金展回答道。

  「那家人卻是婦人獨自守靈,就算是無兒無女亦無親,門外還守著那麼多青年,戴的是弟子的孝,算是半子,總不至於一個守靈的男子都挑不出來。」李玄慈飲盡杯中茶,淡淡說道。

  「何況,為首的人手裡還握著破了的素麻帶子,必是與人爭執時被人扯下,可他卻也不敢再戴上,想來大概是那守靈婦人扯的。不願離去,卻也不敢進去,那便是有愧,既然有愧,此人之死多半有蹊蹺。」

  金展恍然大悟,領命下去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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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舌頭

  不久,金展即來稟報,掛白的那家人,是家教書先生,姓龐,與妻子未有子嗣,卻收了一大批學生,將大半家產都花在了供養學生上,因此素有賢名。

  龐家因助養學生,因此常常囊中羞澀,以至於簞瓢屢空,好在他名聲不錯,鄉里鄉親的也都願意多寬限些時日。

  但不久之前,龐老先生似乎發了筆意外之財,拿了上好的細白麵和精米,將債全部還清了,還陸續拿了米換錢,數量越來越大。

  可惜日子剛好起來沒多久,一個雨夜裡,龐先生竟意外在自家院子裡跌了一家,等被人發現時,早已頭破血流,連身體都僵了。

  李玄慈聽著金展的話,手指一下下翹著桌面,自語道:「有意思。」說罷便要起身。

  突然,從床簾裡蹭得露出個腦袋,嚷嚷道:「十六也要去。」

  金展立馬低頭,他之前一直沒想到十六居然還在房裡,看來是李玄慈囑咐她過不許出聲,可惜到底還是破功了。

  李玄慈冷冷望著不聽話的十六,雖不發一言,也無甚表情,卻可怕得很,無奈懵懵懂懂的十六一心只想著上街去玩,硬是對著閻王眼睛閃亮。

  東邊不亮西邊亮,這個不聽話那總有聽話的,這不,李玄慈朝金展那飛了個眼刀子,還沒掃到他身上呢,金展就十分識趣地退下了。

  於是,最後就變成李玄慈和金展,再拖著個尾巴十六,一同去了龐家。

  來致禮的人不少,可見龐家先生確實是個好人,昨夜那群戴了弟子孝的青年仍站在堂外,面色俱有些憔悴,竟已站了一夜的模樣。

  周圍來往的致禮人無不側目,可龐夫人待他人禮節周到,卻絲毫不肯看那群學生一眼。

  十六便是在這樣的場合也是不肯收斂的,蹦蹦跳跳地從前堂過,突然鼻子動了下,隨即往李玄慈這邊靠。

  李玄慈半點沒理她,兀自往裡走,卻被這纏人精牽住了袖子,拽個不停,還跟個豆丁一樣湊上來,踮著腳,自以為隱蔽地在他耳旁抱怨:「那有個哥哥,臭死了,十六不喜歡。」

  李玄慈的目光順著望了過去,在各個站著的學生身上掃了一遍過去,最後又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眼神深幽,低聲道,「我說的話,都忘了?」

  他聲音並不高,卻透著隱隱的壓力,如同冰封將融的瀑布,下一刻便要灌頂。

  十六的漏斗腦袋,在這樣的壓力下,也終於後知後覺地靈光了一回,只顧著兩手握住他的手腕,一個勁叫著「哥哥」、「哥哥」,十分諂媚,總算記起來自己曾被叮囑過,若是叫旁人哥哥,便要把舌頭割掉。

  十六的舌頭還要來講話、喝水,吃小餛飩,可不能就這樣丟了。

  可能因為是在外面,李玄慈倒高高抬起,輕輕放下,就這樣饒過了她一回,只跨步往前堂邁,留下十六的小短腿費勁地追。

  金展已經在前頭,給了分量不輕的奠銀,數額之大,引得龐夫人也出來招待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貴客。

  金展平日裡一副老實可靠的樣子,編起瞎話來卻一套一套的,瞬間就說了個龐先生外出游學時,曾對自己有一書之恩,還曾給了彼時離家出走的他一碗飯吃。

  一個叛逆少年出走在外,飢寒交加,路遇先生教明道理,施以一飯,最終發奮圖強,回報昔日恩人的形象,在金展口中栩栩如生,極為立體,不當說書先生,實在有幾分可惜。

  龐夫人聽到一書之恩時,面色有些復雜,表情幾經變化,最後化為一個心酸的微笑。

  這點變化半點不差地被李玄慈捕捉到了,他不耐來那些虛的,單刀直入,挑破了此事。

  「夫人可是懷疑,害死龐先生之人,就在這群學生當中?」他問得直接。

  那婦人如遭雷劈,一時反應不過來,卻又強行要掩飾下去,色厲內荏地強撐著說:「我……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不知?若是不知,為何靈堂停了一夜,你寧願獨自守靈,也不肯讓這些弟子盡孝?」

  「你待其他賓客有禮,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弟子也沒有敵意,可見你不是悲痛過度失了分寸,也並非因為接濟學生導致家貧而對他們懷恨在心。」

  「如今在外人面前還替他們遮掩,無非只有一個原因,你懷疑你夫君之死與他們有關,卻沒有證據,也不知是誰,因此怕誤了其他學生的聲名,只能按下不表。」

  婦人呆愣了下,然後一行淚落了下來,再也壓抑不住地低聲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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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1 00:25: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落網

  龐夫人眼中含淚,眼見著情緒激動起來,然而卻到底將一腔酸楚咽了下去,客套道:「我不知這位公子何出此言,但此乃家事,公子還是請回吧。」

  看來她到底還是不捨得亡夫傾注心血的這群學生,寧願將這樣的委屈留在肚中。

  李玄慈卻不耐煩對她溫言誘導,只單刀直入、威逼利誘:「你如今作態,無非是怕連累無辜學生的聲名,卻也不想想你夫君被人曝屍庭中,死不瞑目,你倒能安?這樣,我幫你找出作惡之人,你便和盤托出,怎樣?」

  龐老先生死得蹊蹺這點,雖不是人人知道,可金展出馬,自然打聽得清楚,老先生是起夜時被人砸了頭,丟在庭中,直到早上才被人發現,死狀淒慘。

  他將這昭彰善惡的事說成了銀貨兩訖的買賣,可卻也著實敲中龐夫人心中軟肋,正待她面色猶豫之際,李玄慈直接飛了個眼色給金展,後者示意,出門將那群弟子叫了進來。

  那群弟子以為師娘原諒自己,立刻湧進堂裡,龐夫人見他們進來,也只好猶豫地閉口不言。

  李玄慈將一直牽著他袖子、躲在身後的十六拉了出來,朝那邊抬了抬眼,把十六當成了打獵的細犬,替他找尋獵物。

  可惜十六卻不明白,還拉著袖子不肯撒手,直愣愣地問:「做什麼呀哥哥?」

  李玄慈連開口都懶得開口了,直接伸手按住她的圓腦袋,轉向那群弟子那邊,問道:「那群人中你聞到了誰有怪味?」

  十六被擒住腦袋,眼睛滴溜溜看向那群男子,終於履行了一個好獵犬的職責,舉起胖乎乎的指頭,指向其中一人,說道:「那個,就那個,熏死十六了。」

  還不忘夾帶私貨抱怨一番。

  她這話一出,那群弟子有些茫然地望向被她指著的男子,只見他髮髻有些鬆散,身上衣裳單薄,下擺處衣角露出的內裳,隨著行走擺動時還隱隱可見泥點,算不得十分光鮮。

  那弟子聽了這話,臉也有些漲紅,訥訥道:「突聞先生過身,雖換了素衣,卻未來得及沐浴,失禮於前,實在慚愧。」

  不過這話倒掙回幾番顏面,畢竟是為老師去世在外站了一夜,便是邋遢些,也能體諒。

  李玄慈卻莫名翹了嘴角,悠悠說道:「你可想好了,這衣服是來前才換的?說了,可就不能改口了。」

  那人有些驚疑,卻還是不肯鬆口,執意說道:「確是如此。」

  李玄慈像是望著落進陷阱的獵物,眼中湧出愉悅的戾氣,吐出兩個字:「撒謊。」

  「小生沒有,小生只是守了一夜,又比師兄弟們愛出汗些……」那人急急爭辯道。

  「你心虛什麼?」李玄慈卻打斷他,欣賞著他的掙扎,一步步誘他失控。

  「往……我不知你在暗示什麼,只是這是先生靈前,總該顧忌幾分。」那弟子顯然有些急了,小生也忘了自稱,直接「你你我我」地說了起來。

  「若是你們先生有靈,第一個便該劈死你。」李玄慈薄唇輕啟,說的話毫不客氣。

  「你說你是出門前換了衣裳,可內裡衣服的下擺卻有泥點。」他尾音微微吊起,留下高懸的疑思。

  「這是來的路上濺到的。」那弟子辯駁道。

  「你內裳濺上的,是紅泥。此處地勢奇異,多為黃壤,唯獨西邊一山,獨為紅壤,你大概是蛀進那書裡讀成了書呆,連周圍地勢都不清楚便來同我強辯。」

  山勢地貌事關堪輿大事,李玄慈一向爛熟於心,卻沒想到會於這樣的事上會有助益。

  「也不要狡辯這是以往留下的,通往那座山的山路前些時日落了山石,直到前天傍晚才大致清理乾淨,你便是再邋遢,也不至於十數日不換衣裳。」這正是李玄慈從暗衛搜集來的大小事宜中看到的信息。

  「那就只可能是前夜你去過西山,回來後便碰到來找你奔喪的人,來不及換,只得匆匆批了外衣便過來了。」

  李玄慈目光輕慢,卻字字如刀,周圍人看著那人的眼神隨之幾變,從不可置信慢慢轉為將信將疑,尤其是那龐夫人,面色極為復雜。

  「你血口噴人!我不過是不小心從哪濺上了泥點,就這般污蔑於人!」那弟子越發急了起來。

  「蠢貨,那可不只是泥點,上面還有血跡,只不過乾了之後便一片暗紅,不懂殺人的外行,看上去便如同泥點一樣。」

  可對於他這種殺人的行家,哪些是泥點,哪些是血跡,一望便分明。

  果然,那弟子聽完後,欲蓋彌彰地用外裳掩住了內裳,又發現自己這舉動多突兀,猛然鬆開來,說道:「這是家裡殺雞熬湯時留下的血,我沒注意罷了。」

  「熬湯?你怕是喝不了那熱雞湯吧?」李玄慈話語譏諷,言辭如刀。

  「你這樣被寒食散掏空了的身子,能受得住熱湯嗎?」他含著惡意,故意問道,眼見著那人的面色隨著這個秘密而變得絕望。

  「你五指唯獨尾指留了指甲,想必便是用那來取寒食散的粉末。常服寒食散的人,一點熱都不能受,所以你才會在現在剛開春的時候,只穿著內裳就夜裡去了西山。而如今不得不穿上外裳站了一夜,你受不住內裡沖出的熱氣,因此流了許多汗,所以才會比旁人臭上幾分。」

  李玄慈說到最後,語氣甚至帶上幾分愉快的戲謔,只是那被指控的弟子,便不如他這樣輕鬆,額上出了許多汗,面色青白,只勉強辯道:「你……你有何證據,何況老師待我們如子,我何必要做出這樣的事?」

  李玄慈冷笑一聲,面向龐夫人說道:「我此前說的交易,可還算數?」

  龐夫人見他到關鍵時刻便卡住不說,知道他是要迫自己答應,可眼見殺害親夫的凶手就要被定罪,她如何能在此刻再放過,只得狠下心來,點頭示意答應。

  「龐家為接濟弟子,常囊中羞澀,可近來卻將此前債務一筆還完,還拿糧食換了許多銀錢,沒有額外營生,卻一下富裕起來,還不肯為外人道,那自然是發了橫財,龐夫人,我說得可對?」

  李玄慈面向龐夫人,與其說是求證,不如說是施壓,展現他無所不能的壓制,龐夫人愣了下,最後還是咬牙點了頭。

  李玄慈這才滿意地繼續轉向那人,「而你們作為弟子,自然能比外人更加窺見此間隱秘,你吸食了寒食散,那玩意可不是尋常人家能供得起的。」

  「讓我猜猜,前夜,你發了癮,燥熱難耐,於是只著內裳潛進老師家中,想偷那能發財的寶貝,卻被龐先生發現,你乾脆將其殺死,拋屍庭中,然後去了西山,想將寶貝埋在那裡,等事情平息再挖出來,回來後,還來不及換衣服,就被叫來,無法脫身。」

  「只要將你下裳的血跡叫仵作一驗,再去西山找新挖的痕跡,便能分明。何況,你的指甲裡,說不定現在還有泥呢。」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那人瞬間收緊了手,簡直不打自招。

  龐夫人終於按捺不住,撲了上去要痛打他,口裡念著:「你個挨千刀的,我夫君對你如此好,你卻這樣對他,你個恩將仇報的東西。」

  那人默默受著她的打,卻冷笑著回道:「他待我好?不過也是個沽名釣譽的東西。」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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