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8-3-19
- 最後登錄
- 2025-5-14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446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36390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三百四十一章 更替
皇帝的幾個女兒裡,只有長女明義公主結婚了。
這個派去給施鯤當幫手的駙馬就是她的丈夫,時悉。時悉是時家人,是周游那位朋友的侄子,他的祖父就是先帝時的時尚書。兩重身份之下,皇帝再給他這個任命朝上便無人反對了。丞相們也還算滿意,時駙馬年輕,帶一絲絲文人的氣質。
散朝後,皇帝將駙馬留了下來,仔細叮囑了駙馬一回:「務必用心,不可自恃身份驕橫無禮。」
駙馬心裡是有一點委屈的,他與妻子一開始雖然也夢想過駱晟那樣的位置,但也沒有非做這個鴻臚寺卿不可的意思。換個稍次一點的其他位子也可以,哪知被人家一口給否了。
時悉年輕人,總有一股志氣在的。時家在先帝朝,可是不受氣的。現在皇帝還要讓他不要驕橫?給他驕橫的機會了嗎?
駙馬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是。」
皇帝道:「施鯤二十年太平丞相,他的話你還是要聽的。多學一學人家的氣度。」
「是。」
皇帝看著女婿,又給了個承諾:「你的祖父是朝廷重臣,你要以他為榜樣。不要計較一時之得失,眼光要放長遠。眼下要先把事做好,才能讓人無話可說。以後,我也才能放心將重責大任交給你呀!」
時悉用力保證:「臣必不負聖恩。」
「你要有個樣子,尊敬長者,禮賢下士,別人才會看重你。」
「是。」
皇帝道:「去向施相公請教吧。」
時悉辭別皇帝,往政事堂去了。
皇帝敲了敲桌子,問杜世恩:「鄭熹回去了嗎?」
杜世恩道:「怕是已經走了,要去召回來嗎?」
「不必了。」皇帝低下頭,心裡劃過了許多事,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沒抓住。他心裡又有一點急,要開口,又沒繼續說。
時悉此後便成為了施鯤的一個幫手,比施鯤還勤快,施鯤還有政務要處理,時悉一顆心都撲在了營建帝陵上。先帝壽命極長,在世的時候就已經為自己的後事做了不少的準備,選址、大部分的用料都是現成的。先帝的皇后先安葬的,那時候就一併選好了風水寶地。當時就是施鯤主持的,他已經留了餘量。
輪到先帝駕崩辦喪事,進展頗佳。施季行到大理寺做少卿,是趕上了魯逆案的尾巴,跟著沾光蹭了點功勞。現在皇帝又把女婿放到施鯤手下,也是趕上了個營建陵寢的尾巴,同樣可以沾光蹭點好處。
施鯤坦然地想:一飲一啄。
不得不說,皇帝這個安排是很巧妙的。施鯤不想反對,並且決定接下來無論是收尾還是別的什麼事兒,只要稍稍為難的,都打發時悉同皇帝磨牙去!
他算了一下,再有一個月就能完工了,然後是選個吉日把先帝給送進去。才一個月,不讓他多幹點兒事,能學著什麼東西?得把這個駙馬好好支使支使!
只等先帝安葬了,他施鯤就可以休致了!
施鯤這裡賬算得清楚,不想卻又被另一件事給耽誤了——陳巒死了。
陳巒是他的前輩丞相,急流勇退,沒遇著後來這些糟心事兒。兒孫也教養出來了,看著孫子比兒子好像還像樣子一點。陳放起步比陳萌要早、要好,小伙子看著長得也挺周正。可謂人生美滿。
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壽高而亡,也挺是時候的。
雖說如此,他也不應該耽誤了施鯤休致。事情還是因為祝纓給上了一表,認為古之聖王都有名臣相隨左右的,陳巒給先帝當了那麼多年的丞相,陪葬個帝陵應該也不算過份。先帝這樣的人物,怎麼能夠孤零零的一個人呢?
這是個正經的提議,皇帝也從善如流地批准了。
陪葬就得葬在帝陵不遠,現在帝陵還在修呢!皇帝於是大筆一揮,讓駙馬順便給陳巒也在附近挑塊地方,給陳巒的墓順便挖一挖。陳萌父子回鄉奔喪,扶靈回來墓也應該修差不多了,回來就埋了就行了。
說是交給駙馬,那也算是帝陵的附屬,施鯤也得過問,一分工就耽誤時間,他且走不了。
施鯤只好咽了口氣,攤開了輿圖給陳巒又選了塊地兒。落衙回家,讓施季行去陳府向陳萌道個惱,轉達自己的哀思,傳話「待老友歸來,我再去看他」。
…………
施季行到了陳府門外,發現拴馬柱上已經拴了些馬了。其中一匹他很眼熟——是祝纓的坐騎,這匹馬很是神駿,看了很容易記住。
陳巒過世在四天前,昨天傍晚陳萌收到了消息——長子出仕之後,他就派了次子、三子在家侍奉父親,兩個人一見祖父過世,當天就到了府衙,知府不敢怠慢,發了加急文書,三天就到京了。
陳萌父子一面寫奏本給皇帝報丁憂,一面準備奔喪的事,同時又向京中親朋友發訃告。當天晚上,祝纓就登門了。
陳萌此時全忘了少年時對父親的怨言,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陳放是祖父教養大的,感情深厚,邊哭邊說:「何苦來?我竟沒見到阿翁最後一面!早知這樣,晚兩年出仕,能陪阿翁走最後一段路也是好的!嗚嗚……」
祝纓等這父子哭得告一段落了,才問他們:「你們這就要回去了?」
陳萌道:「是!現在動身已然晚了,這麼熱的天,我就怕他們已經下葬了。」
祝纓道:「這樣麼……」
「怎麼?」陳萌抹一抹淚,「三郎,你有什麼話只管直說。」
祝纓道:「要是下葬了,就有些驚擾了。若是還沒有,現施相公正帶著駙馬營建先帝陵寢。世叔是先帝老臣,君臣一場,若能陪葬帝陵,你們一家也不必回鄉結廬。此事你們父子提稍有不妥,讓別人提更好些。若你願意,明天早朝我便奏上這一本。你看如何?若世叔的心願是歸葬桑梓,又或有遺言安排,當我沒說。」
陳放還在抽泣,陳萌擦著臉打嗝兒:「嗝,額,那可真是太好了!嗝,這般哀榮,嗝……」
走得越高,盯的人越多,守孝就越不能馬虎。回鄉是必須的,如此一來離京城就遠了,離權力也就遠了。
陳萌自己不是很敢肖想政事堂,但越看長子越是個好苗子,不捨得耽誤他一天。祝纓這個主意是真的不錯。陳巒是從活著風光到死,陳家也可以很方便地在京城居住。
陳萌扔了毛巾,一揖到地:「多謝!」
祝纓扶住他的手臂:「何必客氣?當年我才入京時不名一文,世叔便有厚贈。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先別急著明天一早就走,等我一等,等我奏上去了,看看結果再動身。」
陳家父子一陣感激。
第二天早朝,當朝上說起陳巒過世的消息時,皇帝說明天要輟朝一日,祝纓便趁勢請給陳巒一個陪葬先帝的資格。
陳巒一個八面玲瓏的人,也沒得罪過皇帝,皇帝一登基,他的賀表就到了,寫得極合皇帝心意。陳萌還是九卿之一,陳放是宮變之時守在先帝身邊的護衛之一。
皇帝答應了,命寫了個詔書,其中著重強調了陳放在宮變中的立場。
又對冷雲道:「鴻臚寺要上心。」
冷雲正經地答應了,回來就把這事兒甩給了沈瑛。到得此時,冷雲才想起來,沈瑛與陳巒還是親戚呢?
沈瑛心情復雜地答應了下來,散朝就往陳府跑。陳萌對著他又哭了一場,沈瑛道:「你扶靈回來,在這府裡辦事麼?」
陳萌道:「在家鄉也要告慰一下先人。」
沈瑛有些躊躇,如果在京城裡辦是很方便的,如果回老家也辦一場,鴻臚寺是不是得派人去?他也跑這一趟嗎?
陳萌看出了舅舅的為難,主動說:「您就在京裡吧,我父子自回鄉操辦。返京之後、入葬之前,再來辦一場。」
沈瑛道:「也好。諸般喪儀都有我盯著,必要風光大葬。」
陳萌道:「多謝。」
沈瑛回去準備了,陳萌這裡換了孝服,再寫個謝表給皇帝,祝纓就又來了,與他約定了明天父子倆啟程的時候她要去送行。
陳萌道:「你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為我們想得也夠周到了。最大的一件事你已經辦了,何必在乎這些小節?」
陳放也說:「叔父才經了那一件事,大理寺也等著您去整頓呢,別誤了您的正事。」
祝纓道:「要是我離開一個月大理寺就不轉了,那我這些年就白幹了。明天沒有朝會,我送完你們再去。」又送了些奠儀、盤纏給他們。
父子倆也大方地接了。
祝纓道:「你們忙,我就不打擾了。」
陳萌道:「既還要回來,就不忙了。原是為了回鄉結廬有許多事要安排才忙亂的,現在不用忙了,我這心裡,我、我才有功夫傷心。」
兩人說了些家常話,陳萌又說接下來就是把全家都搬到京城裡來了,老家安排些人看守等等。又說陳放年紀也不小了,本來打算給他說親,好讓陳巒四世同堂的,遇到國喪推遲了,現在就更是只能延後再議。
陳放聽了,又是一陣難過。
祝纓問道:「哪家淑女?」
陳萌道:「正請示他阿翁,還未有定論呢。哪知……」
祝纓道:「莫急,世叔將來要長眠京師,出了孝,攜新婦祭掃會很及時的。」
看陳萌穩了下來,祝纓就向他告辭,出門就遇到了施季行。
兩人白天在大理寺打照面,晚上在陳府打照面,見面都不自覺地微笑了。
祝纓道:「他們父子正在打點行裝,快去看看吧。虧得你今天來,明天他們可就要走了。明天我約了給他們送行,公務你多擔待。」
施季行道:「好。」
………………
次日,皇帝輟朝,祝纓送陳家父子出京。
送他們的人不多,更多的人是打算等他們回來時登門吊唁。有幾個同鄉也來了,見面又是一種傷感。
祝纓從城外回來,才進皇城,就有杜世恩的小徒弟守在門口:「您可算來了,陛下有召。」
祝纓不敢怠慢,跟著他一氣到了皇帝的面前。小徒弟跑得張口氣喘,祝纓只呼吸快了一點。她很快就平復了呼吸,向皇帝長揖。
皇帝道:「去送陳萌了?」
「是。」
「你們同鄉,也是該親近。」
祝纓道:「不獨是因為同鄉,陳相在世的時候,沒有瞧不起後生小輩。宰相氣度。」
「你也沒有負他。」皇帝簡單地點評了一句,然後問祝纓在忙些什麼。
對此,祝纓是早有準備的。皇帝登基大半年了,想幹什麼都有人給攔回來,他必然不能甘心的。
祝纓道:「本想明天再奏的。」
「拿來我看。」
祝纓拿出了一份奏本,在旁自先說了個重點:「臣請陛下旨,清查一些陳年冤案。」
皇帝挑眉:「怎麼說?」
祝纓道:「臣也是才接手大理寺,又年輕,無日不是戰戰兢兢,唯恐有負聖恩。故而魯逆案一結,就讓他們把近期的舊檔再篩一遍。嗯,有幾個案子有些疑點。不幸案發的地方都在換主政的長官,交割耗費時日,恐一時難以顧及。他們想不到、騰不出手來做,那……就以大理寺為主導做這個事吧。」
皇帝道:「哪些地方……哦!」
祝纓道:「以臣僅有的一點經驗,凡一地,想立公信威義,清宿案、平冤獄是見效最快的。請陛下下旨,使百姓知陛下關愛萬民之情。」
皇帝點頭:「不錯!唔,此時果真可行麼?」
「當然。就從這些地方開始,反正不會更壞了。復核各地重案也是大理寺職責所在,本來就是應該做的事情。」
皇帝道:「可!」
「那還要請陛下與政事堂協商,再降旨,明示天下。」
皇帝漸漸能聽懂意思了,他皇帝登基,過來給魯王黨羽辦過的冤案翻案!賺名聲!
皇帝很快把王雲鶴、劉松年給叫了來,施鯤比較倒黴,正在城外看墳地。自打祝纓給陳巒請示了陪葬先帝之後,施鯤就有預感,接下來會有不少人也想埋過去!他得早點出去安排一下!趁還沒有新死的,挖完陳巒的陰宅就跑!
二人到了御前,一看祝纓已經起身等他們了,就知道這事與她有關。
皇帝還有些不自信,說話的口氣都是很不堅定的,試探地將祝纓剛才的提議說了:「大理寺說,清查舊檔時發現了些案子判得不準,想徹查舊案。我以為不能操之過急,先從幾個地方開始,丞相以為如何?」
劉松年本不留意庶務的,卻先來發問:「從什麼地方開始呢?」
這個皇帝熟!他熟練地報了幾個地名。
王雲鶴一聽就懂,這樣的配合是非常好的。他想在那幾個地方抑兼併,祝纓就把案子查到那裡,順手辦幾個惡霸劣紳,利於抑兼併,同時也能澄清吏治。
這件事祝纓可以提,他不方便提。當然可以私下授意祝纓,但又不好開口,祝纓畢竟不是他門下弟子。
此事還需要「能幹」的人去辦,再好的計劃,執行的人愚蠢,也能給辦砸了。如何能用一個案子把劣紳給治了又不是擾亂地方,不牽連無辜、不讓鄉間的寬厚長者惶惶不可終日,是很考驗能力的。
他之前就是用皇帝開路,現在祝纓接著利用皇帝,把大理寺的手伸了過去,幫他打人。抑兼併,肯定會受到當地士紳的阻撓,地方官過去很難一下子展開,正僵持的時候,憑空伸出一隻手來把對家給提走了,完美。
王雲鶴有點同情地看了看皇帝,皇帝還樂著呢。他又有一點感念祝纓這個年輕人,這人是在用心做事的,還很會騙皇帝,也不計較什麼名利,幫他做了不方便做的事。
王雲鶴很快說:「陛下聖明。」
劉松年也點了點頭。
皇帝高興地說:「那便如此吧!祝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要辦好。」
「臣遵旨。」
………………
祝纓離了御前,就回大理寺找舊檔。
之前就讓大理寺重理舊檔了,現在挑出幾件來,拿到了政事堂,讓王雲鶴挑。
劉松年捏著個茶杯:「又有人要倒黴嘍!」
祝纓道:「什麼話?我在幫他們迷途知返,免得泥足深陷!這功德都夠免了我今年的香油錢了。」
王雲鶴從中挑了兩件出來:「這兩處要緊。」
祝纓道:「好嘞,這兩處我派能幹的人去,再摻幾件別的。」
王雲鶴道:「你有心啦。」
祝纓笑嘻嘻地道:「閒著也是閒著。您又不是想不到,君子太吃虧了。我就不一樣了,我亂來。」
劉松年扔了一枚橘子去砸她,祝纓反手一抄,抄在了手裡,一邊剝著吃,一邊往外走:「唔,味兒只能算湊合,還是福祿縣的橘子能吃現成。」
劉松年在她背後啐了一口。
祝纓回去把活計給派了,施季行看了這些案子,低聲問道:「是陛下又……」
祝纓道:「復核各地大案,本就是大理寺職責所在,幹就幹了。」
「也對。」
這邊大理寺加緊辦案,那一邊陳萌一來一回,終於把陳巒給帶回京城了。天氣炎熱,陳萌將父親在寺廟裡火化了,骨灰裝壇,棺木裡放的是一套陳巒的衣冠,帶著妻兒家僕,人人累得嘴唇發白。
正趕上先帝下葬。
陳萌父子跟著君臣送葬的大隊,先去把先帝送進了地宮,看著封了陵,再回來辦自己父親的喪事。
皇帝輟朝的那一天已經輟完了,徹底送走先帝,他就繼續上朝了。
就在這一天的朝會上,劉松年拿出了自己的第二本「乞骸骨」的奏本。說先帝都已經葬了,再不走元年都要過了,他就是說話不算數了。
皇帝仍是不准:「何必如此匆忙?我還有事要請教丞相呢。」
劉松年道:「臣本閒雲野鶴,誤入廟堂。」
皇帝道:「既來之,則安之。」
「安不下來。」
皇帝把劉松年的奏本給扣了下來,又命人擬詔挽留——你走了,你還開著府呢,他們怎麼辦呢?
劉松年又寫了第三本,堅持要休致。告訴皇帝,這些人如果有才華,皇帝揀著用就是了,又不是他的「私人」!
皇帝這回親自寫了手詔,寫了依依不捨之情,許劉松年以原俸祿致仕。又賜了蒲輪安車、杖幾等物,再賜田莊給他養老。
施鯤揣著自己的那一本請求休致的奏本,半天沒緩過氣兒來——老劉跑了!比他還快!
連著兩個丞相請辭,第二個就會有點不好看。施鯤只能再等兩天,先去陳家致奠。
陳家設起靈堂,鴻臚寺沈瑛親自帶人過去幫忙操持。宮中皇帝又賜出些額外的錢帛來助奠。
陳家的親朋故舊、門生、受過陳巒照顧的人都來了。
施鯤感慨地說:「到我死時能有這樣,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陳萌忙道:「相公何出此言?您二十年太平宰相,人人稱羨。」
施鯤但笑不語,又看了祝纓一眼,心說:陳巒的眼睛毒啊!
祝纓臉上也沒多少悲淒之色,但是人家給陳巒辦了件大事。誰看了不得說一句好?
施鯤又看了看自己兒子,總算有一點香火情,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決定對這個兒子放手,讓他就在大理寺裡混著。
祝纓與施鯤對望了一眼,向施鯤行了一禮,施鯤還了半禮:「老了,見不得離喪,我先走了,你們年輕人再留一陣無妨。」
「您慢走。」
離喪?祝纓看了看陳萌父子。一個月過去了,陳家父子的悲慟也淡了一些,陳放也不是動不動就哭了。真沒那麼喪。
喪儀結束,將人往墓中一埋,陳萌將祝纓請到自己家裡,拿出一個大盒子來。
祝纓道:「這是什麼?」
陳萌道:「給你的。」
「誒?」
陳巒給祝纓留了一大盒子的東西,裡面有一條陳巒用過的腰帶、一封給祝纓的信、一些金子,陳巒親手封的。
祝纓拿了,回家拆了封條,看了裡面的東西,也不知道給她金子幹嘛。
拆信一讀。上面除了說自家兒孫日後恐怕沒有祝纓走得遠,所以這條腰帶還是留給祝纓了,兒孫就請她得閒照看。
最後留了兩頁紙寫金子「寫那兩本書的人,恐怕是有來歷的,沈、馮都是蠢貨,既蠢且惡,不懂人心。我的兒子糊塗且膽怯,他心裡明白,但不敢去深想。我知道她們被你照顧得很好,這些金子是我的心意,送給她們添妝。若你覺得不合適,會打擾到他們,就代我捨給寺觀。」
陳巒可真是成精了!
祝纓將一盒子的東西都收了起來。捨給寺觀?行吧,就慈惠庵。
府裡知道她與陳府關係也算近的,都不在這個時候打擾她,並不知道她其實沒什麼悲傷之情。因此當鄭府來帖子請她過府一敘的時候,蘇喆親自拿了帖子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阿翁?您去嗎?」
祝纓接過帖子一看,道:「去。」
「誒?」
祝纓揉了揉她的腦袋,這孩子,劉松年還沒離京,但是府裡的屬官都在各找前程了。蘇喆、林風出身上有些特殊,吏部也不好安排,倆正賦閒在家。
祝纓趕到了京兆府,就只有鄭熹在等著她,一旁一個小廝在煮茶。
明月高懸,初秋微風,紅泥小火爐。
「坐。」
祝纓與他對坐,道:「您看著心情不錯?有好事兒?」
鄭熹問道:「你覺得,現在誰可以做京兆?」
祝纓道:「恭喜。」
鄭熹矜持地笑道:「就知道你能猜著了。」
「我只猜不著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鄭熹道:「那倒不是。是我對陛下說,得有人為他守好京兆。一場動亂之後,京兆不能擅動,禁軍不可輕動。」
祝纓道:「那誰合適呢?」
「去年的時候我不能動,到了現在,差不多的人就可以了。怎麼樣?你覺得誰合適?」
祝纓道:「您信得過的穩重人就行。京畿重地,權貴頗多,陛下又寬仁,京兆不能什麼都不理會,要能鎮壓得住。」
「你再年長一些就好了。」
祝纓笑笑,她也不想現在就離開大理寺,她問:「要我做什麼?」
鄭熹道:「陪我清清淨淨地喝一杯茶,以後恐怕難有這樣清閒淨日子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