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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伏線
祝纓接過孟弘留下的帖子,上面還是以孟弘個人的名義送的,並不涉及到他的主子衛王。輕笑一聲,祝纓對小吳道:「將帖子收了吧。丁貴呢?」
小吳道:「他在那邊幫著小柳收拾牲口,我去叫他過來?」
「叫他到書房來。」
「是!」
小吳小跑著去叫了丁貴,兩人路過前院牆角的大缸,小吳拐了個彎對丁貴說:「手洗洗,身上的土撣一撣,什麼樣子?」
丁貴趕緊照做,緊張地問:「哥,什麼事兒啊?要叫我。」
小吳道:「我哪知道什麼事?哪來那麼多的話?快點兒。」
兩人跑到書房,祝纓正在看祝煉的功課,雖然在京城,祝煉的功夫出了假期就恢復了,祝纓現在安排他做一些算術之類的學習,同時開始讀一點律法類的書籍。
看到表兄弟倆過來了,祝纓對祝煉道:「你先把這一篇用心記下來。去吧。」
「是。」
祝煉捧著書回房去了,小吳與丁貴兩個湊上前來,由小吳開口:「大人,阿貴來了。」
祝纓道:「你們兩個辦個交割吧。小吳,你將手上的事情先交給阿貴,再抽空將梧州的事務仔細想想,有什麼咱們動身前沒交待好的,都寫明了。」
路途遙遠,出這一趟差往返要小半年,祝纓離開梧州前已讓隨行的人將手上的事務都交待過一次了。但是對於小吳,她還是要再催一次。這是必須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每個人都有一點小絕活,非到最後不肯吐露。
小吳心裡有數,因為早就說過要讓他離開梧州給謀個離京城近點的差使。他下意識地笑了一下,又收住了笑,心裡開始發慌。丁貴也有點高興,但又很小心地看了小吳一眼,有點怕這個表哥不高興。
祝纓道:「都傻站著幹什麼呢?快著些,過兩天就沒功夫幹這個了,還不快去?」
小吳慌裡慌張地答應了一聲:「是!」
拖著丁貴跑了。
丁貴一邊跑一邊說:「哥,你慢點兒,怎麼回事兒?你犯錯了?」
小吳道:「呸!你盼我點兒好的!來,我教你!」
自打小吳升了之後,丁貴來到祝纓身邊,表哥表弟的,小吳背地裡教了丁貴不少小竅門,比對小黃他們都上心。什麼府裡人的喜好啦、家裡的習慣啦、自己跟著祝纓的一些經歷啦,特別是祝纓不喜歡手下人幹出格的事之類,講得比對小黃等人仔細許多。
此時小吳自己心慌,又將當時講過的話給重復了一回:「守大人的規矩,才能有前途,別總盯著眼前的仨瓜倆棗兒的,犯了忌諱叫大人動手收拾你,你才是完了。大人一向厚道,只要你不錯格子,他一準兒待你很好。」
丁貴道:「哥,你別嚇我,你這是怎麼了?」
「去!我再告訴你點兒別的,凡人送來的帖子都要收好……」
表兄弟倆嘰嘰喳喳去辦交割,祝纓心裡也重新規劃一下自己接下來要回梧州辦什麼「交割」,或者說,怎麼安排梧州。新刺史是她現在完全沒把握能夠安排的人,皇帝和政事堂只會問她的意見,但不會讓她來做決定。所以趁著還有兩年的時間,她得把梧州上下其他的事都安排好。
有些事情她現在在京城就得做。梧州確實太遠了,好在它遠,也壞在它遠。
首先是官吏。
梧州刺史府現在缺員、各縣也缺官,刺史府裡的不少官員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幹了好幾年了,如果下一任刺史想要以此為理由替換上他自己的人,就是個絕佳的借口。
她需要在離開之前將缺員補齊,再將有可能被替換走的人提前換走。小吳現在空出來個司倉的位子,自己離開之後祁泰估計也不能在梧州刺史府混下去,她和祁泰這些年相處得也熟了,打算無論去哪兒,都要跟朝廷談一談,把人帶走。
此外還有女官,頭一個是小江,這個得回去問一問她自己的意見。還有花姐,她是番學的,比小江安全一些。
又有衙門裡的一些吏員之類的缺位。
長史、司馬都是羈縻各族的人擔任,這個也不用擔心。章別駕自己就有打算,不用她太操心,也不宜太早告訴他自己可能調走。但是調整過的人事,必然與章別駕是熟識的,可以與新刺史形成平衡。
刺史有能力,他們能配合,刺史蠢,他們也能制衡,能留下反應的時間。
這些都是她有能力安排的,也都得跟朝廷這裡報備。眼下只是送走了小吳,選定了杭勤,又為福祿縣令劃定了一個範圍。等領告身的時候得跟吏部打個招呼,如果盧刺史願意,兩個刺史一個願意給、一個願意要,再行文給已經打好招呼的吏部,這事就成了。
新的司倉、司戶之類的空缺,也要跟吏部打招呼,這兩年裡陸續更換。一次換太多,不怕招眼,只怕走眼,還是兩年裡看準了再換為妙。
所以現在的重點在吏部。
什麼衛王、什麼孟弘,都先放一邊吧。
…………
祝纓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等告身的這兩天,她依舊是在京中交際。此時朝見已畢,祝纓就帶著蘇喆等人到處逛,帶五人在京城逛完集市去慈惠庵,在天暗下來之前帶他們到了岳桓的府上。
岳家父子倆都還沒落衙回來,府裡岳桓的夫人親自出來見她:「小祝大人是不是……要找……」
她伸出手指往隔壁劉松年家的方向指了一指,祝纓笑道:「就是來尋岳先生的。一會兒有所求,還請夫人代為說情。」
岳桓夫人道:「是什麼事呢?他在外面的事,我婦道人家從來不過問,不知從何說起。」
祝纓道:「求點兒課本。」
岳桓夫人笑道:「這個還有求情嗎?小祝大人你來張帖子,他就會送過去的。」
祝纓道:「這回不一樣,他們是番學的學生,先前是我與番學教授的一些語言文字,還沒開始讀經史。所以須得請教一下岳先生,學生該怎麼教。還請夫人幫忙,千萬拜托。」
岳桓夫人雖很少與祝纓見面,但對她印象極佳,笑道:「太客氣啦,這是好事,我也樂意的。」
不多會兒岳桓從國子監回來了,國子監的學生得關起來上課,他倒是每天都回家。到了家裡一看一屋子的高高低低,他將剛邁進門檻的右腳又撤了回來,整個人又回到了門檻外面:「這是什麼?」
祝纓與岳桓夫人等人都站起來迎接他,岳桓笑道:「是三郎啊?哎?這幾位就是南邊來的小客了吧?」
「對。來,見過岳先生。」
幾個小鬼都換了京城流行的服飾,像模像樣的行禮,岳桓為人師表以及教化之心都騰了起來,慈祥地說:「好、好!都請坐吧,夫人為我招待小友,三郎,稍等片刻。」
他往後面去,很快換了一身便服出來,笑道:「你是越活越年輕了,以前是送個趙蘇來,怎麼?現在要他們也到京城讀書?」
祝纓道:「今天要說的就是讀書的事,只是不是到京城,是想從您這兒再請些書回去給他們讀。」
「哦哦,要什麼書?」
祝纓道:「正要與您商量。您看,他們的語言尚可,經史還沒認真讀,得怎麼讀呢?以他們的年紀,阿發還好說,旁人都這麼大了,再學蒙學的東西,就不太妥當了。」
岳桓道:「不要怕,先背!我將五經各挑出一版注釋最好,你帶回去。至於史書,可以慢慢讀。」
「好。多謝。」
岳桓興致很高,先問郎睿:「幾歲了?學了什麼呀?」
郎睿道:「六……七歲了,識字歌我已經都會唱了!」就是有些字還沒記得特別清楚,這個他就不說了。
考慮到他才學了不長的時間,岳桓還挺高興,沒問他會寫多少字。
照顧到蘇喆是唯一的女孩子,岳桓也問了蘇喆類似問題。
蘇喆道:「我比阿發大幾歲,跟阿翁學功課早,所以比他多會一些。阿翁正在讓我讀荀子的《勸學》。」
岳桓吃了一驚:「女孩子學說話就是有天賦,你的官話很好啊!」又對祝纓解釋般地說,「我家裡女兒就比兒子說話快。」
祝纓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小妹確實用功,她學得不錯。」
「你是教她整本讀的,還是單學這一篇的?整本為何讀荀子呢?」
「就先抽了這一篇。」
「還是先讀經,也不要抽散了學,要讀整本。學有餘力,再讀一讀其他。凡學問,學的要是一體,一鱗半爪、斷章取義的,反而容易南轅北轍。學的糊塗,用的時候也會用錯。」
祝纓點頭,聽岳桓講了許多的教導學生的門道。直到岳桓許諾:「我今天就把書單開出來。」
祝纓才滿意地說:「那就拜托啦!」
岳桓還要留著吃飯,祝纓道:「好啊。」
她沒在岳桓面前提劉松年,對蘇喆等人也沒說劉松年。反而在席間提及:「我讓番學裡每年比賽那麼幾回,比騎射。」
「這個好!有古風!」岳桓說,「可惜大郎箭術不甚了了。」
祝纓道:「先生這話就不對了,『必也射乎』。番學裡也有手生的。」
「對對。」岳桓笑著說。
一餐飯吃得不錯,岳桓家口味並不特別清淡,他們不是京城人,五個小鬼跟著又吃了另一地的菜色。幾人都認為麵食味道也不錯,林風道:「我回去也嘗嘗這個。種的麥我還沒吃過呢。」
岳桓夫人道:「麵粉很好吃的。」
祝纓道:「他們習慣吃米。」
頭人家總有上等的精米吃,且早已總結出了許多好吃的做法。新來的麥?那是什麼?寨子裡收新麥之後用了煮粥蒸米飯的做法,口感硬不好吃,此後他就不吃麥了。
岳桓夫人道:「那就可惜了,麵食可有許多吃法,京城裡就有不少。」
於是又說到了飲食,祝纓道:「明天帶他們出去吃。」
小鬼們歡呼了起來。
一餐飯吃得很盡興,岳桓還擔心祝纓遇到宵禁,祝纓道:「不怕,我有條子。」她在京城別的沒有,就是這種犯夜禁的條子多得是。
………………
將蘇喆等人送到四夷館再回到家裡,小吳與丁貴還沒回來,卻是小吳耍了個小心眼兒,怕在祝宅說事被小柳等人聽到了,不好。以家裡有事為名,帶著表弟出去小聲嘀咕了。
小黃拉開了門,小柳又招呼了祝纓從梧州帶來的隨從去餵馬。
趙振就捧出一張帖子來:「大人,駱駙馬府上送來帖子。」
祝纓接過帖子一看:「駱晟?他派人送來的?」
「是。」
帖子上是駱晟親筆寫的字,很謙虛的用詞,十分抱歉之前祝纓到他的時候怠慢了,請祝纓明天晚上到他家赴宴。
祝纓心道:那是得去。
「明天一早往他家回個帖子,就說我去。」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兩人都得上朝,能夠打個照面,帖子有來有回才是禮貌。
第二天天濛濛亮,祝纓與陳萌等人都在皇城外面等著上朝的時候,駱晟擠了過來:「三郎。大郎也在啊?」
陳萌與駱晟是熟人了,笑道:「看來是找三郎的。」
駱晟道:「莫要取笑,確實是找他的。」
陳萌以為是說的四夷館的事,拉了旁人走開了,將這一小片地方讓給他們。駱晟舒了口氣,道:「三郎,看見帖子不曾?今晚可來否?」
「看到了,早上出門已叫人往府上送回信了。」
駱晟就很高興地說:「那我就等著你啦。」
祝纓完全不知道他高興個什麼勁兒。
今天又是四處躥的一天,帶著小鬼先在坊裡吃麵食小吃,下午又去集市去吃。天黑前將人往四夷館裡一送,再去駱晟家赴宴。
駱晟家兩代尚主,駱晟一個老實孩子絲毫不影響家裡的氣派。倆公主,各有自己的府邸,駱晟貴為鴻臚寺卿本應該有自己的一府了,卻是從一個公主府轉到了另一個公主府。
好在與永平公主夫妻關係還可以,他也不在外面置外宅。但是在公主府內,駙馬相較於公主難免要被忽略。譬如駙馬的客人,就要被排到後面。祝纓是給駱晟投帖,所以當時沒挨著見駱晟,駱晟當時還得陪老婆接待客人。
等到過了最忙的那一陣子,府裡清點禮物、請柬,下面的人理清賬目報上來,駱晟一看是她,禮物也不算差,才有了後來這些事。
祝纓不知道裡面還有這樣的故事,她認真準備了一下,將自己收拾得能見人,不寒磣也不跟人比金貴,帶人到了永平公主府。
門上的人聽說她是來找駙馬的,眼睛裡稍稍透出一點驚訝。永平公主極得皇帝寵愛的關係,到這府裡來的人多半是沖著永平公主的。
除此之外,永平公主府倒是祝纓見過的最奢華的府邸,比起已經經營了幾代的原本的代王府、現高陽王府,看著還要富麗堂皇一些。駱晟迎了出來,一面說:「請。」一面先舉步,帶祝纓去吃飯的地方。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自然而然,非常熟練從容。
邊走邊說:「上次三郎親來我竟沒能得見,真是該打了。」
「客氣客氣,過年忙,誰這個時候都是這樣,焦頭爛額的。」
兩人邊說邊走,以祝纓的估計,這公主府比高陽王府還要大一些。好容易到了一處水榭,裡面明晃晃點著許多蠟燭。席面擺上,水榭外面傳來絲竹之聲,祝纓循聲看去,水面上的冰已經被除去,一艘船停在湖上面,船上燈火通明,有伎樂在那裡演奏,聲音飄來,別有一番意趣。
祝纓道:「這樣別致有趣。」
「家母有一年嫌樂聲吵,就讓放在外面了。後來這裡也就這樣了。」
祝纓道:「公主是懂的。」
才說公主,就有一個穿金戴銀的侍女帶著幾個小宦官過來,宦官手裡還捧著食盒。進來一福:「駙馬,殿下聽說有駙馬又客,又送來幾樣菜品。往宮裡進的時候,陛下都說好。」
祝纓又與駱晟一起道謝,侍女和宦官都有點好奇地看她,心道:駙馬總算結交了個正經有用的人。
侍女一看之下也不久留,又福一福,一行人原路返回了。
駱晟又給祝纓讓菜,祝纓品了品,確實好吃!吃完了還得誇一下公主孝順,給皇帝送飯。
駱晟道:「天下子女,莫不關心父母。對了,令堂沒來嗎?」
「路途遙遠,年紀也大了,能不動就不動。」
駱晟頗有知己之感:「一老一小,最是熬人。」接下來他竟遲疑了一下。
祝纓配合地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駱晟才略顯羞澀地說:「聽說,你那裡有不錯的靈芝?」
他顯然對「索賄」這件事十分的不熟練,臉有點紅。
祝纓道:「是,有赤芝和紫芝,每年品相好的也就那麼一點點,盡著先進到宮裡。其餘就要略小一點,或沒有那麼好看。不過入藥嘛,差別也不大,很適合長者和女子服用。長公主春秋日盛,得多用些。我那兒還有,您要不嫌棄,我明天叫人送來一些?」
駱晟連忙說:「多謝多謝。」
他舒了口氣,看祝纓渾不在意的樣子,又有點不太自在。他不是故意的,但是祝纓給皇帝進了靈芝,給他家的禮物裡也有靈芝。他這邊府裡把靈芝送了一些給隔壁娘家安仁長公主府,長公主挺喜歡的,當時順口一說:「打發個人去讓他再拿一些來吧。」
駱晟聽她說得輕巧頓時頭皮發麻,主動承攬了這項事務,說是自己正好有事找祝纓,一並就辦了。
祝纓看著這個老實人,也有點點覺得好笑,不過她不講究這個。與瑛族等有關的事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要再麻煩駱晟的,送禮就送禮了。
她不再提靈芝的事,也沒再有奇怪的眼神,更不打聽公主府裡、宮裡的事,只與駱晟敘一敘舊——他們十年前為田羆的案子共事過。
想起當年,駱晟也很高興:「三郎還教過我些事。」
「談不上一個『教』字。」
「要的,要的,也有人告訴我一些事,沒你這樣仔細說實話的。」
駱晟說著,漸漸將這事當成了真的。認真說起田羆案的時候,祝纓對他說實話,不敷衍。看來是曾被當個泥菩薩似的供奉敷衍過了。
賓主盡歡,駱晟親自將祝纓送出府。祝纓道:「留步。」
駱晟道:「我再走幾步,消消食。」
祝纓一笑,踩著凳子上馬,遠遠地看著一隊燈籠火把過來。駱晟正要回府,也看到了:「咦?」
祝纓又落回了地上:「要我避讓嗎?」
駱晟又張望了一眼,道:「這人……」
來的是他親娘,安仁長公主,一個得王雲鶴出手才能老實的人。祝纓做個手勢,胡師姐就帶著人將她的馬之類牽遠一點騰地方。
安仁長公主的車直直地過來,她撩開簾子問:「前面是誰?」
她的身後,又冒出個盛妝的腦袋:「管他呢!咱們只管……誒?」
駱晟趕緊上前見他的母親和姨母,車裡另一位是安德長公主,他結婚的媒人。
祝纓就更得再等一下了,安德長公主聽說是祝纓之後,想了一下,道:「哦!我知道你!你是……」
駱晟道:「就是他,梧州刺史。」他有點怕姨母口無遮攔,比如說個跟段家結仇之類的。
安仁長公主道:「哦,你來啦?我記得以前你沒來過呀。」
安德長公主笑道:「我也沒見過呀,怎麼就只到阿姐這裡呢?」
其實不是安仁長公主的府邸,安仁長公主的府邸在隔壁,從永平公主的府邸過去。
祝纓道:「當然是因為早年曾與鴻臚共過事,覺得鴻臚為人謙和踏實值得結交。前些年我總是奔波不得閒,今年可算能夠如願了。」總不能直說自己太窮出不起這份厚禮……
安仁長公主的笑容變成了疑惑:「誒?」
駱晟忙說:「十年前了,田羆的案子,陛下派我出京的那回,其實主辦的是他。他一向精明強幹。」
「哦——」安仁長公主高興了。
安德長公主道:「咦?哪一回?」
「就是一個官兒,出京叫僕人和妾給謀害了,僕人頂替他做官。他,」安仁長公主指著祝纓說,「以前見過那個人,路上一看,認出來了。」
兩個公主就在門前說話,說得永平公主都從府裡出來了,祝纓道:「正月風仍大,殿下還是入內暖和些。下官就不奉陪了,聽著自己幹過的事怪不好意思的。」
駱晟忙說:「對,你也早些回去,外面冷。」他很怕母親當眾跟祝纓要個靈芝什麼的。也不是買不起,也不是不能要,就是此情此景說這一句怪不好意思的。
…………
祝纓從公主府回到家裡,親自揀了兩枝好靈芝,吩咐小吳:「明天一早送到駱鴻臚的府上。」
她自己第二天得去吏部領告身。
早朝畢,吏部已將告身辦好,一共兩件,此外又有別的文書,上面的手續也都辦好了。
「多謝。」祝纓說。
夏郎中道:「哎,你等等,福祿縣令不弄了?司戶不要了?」
祝纓道:「你現在就能找到合適的?」
夏郎中道:「那你可自己找啊!我這兒空著的人太多,上頭也要查我的。我還指望你自己找著合適的人呢。」
選派官吏是吏部的事情,長期缺官不補是吏部失職了。祝纓道:「我也不能現在就選定了。」
「那我就隨便挑一個填上了。」
「別!這倆先糊上!司戶的那個,這才調走,不急。你這兒弄了個人,路上病倒了,我還是用不上。梧州是荒蕪了一些,人也不願意去。你隨手填個名字,也招埋怨。咱們這樣,我過兩天就動身了,路上要遇著合適的,我就發文給你。你幫我把人挪過來,如何?越往南,他要跑的路就越少,也越適應。絕不超過四月。」
「四月啊……」
祝纓一個長揖:「拜托——」
「好吧。」
祝纓道:「多謝。哎,有附近籍貫待選的官員又或者臨近州縣官員的履歷麼?借我看一下,拜托。」
「也行,行文下去赴任快,選的時候留神,不能選本地人啊。」
「你看梧州有幾個等選官授職的?當然是外州的。不過我那兒是羈縻,也會零星夾雜一兩個羈縻縣的。」
「那倒不礙事。隨我來,我給你找,只能在這兒看。」
「多謝。」
剩下就是去通知小吳和杭勤了。
一回到家,小吳就來匯報,他已經將靈芝送到了:「告訴他們了,這是駙馬要的。您的帖子也遞過去了。公主府就是規矩大哈,比侯府厲害多了。」
祝纓道:「別琢磨那些了。拿著!」
她將一應文書拍到了小吳肩上,小吳反手按住,抖著手接過了,抱著蹲地上打開來:「真的是!這是哪兒啊……」
他不懂地理,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
祝纓又給他一個信封:「仔細讀一讀,你的上司是誰、下屬是誰、地方氣候如何、物產如何,都在裡面了。」
小吳改蹲為跪,先磕頭,再雙手接了信封:「謝大人,大人深恩厚德,滿門感激不盡。梧州的事項單子我已經寫好了,我這就去取。」
他返身取了寫了的幾頁紙交了過來,祝纓道:「急什麼?你還要同朝廷辦交割呢。先回家報喜。」
「是。」
………………
祝纓打發丁貴也回去給他幫忙,她自己則帶上小黃、胡師姐等人直奔國子監——找杭勤。
杭勤正在抄寫課業,聽岳桓叫他,心下忐忑:難道是我旬考沒考好?
他焦慮地到了岳桓面前,岳桓卻是一臉的微笑,先問他:「你上次言說無論何時都願為朝廷效力,無論艱險、不管哪裡,是真的嗎?」
「是!」
岳桓道:「那你收拾收拾吧,學不用上了,你的告身下來了。」
杭勤茫然地問:「告身?不給上學了?」
岳桓道:「你這個呆子,被刺史看到了當心他不要你!」
「怎麼會呢?」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響起,杭勤循聲望去,是上次那個自稱是魯大人故吏的刺史。
祝纓問道:「福祿縣丞,不幹也得幹了。」
「福祿?」杭勤一個激靈,「福橘?糖?」
「對。」
岳桓看不下去了,喝一聲:「你那是什麼樣子?還不拜見刺史大人?」
杭勤如夢初醒,忙拜了下去。
祝纓將他扶起,道:「請起。向你老師告個別,咱們去見一下魯大人。」
她給杭勤安排得明明白白,推辭?不做官?那是不可能的。都保送到國子監了,他就圖個京城學習氣氛好嗎?還得去奔著出仕的。
杭勤麻溜地跟著祝纓出了國子監,岳桓允許他暫住在國子監。祝纓將馬也準備好了,與他並轡而行,道:「我不日南下,可以捎你一程,你先回家報個喜,再趕過來。」
「是。」
「巧了,你是魯公選出來的學生,我是相信他的眼光的,你不要讓我失望、讓魯公蒙羞。」
「是是是。」
說了一陣之後,杭勤回過神來,話也溜了:「前番大人到國子監,學生還在想像您這樣的人物能有機會多請教就好了,不想竟、竟,實在是、實在是……請大人多提點。」
「好說。到了,魯公今天在家。」
魯刺史也準備要走了,京城水渾,什麼唐王?論長當是趙王,從先太子算是皇孫。投唐王是投機,他又身在外任。還是早走的好!
魯刺史檢查著要攜帶的書籍,門上來報:「大人,有客,是上次來的那個……」
姓戴的?魯刺史的臉拉了下來,等聽說是祝纓,才稍稍緩了緩:「他?又有什麼事?」
「帶了個年輕學生來,說是來拜見您,請您訓示。」
魯刺史腳下一滑:「訓示?他?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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