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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劍歌赤心 第六十九章
泥爐上的茶壺仍然在沸著,咕嘟咕嘟的聲音不絕於耳。
「其實,我還是應當感謝阿璃你。」沉默了許久,令羽又開口說道:「謝你及時將我罵醒,讓我下定決心回南詔。」
蕭璃靜靜地看著令羽。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知道南詔內耗已如此嚴重,其程度遠超你我先前所料。幸而我回去了,若真是將南詔交於我那兩個王弟手中,怕是真的要國將不國,民不聊生了。」
「他們二人……現如今……如何了?」蕭璃問。
令羽淡笑著,聲音平淡無波:「二弟已被貶為庶人,三弟……大概已過了奈何橋吧。」
蕭璃沒有說話。
「可會覺得我狠心可怕?」令羽終於拿起了那已經沸了很久的茶壺,緩緩給蕭璃倒了一杯茶。
這茶早已煮的太過,茶湯仿若藥湯,看著便很是苦澀。
蕭璃卻拿起杯子,淺淺飲了一口,面不改色放下茶杯,語氣認真:「雷霆手段,菩薩心腸,絕雲,你定會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南詔王。」
霍畢撇嘴。
令羽的神色溫和了下來,拿著茶壺給自己倒茶,然後一飲而盡。
「有公主殿下此言所勉,我定當竭盡全力,不負自己姓名。」
竭盡全力,負我南詔百姓之青天。
天色已然不早,二人皆知令羽不可在黎州久留,離別在即。令羽不便現於人前,最遠,也只能將蕭璃送至花園門口。
令羽走得很慢,可從涼亭至花園入口,統共也就那麼幾步路而已,終究是很快到了盡頭。
「阿璃。」令羽看著蕭璃的背影,澀然開口,「若是有朝一日,你在長安事了……」
「等我在長安事了,游歷天下之時,定會路過南詔,去你南詔王庭享受一番貴賓招待。」蕭璃轉身,抬頭看著令羽,臉上是清澈爽朗的笑容,一如往昔。
「……好,到時美酒佳釀,珍饈玉饌,任卿挑選。」令羽壓下眼底苦澀,笑著回道。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令羽就站在原地,看著蕭璃大步離開,不曾回頭。倒是跟著她來的那個男子回頭看了他幾眼,雖然那人面上看著頗為冷肅,可眼中卻隱隱有些笑意和得意,連高十二都看出來了。
高九去給蕭璃引路,所以令羽身邊就只有高十二和那個蕭璃沒見過的高十五。
「那個侍衛怎麼那般放肆?」高十二不滿道。
「那是鎮北國公,霍畢。」令羽苦笑著說。
高十二有些驚訝,繼而想到了來之前聽到的傳聞,說鎮北國公霍畢曾為救公主而受傷,對公主殿下頗有些相思之意,甚至,為了保護公主而隨其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南境。
三個護衛都知道主上此行的目的,見剛才兩人道別的情形,也不難猜出主上並未得償所願。
高十二想到此節,只是在心中嘆了口氣。主上會特地來此告知,何嘗不是心有所感,知道公主怕是並不願遠嫁南詔。
高十五見蕭璃離開後,令羽臉上再掩不住黯然之色,不由得開口建議:「主上,您又何須一定要得周國公主的應允?只要周國皇帝點頭,公主還能不嫁嗎?」
令羽和高十二本在各自傷懷,聞言,同時緩緩轉頭,看向高十五,目光幽幽。
「屬下……屬下說得不對嗎?」高十五被看得心慌,說:「主上先把人娶回來,這天長日久,公主總會知道主上待她有多好。便是之前不願,之後也會願了。」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令羽語氣莫名,問:「高九?」
剛送完蕭璃才回來的高九:?
「不是九哥!」高十五挺了挺胸,說:「書上說的!」
高十二捂臉。
「高九,啟程回南詔。」令羽吩咐道。
「是。」高九領命,正要去備馬,又聽令羽說:「回去把十五的話本閒書都給我搜出來。」
高十五:「啊?」
「全部燒掉。」令羽接著說:「再把禮記抄十遍。」
*
另一邊,蕭璃板著臉大步走著,越走越快,霍畢也要加快步伐才能跟得上。
「嘖嘖嘖。」霍畢一邊看著蕭璃的臉色,一邊咂嘴。
蕭璃回頭瞪了一眼霍畢。
霍畢被瞪了也不惱,而是學著蕭璃的聲音,掐細了嗓子,說:「我對你從無半點兒男女之情!」這句說完,又恢復了本來的音調,說:「我說,公主殿下,你也是太絕情了些吧。」
蕭璃猛地停住腳步,回頭怒視著霍畢,卻在看見霍畢表情時愣了下,奇怪問道:「你笑什麼?」
「我笑了?」霍畢也愣了,摸摸自己的臉,同樣奇怪自己為何會笑。不過霍畢很快忽略了這些細節,也不管蕭璃臉上的不愉,繼續說:「說不得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不說給人留些念想也就罷了,竟然說話都那麼絕情。」
蕭璃被霍畢這話氣得火冒三丈,她把霍畢拽到了街邊角落,怒聲問:「念想?我一沒打算利用他的心意謀利,二不打算以他做退路,為何要留什麼念想?」
這只是個反問,蕭璃也沒打算霍畢回答什麼,說完,轉身繼續走。霍畢愣了愣,連忙跟上,有些不知道蕭璃為何這般生氣,只訥訥道:「你不是……」心悅於令羽嗎?
這話說到一半兒有點兒說不下去,於是霍畢轉而說道:「不管是為了什麼,你也是真真切切受了內傷,結結實實挨了二十金鐧的打,你這些不跟令羽提,反倒只說你的謀劃算計,這是何道理?」逞強也不是這樣逞的。
蕭璃又一次站住,深吸一口氣,然後認認真真地看著霍畢,加重了語氣,說:「我不想欠別人情債,也不需別人欠我情債。」說完,蕭璃問:「明白了嗎?」
蕭璃此刻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霍畢只好乖乖點頭,蕭璃這才放過他,兩人繼續往小院兒走去。
蕭璃一路不言不語,霍畢本來是沉默地跟著,但心裡又總覺得有些癢癢,就像樹下的貓兒總想去撩撥一下樹上落的鳥兒一樣。
「說起來,你就真的那麼信任令羽不會違背你的意願,送求娶國書來大周?」霍畢想起當時蕭璃語氣中對令羽全然的信任,不由得問。
「信任自然是信任的。」蕭璃回答地毫不猶豫,然後她又說:「但倘若他真的不顧朋友之義,雖然麻煩了些,我也有辦法應對。」
瞧瞧瞧瞧,這才是他認識的蕭璃。
霍畢清了清喉嚨,又說:「你當真不考慮去做個南詔王后嗎?我瞧著那個令羽,好似對你情根深種,不過也不奇怪,誰叫公主殿下你身份高貴,天姿國色,君子六藝無所不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愛慕殿下,實在是件易事。」
蕭璃這段話當時給他的衝擊著實太大,所以他一直牢牢記著。今日正是個好時機,他可以將這段話統統扔回蕭璃臉上。對於他能一字不差地把這段話復述出來這件事,霍畢心裡還有些得意,越想越覺得好笑,竟自顧自地笑出了聲音。
「霍!畢!」蕭璃一臉怒火,顯然一點兒都不覺得霍畢這話好笑。
蕭璃轉身,伸手拽住霍畢的衣領,一用力將霍畢拉近自己。
兩張臉猛地靠近,霍畢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一瞬間思考不能,下一刻,他聽見蕭璃冷冷對他說:「霍將軍,剛才你所說的話,煩請你牢記在心,同樣記住,你我合作,乃形勢所迫,各取所需,我每日煩心事已然夠多,不需你再給我添一樁。」
說完,蕭璃鬆手,霍畢直起身子。
霍畢回過神,不知道自己是對剛才被蕭璃那麼輕而易舉地拉低了身子感到不滿,還是對蕭璃的冷言冷語感到生氣,於是也學著蕭璃的模樣,嗤笑冷聲說道:「殿下放心,令羽慘況近在眼前,我霍畢好歹也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不至於重蹈覆轍,睜眼瞎一般踩進紅粉陷阱裡。況且……」說到這裡,霍畢學著秦義將軍日常嫌棄別人的模樣,說:「說是紅粉,實則荊棘,這陷阱賣相著實沒殿下想的那麼好。」
說完,加快腳步,超過蕭璃,率先離開。
*
遠遠地看見蕭璃與霍畢逐漸走近,軍師連忙迎了出去。一直到軍師走到近前,這才發現兩個人離得老遠,一副互不相識的模樣,且兩人臉色都不怎麼好。
他先向公主看去,又去瞧霍畢,不知這兩人是怎麼了。
倒是蕭璃,見到軍師疑惑的模樣,先對他笑了笑,待走進了院子,關上了大門,這才低聲問道:「先生可是已經確認了?」
齊軍師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他們此次剿匪,陣亡了十四名將士,受傷的士兵也頗多,就連蕭璃都受了傷。
王放和吳勉因著蕭璃受傷,便給霍畢與范燁扣上了無能的帽子,但其實這著實怪不到霍范兩人頭上。
蕭璃並非因正面對敵而傷,傷她的,是不知哪裡放出來的冷箭。當時正是廝殺之刻,蕭霍范三人各自帶了一隊人馬,由三路分頭進攻,故而冷箭射來之時,霍范根本就不在近前。蕭璃聽見破空之聲,全憑著生死之間的本能才躲開了要害,以手臂受傷替代之。
府衙那邊確實有人往外洩露消息,但行軍布陣,攻打山寨的策略均是由蕭璃,霍畢,范燁三人並秦義撥給蕭璃的那幾個將領共同議出,絕無洩密可能。那山寨雖有準備,可從攻打過程來看,他們的計劃也並無洩露。之所以出現傷亡,一半是因為這個山寨能人不少,另一半,則是他們的兵器之利,超乎了蕭璃和其餘幾個將士的預料。
兵器鎧甲之類的軍備之資,便是在軍隊中都需妥善保管,數量樣式均要統計在冊,在山匪寨子裡,更是珍貴之物。非是戰時,士兵訓練都不能穿鎧甲,只以負重代替鎧甲的重量。為免損耗,訓練時,也多是以長棍代替長槍。
有專屬利刃的,要麼是蕭璃范燁這種貴胄子弟,要麼,就是那些有軍階的將領。
蕭璃他們殺上第一個山寨時,之所以能以二十敵二百,便是佔了攻其不備和武器之利的兩大優勢。那個山寨不成什麼氣候,非是打家劫舍的時候,武器都鎖在兵器庫裡,這才叫蕭璃他們佔了便宜,打得那般輕鬆。
後來那幾個山寨雖然都有所準備,可其兵器卻仍舊比不過正規軍,蕭璃他們依舊佔著兵器之利,故而沒什麼傷亡。雖然前面這幾個山寨的兵器數量都比蕭璃料想的多一些,但蕭璃並未太過在意。
可最後這個山寨,卻讓蕭璃不得不在意了。
大周對鐵製的重兵器這一類軍用兵器管制頗嚴,這些山匪究竟是哪弄來的這些重兵器?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容人深想。
蕭璃還未來得及審問山匪追查兵器的來源,隨軍出來的齊軍師在清繳完山匪的庫房時,又給蕭璃帶來了另一個訊息。
那時,軍師悄聲來到了正在包紮傷口的蕭璃身邊,低聲道:「殿下。」
「怎麼了?」
「這匪賊的兵器……」
「可是有何異常?」
「與幾年前北境之禍時,狄人所用兵器,極為相似。」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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