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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雙手緊摟住他腰,小舅舅,阿奴很想你
先前收韁馭馬時情形緊急,簪纓將馬韁纏在自己腕子上,也不記得用了多大力氣,才勉強沒讓自己摔下馬背。
當時粗糙的麻索在皮肉上扯過,簪纓只感覺一片火辣辣的燙,高度緊張之下,反而不知疼。
這會兒放鬆下來,始有豆大的冷汗從簪纓額角滲出。
「莫聲張。」她動了下粉白的唇角,對春堇道,「皮肉傷,姊姊幫我上些藥便好了。」
簪纓看出龍莽是個崇尚強者之人,自己雖不強,也不能讓人小覷去。
所幸這一手震住了他,說服龍莽願意出手合作。
簪纓喚來狼,暫且沒法撫摸它,便呢聲輕道:「都是你的功勞。」
說到底,她還是仗了小舅舅的勢。
不過,誰讓他是自己人呢,不就是給她狐假虎威的?
春堇見小娘子一臉平和淡定,不由想起那日小娘子目睹了死人坑,回來後連續吐了三日,少食多夢,卻也是像今日這般,不許她告訴旁人,不訴一聲苦。
春堇不由得眼眶發酸,連忙低下頭,默默剪開小娘子束緊的袖口,給她血肉模糊的傷口清洗上藥。
龍莽帶人圍蒙城不成,偃旗而去。
誰知消停了兩天,在第三日子夜,乞活大軍忽然卷土重來。
蒙城因前一次守備成功,正是警惕鬆懈之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乞活軍勢如破竹,破城而入。
消息很快傳到了壽陽刺史府。
劉樟早已在等待這一天,戰報一來,他見上頭寫道,乞活賊攻破城池後,膽大包天占據了蒙城,剿俘官兵,宜昌公主更是生死不知。
這位豫州刺史的心情又是忐忑又是興奮,面上斥一聲「無恥匪類」,即刻下達指令,著令距離蒙城不遠的靈璧將軍孫坤,帶兵剿匪。
卻說那孫坤世代爲將種門庭,坐鎮於靈璧,養兵蓄銳,也是一方軍閥。
他與蒙城的樊卓一向不對付,只是礙於其家世,往常奈何不得。
此前猝聞樊卓死訊,孫坤已覺驚奇,待接到刺史手令,孫坤看後啼笑皆非:「一群匪類,平常做些蟊賊勾當也罷了,竟敢公然占據城池,挾持公主,爲非做歹,眼裡還有聖上天子,還有我孫某人嗎?!」
靈璧大營中的軍師嶽鵬有些疑慮,從旁提醒:「將軍向與樊氏齟齬,刺史卻讓將軍去剿匪,會否有何不妥?」
孫坤自負一笑,「能有何不妥?放眼陽平郡,除了本將軍帳下精兵,何來勇銳之師,除了孫某,何人敢與那群悍匪掰掰手腕?不過是樊卓一死,刺史無能人可用,也有求到我頭上的一天!」
他志得意滿,即刻命人去探聽蒙城虛實。
探子回報說:乞活賊霸佔蒙城後在城內橫行無忌,花天酒地,一片汙糟。
孫坤輕蔑一笑,心道到底是匪,此時他們驟得富貴,正是鬆馳揮霍之時,必無防備。立即點兵向蒙城進發,擬欲一逞英豪。
此時的蒙城,確實如靈璧探子所見的那般。
街頭巷陌劣馬飛馳,馬背上是卷著刀嗷嗷鬼叫的漢子,酒肆飯館坐無虛席,歪七倒八的是一個個摔盅砸碗的瘋子酒鬼,家家閉戶,人人心慌。
龍莽和簪纓坐在臨街的一座觀景高樓裡,望著窗外景象,雖說事情是他龍莽應承下的,此時看著,也覺糟心。
他麻挲一把臉輕歎:「真成土匪了。小娃娃,爲了你口中的‘小忙’,乞活的名聲都要毀在我手裡了。」
簪纓淡然彎唇,「我做買賣童叟無欺,事後大帥所得必超所值。」
龍莽哼哼一聲,不答腔,反瞥簪纓手腕。
她此日穿的是大袖襦衣,遮住了手背,乞活帥挑起眉,意味深長問:「好了?」
簪纓難得在心裡罵了一聲,收起淡笑,亦不答腔。
龍莽見她這個模樣,越發想逗她,「我有個妹妹……」
話才開頭,這時候隼報送來,簪纓展紙一看,目透明光:「魚上鈎了。」
龍莽聞聲收心,抹了把臉站起。這一站,氣勢立馬不同,向窗下的長街吼道:「別他媽耍了,來活了!」
孫坤傾巢出動,氣勢旦旦而來,不止爲了立功,還因聽說接掌蒙城的宜昌公主,是位有財有貌的無雙佳人。
雖說她今日落在賊匪手裡,必是給糟蹋了,但美人何辜,他去英雄救美,獻上些殷勤也是好的。
誰知才在城外列開陣勢,孫坤部曲就被四面埋伏的伏兵一擁而上。
孫坤腦子懵登的空當,麾下陣腳已亂,一騎黑馬勇猛無匹地陷陣,手揮長刀,衝他而來,孫坤力不能敵,當場被擒。
首領被制,餘衆很快潰不成軍。
這場聲勢浩大的奔襲,不出半日,便草草收場。
當孫坤悲憤無比地被捆成粽子提入城中,看清了一位容貌姣豔的少女同擒他的人站在一處,很快反應過來。
他自詡英雄一世,一朝毀在女子與小人之手,不可思議地叫道:「宜昌公主,你竟和土匪合夥!你、你、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啊!」
簪纓聽起來好笑,「誰爲兵,誰爲賊,還不好說。」
她轉頭施令,「王首領,如今靈璧已空,速速領人去搜查,看看彼城軍營中,可有州府與這位孫將軍的信件往來。」
她此時的身份還是「公主」,一旦找出信件,證明孫坤是受了劉刺史的指使來攻蒙城,她便可以反咬一口,指認劉樟對她意圖不軌。
物證有了,而龍莽此前收了人錢財買她性命,更是實打實的人證。
那對府君夫婦算來算去,卻萬萬不會想到,乞活帥會臨陣倒戈。
只要她將這樁事的前因後果往京中一報,到時候無論是劉樟,還是樊氏世族,就都得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簪纓令人將孫坤暫且收押。
龍莽則歸攏部下,清點傷員,將所俘的靈璧官兵甲胄裝備全部搜刮過來,簪纓看在眼裡,沒有言聲。
乞活軍就地在城中休整了一夜。
到了次日,王叡果然從靈璧城孫坤的住所,找到了劉樟的親筆信。那信尾之處,有「事關絕密,覽後即焚」八個字。
然而孫坤聽從軍師之言,留了個心眼,提防刺史拿他做文章,並未燒信,秘密地保管起來。如此反倒成全了簪纓,拿到了二者互通消息的證據。
龍莽見這裡沒他的事,便要帶兵撤走。走之前不忘跟簪纓提醒一句:「莫忘了,跟大司馬提一提乞活。還有許我的糧,我的馬,可不要差賬。」
簪纓目光微微閃動,沒有應諾,反喚住他:「大帥且慢。大帥是真心想入北府軍?又如何確定我便能說動大司馬?」
龍莽心道這不是廢話麽,好歹看在這幾日與簪纓共事,觀感不錯的份上,沒有粗魯地帶出髒字兒,只說:「你同大司馬兩家是世交,情同舅甥,這層關係大晉還有誰不知道?就是大司馬爲替你出氣,斷去廢太子一臂的事,也傳——」
他說到斷臂二字,神色忽變,話音頓止,不再說了。
簪纓慢吞吞地說:「其實若想殺北胡,何用捨近求遠,我現有一法,大帥可以參詳參詳。」
龍莽本已要走了,聞聲問:「什麽?」
簪纓輕斂一袖,不急不徐道:「如今靈璧已空,成了無主之城。大帥與其回濉水,何如就此占了靈璧?待豫州換了青天,我會想辦法讓此事過了明路,此後大帥便可在城中經營,豈不好?」
「我要靈璧幹什麽?給你看家護院?等會兒,」龍莽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眉心驟然一折,直直盯著簪纓。
「你,從打一開始,就沒想過替我引薦給大司馬。」
他的聲音已經沉了下去。
簪纓與之對視,卻笑了,水亮的眸子裡,終於透出不讓鬚眉的鋒芒。
她當然沒想過,從一開始就沒想過。
小舅舅手底下不缺能人,她缺;小舅舅爲了她能讓出救命藥,她也可爲他以命相酬,但卻不能只爲他而活,她也有自己的事想作爲。
簪纓仰起秀頸,注視龍莽道:「我從揚州一路行來,見京畿之地國泰民康,而一出徐淮,便漸有小隊胡騎襲擾邊鄙田莊之事,屢禁難止,百姓深受其害,豫州境內,尤爲嚴重。
「豫州的亂象,大帥在此紮根多年,必也深知。既然官府不作爲,那麽我來。
「我身邊幕僚出一主意,可招募民間武裝力量,統一管理,再小股份隊,分散駐守至每一個郡縣田莊,仿斥侯軍制,在各地之間設置負責聯絡的探子,一地有胡兵入境,則火速報信,四鄰來援,最大程度保護百姓與田糧。」
這便是小舅舅常年駐紮前線無暇分出精力去做,而她恰恰力所能做的事。
簪纓見龍莽沉吟不語,像是聽了進去,繼續遊說:「這個辦法沒什麽高明的,就是瑣碎,麻煩,費時,費錢。但我有錢,」
龍莽忽然笑出一聲。
簪纓眼神卻十分認真,「我有錢,只要龍大帥願意同唐氏共襄此事,你要馬給馬,要錢給錢,我見貴部所用的鎧甲刀器多是戰場淘汰之物,甲多薄脆,刀多卷刃,我可以爲乞活軍全部換新,便是打造出一支精銳之師也不在話下。如此,對抗胡騎便是如虎添翼。」
龍莽眉間的戾氣不覺渙散,使勁揉搓兩下鼻子,沒吭聲。
簪纓卻不覺斂起眉峰,「我知道,大帥自負勇武,窩在鄉野許會覺得屈才。可大帥既口口聲聲言有殺胡之志,難道抵禦入侵鄉里的胡兵,就不算殺胡了?」
龍莽被問得心中一震。
再看這女子言語果決,哪裡是之前求他辦事時誠摯示好的姿態,明擺著是裝出來的。
龍莽終於捋清了前因後果,鬱悶地發現,這就是個小騙子。
可他滿肚子火氣偏偏發不出來,因爲他心裡躍躍欲試,竟有幾分意動。
隱隱的,也對她的這份決斷生出幾分欣賞。
「朝廷會眼睜睜放任乞活如此坐大?」半晌,他沉聲問。
簪纓很快接話:「此事交由我解決。我雖商戶,在朝中還有一二人說得上話。」
龍莽嗤笑一聲,「往常聽說‘囊中有錢不如朝中有友’,你夠豪橫,兩樣都有。」
他話鋒一轉,「可我怎麽信你,怎麽確定你用我不是一如劉樟用孫坤,無事拿我當刀使,有事把我推出去了事?」
他盯著那張無辜純麗充滿迷惑性的臉,心裡還是過不去被擺了一道的鬱悶,故意惡狠狠地碾牙:「畢竟你可會騙人得很。」
簪纓微愣,她是誠心招攬乞活兵,還真沒反過來考慮過這個問題。
不過她很快表明態度:「若有條件,你提,都可以商量。」
龍莽道:「靈璧歸我。」
簪纓點頭,「這是說好的。」
龍莽:「蒙城也歸我。」
簪纓想了想,她在此城暫留,要這座城卻沒用,若龍莽能好生管轄起來,不再發生樊卓治下之事,能者多勞,未爲不可。便又點頭,道:「好。」
「叫聲大哥。」
簪纓一下子愣住。
她不知他是怎麽拐到這句話上的,只當是草莽梟雄慣愛混說笑,她的臉皮已不像從前那樣薄了,叫他一聲,也不會掉塊皮肉,當場便大大方方道:「大哥。」
龍莽哈哈大笑,「不是這個叫法,我的意思是,你我結義,結成異姓兄妹。如此一來,我才信你不會背地坑我!」
簪纓一時失語。
龍莽等了等,見她不嘖聲,了然一哼:「是了,你出身富貴人家,哪裡看得上我這泥腿子。令慈唐夫人是曾與皇后拜過姊妹的人,我哪裡配和小唐娘子攀親扯故!」
簪纓哭笑不得,語調微微甜膩,「龍兄,你的脾氣怎的說來就來?我本商籍女,發過誓這一世都不入士族,又有何高貴之處?」
資助乞活軍和資助北府軍不同,後者她可以放一萬個心,但是對於乞活軍,她急需這支隊伍助力不假,卻也擔心他們坐大之後,野心膨脹,生出什麽異心變故,叫她弄巧成拙。
結拜爲兄妹……倒是一個比歃血盟誓更牢靠的辦法。
根據這一次的合作,她對龍莽的爲人也摸出幾分根底,他雖不拘小節,卻是個大節無虧,義字當頭之人。
簪纓想定了便定了,一點不拖泥帶水,「好,小妹願認龍帥爲義兄,此後同舟共濟,絕不悖離。」
龍莽眉頭一挑,看著她,「你真想好了?」
簪纓嫣然一笑:「是啊。這下子義兄不走了吧,也不怕我坑你了吧?我這便去告訴杜伯伯,請他準備好香燭,好向我阿父阿母焚香告知此事……嗯,再選定吉日,與義兄正式結拜,何如?」
龍莽聽她頃刻間便思緒清晰地安排妥當,大樂,自然說好。
杜掌櫃聞聽此事,猝然一驚,勸小娘子慎重一些爲是。
然而簪纓堅持,他無奈何,就按小娘子的吩咐準備了下去。
其後,這消息又不知被哪個碎嘴的故意透露給了傅則安。
受監於偏房中的白髮郎君聽後,眼波苦晦,沉默許久,輕聲吐出兩字:「也好。」
不管他人驚異也好,不樂也罷,龍莽卻是許久沒有過的高興。晚膳與簪纓同案共食,爲照顧小女娘的感受,不可一頓無酒的乞活帥破天荒沒有飲酒,不住笑道:
「好,真好,我又有妹子了。往後我便叫你阿奴,聽說南人都是如此稱呼小輩。」
簪纓嘴裡的飯險些噎住,忙道:「不要。」
她怕龍莽多心,又趕忙絞盡腦汁地解釋,「這個……大哥的祖籍在洛陽新安,我祖上是長安人,皆可算是北人,不用如此稱呼……平常就可。」
「那也成。」龍莽隨得她,又想起一事,自說自話,「不過這樣一來,大司馬豈非長了我一輩,也成了我舅舅?」
「咳、咳咳!」
簪纓終究沒逃過這頓嗆咳,頭埋得快要落進碗裡,羊皮靴裡的腳趾摳地,小聲道,「也許以後是平輩呢……」
龍莽沒聽清她咕噥什麽,只是目光掃過她的耳尖,粗手大腳的漢子也不懂,「白日被風掃著了?耳朵怎麽紅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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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無事,兄妹二人辭後,各去歇息了。
卻在將要就寢時分,忽有傳訊兵飛奔入驛館,向簪纓稟報:「城外有一股隊伍疾進而來,大約數百輕騎,穿的是豫州軍服色,猛馳之中隊腳猶齊肅非常。」
簪纓披氅驚起。隔壁房間,龍莽也聽得消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披甲出來。
「想是豫州本部援兵,見孫坤敗,又來夜襲。不知死活的東西,壞了老子好心情!阿——妹子別怕,大哥這便出城退敵。」
打夜戰是乞活軍的拿手戲,龍莽迅速召集部下,再度奔出城去。王叡攜兵從旁策應。
簪纓不放心,也上城頭觀戰。
冬日晝短,是時天色已黑。便見對面快馬馳來,人數雖不足千,卻隱含肅殺之氣,勢不可當。
王叡倉促之間來不及準備絆馬索,便令步兵在城外空曠處倒插槍矛,略略抵擋頭一撥的衝馬攻勢。
然待敵方及近,王叡借著火光,緊盯爲首那兜鍪覆面之人,驚了兩驚,不敢確認,又努力認了兩認,猛然高喊道:「止戰!止戰!自己人!自己人!」
意爲停攻的鳴金鑼聲連連敲響,對方的戰馬正至城下。
王叡部下的北府兵自然令行禁止,然而龍莽的人卻是雜牌軍,不聽軍號,龍莽就看見搶先衝鋒的兄弟被對手掀下馬去,氣血上湧,哪裡停得。
「媽了個巴子的!止個屁!任他是誰,老子也削死他。」
他單騎衝向敵方首將,但見對面之人跨馬握刀,身形梟悍高岸,兜鍪之下,一雙凜麗劍目如電。
兩刀相撞。
龍莽以雙手刀對他單手刀,竟遽覺由腕到肩麻成一線,虎口已迸出血來。
他震驚於對方駭人的臂力,難掩驚愕。
城頭上,簪纓瞪大眼睛,緊盯著那道昏昧中模糊的身影,瞳孔放大,呼吸逐漸變得緊至。
她忽然低叫一聲,快速跑下城樓,呼來汗血馬,上馬馳騁出城。
「大哥住手!他是大司馬!」簪纓的心在怦怦狂跳,迎面乾風吹臉,吹掉了她的白狐毛兜帽,將她水樣的桃花眸吹弄起幾道淩亂的漣漪。
她滿心都在想: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然而她聲量不夠,龍莽並未聽清,餘光見到紅色纖影出城,急得下意識道:「阿奴莫出!」
與他對陣之人眼鋒忽作一厲,原本只出七分力的臂膀驀地向下狠擢,正磕在龍莽刀刃中心,將他打落馬下。
簪纓的斗篷在後揚起,一往無前地馳向那匹駿騎。
龍莽七葷八素地摔下去,才意識到什麽,忙令手下散開莫衝撞到她。
馬上,身穿豫州軍服的首領穩停,向後微微抬手,身後即刻燃起一片火把照路。
星星點點的光,映進他漆黑如夜的眼。
他等著她奔馳過來。
蒙城的夜晚,一切都靜了,只有簪纓駕馬向前的身姿是生動的。
她到得扶翼跟前,用力扯住韁繩,分明馭馬已經十分熟練了,這一下子,手竟輕輕地發抖。
二人四目相對,電光石火。
男子忽然夾馬向前輕策一步,一言不發地俯身伸臂穿過女子腋下,就著簪纓的身位,把她抱到自己馬上,面對著面,一把扯進懷裡:「這是在玩兒什麽呢?」
他筋骨有力的手臂攬住她後背,壓向自己。
嗓音夾著夜寒,卻是無下限的縱容,不責不斥,和從前一模一樣。
背對城池的乞活軍和麵對城門的輕騎兵大眼瞪小眼,鴉雀無聲。
龍莽躺在地上,心裡:「……」
簪纓不管,她想衛覦太久了,眼也不眨地描摹他的臉,入迷地盯著咫尺之近的薄唇,被一份陌生又預演了許久的情愫舔弄了心跳。
她此刻是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小女孩,輕易歪在他身上,雙手緊摟住他腰,仰著臉兒,聲音又甜又軟:
「小舅舅,阿奴很想你。」
衛覦眸海定住。
上一次分別,在他看來分明是他傷了她心,不歡而散。
簪纓一點不見外地抱著他,眼神分外璀亮,悄悄的,又像立誓:「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話要告訴你。」
她純摯的眼神幾乎在無意識勾人。
連著奔襲兩日兩夜的衛覦忽然笑了。
他緊叩的牙關自己咬斷了心裡擰的弦,該鬆的手沒鬆,傾身垂眸:「不如你先告訴我,你何時認了個好哥哥,阿奴兩個字,隨便誰都能叫是麽?」
他的語氣,彌漫著慢條斯理的晦沉。
他眸底的黑淵,想要把人吃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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